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卿匆匆进了甄玉的房,见她这一回病倒,容颜憔悴,看着极不好的感觉,突然害怕起来,握着她的手道:“玉娘,你没事么?”

甄玉遣了丫头婆子们,低声道:“三郎,我前世是死于安平二年初夏的,算起来,便是三天后,只怕这一回,依然要出事。”

王正卿听完脸色苍白起来,却安慰甄玉道:“玉娘,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你不会有事的。”

甄玉看着王正卿,却是发觉,自己现下是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小秀棠的。若死了,绝对不甘心。

☆、79

“什么,玉娘又病了,想见我们一面?”甄石见史铁手来通消息,惊讶得不行,前几日见了玉娘,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乔氏也诧异道:“上回带了元嘉过去探望她,只说是咳嗽,且也止咳了,并没有大碍,怎么突然又病了?”

史铁手道:“是昨儿突感不适,头昏目炫,胸口闷痛,接着就卧床了。御医诊脉,也诊不出什么病,只说是身体亏损太过,问平时可是劳累着了。可三夫人最近一直养着,并没有劳累什么。昨晚服了药,今儿起来,情况更不好的。因说要见你们一面。”

甄石和乔氏不敢耽搁,忙忙收拾了一番,随史铁手到了王家。

王正卿这会请了朝假,只在家中看着甄玉,大夫们已换过一拨了,依然诊不出病来,他心中焦急,待听得甄石和乔氏来了,忙忙令人请了他们进去。

待见了甄玉,甄石有些心酸道:“玉娘,这才几天功夫,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究竟是什么病呢?”

甄玉低声道:“大夫也诊不出是什么病,我自己觉着像是中毒,只一时之间,也查验不出是什么毒。”

乔氏见着甄玉的模样,早红了眼眶,忍着没有流出眼泪来,上前摸甄玉的手,触手冰凉,忙帮她搓了搓,低声道:“有首辅大人在呢,总能请到名医诊出实症来,只不要多想,好好养着才是。”

甄玉微微摇头,示意甄石乔氏坐近些,这才道:“好好培养元嘉成材。我是跟三郎说了,将来要把棠姐儿许配给元嘉的,你们不要负了我的心。”

甄石听着这话像是交代遗言,不由止住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话待你好了再论,棠姐儿么,也该由你亲手把她养大,再嫁出去。”

听得甄玉要把棠姐儿许给甄元嘉的话,乔氏自是惊喜,但甄玉这个时候说出来,又透着不祥,她不由滴下泪来,好容易止了泪,这才道:“棠姐儿乖巧,也得有亲娘扶养着,才不会受欺负,玉娘好好养身子,万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一时章飞白和周含巧来了,见了甄玉的模样,也大为吃惊,一迭声问道:“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周含巧道:“夫人从前也常病倒,那一回病得极严重,大夫都说危险了,还不是挺过来了?料着这回也没事的,且放宽心,好好养着便是。”

甄玉含笑让周含巧凑近些,低声道:“你是去年十月底成亲的,现下也几个月时间了,还没动静么?得空多调养身子,养下一儿半女来,才能稳住脚跟。”

周含巧听得甄玉这会还关怀她,不由要滴泪,只强忍着。

甄玉又道:“将来我不在了,你多些和我大嫂走动,得空过来看望棠姐儿。”

周含巧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哽咽道:“夫人一定会好起来,不会不在的。”

王正卿候着周含巧和甄玉说话,便朝章飞白招招手,把他唤去书房中议事。

待章飞白从书房中出来时,一时自有暗探进了书房,向王正卿禀道:“唐妙丹郡主这阵子常去探望太上皇,其余时间只在府中,并无异常之处。”

王正卿一听,踱步寻思:玉娘上一世是被唐妙丹下毒害死的,这一世症状和上一世相像,按理来说,是中了同种毒,可是唐妙丹并没有下手的机会,且也没理由来害玉娘的,现下她没有异状,更没法去质问她什么。可是……

王正卿叹了一口气,吩咐暗探道:“密切注意她的动向,一有动静马上来报。”

待暗探下去了,王正卿又着人去请任达良过府议事。

待任达良来了,王正卿便把甄玉的病况说了,又道:“玉娘这病,和当初甄榜榜中毒的症状极像,只怕也是中毒了。那时甄榜眼中毒之事,还是任侍郎经手调查的,料着备有档案在,却想请任侍郎帮着调出那档案。”

任达良听着王正卿的意思,却是想从当初的中毒事件找出线索,一时便道:“那会大夫虽验出是一种慢性毒,却不知道是何种毒,纵有档案在,只怕无用。”

王正卿一听,看了任达良一眼。

任达良有些心虚,是的,明知道唐妙丹毒杀甄榜眼,自己还敢亲近她,并想要娶她,难道不怕步甄榜眼的后路?他在王正卿跟前,有些难以掩饰,一时便解释道:“是皇上心忧妙丹郡主未有夫婿人选,又见我亡了未婚妻,便想撮合,我一时便……”这会旧事重提,确实令人心惊,高攀之念,还是断掉的好。

王正卿道:“任侍郎现熬到这等身份地位,何愁没有贤妻?”

任达良长长吁口气,隔一会道:“首辅大人何不求求皇上?”

王正卿眼睛一亮,是的,若能由皇上问出唐妙丹当初毒杀甄玉用的是何种毒,可有解药等,得了解药来给玉娘服下试试,没准能救她一命。至于玉娘究竟是怎么中毒的,且押后再查也罢!

稍迟些,王正卿便进了宫。

唐晋风听完王正卿的话,一时沉吟道:“妙丹性子倔,直接问她肯定不说,且容朕想个法子。”

得了唐晋风这句话,王正卿稍稍心安,只要唐妙丹肯说出当初下的是什么毒,没准玉娘便有救了呢!

王正卿从宫中回到府中时,却有姚玉树和白谷兰来探望甄玉,一时便迎了他们进去。

姚玉树夫妇看完甄玉出来时,遇上章飞白,正好章飞白有话跟姚玉树说,便凑在一起说了起来,这里白谷兰得个空隙,看了看王正卿,见他憔悴,不由安慰道:“玉娘吉人天相,没准就能医好呢,也别太过担忧了,自己多保重。”

王正卿“嗯”了一声,并不看白谷兰,眼睛只盯着里间。

白谷兰见王正卿如此,心中长叹一口气,知道他这是一心挂在甄玉身上,跟自己种种前事,已化为灰尘,再无半丝存在他心头了。

从王家出来,白谷兰物伤其类,问姚玉树道:“若我也像玉娘这样得病,你会紧张吗?”

姚玉树不答,待白谷兰上了马车,他却弃马不骑,也挤上马车,和白谷兰坐在一处。

白谷兰自打去年底生了儿子后,和姚玉树的关系却是缓解了许多,至今年初,姚玉树倒常常安歇在她房中,把妾侍搁到脑后。

白谷兰以为姚玉树不再对她甩脸色,是因为她生了儿子之故,但姚玉树自己知道,真实原因并不是这样的。

当年迎娶白谷兰时,揭开盖头时那份惊艳,至今还记忆犹新。只是新婚之时,却发现白谷兰常常心神不属,神思恍惚,似乎眼中并没有他这个人。那时自然暗怒,又不能直接质问,因面对白谷兰时,免不了脾气暴躁,无法自制,因致夫妻关系紧张不和。

自打生了儿子后,却是发现白谷兰开始关注家庭之事,似乎也渐渐知道要关怀他,一时放下心结,也开始关怀起白谷兰了。今日见了王正卿和甄玉的情状,想着若有一日白谷兰也这般,自己怕也无法接受,因伸手搂住白谷兰的肩膀,越搂越紧。

白谷兰一怔,接着心中一暖,把头倚在姚玉树肩膀上,心下知道,自己现下心目中也只有姚玉树和儿子,却是真正放下王正卿了。

姚玉树和白谷兰的马车才离开,却有侍郎府的马车来了,一时马车停下,钱氏出了车子,改坐了王家的青轴小轿进去,只一会就到了二门内,下轿进门,到了甄玉的房中,早望见一众丫头立在廊下,便停了脚步。

丫头见是钱氏,已是通报进去。

甄玉虽没了精神,一听是钱氏,便道:“请她进来罢!”

一见甄玉,钱氏便哭了,“玉娘,这才多会儿不见,你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眼见甄玉精神不济,胡嬷嬷便过来代为答话,说了甄玉的病况等事,又道:“那时咳嗽,便有一些症状出来了,后来服了圣手的药,已是好转,没料到这回又病了,成了这样子。”

钱氏便又推荐几位大夫,眼见甄玉这般,也不好多坐,忙忙告辞出来,见胡嬷嬷送到门外,少不得又问几句嘱几句,这才去了。

王正卿却等着宫中消息,至掌灯时分,便有宫人来访,跟他道:“皇上召了唐妙丹郡主进宫,谈说了好长时间,唐妙丹郡主从皇上宫殿出来时,跳了荷花池,虽救了上来,却什么话也不说了。

皇上让奴家转告首辅大人,他也无计可施。”说着匆匆去了。

最后一丝希望泯灭,王正卿把头埋在手肘边,好半晌抬头,眼睛只红通通的。

侍书见王正卿还没吃晚膳,便来劝道:“三爷,身子要紧,用些晚膳吧!”

王正卿点点头,传人摆晚膳,只这会哪儿有胃口?喝了半碗汤后,便再也吃不下了。

侍书也发愁,这样下去,三爷的身体一样会垮掉的。

王正卿想抬脚去看甄玉,又缩回脚步,吩咐侍书道:“喊史铁手进来!”

史铁手很快来了,问道:“三爷有何吩咐?”

王正卿道:“你今晚潜进王府去,搜查唐妙丹郡主的房间,若见着药品之类的,全拿了回来。看不出名目的奇怪东西,也拿回来瞧瞧。”

史铁手从前在王府当过护院,于王府房屋布局等,自然熟悉,且今晚唐妙丹在宫中没有出来,众侍卫也松懈了,趁机去搜查她的房间,倒是便宜。

史铁手领命去了,近天亮才回来,带回来一袋子药品等东西。

王正卿忙令人去请大夫并善辨药材的药铺老板等人进府,让他们查验这一袋子药品中是否杂有毒物。

大夫们足足忙碌一天一夜,最后禀报了结果,说出各药品的名目,多是宫中赐下的药品,并没有什么毒物。

送走大夫,王正卿让史铁手收拾好药品,趁着唐妙丹还住在宫中,王府无人知道失窃事宜时,把药品拿回王府,归置到原处,恢复原状。

甄玉这里虽服着药,到底没有恢复精神,一时算日子,前世这会,明儿就是大限之日了,因请了王正卿过去说话,轻声道:“三郎,只怕我是熬不过去的,你也别折腾了,好好陪着我过了最后两日罢!”

王正卿紧紧握了甄玉的手,心头有泪,眼眶却干涩刺痛,一滴泪也没有,只道:“你不能死!”

☆、80

“胡嬷嬷,把书拿过来!”甄玉任王正卿握着手,却朝胡嬷嬷喊了一句。

胡嬷嬷一时过来,把手里书递到王正卿跟前。

王正卿腾出手来接了,仔细一看,失声道:“是《律法释义》。”

甄玉含笑看着王正卿,他年轻轻轻立于高位,就怕高处不胜寒,得了这本书,修改律法后,史官也要记他一笔册,纵以后有什么错失,皇帝也不能随便定他罪。只希望他此后一生顺遂。

王正卿得了书,虽则微微一喜,很黯然,若失了玉娘,纵得了天下所有孤本也无用。

甄玉却是恢复记忆后,记起了这本《律法释义》,因一直暗暗寻找,只是失了前世找到它时间点,一时却是寻不到这本书,直到前几日和王正卿冷战时,出门去逛书斋,无意间才寻到这本书。本想待两人和好后再给他,没想到自己会再度病倒,且看来,这一回还是像前世那样,无药可医了。

王正卿搁下书,把脸伏到甄玉手上,轻声道:“玉娘,你好起来,我不要这书了,也不当什么首辅,咱们游山玩水去。”

甄玉心里微动,从前认为,男儿自要建功立业,出相入将,名传千古,而不是籍籍无名,湮灭于人间,如蝼蚁般过了一生。初初重生,纵身为女儿身,何曾真正忘记过梦想?但这些时候下来,却发现,和心爱人一起,生儿育女,也一样不负此生。若能好起来,和王正卿游山玩水,确实是惬意人生,可惜大限将至,回天无术了。

胡嬷嬷听着他们说话,悄悄退到门外,眼眶早红了,一时见立夏匆匆过来,便道:“跑什么,小心惊动了夫人?”

立夏喘着气道:“是清风庙老主持来了,已到了门外。”

胡嬷嬷一听,忙忙进去禀报给王正卿知道。

王正卿是知道清风庙老主持晓得医术,擅治一些偏科杂症,这会听得他来了,一时大喜道:“倒忘记他了,早该请他来给玉娘诊脉。”说着迎了出去。

老主持进来时,一见甄玉模样,大吃一惊道:“传闻你生病,还想着前阵子好好,就是病了,也不会很严重,不想病成这样了。”

甄玉一见老主持倒笑了,“怎么,主持怕我死了,到时找不到下棋对手?”

老主持道:“是怕你死了,你会那些棋路也失传了,你好歹写下来一些啊!”

甄玉说着话,续不上气来,只得止了话,喘着气不再开口。

王正卿这会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只把甄玉病况细说了,又道:“玉娘疑心是中毒,只现下查不出毒源,也无从解毒。”

老主持听完,先给甄玉诊脉,诊完沉吟道:“确是体虚亏损之脉象,只你服用这些药不见好转,这脉象怕是假象,不是实症了。现下既然怀疑是中毒,自要从解毒入手,且先开了解毒药方,服药试试。”说着开药方。

甄玉也知老主持于杂症方面,有些手段,一时生了希望,没准老主持能医好她呢?

老主持把药方递给王正卿道:“服三帖试试看!如果这个也不行,老衲也无能为力了。”

王正卿忙道了谢,悄悄道:“玉娘藏着好些棋谱呢,过些时给老主持送去。”

老主持翻个白眼道:“稀罕啊?等你家玉娘好转了,老衲再从她手里一本一本赢过来。”说着告辞。

王正卿送走老主持,忙令人去抓药。

甄玉服用老主持药后,睡了一觉醒来,却觉着有了精神,只心底却害怕这是回光返照。

王正卿见她精神略好,脸色也不再一片腊黄,却是大喜道:“老主持果然有一手,再服两帖药没准就能好起来了。”

甄玉有了精神,却想走动走动,因道:“三郎,你扶我起来,我想到你书房中坐坐。”

“嗯!”王正卿想要劝甄玉继续躺着,再回心一想,她躺了这么久,现下要求到书房中坐一坐而已,又何必拦下?

胡嬷嬷听得甄玉想过去书房,便拿了披风过来帮她披上,又嘱人抬了软轿候房门外。

一时众人抬了甄玉到书房中,王正卿抱了甄玉进去,遣了众人下去,只书房中泡了茶,和甄玉对坐而饮。

甄玉对于自己突然恢复精神,却不抱乐观态度,心下警惕着,又不想泼王正卿冷水,因忍下不提。

她这会手里稳稳捧着茶杯,笑对王正卿道:“从前当甄榜眼时,有一次你设宴请众人,我也过来了,进过你书房一看,眼花缭乱。过后难以忘怀,暗自嘀咕过你书房中书也太多了,一心想着自己以后置办了宅院,书房布局要像你这样布置,书籍也要搜集齐全,像你这么多。那会对你,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王正卿搁了茶杯,坐到甄玉身边,低声道:“这会,我人是你,我书是你,我书房是你。”

甄玉也搁了茶杯,伸出手摸王正卿脸,低声道:“三郎,摆了纸笔,我给你画一幅画罢!那时倒是给唐妙丹画了不少,跟了你,却从没给你画过。”

王正卿至这会倒是问出来道:“你还记着唐妙丹?”

甄玉一怔道:“她那样对我,我怎会再记着她?我现放不下,是你和棠姐儿呀!”

王正卿心头一畅,摆了纸笔后,一时又去寻了那幅《钓仙鲤》出来,摆到甄玉跟前道:“这一幅,是你那时画,我抢了来,一直珍藏着。”

甄玉抬眼,看定王正卿道:“三郎,你以前便喜欢我了么?我那时可是男子啊!”

王正卿俊脸一红,心肝儿跳了跳,坐到甄玉跟前,握住她手道:“是,我从前便喜欢你!”

甄玉俏脸也霞红起来,手心有些湿湿,诧异笑道:“你喜欢男子?”

“不不,我是喜欢你,不是喜欢男子。”王正卿摸着甄玉手道:“我当年爱慕你才华,有一回居然梦见你变身为女子,和我共结连理。因醒后惆怅良久,只可惜你不是女子身份。后来有一回咱们喝酒,我半醉倒花丛下,你来找我,头冠被花叶遮住,只剩下一张脸花丛后看着我。我那时一睁眼,以为是梦中,心肝乱跳,不能自己。过后,我怀疑自己爱慕男色,自是试了试小厮,却是发现,我对男色并无兴趣。可是我对你,却一直有兴趣。”

甄玉先是怔怔听着,及听到王正卿那句试了小厮话,不由怪叫一声道:“试了谁?侍书?天呀,你们恶心不恶心?”

王正卿忙摆手道:“不是侍书。当年那小厮,早送走了,因过后看见他,总觉恶心。”

甄玉又怪叫一声道:“是怎么试?你老实招来。”

王正卿便俯到甄玉耳边低语几句,一时面红耳赤。

甄玉听完脸色红,哼哼道:“晚上我也要试试你。”

“欢迎品尝!”王正卿笑着道:“只怕你力气不足罢了!”

一番调笑过后,王正卿怕甄玉累了,便要扶她去榻上躺着。甄玉只摇头,笑道:“待给你画完这幅画,我再去躺躺。”

王正卿一听,不再坚持,只坐到对面,装出风流潇洒样子,任甄玉画着。

甄玉完成一幅画,还真个有些虚脱了,一时笑道:“上回给棠姐儿画了几幅,这会给你画了一幅,总也算给你们留下一点儿墨宝了。”

王正卿心下突突直跳,总觉得甄玉说话不祥,却不敢多想,一时帮甄玉把画晾开,扶了甄玉到榻上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转头自己也展了画笔,轻声道:“我也给你画一幅罢!”

“画漂亮些!”甄玉笑着说了一句,却是困倦,一时合上眼睡觉。

王正卿搁了笔,一时见甄玉睡着了,便伸手去探她鼻息,探得还有气,这才放下心来。只心下也不安,深怕再出事。

这一晚,甄玉安歇书房,窝王正卿怀中,抚着他耳朵道:“三郎,其实做女人也挺不错,若有来生,你做一回女人,那时换我娶你罢!”

王正卿嗅着甄玉身上药香,应道:“你做女子都做惯了,还是继续做女子,由我来娶你罢!”

“不行,不能次次让你占便宜。”

“其实做女子才是占男子便宜呢!女子不需要费什么脑力,只要轻颦浅笑,娇娇一喊,男人就倒了,把所有皆献出来,没有,又再站起来去奋斗争取,拿来献给女子。”

甄玉呆呆听着,有这样好事?哪儿不对呢?

王正卿见甄玉今晚精神颇佳,有力气说话,心头腾起希望,老主持药确实起效果了?没准玉娘明儿就好转了呢!

甄玉却是记得,自己前世这一晚,也是这般回光返照了一回,至第二日便支撑不住,晚上掌灯时分就闭上了眼睛。只不知道这一回能否撑过去?

王揎和宁老夫人也知道甄玉情况极不好,这个时候怕小秀棠有个闪失添了乱,因让奶娘把小秀棠抱到正房中安置,亲看顾着,一时深深叹息,一旦甄玉没了,小秀棠只怕可怜。

王揎倒是写了信寄去江南给甄玉父母,现甄玉病成这样,无论如何得写信告诉她父母一声,将来要给小秀棠找个继母,也要跟甄家交代一声。

宁老夫人道:“是玉娘命薄,压不住首辅夫人这个位置,才会致病。”

王揎道:“人总有三病六灾,岂能说是命薄?”

宁老夫人不与他争论,只道:“现三郎一心扑玉娘身上,若玉娘没了,只怕三郎伤怀过度,短时间内不会想着再娶。只他年岁这般,还没有一个儿子,再拖下去,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年月能抱孙了?”

王揎问道:“照你意思呢?”

宁老夫人道:“趁着玉娘还,让玉娘看准一个,给三郎定下,到时便由不得三郎不娶了。”

王揎一听这话道:“莫非你已看准了谁家娘子不成?”

宁老夫人这才吐露实话道:“侍郎夫人那堂妹钱晓月便是一个不错。”

钱氏这两年和甄玉走得近,间中也带了她堂妹钱晓月过来王家,宁老夫人见钱晓月娴静,却是喜欢,还取笑说道自己家没有未婚儿子了,若不然倒要求了来当儿媳妇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