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低声交待了黎叔两声,便提步入了醉仙楼。

刚刚挑了一个靠窗的几坐下,姬姒便听到前方有一人说道:“这世道真是没法活了,话说前不久那北魏兵才退下去,五天前我又听人说起,那劫匪罗大头说是向湖山村的人下了劫杀令,现在湖山村那几千号人,都是人心惶惶啊。”

“那湖山村向县府求救没有?”

“求救?谁去?这些年的兵匪劫匪多了去了,哪一次官家当回事过?”

“还是那些自家庄园有部曲的豪强好,要是湖山村也有这么一个豪强,那就不怕劫匪了。”

秀水村?罗大头?县府救兵?

想着想着,姬姒眼中一亮,她腾地站起,朝着急忙赶来的小二扔了十几个铜钱后,急急走出了酒家。

没有想到姬姒这么快就出来了,黎叔连忙问道:“女郎,怎么这么快?”

姬姒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我想到赚钱的买卖了。”

第十四章 偷取

九月的清晨,朝露初发,白霜隐隐。

离湖水村还有七十里远的官道上,有着一间民间修建的逆旅,这样的逆旅,主家通常会备上大量的牲畜用的粮草,以及食物和锅灶,以供来往的行人自己烹饪和使用,当然,这些都是要给钱的。

相比起一般的逆旅来,这一间逆旅,是用木头搭成的八间小屋,外观顺眼,内里精致,想来要是有士大夫经过,是很乐意在此地歇脚的。

一袭男装的姬姒,缓步走下驴车,在黎叔孙浮等十来个护卫的保护下,朝着逆旅中走去。

此刻还是清晨,逆旅里也不曾宿有客人,看到姬姒一行人过来,那主家夫妇高兴地迎了上来。

只是,当姬姒摘下头上的纱帽时,这对四十来岁,双鬓发白已显老朽的主家夫妇,却是一脸失望的止了步。

见他们迟迟不前,瘐沉恼了,他高声喝道:“你这店家是怎么回事?来了客人,怎地不理?”

那对苍老夫妇像突然清醒了一下,连忙颠颠地跑了过来。只是来到姬姒面前后,那妇人叹着气,哑着嗓子劝了起来,“这位小郎,现在还是清晨,再向南行进八十里,会有一小镇……小郎不如去那里宿去?”

她那丈夫也苦着一张黄瘦的尖削脸说道:“是啊是啊,咱们这小地方小旅舍的,住起来也不大舒服啊。”

这两夫妇的话一说出,瘐沉便在一侧哑然失笑,他叫了起来,“我走南闯北多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把客人朝外赶的旅舍。”话音一落,瘐沉脸色已是不好。不止是他,姬姒带来的十几号人,也是人人脸色不善。

姬姒身边的这些小护卫,对上豪强世族自是退避三舍,可对上旅舍掌柜这样的小人物,耍耍威风发发脾气,那还是很自然的事。

那对老夫妇见这十几个大汉脸色不好,也吓了一跳,当下,那老妇人连忙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不是。”

她还在结巴,她的丈夫已在一侧急声说道:“诸位误会了,小店之所以让郎君离去,并不是不待客,而是小郎实在生得太好了啊。”

在众人一阵愕然中,那老人连连叹息,“这位小郎实在生得太俊,放在哪里,都如珍珠立于鱼目当中。不瞒诸位,咱这逆旅,时常要向左右山头的强人交纳保护费的,他们的人,也经常会盯着这里。那些强人要是知道咱们这小店来了小郎这般好看的人物,说不定就会起什么坏心了。哎哎,去年老头子便遇到了一个斯文小郎,那小郎颜色还远如客倌呢,那些强人都把他劫了去。后来听人道起,说是侍侯建康的权贵去了。客倌可能没听说过,如今这世道啊,女儿家生得美貌,也就那个样,寒家儿郎若是长得俊了,那可会不得了的。就算是陛下,对这一点也从不讳言……”

这老头一边感慨一边叨叨,说了半天,那意思竟是嫌弃姬姒男装扮相太过俊俏,怕她被强人看中,招来了灾祸。

一时之间,瘐沉孙浮等人都黑了脸。

这也怪不得他们孤陋寡闻,这些人一生中去得最远的,不过是青山县,以往见过的最大豪强,不过是庄家那样的。这世间,权贵和庶民,那是宛如天和地。平素里,他们哪里听闻过,居然还有男人对男人感兴趣的事?便是姬姒,她的很多记忆也要触发了才有,不曾触发时,她也一样的孤陋寡闻。

主仆众人看着连悲带叹的店家夫妇,一时面面相觑。

仆人们都在等姬姒的决定。

而这个时候,姬姒还真是迟疑了。这次的计划,她在路上回想了十数遍,自认为把每一个环节都想得毫无遗漏了,她甚至可以预料到,大功告成那一日,自己载着满满几车银钱回府的风光。

可她想来想去,就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旅舍,竟然不愿意招待她!

寻思一会后,姬姒断然说道:“走吧,我们去镇上。”

“是。”

离开旅舍后,姬姒有点闷闷不乐,见她一直不吭声,瘐沉把驴凑了过来,小心说道:“女郎,那两人既然说男子不如女子安全,不如你换回女装?”

瘐沉这话一出,姬姒哭笑不得的训斥声响起,“说的什么鬼话?!”斥喝过后,她大声命令道:“走快一点。”

“是。”

来到这个湖河镇后,姬姒吸取了教训,在进客栈之前,都不曾取下头上的纱帽。

转眼,姬姒一行人在湖山镇已呆了三天了。

这一天上午,姬姒刚刚用过早餐,突然的,孙浮带着四个护卫急步走来,他一来到姬姒身边,便凑近她低声说道:“女郎,他们来了!我在城门看到的,一行几百号人都是背着长条布囊,脸有凶相,应该就是女郎所说的劫匪罗大头一行人,不过他们没有进镇子,一个个骑着牛径向西边去了。”

说到这里,孙浮兴奋起来,他激动地低声说道:“女郎,要不要现在出发,掏了他们老巢?”唯一可惜的是,那老巢离小镇足有百里远,要是住的是那逆旅,也就只有二三十里远,摸过去,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孙浮暗暗惋惜时,姬姒站了起来,她按了按纱帽,想道:罗大头的老巢离得太远,一百里走下去,少说也有一二天,再中途折腾一下,来回要做五天的打算。五天时间,变故太多,事不可为啊。

想到这里,她也暗叹一声,压着声音说道:“巢穴先不要去,你吩咐下去,让大伙好吃好睡,便说,天一入夜便开始行动。”

孙浮连忙应好。

夜晚很快就来临。

一到晚上,姬姒一行人便出发了。这个时节,因战争频发百姓贫穷,烛火等物,那是贵族才用得上的东西,再加上普通百姓大多营养不良,导致夜间如盲。所以,偌大的小镇上,只有每隔上几百米插上一根火把,照亮了方寸天空,行人更是完全没有。

姬姒让人把众驴的蹄子都用布包上,便驾着空车,驱着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镇西一个庄园旁的巷子里。

这个庄园位置很偏,外观看起来很普通,与姬姒的小庄园并无差别。

星光下,姬姒看了一眼庄园,点了点头,回头低声问道:“准备从哪里进入?”

这地方,孙浮等人白天是来踩过点的,当下他痛快地说道:“西侧角的围墙旁有散乱的石头,从那里可入。”

姬姒点头,她压低声音说道:“先投石问路,如果没有响动再行动。不过据我所料,这里面汉子是没有的,便是有,也只是几个妇人,你们点上迷香,把她们全迷晕了再行动。”

“是。”

低应过后,在姬姒的注目中。在孙浮扔了一块石头,庄子里还是一阵安静后,十几个护卫,依次翻入了围墙。

姬姒没有入内。

她一直坐在驴车中,目光明亮地看着围墙处,一颗心,随着时辰流逝而七上八下。

在她的记忆中,这次罗大头对湖山村的歼灭行动,早就入了一个大人物的算计当中。她依稀记得,那个大人物,就是解了曲水县之围的那个。

罗大头的行为本来没有错,他唯一错的是,恰好他做这事时,那个大人物来到荆州了。

对那大人物只是顺手而为的事,对罗大头却是灭顶之灾,就在他肆无忌惮的放出风声,要杀了湖山村一村人的时候,他没有想到,消息传出的后果,是他落入了那大人物设好的包围圈。

记忆中,这一役过后,为害多年的罗大头全军覆灭,然后便是罗大头的老巢,还有他在镇上的这个落脚点,也全被那大人物掀了。一方强人劫杀十数年得来的巨额财富,尽数被人拿去。

原本,姬姒是想趁机摸进罗大头的巢穴的,现在为了安全起见,她就想取了这庄园的财富去。

驴车上,姬姒一颗心时上时下,而庄园中,始终安静得让她心静。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了鸡鸣时分,先是一个个沉重的麻袋,然后是一个个小包袱,再然后是一个个箱子扔出围墙,然后跳出来的,是黎叔和孙浮。

黑暗中,两人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到姬姒,孙浮兴奋的喘息地说道:“奶奶的,外表看不出,里面倒是个真富贵的,女郎你没见到,那么大一个的珊瑚树,就那样摆在大堂上……”

姬姒打断他,急急说道:“仓房呢,可有寻到仓房?”

孙浮一楞,奇道:“还有仓房?”

姬姒听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她看了一眼东边天空浮起的那一缕微光,以及远远传来的脚步声人语声,她暗叹一声,说道:“罢了,知足常乐。把大伙叫出来吧,这里的东西,应该也够我们用一阵了。”

第十五章 收获和郑家

天亮了。

姬家的六辆驴车走在官道上,并不引人注目。

事实上,这几天,应该是湖山这一带最安全的时候,盗贼头子罗大头被坑了,大人物还率着他那强得可怕的私兵在这一带活动。任哪一路劫匪,这时也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不敢吱声。鉴于这些,姬姒下令车队日夜兼程,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荆县。

所幸,荆县离这里不过是二三百里的路程,一番不管不顾的疾驰后,第四天,姬姒等人便出现在自家家门口。

一入庄园,姬姒便令人把大门紧闭,然后,众人开始卸货。

首先,是满满两车的稻谷,如今这时世,不管是前朝的五铢钱也罢,还是当今陛下颁布的四铢钱,老百姓都是不信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代变化太快了,相信这些货币的人,早就在一个个王朝的覆灭中破了产。

对于民间来说,普遍流行的还是以货易货,而粮食,则是以货易货的中坚。相对于世人常作钱用的栗米来说,味道更美,更为士大夫们赞美喜爱的稻谷,价值也就更高。

孙浮等人弄来的这两车稻谷,是从罗大头的厨房里弄来的。想来,那罗大头是准备杀掠一番后,便回来摆庆功宴,那厨房里不但稻谷堆得满满的,还有各色鱼干,以及各种时令菜疏。自然,这些鱼干菜蔬也到了姬姒的第三辆驴车上。

第四辆五辆驴车里,装的则是一个个木箱,这木箱里,是一匹匹的绢帛,同样,这也是这个时代充当货币的财物。

第六辆驴车,则是此行最大的收获,满满一驴车的黄金古玩珍宝珊瑚玉器以及青白瓷器。这些东西,都是罗大头摆在庄园会客厅里炫富用的,每一样都来历不凡,也非常珍贵。

庄园里,众婢仆笑笑闹闹,眉眼间一个个都是心满意足,而他们看向姬姒这个小主人时,那表情中更是透着一种无以言喻的满足。

就在不久前,他们的小主人弄到了五个曲水县城店铺,这笔意外得来的横财,本已让他们十分欢喜,满足得不能再满足了。这才过了多久?小主人一出手,又给家里添了六车的财帛了。

与高兴合不拢嘴的婢仆们不同,姬姒这时挺郁闷的。眼前这满满六车的财物,看起来很多,可粮食也罢绢帛也罢,堆在那里吓人,可花用起来那是飞快。真正值钱的那一辆珠宝珍玩,却又万万不能露面……她家小势薄,既惧罗大头的余孽,也不想引来这些珠宝原来的主人的注意。所以,这一车宝物看着是好,在这荆州一带,却不到非常时候不能动用。

暗叹一声,姬姒把这些珠宝珍玩悄悄藏进自家的秘密仓房后,然后把粮食绢帛摆在仓房,用来应付日常开销。

完成了这些动作后,姬姒便把罗大头的事抛到脑后。

第二天一大早,郑府派人来了。

事实上,在姬姒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郑府已派了两波人过来。

坐在客厅里,姬姒接待了这个郑家的管事。

管事约摸三十六七岁,是在郑府呆了多年,这也意味着,他是看着姬姒长大的。

几乎是姬姒一落坐,这管事便一边喝茶,一边用着失望的语气说道:“阿姒,你父母过逝才不到一年,你就变得这么让人失望了。”

他说道:“我家夫人是看着你长大的,说句掏心窝子话,她就是对自个的嫡亲女儿,也没有对你这么好。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那天当着贵客的面,你招呼都不打一个,袖一甩就走了,你的教养呢?你的礼仪呢?奶母也是母,你的孝道呢?”

听到最后一句时,姬姒差点失笑出声,她连忙低下头掩饰,心里忖道:算了,我得原谅这些大字也不识几个的“读书人”。

郑府管事继续说道:“夫人和大人都非常生气,阿姒,我这次来,是带你前去请求两位老人原谅的。”

说到这里,管事站了起来,对着跟来的两个高大婢妇命令道:“来人,把姬小姑请上车!”

于是,这两个如男人一样强壮的婢妇,便向姬姒走来了。

姬姒暗叹一声,站了起来,笑道:“不必了,我自己走吧。”说罢,她老老实实地跟在管事身后,朝着门外的牛车走去。

这就是姬姒一直忍耐,郑家可说是仆,她却不得不虚与委蛇的原因。这个时代,每个豪强地主贵族都会在庄园里养一些护卫,用时人的说法,这叫部曲。这些部曲,平时可以保护庄园防备劫盗,出门也可以行护卫之责。便是姬姒,孙浮瘐沉等人也是她的部曲,只是姬家太小,她的部曲只有十几人,而郑家那样的豪强,部曲则有一二百人。

牛车行进时,车外,管事带着责难的喝问声还在传来,“阿姒,你在县里不是有两间米铺的吗?怎么变成庄家的了?”

姬姒心想:他们果然想过,要通过为难米铺的生意来给我教训。

牛车里,姬姒微笑着回道:“哦,是那样的,庄家说是想买,我就给他们了。”

外面的管事冷哼一声,教训她道:“阿姒,你年纪还是小了,不懂事啊。买了米铺,你那一百五十亩田地,能有什么用?养得活一家子吗?”

姬姒垂眸抿唇,暗暗想道:我就是要卖了那两个铺子,省得你们动不动拿它来拿捏我!

过了一会,管事的声音再次传来,“阿姒啊,你知道这一次,夫人为了你的婚事,费了多大的力气吗?不说别的,如周玉郎君那样天人一样的人物,就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他是大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刻意引来的。这样天大的富贵,这样天人一样的夫婿,夫人和大人没有给自己的女儿,而是介绍给了你,这是多大的恩情你知道不?”

姬姒听到这里,生怕自己失笑出声,连忙以袖掩嘴,她在心里想道:真是人至贱则无敌。这种谎言,他们也敢信口扯来?周玉那些人,看待郑氏众人时,明明如看泥土粪堆般不屑。

要知道,那一天里,她的直觉便告诉她,她要是太给郑氏面子,只怕连她自己,也会被周玉低看五分!

同一时刻,郑氏庄园。

郑夫人自那天姬姒拂袖而去后,便一直有些恼怒,连带的,庄子里的婢仆奴隶也人人自危。

特别是她连派了两波人都没有请来姬姒后,郑夫人的火气就更大了。

这一天,她派出管事去了姬府后,便一直半闭着眼,站在她身后的婢女,那是捶肩都捶得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夫人。

这个时代,不但王朝更替迅速,上至王公下到庶民,也是命如蝼蚁。荒乱之世,自有荒暴之人,一种竞相奢侈的攀比之气流行上下时,还有一种残暴之气无处不在。便如,前朝那个与王恺比富的石崇,他用美女劝酒,客如果不饮便杀美女。而那个脸不改色看着石崇连杀了三个美女的王敦,因为那一句“他杀他的人,与你何干”的话,甚至被许多人赞许。有所谓上有所行下有效焉,许多突然暴富的豪强,他们或许没有底气与士族比试富贵,可比试残暴,他们是绝对有能力的。

安静得没有人敢喘气的厢房内,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母亲。”

却是身材瘦长,面目清秀笑容可掬的郑况来了。

看到这个最疼爱的儿子,郑夫人的唇角不由浮起了一抹笑,而她这一笑,众婢同时松了一口气。

郑夫人微微欠身,朝郑况笑道:“我儿来了?快坐。”

郑况在郑夫人的对面坐下,他端过婢女递上来的茶盅抿了两口后,说道:“母亲,孩儿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他们说,周玉等人,确实是建康人,而且在建康名声很不小。那个周峦,听说还是什么将军,周玉则以才高著称,听说当今公主都有意招其为婿。”

听到这里,郑夫人惊了,她腾地坐直,奇道:“这样的儿郎,为什么相中姬姒一个孤女?”

郑况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儿也不知……儿只知道,这周氏四兄弟,在建康颇有才名也以美仪容著称。”

说到这里,郑况突然命令道:“都退下去。”

等到所有婢仆都离开后,郑况凑近郑夫人,低声说道:“母亲,这几日里,周玉三番四次向儿打听姬姒的情况,态度极为端肃。儿以为,他只怕是真的想娶此妇为妻。”顿了顿,郑况压低声音又道:“儿这两日再三寻思,心里总不安妥。母亲,姬姒这个小姑,年纪虽然小小,那城府可深得很呢。不说别的,就说咱两家这些年来,何曾断过来往?可是在这个月之前,谁听说过姬姒是个多才多慧之人?还有,这次她在几位周郎面前对我等如此无礼,只怕也是有些用意。”

不等他说完,郑夫人便咬牙冷笑道:“儿说得不错,母亲也真是走了眼了,这么多年了,眼底下藏着个大才女,竟丝毫不知情。”想到那一天姬姒在贵客面前的张横,她更是恨得额头青筋横露!

郑况打断了郑夫人的臆想,轻声又道:“儿思来想去,觉得姬姒那个小姑,只怕她前脚进了建康,得了周家的大富贵,后脚就把咱们这穿针引线之人抛到脑后。所以儿今日与那周峦聊起姬府时,便跟他说了,那姬姒,还有一个双生兄长,只是当时恰逢姬氏仇人追杀,姬姒的父祖,便把她那双生兄长寄放在一府人家,我还对周峦说,这些年来,姬氏的那个仇人一直在盯着姬府,所以姬父一直不敢把亲儿接回来,便是姬父姬祖,他们的死也都不是意外,而是被仇家所杀。”

郑况强压着兴奋的说道:“母亲,也不知那周峦调查到了什么,儿这话一出,他居然马上就信了,还说了一句“原来如此”的话。而且,儿子曾经以为,儿子这么一说后,他们娶姬姒之心就会淡去,哪知那周峦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松动。”

郑母听着听着,先是不解,转眼她明白过来,“我儿,你杜撰了这么一个人物,难道是想找什么人冒充不成?”郑母越想越兴奋,竟腾地站起来,说道:“这样好,这样安排好……姬姒那贱货既然不可靠,咱们就安排个自己人进去。我想想,如果我的儿孙成了姬姒的亲兄,成了建康周氏的大舅子,那岂不是说,他可以借助周家的势力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了?我儿我儿,这事如此处理巧妙的话,那我郑家,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转眼,郑母问道:“这事,跟你父亲说过没有?”

提到郑父,郑况有点丧气,他低声说道:“父亲有点犹豫,可我话都放出去了,他便说了一句“也罢。”

郑夫人一挥手,道:“别理你父亲,母亲便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兵荒成乱了数百年的时代,百姓们的识字率,还不到百分之一,甚至这百分之一中,还有一部份是工匠之类。郑夫人虽然能干,却也只粗识文字,而郑父虽说读了几年书,却也只是略有见识,至于郑识,论真实水平,也就是个粗通文墨的程度。

知识的浅薄,加上没有几本藏书,没有智者点拔,对这一家人来说,能想起目前这个计策,那已是绞尽脑汁动用了全部智慧的结果。真说起来,不管是郑父还是郑母,都不知道眼下这个主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第十六章 你有一个双胞兄长

牛车载着姬姒入了郑府了。

郑府的庄园,占地五六百亩,庄园内有良田三百亩,山峰一座,湖泊一个。算得上景灵人秀。

十几年前,姬姒的爷爷连夜带着还是仆人的郑父出去办一件极要紧的事,半年后,姬姒的爷爷被劫匪所杀,几十个护卫只余下郑父一人,郑父因为失职,几次在姬父面前哭昏过去。姬父心慈,好言宽慰一番后,还一时冲动把卖身契还给了郑氏夫妇。可出府七个月不到,郑父便带回来了一笔巨额财富,说得得自山贼,从此,郑氏一族发了家,在这荆县有了一席之地,而原本是主人的姬府,却处处窘迫,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