韩业皱了皱眉,还未答话,就被沈氏揪住了两边的袖子。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沈氏眼睛瞪得死死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咬牙切齿地拽着韩业不放,竟像是疯了似的,“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的女儿就不是老爷的骨肉了,我的裳儿跟菡儿难道就是捡来的,他就这么糟践?让我的菡儿去给人做侍妾,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连侧室姨娘都不是,那不就是给人做丫头吗?纪容修他还是不是人!他是怎么做兄长的,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啊,你说说,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

韩业厌恶地推开她,冷着脸道,“郡王说了,你们做了什么,自个心里清楚,这回已经丢尽了郡王府的脸面,便是人家侯府不愿要,那也是情理之中,就是捅到皇上面前,你们也占不得半分理,目下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到侯府做侍妾,要么就到庵堂里做姑子,横竖也是没有人家再敢要的了,你们自个看着选吧!”说到这里,他瞥了瞥纪裳,又道,“至于大姑娘,郡王也说了,二姑娘若要进到侯府去,大姑娘就得赶在前头嫁出去,郡王已经挑好了三家,稍晚些董嬷嬷会过来告知,到时也是任你们选的,就一天时间,明儿便要给信了!”

说完话,韩业片刻也不停留,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屋子或呆愣或嚎哭的女人。

清理

纪宣为纪裳挑的人没有一个叫沈氏称心的,其中最好的就数那个六品的太仆寺牧监了。

沈氏心都凉透了,纪裳更是不甘心,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沈氏在兰馨院嚎骂了一个晚上,终于蹦跶不起来了。

六月初六,纪裳就被嫁出去了,第二日,一顶轿子将纪菡送去了安陵侯府。跟自个胞妹一比,原本绝望透顶的纪裳心里倒觉出些平衡来,那个太仆寺牧监虽然官不大,但她嫁过去怎么说也是正妻,哪像纪菡,真是当丫头塞进侯府去的,连嫁妆都没有一抬,真是丢脸死了。

经过了宋言深那事,纪裳算是看透了纪菡,同她再也没有什么姐妹情谊可言,如今看纪菡自食恶果,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同时又心存侥幸,若不是纪菡自私自利,算计了她,如今被送去做侍妾可就是她了。真没想到,纪宣对自家妹子竟能狠成这样。

两个闺女送出去之后,沈氏心如死灰,颓唐绝望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恢复了几分斗志,打算找个机会告诉纪菡,叫她不要灰心,好好地巴着宋世子,赶明儿怀上个男嗣,一定能抬成姨娘,再好好养儿子,把儿子养出息了,还是很有盼头的。

沈氏这般计划着,哪晓得纪宣比她想得还要狠。

没过两天,韩业就带了四个身强体壮的仆妇,道是得了郡王的令,说她教坏了两位姑娘,要送她到家庙反省思过。沈氏如遭雷劈,待反应过来之后自然不听,又是一顿哭闹哀嚎,不过韩业压根不睬她,叫几个仆妇押着带上了马车,就这么送走了。

消息传到灵缈苑,雪泱她们无不拍手称怀,纪愉却是诧异极了。重生至今,她只见过纪宣出了两回手,但就这两回却将宅子里所有的麻烦都清干净了,还顺带捎上了宋言深,委实当得上“快、狠、准”。这样一对比,纪愉几乎要怀疑重生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纪宣了。她还打算留着兰馨院那几个慢慢收拾呢,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被纪宣清理光了,还真教人有些不相信……

*

处理完后宅这些破事,纪宣闲了一阵子,心情也轻松了些。如今家里只有纪愉和纪沁,再没有那些烦心的人,前世那些乱子也就不会再有,他不用担心沈氏她们算计纪愉和纪沁。另外,宋言深这阵子明显蔫了,似乎对纪愉死了心,想来也不会再像前世那般纠缠不清,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目下,他顾忌的只有一件事了——

一个多月前,成国公病重,段晙携家带口回京,不久后即将袭爵。也就是说,段殊也跟着回来了……

这辈子,纪宣不想再跟成国公府有任何瓜葛,那些仇怨,他一点都不愿意再想,所以,他不在意段晙。之所以顾忌段殊,不为其他,只因上一世的纪愉似乎真对段殊动了心,他得防着这个,不能教纪愉和段殊有碰面的机会。

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纪宣晌午时分从南衙回来就去了灵缈苑,谁知纪愉并不在,丫鬟禀告说她陪着穆姑娘逛园子去了。

穆蓉蓉来了?

纪宣皱眉,想起上回两人因穆蓉蓉起了争执,心里登时有些烦躁,却还是拔足去了园子里。

穆蓉蓉热情到访,还很客气地带了糕点过来,纪愉纵是烦她,也不好不见,可是又跟她没什么话聊,只好带她去逛园子了。穆蓉蓉意图明显,问候了她一番,就开始拐弯抹角地说到纪宣,纪愉只是敷衍她,心里琢摸着再陪她走两步就找借口打发她走。

两人走到假山边,穆蓉蓉一眼就望见纪宣来了,颇有些惊喜。

纪愉发觉她停了脚步,有些奇怪,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就不奇怪了。

见穆蓉蓉脸色泛红,纪愉很不爽,哥哥也真是的,她千方百计保护他不被人觊觎,他倒好,偏偏赶着这个时候把自个送过来了?长成那副模样,还不留心,也不怕贼惦记着,尽让她操心了,哼!

纪愉撇撇嘴,不大高兴地撇下穆蓉蓉,抬步朝纪宣走过去。穆蓉蓉回过神,连忙跟上去。

“哥哥这么早回来了?”纪愉不大情愿地问候他,穆蓉蓉站在她边上,逮着机会柔声弱气地跟纪宣见礼,听得纪愉一肚子火。

纪宣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却移向穆蓉蓉,“穆姑娘,我与舍妹有要事商谈,不便招待,还请宽谅。”

穆蓉蓉一愣,秀眸紧紧盯着纪宣的脸庞,被他唇角的笑意惊艳到,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羞赧地低下头,红着脸道,“郡王客气了,既是如此,蓉蓉就不打搅了,告辞!”

纪宣特意带了丫鬟过来,闻言立即吩咐丫鬟领她出去。

眼见纪宣把穆蓉蓉遣走了,纪愉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先前的不爽全没了,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便仰头问,“哥哥有何要事跟我说?”

“你不愿同她结交,不理便是,不必委屈自己与她周旋。”纪宣拧眉道。

纪愉愣了一下,原本她只是对穆蓉蓉厌烦,并不觉得委屈,目下听出他话里的责备,倒真有了一丝委屈的意思,别开脸道,“我是不想应付她,可谁叫她是左相大人的掌上明珠,那个左相位高权重,哥哥你在朝中做事,免不得要面对他,我若是明里跟她坏了情谊,你好做人吗?”

纪宣微怔,看着她白皙如玉的侧颊,心中一阵暖,见她偏脸不看他,连嘴角也是撇着的,便晓得她不高兴了。

“杳杳,”他迟疑着唤她,见她仍没有转过脸,有些犯愁,沉默片刻方走近了些,缓缓说道,“你为我想,我很高兴,只是我见不得你委屈自己,我想你一辈子都是开心快活的,我既在朝中做事,该应对的都该由我去想,你不要在意我。”

他说了这么多,纪愉心里哪还有委屈,讪讪地转过脸,“哥哥不要说了,方才是我语气不好,我错了。”

纪宣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没错。”

纪愉也笑了,“你是故意把穆蓉蓉遣走的吧?”

见纪宣点头,她狡黠地笑道,“她心里恐怕还高兴着呢!”

“为何?”

“因为哥哥你跟她说话了啊,还对她笑了,”纪愉挑挑眉毛,“她当然高兴啦,若是换了我,我喜爱的人对我笑一下,我大约也要乐上一天吧!”

“是吗?”纪宣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声音沉了些,望向她的目光意味难辨,“杳杳喜爱的人……是什么样的?”

“啊?”纪愉愣了神,转而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登时红了脸,“这个……我、我还小,我还没有喜爱的人,怎会知道是什么样的……”

“是吗?”纪宣觑着她微红的小脸,心里揪了揪,“杳杳是说……长大了,就会有喜爱的人了?”

“这……”纪愉更不好意思了,“我才没有这么说,哥哥别取笑我!”

纪宣没有再问,只是抬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低着声漫然自语,“其实,不长大也挺好的……”

“哥哥说什么?”纪愉没有听清,疑惑地问。

纪宣收回手,敛了眸,“没什么。”

言和

纪宣与纪愉在园子里走了走,期间提及近日京中胡商增多,其中混了一些略卖人口的贼子,专门拐了年轻小姑娘卖到北边,叮嘱她无事最好不要出门,若想出去,也得让他陪着。

纪愉闻得此言,唏嘘了一番,也不疑有他,很听话地应了。

纪宣看她如此乖巧,甚为满意,忍不住又去揉她的脑袋。

纪愉倒是发现了,这个摸头揉脑袋的举动大概就是她家哥哥表示兄妹间亲昵的唯一动作了,所以她也很乐意。

逛完了园子,纪宣说要书库找几本书,纪愉左右无事,就陪他一道去了。

书库在郡王府的西南角,是一座两层的木阁楼,纪宣幼时几乎每日都要在此待上半天时间,纪愉那时尚不知事,胆大包天,还会黏他,有时找不着他,就会到这里来,但纪宣总是埋头读书,很少理她,有一回,她在他面前发脾气,撕坏了他在看的书,还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前世,他们两个从来没有一道来过这里,纪愉懂事后,更是不敢亲近他,也就再也不会到这书库里找他。目下看来,这还是她第一回陪他同来,不免想起了那些遥远的旧事,有些感慨。

“哥哥还记得从前吗?”

纪宣正从乌檀书架旁拿下一本书,闻言偏眸看她。

“你从前总爱待在这里,”纪愉仰面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微有笑意,“可我那时不乖,总是来打扰你,惹你烦,还惹你生气。”

纪宣拿着书的手顿了一下,觑了她半晌,温声道,“你没有不乖,是我……”他收回目光,垂眸盯着地板,片刻又侧目深深看她,“杳杳,若要说起从前,我只有愧悔。”

“啊?”纪愉微愕,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惊讶地张了张嘴,“哥哥……”

“我从前待你不好。”纪宣放下书,走近她,“你有没有怪我?”

纪愉赶忙摇头。

纪宣抿了抿唇,“说实话。”

“这个……”纪愉吞吞吐吐,目光躲闪,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承认,“有一点点。”说着,又抬头强调一遍,“真的只有一点点怪你,而且那是小时候,后来我长大了就没有再怪你了,只是、只是……有点怕你。”

“对不起。”纪宣认真道。

纪愉一怔,很快摇头,“哥哥不要这么说,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不好,我知道你那时有很多事做,爹爹和母亲都对你有好高的期望,你又要看书,又要练武,是我不懂事,非要缠着你,还、还弄坏了你的书……”她这般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不仅不怪纪宣,自个反倒有几分内疚了。

纪宣望着她,神情转柔,突然伸手捞起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握到手心里。

他的手掌很大,将她整只小手都包进去了,暖乎乎的,纪愉愣了愣,低头看看两人的手,又抬头讷然望他,不明所以。

纪宣对她笑了笑,缓缓道,“我从前做得不好,往后都会改的,杳杳,我们谈和了。”

“谈和?”纪愉怔然,忽然明白过来,小脸笑开了花,赶忙将另一只手也握上去,还抱着他的手掌用力摇了摇,急急点头,“我们谈和啦,我从前淘气讨人厌的样子,哥哥你都要忘掉,我往后都会好好听话。”

“好。”

彼此相视,俱是一笑。

*

安静的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到了六月下旬。都说七月流火,眼见着就要到了,天气也益发炎热。

教导纪沁的林夫子这几日抱恙在家,她连着歇了三日不用上课,倒是闲得很。纪愉过去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身边竟连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正是下晌,天气闷得烦人,院子里的树叶一动不动,风都不晓得吹到哪里去了。

纪愉手里执着纨扇,一壁摇着,一壁走到纪沁身旁,纪沁却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入了神的模样,竟没有察觉到身边来了个人。

纪愉站在她身后,不声不响地把扇子夹到臂弯里,两只手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我是谁啊?”

纪沁身子僵了一下,抬手将她的手掰开,回过身仰头看她,“阿姊。”

小姑娘神情蔫巴,小脸无精打采的,就连笑都没有笑一下,纪愉面色一滞,“念念?”

“阿姊怎么来了?”大抵是看出她变了脸色,纪沁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天儿这么热。”

“你怎么了?怎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纪愉皱眉。

纪沁垂下脑袋,小声道,“没什么。”

纪愉目露无奈,望着她叹了口气,“坐边上去,给阿姊挪些位子。”

纪沁听话地挪了挪,纪愉坐到她身旁,仔细地盯着她望了一眼,认真道,“念念,你现在和阿姊都不亲了,真让阿姊伤心。”

纪沁一愣,慌忙侧首看她,“阿姊,我没有……”

“我又不是瞎子,你心里不高兴好久了,却一直不跟我说,还说没有。”

“我……阿姊,我、我没有不高兴。”纪沁心虚地别开脸。

“你别不承认了,我知道你为何不高兴。”纪愉捏了捏她白嫩的小手,缓缓道,“你这个样子都已经好久了,真当阿姊是傻子不成?你已经十岁了,跟从前比,也算长大了,往后你不想再去别业,我也不再勉强你了,既然去了不高兴,那就不要再去了,横竖你还有哥哥和阿姊,咱们三个在家里,过得好好的,好不好?”

纪沁傻愣愣地望着她,眼圈突然红了,囔囔唤了她一声,却不晓得说什么。

“不许哭。”纪愉板起脸,“往后不可以再随便哭,又不是小娃娃了,被人瞧见了要笑话的。”

“嗯。”纪沁应着声,把眼泪憋了回去,望着纪愉的目光有些不安,嫩红的唇瓣翕了翕,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和阿姊说,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不要放在心里,”纪愉鼓励她,“横竖阿姊都是和你站在一块儿的,怕什么?”

纪沁迟疑一瞬,抿了抿唇,轻声道,“阿姊,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哥哥?”

“啊?”纪愉微怔,随即失笑,“这算什么问题?哥哥是哥哥,你是你,我自然都喜欢啊,这也要争?”纪愉直想扶额,难不成念念这阵子情绪不好不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而是看她和哥哥关系亲近,心里不平衡了?

纪沁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她的脸红了红,容色有些着急,“那、那若是我和哥哥,你只能选一个呢?”

“胡说什么?”纪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亲人,为何要选一个?那我和哥哥,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得出来吗?”

“我选得出来!”纪沁急声答道,“我选阿姊你!”

纪愉闻言微愕,转而觉得心里有些暖,再看她一脸认真急切的模样,好笑地捏她的圆脸,“你可真有良心啊,只怕哥哥听到了,心都要碎啦!”

纪沁脸色霍然一黯,垂下头讪讪道,“我不想理哥哥了,也不想理阿娘了,我是和阿姊一边的。”

纪愉疑惑,“为何和我一边,就不理哥哥?哥哥惹到你啦?”

纪沁不回答,只是抬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最喜欢的是阿姊,你要相信我。”

“好好好,我信你还不成么?”纪愉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再多问。

纪沁也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和纪愉坐在一块儿,她的脸色始终不怎么好。

逛街

因着纪宣的叮嘱,纪愉十多天不曾出门,期间穆蓉蓉来了两回,纪愉都称身体不适,没有见她。闲暇时候,纪愉多是在书斋里看看书、写写字帖,有时也让雪泱她们陪着做做绣活,她的绣工不错,做出来的东西虽算不上精致无暇,倒也够看了。

这段日子里,纪愉给惜妃和纪沁各绣了一条帕子,又给纪宣做了条衿带。原本纪愉是想给纪宣做个荷包,后来想起荷包似乎多是姑娘家送给心仪男子或夫婿的,就想着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未来阿嫂吧。衿带倒是挺合适,但凡是家中亲人都是可以送的。

除去上辈子出嫁前做的那件衣裳不算,这还是纪愉第一回亲手给纪宣做东西,纪宣拿到手时,惊喜的心情可想而知。纪愉也没有想到,她只不过为哥哥做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能让他那么高兴,还留她用晚膳了,她便想着往后要常常给他绣一些小东西讨他欢心,反正又不费多大力气。

除了做这些事,纪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来陪纪沁了。好在付出总是有回报的,这几日纪沁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也不再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了,只是有些黏人,每日夫子上完课前脚才走,她后脚就跑到灵缈苑来了,有时晚上也要宿在这里,纪愉倒是好脾气,样样都由着她,只希望她跟从前一样开心。

没过几天,就到了女儿节前夕,女儿节就是七夕乞巧节,在这前后,长安城很是热闹,东市、西市内都辟出了专门的乞巧市,专卖一些乞巧用的东西,还有专为乞巧节做的巧果巧酥这类好吃的巧食,所以这几日街市上的人很多,过节的气氛浓郁。

前世纪愉从十二岁开始,每年都带纪沁一道出去逛乞巧市,有时还会应别家小姑娘的邀约,与她们一同出去。因为乞巧节正是姑娘们乞巧的节日,所以这期间女儿家们都比平常时候自由一些,出府玩乐也是被支持的,有时还会在街上看到一大群年轻的公子姑娘结伴赏玩,逛街、游湖、看戏、诗会,各种玩乐活动都有。

今年,外头也同以往一样热闹,到七月初四这日止,纪愉一共收了五六张帖子,都是别家的贵女邀她出去玩乐的,其中就有穆蓉蓉,不过纪愉都给回绝了。

她可是把纪宣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的,所以不会独自出门,倒是打算央求纪宣带她和纪沁出去玩。

七月初五,纪宣到傍晚回府,纪愉已经在韶光院等他了。听了纪愉的请求,他欣然同意。

纪愉很欢喜地回到灵缈苑,把这好消息告诉纪沁,谁料小丫头却变了脸色,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纪愉只当她又想起了在母亲那儿受的委屈,把这不满迁怒到哥哥身上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母亲两样态度对待,心里不平衡也可以理解。纪愉温言哄了几句,又帮纪宣说些好话,纪沁总算勉勉强强点了头。

到了七月初六这日,纪愉一大早就醒来了,纪沁是和她一起睡的,小丫头睡得深,纪沁没有立刻喊她,盥洗好之后,吩咐丫鬟去备早膳,然后才喊醒纪沁。

纪愉挑了这一季才做的新裙子,是妃色的绸裙,轻薄亮丽,穿在身上显得活泼有精神。她为纪沁挑了件海棠红的银丝裙子,正是小姑娘的样式,很是可爱,两姊妹换完衣裳,站在一块儿,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水灵模样,几个丫鬟看了,夸得不歇嘴,纪沁听了倒是很开心,精神头儿恢复了不少。

用过早膳,两人就去了韶光院。因为是跟纪宣一道出门,纪愉照先前的经验,没有带仆婢,心里想着反正有哥哥在,没有那个必要。

到了韶光院门口,远远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走近一看,竟是孟绍霆来了。

纪愉好一阵子没见过孟绍霆了,上一回他生辰,她一直在后园,还喝多了,临走时昏昏沉沉,也没有见到他。如今乍然看到院中那紫袍身影,颇有些惊讶,忙拉着纪沁上前。

“孟二哥!”纪愉当先喊他,纪沁也跟着唤了一声。

孟绍霆转身,俊朗的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看见两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走过来,他的眼睛立时盈了笑意,“阿愉,念念!”语落,走上前,十分顺手地摸了摸纪沁的脑袋,“小丫头又长高了啊!”

纪沁小脸一红,脑袋缩了缩,“孟二哥又摸我的头……”

“摸你的头怎么了?”孟绍霆挑眉笑着,“你还小,待你长成大姑娘,我就不会摸你脑袋了,免得被你哥哥揍死!”

“那得长到多大啊?”纪沁不满地撅嘴。

“喏,跟你阿姊一般大就成。”孟绍霆指了指纪愉。

“啊?”纪沁小脸一揪,连小巧白净的鼻子都皱起来了,“还有三年啊……”

纪愉在一旁看着,掩唇轻笑,望见纪沁看过来,连忙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望向孟绍霆,“孟二哥来找哥哥么?”

孟绍霆点头道,“是啊,今日街上热闹,我来找容修一道去看看,你们两个呢?”说着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逡巡了一遍,笑道,“穿这么好看,也是要出去玩吧?”

“是啊。”纪愉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哥哥答应今日带我们去市集,孟二哥也一起吧!”

“甚好!”孟绍霆合掌应了,忽又迟疑,“你们兄妹几个玩乐,就我一个外人,可有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