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纪宣刚刚回京,且又带着病,皇上暂时没有让他再管南衙禁卫之事,如此清闲地过了好几日,到三月廿四,圣意降下,朝堂与宫闱最关心的太子储君定下,如大多数朝臣所料,乃是四皇子无疑。与此同时,其他几位皇子也一一或封亲王称号,几日内尽数出宫开府。

圣上指定的储君人选虽然不算出人意料,但这时机却是超出了朝臣们的预计,原本大伙儿以为还要再等几年,没想到圣山如此雷厉风行,这么快就下了旨,一时间,朝中风向也有些明显的调整。

这样的家国大事原本与纪愉扯不上多大干系,但没成想,太子人选一定,为太子选妃一事立马就被提上了议程。

也不晓得是哪位好事者放出的风声,京城权贵圈中竟风传景阳郡王府的纪三姑娘是最有可能的太子妃人选。这消息没几日就席卷了京城大街小巷,竟连各大赌坊都开始拿此事开赌了。

事情传到纪愉耳中时,她正在喝茶,当下就惊得喷了纪沁一脸的茶水。

第46章

纪沁没有想到,这个消息让她的阿姊震惊成这个样子,不仅喷了她一脸水,还活像被雷劈了似的,脸都白了。

其实也不能怪纪愉反应这么大,作为重活一世的人,这一辈子因为自己的重生给人生带来一些偏差是可以接受的,但突然偏到这么惊人的程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要知道,前世的太子妃死得可比她惨多了!

想起这一茬,纪愉至今仍忍不住想呕吐。

说起来,这两辈子的事差别还真是挺大的。

单说立太子这件事吧,纪愉记得很清楚,前世四殿下是在乾元廿三年八月被策立为储君的,比这一世晚了一年多,且在两个月后就完成了选妃事宜,除了太子正妃,同时进宫的还有两位侧妃,两位良娣。

按照规矩,权贵家的未婚姑娘都是要进宫参选的,但那时纪愉已经跟段殊定了亲,故而没有她什么事,倒是惜妃私下里颇为惋惜,总是叹纪愉的亲事定得早了,否则若是参选的话,定然是要做正妃的。

不过纪愉自个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她本就不喜深宫生活,那些宫闱倾轧争宠之事,单是想想都觉得骨头发寒,若是那样过一辈子,可真是太累人了。后来,她才知道,做太子的女人,不仅累人,还很危险,一个不慎,连命都要交代了。

那位可怜的太子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入宫不到半年,就在女人们的争斗中被其中一位手段毒辣的良娣给弄死了。

最让纪愉脊背发寒的是,那么好看的姑娘死前还被毁了容,整张脸没一处好的。这件事闹得极大,她当时恰好和皇上、惜妃在一处,宫人禀告后也跟着去现场瞧过一眼,当即就吓出了眼泪,回府之后一连做了几日的噩梦,梦里全是太子妃血淋淋的脸。

这件事给纪愉的阴影太深重,以至于现下一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她心里就要抖上一抖,更别提听到这样的消息了。

纪愉好半晌才凝定心绪,问道,“这事从哪里听来的?”

“哪里需要听呐?一出门,到处都在说!”纪沁表情夸张地说道,见纪愉面色沉重,颇疑惑,“阿姊,你怎么这个表情?你就要当太子妃啦,我就要当太子妃的妹妹啦,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莫要胡说!”纪愉伸手捂了一下她的嘴,肃容训斥道,“外头传的话能当真吗?你这话在别人面前可不要乱说,要惹麻烦的。”

纪沁皱眉拨开她的手,不解地道,“哪有这么严重?全长安的人都在说诶,阿姊你可以堵我的嘴,但是哪里堵得住那么多人的嘴?”

纪愉一听这话,脸色越发的沉重了。纪沁说的不无道理,这事一直在外头传着,委实不好,也不晓得是谁起头传出了这话。若是假的倒还好,无非是自个的名头被外人消遣了一番罢了,但若真如那句“无风不起浪”所言,宫里那边儿真有这个意思,那她可就惨了。

这般一想,纪愉不免有些心焦。

谁晓得,意料之外的事一遭接一遭,到下晌时,段殊突然求见。

纪愉听到禀报,十分惊讶,但也没有耽搁,当即就赶到前院见他。

段殊今日一身月白锦袍,乌发束冠,颇显俊逸。

一瞧见她进了厅堂,他的眼眸登时亮了,举步迎上来,“纪姑娘!”语中既有焦灼,又有欢喜。

“段公子怎么来了?”

纪愉看了看他,发现他额上有汗珠,脸庞微红,似乎是急着赶过来的。

段殊微微怔了一下,似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恭敬地后退了一步,敛首朝她行了揖礼,温声道,“突然拜访,还请纪姑娘原谅胤之唐突。”

纪愉被他如此正式的态度惊了一下,一愣之后方淡声道,“不要紧的,段公子可是有何急事?”

段殊望着她,迟疑了一瞬,慎声道,“胤之是来向纪姑娘求证一事。”

“是何事?”

“你……”段殊俊朗的脸上赭色更深,顿了一下,他咬了咬牙,一口气问出口,“你是不是要入宫参选太子妃?”

“啊?”纪愉脸一红,想起那些传言,不大自在地垂目,“你也听说了啊?”

段殊闻言,却是大受打击,脸色白了一层,“原来是真的……你真的要做太子妃?”

“诶?”纪愉抬眸,疑惑地拧眉,“我没说要做太子妃啊,你问的不是外头的传言?”

“那些传言不是真的吗?”

“我也不清楚。”纪愉烦恼地摇摇头,“我不晓得外头怎么传成那样,我至今还未曾接到宫里的帖子。”

段殊眸光一热,心下稍安,温声问道,“那……你、你心里是想进宫的吗?”

“我自然是不想的。”纪愉蹙眉,“可按照惯例,宫里应该会来帖子,到时我恐怕没法拒绝。”说到这里,纪愉颇为忧愁,然而段殊闻言,却有些欣喜,但转瞬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拖下去,倘若再不行动,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段殊按捺住鼓噪的心,鼓起勇气对纪愉道,“纪姑娘,我有话对你说。”

纪愉微讶,望见他的脸庞发红,眼神灼热,心中不由地窒了一窒,登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段殊就一鼓作气地道,“纪姑娘,我心悦你。”话音未落,他的脸就涨得通红,额上的汗珠更多了。

纪愉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懵了脑子。

段殊却在这时鼓着最大的勇气,上前将她的手握进手心,望住她的眼睛,声音既郑重又温柔,“纪姑娘,我是认真的。”

他的手掌热得烫人,因为紧张,手心里渗出了汗,他却顾不上,只将她的小手攥得紧紧的。

纪愉望着他,眸光有些恍惚,分不清前世今生,谁料,她尚沉浸在懵然之中,突然有个身影急步进来,在她还未看清之时,猛地将段殊推开,一拳朝着段殊的脸揍上去。

段殊毫无防备,被那运足了力气的重拳揍得跌到地上,从右脸颊到嘴角立即红了一大块,血丝沿着嘴角滑出。

纪愉瞳眸一缩,惊喊出声,“段殊!”

段殊抬眸,看清了眼前揍他的人,一时有些怔愣。

纪愉看到段殊的惨样,连忙过去扶他,却被纪宣一把拽开。

“你做甚么打人?”纪愉有些气怒地冲纪宣道,纪宣并不理他,森冷的目光直直地觑着段殊。

这时,段殊已经自己从地上起来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丝,拱手朝纪宣行礼,“胤之见过景阳郡王。”

“滚。”纪宣铁青着脸,眸光锐如冰刃,仿佛要在段殊身上戳两个窟窿。

段殊不以为忤,仍是十分有礼的道,“方才的确是胤之唐突了,但胤之并非有意轻薄纪姑娘,若郡王同意,胤之今日便回府准备,明日即可过府提亲。”

一旁的纪愉闻言,陡地一怔,正欲开口拒绝,就听纪宣低沉的嗓音冷冷道,“提什么亲?你想都别想!”

“我对纪姑娘是真心的!”段殊急了,说罢急切地抬头望向纪愉,恳挚道,“纪姑娘,我方才所说绝无虚言,我……”

“你住口!”纪宣忍无可忍,拎起拳,又要砸过去,纪愉连忙拉住他,朝他直摇头,“哥哥,不要这样!”

纪宣眸珠发红,眉心皱成了一团,听她为段殊说话,心中更是酸味儿弥漫,却还是听了她的话,垂下了手,朝外头喊道,“来人,送客!”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应声进来请段殊出去。

段殊自然不愿,漆黑的眸子一直望着纪愉,纪宣忍受不了,一边命人把他带出去,一边捉着纪愉的手腕,将她带出了厅。

纪宣腿长,步伐匆匆,可怜纪愉被他拽着,一路小跑着跟随他的脚步。一直走过影壁,上了后院的回廊,纪宣才松开手,却没等纪愉喘气,径自往前走。

纪愉呆愣了一下,看到他的身影已经进了月洞门,连忙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儿,纪宣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纪愉偷眼瞧了瞧他,轻声唤道,“哥哥……”

纪宣没有回头,仍是缓步走着,视线朝着前头,生涩的嗓音却传过来,“你同他……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是我不在的时候……变成这样的?”他语气徐缓平静,似乎已经稳下了情绪,言语间听不出怒气。

纪愉微愕,顿了顿,方明白他在说什么,耳根立时有些发烧,瓮着嗓子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只是碰见过几回。你知道,他从前一直待我很好,我也不忍心不理睬他。”

这般回了话,半晌也没有听到纪宣应声,纪愉踌躇地望着前头的墨色背影,低声问,“你生气了吗?”

纪宣突然顿步,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处,莫名的有些孤单冷清。

纪愉站在他身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了。

隔着三步的距离,纪宣的声音传进她的耳。

“我没有资格生气。”

第47章

他话里的自厌感如此明显,纪愉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知道,他定然又想起了前世之事。

上回她对他说不再想从前的事,的确是真心话。

纪宣离开的大半年中,她将这两辈子的事都想厌了,先不说想得透彻与否,单说对纪宣,她是恨不下去了。孙氏有一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她死得冤,纪宣也没比她好半分,前世随她去了,若今生她再那般怨着他,他这一辈子也是苦的。

纪愉对他终究是舍不得的。

做了两辈子的兄妹,某些感情已经深入心骨,便是再恨也磨不掉。况且,真要说起前世,他心里到底是在意她胜过他母亲那些仇恨的,虽然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命,但他也曾真心反悔了,努力护过她,不是么?

若说心里一点隔阂也没有了,那是假话。但如今,她至少已经放下了一大半,也想与他好好相处。然而,他却仍困在其中,似乎时时刻刻都记着那些,每日都翻出来戳自己的心窝子。这样得有多难受,她不能想象。

望着纪宣高大修颀的背影,纪愉突然觉得这个人比她可怜多了。仔细想想,这两辈子,他似乎没有一刻轻松过,没有一刻过得比她快乐。他心里藏着许多不能说的事,摆在面前的总是让他痛苦的选择,不管他怎么选,都有人怨他怪他。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却还是把自己绕在里头,始终没有放过前世那个做错事的自己,在她面前,更是格外的厌弃自己。

纪愉叹口气,走过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哥哥,我不怪你了,那些事,我都不怪你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她低声说着,将他的大掌握得更紧,感觉到他的身子颤了一下。

柔软的小手温温热热,紧紧攥着他的手,舒服得教人不由自主地贪恋,情愿站在这里,永远被她这样握着。

纪宣好一瞬才回过身,幽沉的目光望向纪愉,目中不见惊喜,反倒露出难以置信的迷惘。

“哥哥。”纪愉仰着脸,白净的脸颊露出笑,“你高兴坏了吗?”

纪宣的凤眸一下子就红了,什么话也没说,伸臂将她按到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半晌纪愉才听到头顶微微哽咽的声音,“杳杳在说真话?”

“当然。”纪愉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瓮瓮地传出来。

头顶半天没有声音,抱着她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纪愉没有动作,任他抱着,却听到他突然不安地问道,“为什么?杳杳,为什么?”

为什么?

纪愉心中微喟,沉默了一瞬,轻声问,“我若一直怪你,哥哥心里会一直难受罢?”

纪宣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不想让你难受了。”纪愉抿了抿唇,在他怀里幽幽道。

“……杳杳?”

纪宣心湖陡热,说不出话来,如同被一把炙火烘着,烫得浑身发疼,却又前所未有的痛快。

这般无声地抱了她许久,直到纪愉憋得快窒息,忍不住推了推他,纪宣才松手。

纪愉往后退开半步,抬眸望见纪宣的眼睛还是红的,温和地笑了一下,“哥哥……要哭鼻子吗?”

纪宣原本心潮起伏,情绪难抑,闻得这一句,难得地被她逗笑了。他薄唇抿笑,探手摸了摸她的脸,忽然肃了俊容,深眸带火,静静觑着她,“杳杳,从前的事始终是我错了,往后我都会对你好。”他神情郑重,复又道,“你相信我。”

纪愉桃花眼弯了弯,“我如今并不怀疑这个。”

纪宣满足地握住她的手,未再言语。

话说到这一步,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仿佛一瞬间全都过去了,纪愉隐约觉得似乎回到了从前。这种感觉让她突生感慨。

谁料,这情绪堪堪涌上来,就见前面不远处的月门走进来几个打理园子的仆妇,她陡然意识到纪宣正牵着她的手,不知怎的,心里没来由地一慌,莫名地红了脸,赶忙缩手,但是纪宣攥得紧,她没能退开。

眼见着那几个人走近了,纪愉越发紧张,忙对纪宣道,“有人来了,哥哥快放开我。”说着,就去拨纪宣的手,在纪宣发愣时,顺利地收回了手,又一本正经地站好。

几个仆妇看到他们,忙恭谨见礼,纪愉的脸颊红红的,神情却十分正常,和平常一样对她们笑着点点头。待她们走远了,纪愉才舒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谁知,一抬眸,就见纪宣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纪愉立时有些不自在,心口怦怦跳了两下,微微避开他的视线,尴尬道,“你做甚么这样看着我?”

“杳杳,”纪宣薄唇微翕,低沉的嗓音因陡然升腾的情绪而有些发哑,顿了一顿,他拉住她的手,“你随我来!”

“诶?你……”纪愉疑惑不解,还未发问,就被拉走了。

纪宣带着她绕过园子,一直到了藏书的阁楼。这里应该是整个郡王府最僻静的地方了,除了一周一次的洒扫清洁,平常压根没有人来,楼里格外幽静,若是大声说话,都能听见淡淡的回音。

纪愉扶着乌木书架,喘了几口气,诧异道,“哥哥要找书吗?”

“杳杳,”纪宣凤眸深热,忽然靠近,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不是要找书,只是要找个地方与你说话。”

纪愉愣了愣,桃花眼儿迷茫地眨了眨,乌密的长睫蝶翼一般,仿佛扫到了纪宣的心湖,他幽邃的凤目愈发的深,眸底烧了一簇火。

纪愉再傻,此刻也能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不知怎地,她突然就想起那一回七夕节在美陂湖畔被他强吻的事,登时心音激跳,耳根子陡然烧起来,脸颊上晕出红霞。

“哥、哥哥?”纪愉心里翻着浪,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禁不住他的凝视,微微别开脸,“哥哥不要这样看着我。”

“杳杳,”纪宣哑声轻唤,咬了咬牙,伸手稳住她薄瘦的双肩,“不要躲我。”

纪愉越发不自在,仍是偏着视线不看他,嘴上却说得硬气,“我没有躲你啊。”

“杳杳,你喜欢段殊吗?”纪宣没有迂回,闷声问出口。

纪愉的脸立马偏回来,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我没有喜欢他,你不要误会!”

她否认得如此迅速,不假思索,毫不犹豫,显然取悦了纪宣,他紧绷的下颚放松了,嘴角翘了翘,有些开心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纪愉一愣,正要发问,纪宣却没有给她机会,一鼓作气,没有停顿地道,“杳杳,我今日要同你说个清楚,我不知你怎么想,但我对你不仅是兄妹的情谊,我还存了其他的心思。”

说到这里,瞧见纪愉脸颊通红,檀口怔怔地翕了翕,却没有说出话,他更加紧张,握在她肩上的手掌已经渗出汗,但他并没有退开,仅是微微垂目,觑着青木地板,低声道,“我知道我这样的心思很龌龊,兴许你很厌恶,兴许我上回亲你,教你觉得恶心,”他突然淡笑一声,颇有些自讽的意思,“不只你,连我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讨厌,毕竟,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可我……可我却在肖想你。”

他将自己的心思剖白,然而话语间却又透出自厌,纪愉望着他,心中潮起潮落,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

纪宣终于抬目,不躲不避地对上她的视线,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连声音也有力多了,他徐缓却认真地道,“但是,就算这样是错的,我也并不打算回头,杳杳,既然你心中无人,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这话,他薄唇抿紧,目光凝在她眉目间,静默地等她说话。

纪愉傻站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眸中腾起湿雾,竟有些瞧不清他的样子。

望了他一会儿,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干涩的喉嗓发出微颤的声音,“我没有厌恶你,上一回、上一回你那样,我也没有觉得你恶心,只是……只是被吓到了。”顿了顿,她抬眸望他,“……可我们、可我们是兄妹呀。”

“不是,”纪宣抬手抹去她眼角冒出的泪滴,“杳杳,你晓得我们不是。”

见她不言语,一双桃花眼却更湿了,纪宣有些束手无测,紧张道,“你不要哭,你若是不喜欢这样,只想做兄妹,那就、就不给我机会,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那样……哥哥不会难过吗?”纪愉嚅着唇,轻轻问他。

纪宣眸光滞了滞,“当然会难过,但是……不要紧的,你别哭、别哭。”他的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温言安慰。

“哥哥,我不想你难过。”纪愉突然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

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