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笛算不得贵重之物,姬姒既然拿了,也就没必要刻意还回去。

在黎叔挥鞭,驴车渐渐驶入街道时,姬姒忍不住掀开车帘,朝着山头上望去。

隔得这么远,她还能看到,那片青翠丛中的白衣身影。当然,这里的白衣身影,并不一定就是谢琅,要知道,魏晋以来,叛古之风流行,以前,只有死人了才穿孝服,可魏晋名士们却偏偏要身着白衣,并把白衣白裳白马白色仪仗,都变成了流行。

更且,自谢琅到荆州后,荆州的世族和士族郎君们,纷纷模仿其言行,所以,这身着白衣的郎君,更加多了起来。

这时,黎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方才老奴依稀看到阿宓她们了,你出寺时遇上了吗?”

郑宓她们也来到了枯荣寺?

姬姒眉头一跳,她轻声回道:“没有。”

外面,黎叔的声音又传了来,“刚才老奴看到,她们好象有点不高兴,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姬姒回道:“应该没事。叔你是知道的,阿宓这个人喜欢生气,可能是看中了什么东西被别人卖去了吧。”

黎叔的呵呵笑声从外面传来,“说得也是。”

就在这时,姬姒的声音从驴车里面传来,“叔,那两个米店我不想要了,你找人尽快出手。”

黎叔在外面声音响亮地回道:“好嘞好嘞,老奴来的时候孙浮也是这样说的,咱们人手吃紧,是不如把荆县的店铺售了,把人全部安排到曲水县的店里去。那里的地段可比荆县的好多了,不能老这样空着。”

第十二章 周郎

姬姒这一路都没有看到郑宓等人,难得来荆州城一趟,她干脆用手头的铜钱置了一些必须品,与黎叔回到了庄园。

姬家的这个庄园,由二十几间房子,五十亩良田,还有小半个山头,一泓泉水组成。虽说,这地方不算小了,可在荆县所有的庄园中,它却是最小的。当今之世,各大豪强贵族所置的庄园,通常能厮养数百数千人,能自给自足,很多庄园里甚至还有各种作坊。

刚刚来到庄园门口,八岁的姬道便跑了来,看到姬姒,他连蹦带跳的像只猴子,“姐姐,姐姐,你回来啦!”

这个孩子总是这样,每次她一出门,最挂念的就是他,每次她一回来,最开心的也是他。是了,他现在还小,一笑还露出缺了两颗大牙的小嘴,可从他十四岁生日后,她再也没有见他笑过。便是他四十岁那年,他率着那一群悍将自立为王时,脸上也没有笑容……

刚刚想到这里,姬姒便蹙起了眉头,她依稀知道,姬道十四岁那年,自己似乎已经不在了,可是,后来他所经历的那些事,她怎么却又记得这么清楚?还有,她脑海中甚至浮现过他在自己墓前哭泣的画面,可那时她都死了啊,怎么还对这一切历历在目?

姬姒恍惚间,姬道已攀着车辕爬到了驴车上,在姬姒对面一本正经地坐好,小姬道那有点漏风的孩童声传来,“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清秀的娃儿蹙起眉头,板着小脸又道:“姐姐,刚才郑家的宓儿姐姐派人来找你了,我觉得郑宓那女子心胸十分狭小,你得当点心。”

姬姒一笑,她忍不住笑道:“阿道真聪明,连郑宓心胸狭小也看出来了。”她一对上姬道那张嫩乎乎的,可爱的小脸,便从心底里喜欢,忍不住一把搂住他,在他脸上叭唧了一下。

和以往一样,姬道先是涨红着一张脸,再挣扎起来,可他也没有挣扎得多厉害,一边扭着身子,一边还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向姬姒看来,只差没在脸上写上“再来一次,我还要”的字眼。

就在两姐弟闹得欢时,瘐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郑府刚才派了人来,要你去郑府一趟。”

姬姒想到姬道刚才说的话,不由收起笑容,道:“好,我知道了。”

郑府,在这荆县一地,如今也算是有名的豪强了。

姬姒的驴车来到郑府外,看着那比自家大了不止五倍的庄园,她暗叹一声。十三年前,郑夫人还是她的奶妈,十三年后,郑府拥有的财富,已是姬府的十倍有余。

看到姬姒的驴车过来,往日那总是一脸不耐烦的门子,这次却笑得欢快了,只见他哈着腰,笑眯眯地叫道:“姬家小姑来了?我家夫人一直念着你呢。”

姬姒冲他点了点头,驴车入内。

郑府很大,婢仆也不少,姬姒下了驴车后,一路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笑意地冲她行礼打招呼。

这让姬姒有点惊骇。

她情不自禁的脚步一顿,向身后的婢子月红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

月红一双眼正在四处瞟,闻言小声回道:“是挺不得劲儿的。以前她们看到女郎,就像看贼一样,总想嘲笑几句,现在她们看女郎,就像看肉一样,闻一闻都觉得香。”

姬姒听到这里,忍不住啐了一声,道:“什么比喻!”

主仆两人正说话际,对面郑宓蹦蹦跳跳而来,她一眼看到姬姒,便嗖地冲了过来。

手一伸把她挽住,郑宓说道:“阿姒,我正要去找你呢。快快快,大哥他们在父亲的书房外面。”

姬姒被她扯得一踉跄,她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到了你就知道啦。”说罢,郑宓朝着姬姒瞟了一眼,这一眼,真个是妒恨暗藏,羡慕流露。

姬姒更好奇了。

被郑宓牵着,不一会功夫,姬姒便来到郑父的书房外。

郑父出身虽然不光彩,可自从暴富后,他最爱的事就是读书,最讲究的是风雅清贵,因此,他这个书房外,那是直对着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各种奇花林立,树木葱郁,假山处处,倒是颇为几分味道。

而此刻,小花园中,琴声飘然,衣袂香飞。

姬姒于琴道造诣极深,那琴声刚一入耳,她便轻咦出声,说道:“来贵客了?”那琴声中正悠扬,弹琴人造诣不凡,只怕不是暴发户们能弹出来的。

郑宓自从进入小花园后,一双俏脸便是双颊晕红,双眼也亮得惊人,她根本没有听到姬姒的话,只一个径地扯着她,直到离琴声不远的拐角处,才突然停下脚步。

站在这里,却是可以把花园里的人看得个一清二楚。

姬姒一怔,顺着郑宓的目光看去。

花园里坐了四个年青郎君。

这四人,个个宽袍广袖,峨冠博带,足踏木履。

而不管是那些侯在不远处的护卫,还是跪着焚香温酒的美婢,都显示出,这四个年青郎君,出身大有来历。

能在荆县这等小县城,看到权贵,已是一景,更让人惊奇的是,那四个青年郎君,居然个个长相俊秀,只是他们彼此面目有一二分相似,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人。

郑宓脸颊晕红,目光痴痴看去的,是一个坐在正中的青年贵族,那人约摸十八九岁,长得俊秀如玉,一双眼睛如秋空般清澈宁静,此刻,那人正在抚琴,不管是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抚过时的优雅,还是琴声的高旷悠远,都显示出来人的高雅不凡。

郑宓痴痴地望着那个如玉郎君,她轻声说道:“那位郎君姓周,乃是皇都来客。”转头看向姬姒,郑宓的眼中带上了几分愠意,“姬姒,他是为你而来!”

姬姒眨了眨眼,她轻声回道:“我不认识他。”

郑宓冷笑起来,转眼,她的眼眶红了,“你不认识又怎么样?别说你,我们也想不通。像周玉这样的如玉郎君,怎么会无端端地看上你这个无父无母之人,还说要娶你为妻!”

什么?

姬姒惊得退后一步时,月红已惊叫起来,“什么?”转眼她高兴了,快乐地说道:“真的吗真的吗?真是太好了!”

郑宓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姬姒呆呆地看了郑宓一会,两女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是十分的了解,因此,姬姒很快便明白过来,郑宓这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她收回目光,想了想后,慢慢抚平衣袖褶皱,然后,缓缓走了出去。

花园中正是热闹喧哗时,姬姒一出现,郑夫人便“哎哟”一声欢喜地站了起来,随着她一声疼爱的“姒儿”,那个周玉也抬起头向她看来。

郑夫人上前,她亲密地牵着姬姒的双手,说道:“黑了,也瘦了。”

她牵着姬姒来到榻旁,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姒儿,这是四位周家郎君,他们都来自建康,来来,你且上前,跟诸位郎君见见礼。”

郑夫人言笑晏晏,姬姒这时盘算再三,决定顺应其事。于是她上前一步,朝着周玉福了福,轻唤道:“姬氏阿姒,见过郎君。”

周玉站了起来,他双目炯炯地看了姬姒一会,慢慢的,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朝着姬姒还了一礼后,周玉轻声说道:“我叫周玉,阿姒以后唤我十三郎便是。”

十三郎?这个称呼却也太亲密了!一时之间,郑氏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不想相信,这建康来的青年权贵,是真地来向姬姒提亲的。

树丛后,郑宓更是恨得跺起了脚:这没父没母的贱人,她凭什么?

面对如玉般俊美的周玉,姬姒只是笑了笑,她连脸也没有红一下,便转过头对着周玉旁边,那个略显清瘦修长,气质洒然如青松的郎君,福了福,姬姒再道:“姬氏阿姒,见过郎君。”

这个郎君,看起来比周玉年长个半岁的样子,他露出一口白牙笑了,朝姬姒上下打量一眼后,这人洒然说道:“姬氏阿姒?额如覆肝,琼鼻直冲印堂,果然相貌不凡。阿姒,我叫周振,你叫我十一郎便是。”

姬姒唤了声“十一郎”后,转头朝着第三个郎君福了福。

这个郎君正拿着一本书细看,他略略抬了抬头,看了姬姒一会后,这个剑眉星目,颇有几分俊逸之气的青年郎君略一颌首,道:“我叫周泠,族内排行十四。恩,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

姬姒转向了第四个人。

这第四个郎君,一样有着周家人的好相貌,他眉宇中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五官清峻如山岳,年齿看起来和周玉差不多。

这个冷面郎君也朝姬姒定定打量了一会,然后他微微点头,说道:“我叫周峦,族内排行十五,叫我十五郎吧。”

与四位周郎见过礼后,姬姒重新回到榻上坐下。而这个时候,郑氏众人人人脸色不好,自这四位周郎过来后,知道他们都没有娶妻,郑氏上下,便都上了心。可眼下,不说那长得最好的周玉,便是另外三个,也是对姬姒这个孤儿另眼相看。在他们想来,郑宓的容颜,那是一点也没有比姬姒差,可她刚才来见礼,这四人,除了那个周玉,哪一个人抬起头过?便是郑夫人,这时也在心里暗恨,她怎么觉得,这四个周郎,都像对姬姒有了兴趣的模样?

第十三章 无意

就在这时,琴声又起。

优美的乐音中,周玉修长白皙的手指一边勾过琴弦,一边微笑着说道:“听闻阿姒精通音律,可否伴奏一曲?”

他笑声温柔,语气也随意,可那抬头看向姬姒的眼,却分明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姬姒与他对视了一眼,低头说道:“阿姒岂敢不从?”

“那好!”开口的周十一郎周振,只见他双手一拍,露着白牙笑道:“把乐器带上来,请姬小姑挑选。”

“是。”几个朗应声中,五六个婢女一人抱着一个或二个乐器娉娉婷婷地走了上来。

姬姒看了她们一眼后,随手接过一婢手中的笛。

看到姬姒把笛凑到樱唇旁,周玉如玉般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来,只见他手指一勾一划,瞬时,一阵流畅华美的乐音便从天地间流溢而来。

就在琴声飘荡而来,转向白云深处时,笛音已起。在寥阔华美的琴声中,那笛音仿佛从湖面上飞起的一只仙鹤,双翅一振,几翻飞翔后,它一边绕着琴声飞舞,一边带着众人飘入那云山深处……

“好!”

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的是剑眉星目,俊逸过人的周泠,而随着他这一声好字吐出,琴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周振周峦同时鼓起掌来。

清脆的掌声中,旁边的郑氏众人脸色越发难看了。

就在这时,周玉推开瑶琴,站了起来。

他拿过一个卷轴,把它抚平放在几上。然后,周玉侧身,朝着姬姒风度翩翩地说道:“这副《春山思远图》是在下一个月前所作,现还缺了几行字,不知阿姒可否为我填上?”

一听到那画是周玉自己画的,众郑齐齐昂首看去,郑父更是看了一眼,便惊叹起来,“大家之作,大家之作啊!”

面对他的赞美,周玉微笑着一颌首,然后,他继续转头,认真地看着姬姒。

姬姒忽略掉郑宓那妒恨交加的目光,再次想道:静观其变。

她提步走到了周玉旁边。

低头一瞅,姬姒也是一惊:没有想到,这周玉还真是个才子。

不管是他的琴,还是他的画,都已韵味悠长,风格独特,确实是一家之作。

可是,周玉越是才智出众,姬姒越是心存疑惑。

见她迟疑,一侧的周玉轻声道:“阿姒,请!”

姬姒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要是写得不好,还望十一郎不要见怪。”

周玉也笑了,他看向姬姒,声音挺温柔的,“自是不会怪你。”

“那就先行谢过郎君。”姬姒从他手中接过沾好了墨的毛笔,就在她青葱一样的手指与周玉的手指相触时,突然的,周玉的尾指似是无意一勾,而这一下,正好勾在姬姒的掌心,令得她的掌心一阵酥痒,更令得一颤之下,姬姒手中的毛笔差点摔落于地。

不过,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姬姒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羞色。

一直注视着她的周玉,不由垂下了眸。

姬姒在旁边的硕台上又沾了一点墨,转眼,一行矫丽的行书出现在画卷右上侧,“落花有意常作春,流水无心见暮冬。”

当今之世,擅行书者不少,姬姒这一手字,虽不是如何出众难得,却也行云流水,笔法虽稚嫩,骨架却已初成,与那些书香世家的闺秀功底差不多。

姬姒写出两行字,把毛笔一放,转头朝着周玉瞟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唇后,姬姒一福,“阿姒家里还有事要忙,就不耽搁几位郎君的行踪了。”说罢,她朝着郑氏夫妇也行了一礼,居然二话不说就转过身,提步离去。

直到姬姒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前,郑父的脸上才闪过一抹郁怒之色,他刚要发作,却听周振哈哈笑道:“确实是时辰不早了,诸位,我们也该回客栈了。”说罢,周振广袖一甩,也不向郑氏夫妇说什么客套话,就这样飘然离场。

一直到上了驴车,月红还一脸担忧地看着姬姒。

驴车驶动时,月红忍不住说道:“女郎,你刚才这样不好,你会得罪郑家的!”

姬姒一直在沉思,直到月红用手肘捅了她两下,她才开口回道:“如果我不那样做,才真是后患无穷!”

她的终身大事,什么时候轮到郑氏夫妇做主了?她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还客客气气,那郑氏夫妇绝对会借了春风不罢休,把她的婚姻大事当自个家的买卖来做!

周玉一行人,那是浩浩荡荡,车队回往客栈的路上,也惊起围观者无数。

一入自家包下的客栈,周玉那张如玉般俊美的脸便淡了下来,他一边走一边解下外袍,吩咐道:“把这个拿去烧了。”转眼,他瞟到一个美婢小心包好的布囊时,淡淡又道:“用过的酒盅器物,通通扔了……郑氏那地方太低贱太俗,多呆一刻都让人晦气。”

婢仆们慌忙应了,一侧的周振周峦三人,这时也解下外袍让婢女们拿去当柴火烧。而周泠,在把手中的画卷拍了拍后,突然笑了起来,“十一兄,那小姑子骂你呢,“落花有意常作春”,哈哈哈,她说你是那种喜欢四处播放春意的多情郎呢。”

一侧的周峦周振,这时也笑了起来,便是周玉本人,也眯着一双丹凤眼笑了。

周振也在一侧说道:“不错不错,是个真聪慧的。只是十一兄啊,我看她对你是真没意思。你看她这话说得,“落花有意常作春,流水无心见暮冬。”这不就是说你的风流多情,实际上却是个心比暮冬还要冷的人吗?得得,反正大人已经说过,如果这姬氏的小姑不曾中意你,我们三人也可以试试。要不,换我上场得了?”他说是这样说,可话音一落便是一阵老大的哈哈声,那表情,明显是在看周玉的笑话。

这也由不得几人不乐,周玉这人生得好,才华又高,一路走来,不知迷倒了多少家的小姑。可以说,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在情场上从来攻无不克的周玉,也有吃瘪的时候。

姬姒主仆两说笑了一阵,又猜测了一番,都得不出结论后,姬姒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回到庄子时,孙浮向她禀报,说是那两个米铺有人问售了,再一问,却原来是庄家想要。

庄家开出的价钱还算公道,当天姬姒便拿了契书,把那两家店铺换成了黄金,至此,姬姒在这荆县,除了现在的这个庄子,那是什么财产也没有了。

不知为什么,几位周姓郎君的到来,让姬姒有了种紧张感。最重要的是,这一幕,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想起来,如果她记忆中的画面是前一世的经历的话,那么,前一世的这个时候,她正陷入庄十三的感情漩涡,在很多人眼里,她已是个不清不白的女子了。这样的话,那几人就算到了荆县,只怕听了她的名声,也会退避三舍。

因为这种紧张感,姬姒急着想多赚些钱。她想,有了钱,她可以随时离开荆县,脱离郑府的控制。有了钱,便是那个来意不明的周玉真想对她做什么,她也可以灵活应对。

而她现在的财产,除了罗水村的那一百亩良田,便是现在居住的这个庄子,以及刚得的曲水县的五个店铺。

这些财产,对于大大小小,包括婢仆管家佃农护卫在内,也有三十几号人的姬家来说,太少太少了。

姬姒坐在书房里,一会想到谢琅,一会想起四个周氏子弟,一会又想着要怎么赚钱,越想,她越坐立不安,眼看天还尚早,她干脆穿起男装出了家门。

对于扮成男子,姬姒实是得天独厚,只需少少在眉眼间做些文章,不知道的人,那是绝对不会把她与女装时的姬姒看成一个人的。

姬姒的驴车,在荆县街上转悠着,转了一会,她看到了自家的米铺,望着那换成庄氏字眼的店面,姬姒直是发楞了许久。

她想,她父亲当年置下这两家店铺时,一定没有想到过今天。

这般一寻思,姬姒便是一阵疲惫,她轻吁出一口气,低声命令道:“走,去醉仙楼看看。”

醉仙楼虽然是庄十三的产业,可做为荆县第一酒家,这里常年人来人往,宾客如云,要探听什么消息,或者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对姬姒来说都是首选。

不一会功夫,驴车便在醉仙楼外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