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理所当然地道:“咱们是姑娘家,自然要矜贵些,不能一提就应,求三回才显得心诚。”

杨萱忽而就想到前世,夏太太只来闹过一次,辛氏就应了。

果真是到了绝境,但凡有一线生机,都要尽力去活着…

第55章

过得三五日, 辛媛写信给杨萱请她去玩。

杨萱正按照秦笙教的法子做东坡肉。选取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焯水去掉浮沫, 先放到砂锅里加上一干调料炖, 再转到蒸碗里蒸。

东坡肉不难作, 食材也简单, 都是平常家中所用,就是费火候, 连炖带蒸差不多要一个时辰。

所以冬天最适合学这道菜, 起码守着灶台不用怕热得冒汗。

头一次,王婆子掌勺,杨萱在旁边打下手, 第二天她就独自从头到尾做下来,除去火候稍有欠缺外, 味道极是不错。

杨桂非常给面子, 就着糯软焖烂的肉,搅拌了肉汤足足吃了大半碗饭。

得知要去大舅母家, 杨萱连夜又蒸出来一锅,用陶瓷罐子盛着带了过去。

大舅母揭开盖子闻了闻, 稀罕得不行, “阿萱真是能干,连灶上活计都会。”

杨萱得意地说:“我也会包包子,包饺子, 差不多能置办一桌席面。”

辛媛立刻撇撇嘴, “吹牛, 我才不相信。”

杨芷道:“是真的,阿萱会做许多菜式,还会做点心。”

辛氏笑着解释,“原本是秦家的长女阿笙喜欢下厨,就写了点心方子教给阿萱做,一来二去阿萱也喜欢做菜了。我也没多管,任由她在厨房里折腾,反正最多糟蹋点粮油,能学会了免得自己犯馋。”

辛媛道:“做菜没什么难的,等我也学几道亮出来给你们尝尝。”

大舅母瞪她一眼,“你先做出来再说,免得到时候打了自己的脸。”

辛媛不爱听这话,拉着杨萱跟杨芷出去了。

大舅母无奈地摇摇头,“愁死了,都十二了还是个小孩儿心性,连阿萱一半沉稳都没有,什么时候能长大?”

辛氏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得色,“嫂子,不是我夸口,阿萱真的是省心。小的时候挺娇纵,脾气也大,这两年长大了许多,比阿芷都沉得住气。嫂子不用急,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开了窍,一下子转了性子。”

“唉,”大舅母愁眉苦脸地叹一声,“马上就该说亲了,就这脾气怎么带出去走动,要是在外头还这么不着调,我看亲事要玄。”

辛氏想一想,开口道:“阿萱的亲事差不多定下来了。”

大舅妈讶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没听你提起过?说的是哪家,阿萱还小,太早定下来别到时候有闪失。”

“这个倒不怕,”辛氏笑笑,“我本也没打算这么早,是前面榆树胡同的范家相中了阿萱,上门来提亲。范家跟我们家是世交,家世和人品都没得说,师兄对范家孩子也满意。我就想着等他们下次再来就应下来。”

隔着石青色的夹棉帘子,杨芷紧紧咬住下唇,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方才跟杨萱一道去了辛媛屋里。

辛媛虽然禁步一个月,可没断着添置东西。百宝架上多了对斗彩卷枝纹的梅瓶,四仙桌上换了套斗彩花蝶纹茶具。

斗彩是这三两年才兴起的制瓷技艺,色彩比青花鲜亮,价格也比青花昂贵。

杨桐有只斗彩的牧童短笛笔筒,小小的一只,听说花了二十二两银子。

辛媛新添置的这些,至少也得值两百两。

更遑论,她又新做了许多衣裳,是要过年时出门做客穿的。

杨萱性子好,耐心地看着她显摆,还时不时给出意见,什么衣裳搭配什么首饰。

杨芷却看不下去。

凭什么辛媛这种行事轻狂不知分寸的人会这么好命,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而她处处忍让,却还得仰仗别人鼻息生活。

所以连借口也不寻,只说要回正房。

辛媛丝毫不在意,随便指了个丫鬟将她带过来。

谁知道刚走进厅堂,就听到这么隐秘的事儿。

杨芷脑子“嗡”的一声,顿时空茫一片,耳边只回响着辛氏欢快的话语,“等范家三太太再上门就应下来。”

应下杨萱跟范诚的亲事。

范诚要跟杨萱定亲了,那她杨芷怎么办?

杨萱才十一岁,可她马上就十三了。

亏得她一直将辛氏将母亲来看,时不时在她膝前伺候,辛氏却这般对待她。

难怪姨娘说不是亲生的,总归是隔着层肚皮。

杨芷满心都是苦涩。

正在愣神,只听门外脚步声响,有人撩帘而入。

是大舅母身边的丫鬟。

丫鬟手里拎着水壶,壶嘴正“嘶嘶”往外冒着水汽。

很显然,适才是去提水了。

丫鬟见到杨芷,笑问:“表姑娘几时回来的?”

杨芷勉强挤出个笑容,“这才刚进门,”抬手掀起门帘走进东次间。

辛氏见她独自回来,且脸色不太好,猜想她可能又跟辛媛起了别扭,遂问:“怎么你自己,那两人呢?”

杨芷扯扯嘴角,“她们还在表妹屋里看衣裳,我闻不得屋里的熏香出来透口气,顺便就回来了。”

大舅母对辛氏解释,“…初来乍到,身边人手不足,怕临近年根找不到合适的裁缝铺子,先把过年的衣裳做出来,开春后,也得带着阿媛出去认认人儿。”

辛氏问道:“大哥没说几时来京?”

大舅母无谓地道:“他走不开,肯定来不了。虽然书院里过了腊八节就散学,可他过年还得祭祖。倒是写信让我们回扬州过年,我是不打算来回折腾,反正你大哥身边不缺人伺候,也有人膝下承欢。有我们没我们差不了什么,我跟阿媛乐得清闲。”

辛农在扬州有两个姨娘,还有辛康、辛顺两个嫡子,以及庶子辛安。

另外还有辛耕一家。

大舅母即便不回去,扬州也可以很热闹。

辛氏笑着换了话题,“我们过年衣裳也要做起来了,今年请了云裳阁的裁缝,约好明天到家量尺寸。云裳阁名气不大,绣活儿还不错,手又快,阿芷跟阿萱各做三身,阿桐做四身,腊八那天就能完工。”

大舅母问:“云裳阁听着名字耳熟,是不是就在隆福寺附近,以后我也找她们。”

再随意聊得片刻,已近正午。

厨房已做好饭,摆在饭厅里,共摆了四凉六热十道菜,其中便有杨萱做得东坡肉。

大舅母尝过两口,少不得又将杨萱狠狠地夸了番,顺道批评了辛媛几句。

辛媛毫不着恼,乐呵呵地说:“术业有专攻,阿萱会做,我会吃。”

大舅母哭笑不得,往她盘子里夹了好几筷子菜,“术业有专攻,赶紧堵着嘴,别再说话了。”

杨萱忍俊不禁。

而杨芷看着她们言笑晏晏,半点胃口都没有。

吃罢饭,辛氏惦记着杨桂不欲多待,略坐了会儿就带着杨萱两人回去。

刚走进正房院,迎面瞧见王姨娘规规整整地跪在院子当间。

大冷的天,她身上连件斗篷都没披,只穿了件丁香色的缎面夹袄。

辛氏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跪在这里干什么?”

王姨娘膝行两步,跪在辛氏腿旁,“太太,您可得替大姑娘做主啊,她都十三了,亲事还没有着落,您不能不管她啊。”

杨芷本欲上前搀扶,听见此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却没作声“有话起来说,跪着像什么,”辛氏瞬间冷了脸,沉声道:“十三岁没说亲的姑娘有得是,阿芷既不是身染沉疴又不是貌比嫫母,急什么?姨娘是巴不得她嫁不出去,特意跪在这里哭嚎?”

王姨娘身子愈发俯得低,“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着急?刚才老爷说,榆树胡同范家三太太前几天上家里来提亲,太太悄没声就定给二姑娘了。二姑娘才十一,大姑娘还大两岁,怎么就不能按着序齿来?”

“是老爷跟你说的?”辛氏脸色铁青,回头吩咐文竹,“去看看老爷在不在,不论他在做什么,势必请老爷过来一趟,给姨娘和大姑娘做主。”

文竹应一声,提起裙角就往二门跑。

杨修文今天休沐,正在考校杨桐功课,听文竹这般说,面色一沉,大步往内宅走。

杨桐紧跟在后面。

见到杨修文,辛氏对王姨娘道:“把你的委屈说给老爷听。”

王姨娘收住眼泪,声音里仍带着几分泣意,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回禀老爷,原本是我想着范家跟杨家世代交好,范家哥儿又跟老爷读书,知根知底的,如果能结成儿女亲家岂不是美事一桩。老爷说范太太来求亲,太太定给二姑娘了,我就来问问太太可否有此事。”

辛氏抬眸望着杨修文,“老爷没说范太太求娶谁?”

不待杨修文回答,王姨娘先自开口道:“范太太说话时旁边有没有别人在,还不是太太一句话的事儿?再说都是杨家姑娘,娶哪个不是娶,大姑娘年长,按例得由长及幼。”

辛氏冷笑声,不愿回答。

杨桐见状,开口道:“姨娘这话欠妥当,怎可能娶谁一样呢?阿诚老早就心仪二妹妹,既然求亲必然也是求得二妹妹。”

王姨娘突然发了疯,怒道:“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兔崽子,你忘记是谁怀胎十月生了你?你忘记自己是谁的孩子?嫡亲的妹妹你不管,却帮个旁人说话,你还有没有心?”

杨桐急道:“我只是说个事实,再者阿芷跟阿萱都是妹妹,并无亲疏之分,何来偏帮一说?”

杨修文也怒了,阴沉着脸道:“阿桐已经是记在辛氏名下,自然是辛氏的孩子,若是撷芳觉得不忿不平,正好到年根了,过年祭祖时候禀过祖宗,再把阿桐还给你,免得占了嫡长之名,行不出嫡长之事。”

杨桐大惊,“扑通”跪在地上,唤道:“父亲,孩儿恳请父亲三思!”

杨修文不语,只冷眼瞧着王姨娘。

王姨娘脸色惨白,满眼的不可置信。

杨修文这话的意思是除了杨桐嫡长子的名分?那么杨桐就只是个庶子,杨桂才是承继家业的嫡子。

不行,这怎么能行?

王姨娘磕头如捣蒜,对着杨修文哭喊道:“老爷万万不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能连累到阿桐身上。”

辛氏沉默片刻,开口道:“师兄,阿桐素来身直影正,友爱弟妹,嫡长之事怎可儿戏?只是…”顿一顿,续道:“范太太确实是言明了求娶阿萱,姨娘若不信,他日等范太太上门,大可当面询问…阿芷既然是姨娘的女儿,那她的亲事就全由姨娘做主,往后她的嫁妆也由姨娘一力承担。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怕耽搁大姑娘的亲事。”

杨萱看看辛氏,忽然走到杨芷面前道:“既然姐觉得范三哥娶谁都一样,那么这门亲事我不要了,让给姐吧。反正事情没定下来,也没人敢传到外面,碍不着彼此名声。就当范三哥原本求得就是姐。”

说罢,搀扶了辛氏手臂,“外头冷,娘进屋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第56章

杨芷呆若木鸡, 脑子却转得飞快。

王姨娘主意多, 肯定会为自己仔细地打算,可辛氏毕竟是嫡母, 手里攥着十里红妆,闹翻了自己就半点得不到了。

还有杨萱, 她说把亲事让给自己, 到底是真是假?

既然她能当着爹爹的面儿这么说, 日后应该不会反悔吧?

杨芷思来想去终于打定主意, 未及开口,却见王姨娘扯住了杨修文的袍摆,“老爷,我真的只是过来问问,难不成这个家里我连句话都说不得了?我亲生的闺女,连打听一下她的亲事都不能?”

“行, 怎么不行?”杨修文俯身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 “辛氏不是说了,阿芷的亲事全交给你操持?以后你不用拐弯抹角地打听了, 直接做主, 看中谁就嫁给谁。回去吧,好好想想阿芷以后的路, 大冷的天染上病还得请医延药,马上就腊月了, 难道要带着病过年?”

杨芷闻言, 心急如焚, “噗通”一声也跪在杨修文脚前,“爹爹,我虽是姨娘所生,可自小到大都是长在母亲身边,母亲教我认字,教我描红还教我弹琴。生恩固然重要,养育之恩也不能忘怀,我合该伺候孝敬母亲。”

杨修文摇摇头,温声道:“阿芷,快起来,你身子骨嫩,可当不得在这冰冷的地上跪。”

杨芷听话地站起来。

杨修文神情亲切话语温和,“你能记得你母亲的养育之恩这很好,你也知道你母亲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和钱财。我月俸十五两,连一家子的吃穿用度都供不上,这些年全依仗你母亲用心打算,还时不时拿出嫁妆来贴补。即便这样,有些人仍不满足,既想吃喝你母亲,又想使唤你母亲替自己打算…你既然念及你母亲的恩情,就更应该听她的画,让她过几年安生日子吧?”

杨芷彻底傻了。

杨修文待她跟杨萱素来亲厚,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溺爱,而且因为她听话懂事,比杨萱更得杨修文喜欢。

她以为杨修文怎么也会替她打算一二。

要知道王姨娘手里除了三五百两银子,加上少许首饰摆设外再无其它财物。

辛氏说让王姨娘操持嫁妆,她总不能就拿着五百两银子嫁人吧?

她并非贪心之人,也不想跟杨萱平起平坐,能得杨萱一半就满足了。

女子如果没有嫁妆傍身,还怎么在婆家立足?

杨修文怎么就不考虑这些?

杨芷咬咬唇,忽地跑到廊前跪下,泣声道:“母亲,我给姨娘给您磕头赔罪,请母亲念在她侍奉您十几年,又愚钝无知的份上饶过她这次吧。”

话音刚落,尚未及磕头,只听身后杨修文惊呼一声,杨芷转身一看,王姨娘脸色惨白摇晃着身子倒在杨修文臂弯。

杨修文忙叫杨桐,“快,先把姨娘扶回西跨院,”又扬声叫绿绣,“让松枝去请范先生,别,别麻烦范先生,请个别的郎中来。”

杨桐上前扶住王姨娘另一边,与杨修文两人半拖半拽地拉着王姨娘走出门外。

杨芷心头一片茫然,不知道该继续跪着,还是要跟着去看看王姨娘。

这时,杨萱从屋里出来,拉起杨芷,“姐起来吧,别跟姨娘似的,如果也冻出病来,两边都要人伺候,多添乱啊。”

杨芷面色红了红,“我先跟母亲赔个不是。”

杨萱拦住她,“我娘早晨醒得早,折腾这半天有些困倦,吩咐文竹点了安息香,已经睡下了。我也要回去眯一眯。姐先回去吧,有事儿以后再说,不急在这一刻。”说着,嘱咐文竹看好门户别扰了辛氏休息,慢慢往西夹道走。

杨芷看着她瘦小却挺直的背影,呆了片刻,忽地急走两步追上去,抓住杨萱的手,“萱萱,你听我说,我没有想抢你的亲事,是姨娘,姨娘太心急了,唯恐我嫁不出去。你也知道,我最近相看了许多人家,都没有合适的,所以姨娘…”

“姐,别说了,”杨萱微笑着打断她的话,“我都明白…如果姐真的没想过,先前姨娘刚开口的时候,就会拦住姨娘,可见姐还是想了。不过没关系,我是真心实意想让给你。以前你对我的那些好,我都记在心里,会报答姐。”

轻轻地抽出手,转身继续往玉兰院走。

秋风吹动她藕荷色的罗裙,裙裾飘荡,隐约可以瞧见裙底那双精致小巧的缎面绣鞋。

那双鞋是杨芷做的,给杨萱十一岁的生辰礼。

杨芷有些心安,杨萱一向重情意,两人素日相处得好,不会因为王姨娘闹得这一出就冷落彼此,可莫名又觉得惶恐,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溜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王姨娘果然染了风寒,辛氏将李显媳妇打发过去帮忙给王姨娘煎药。

第二天,杨芷一大早就叫上杨萱跟辛氏请安。

辛氏正坐在大炕上给杨桂讲黄香温席的故事,见到两人进来,脸上立刻漾起欢喜的笑容,就仿佛昨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似的。

杨芷忐忑不安地开口,“母亲,昨天姨娘行事欠妥当,我替她…”

“过去的就过去了,不用总抓着不放,”辛氏笑吟吟地从炕桌上的托盘里抓起两只蜜桔塞给她,“昨儿你爹爹出去买的,稍有点酸,倒是很好吃,你尝尝。”

说着剥开一只,递给杨桂。

杨桂还不太能控制住手劲儿,抓了个满把,有汁水儿顺着指缝淌下来。

辛氏忙寻帕子给他擦干净,又笑着对杨芷道:“姨娘病着,身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多陪陪她,不用往我这里跑了。如果姨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厨房做。”侧头对文竹道:“摆饭吧。”

很显然,他们要吃早饭了,并没有打算让她一起吃。

杨芷咬咬唇,屈膝对着辛氏福一福,“那我先退下,等下午再来看望母亲。”

辛氏笑道:“不用来回跑,病人为大,照顾好姨娘就行了。”

杨芷默默地走出正房院,低头瞧着手里两只蜜桔,用力一攥,桔皮裂开,汁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巳初时分,云裳阁的绣娘应约来量尺寸,顺道带来一沓子裁下来的布片作为样品以供挑选衣料。

杨萱打算做两件锦缎褙子,两件杭绸袄子,还撺掇着辛氏做了件冰蓝色妆花褙子和银红色云锦褙子。

杨桂小,用不着特意去裁缝店做。

辛氏又吩咐文竹到清梧院找了件杨桐穿的袍子,让绣娘记下尺寸,给杨桐做两身直缀。

没有人提及杨芷。

杨芷得知消息,神情木木地什么也没说,可走路的脚步声却比往常重了三分,端茶倒水的动静也比平日大。

王姨娘心知肚明,哑着嗓子怒道:“想巴结辛氏就尽管去,朝我使什么性子摆什么脸子。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杨芷恼道:“我怎么摆脸子了,难不成连口水都喝不得?”说着眼圈便红了。

王姨娘顿时软下来,开口道:“辛氏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既然不给做衣裳,那么过年有客时,你就穿往年那些旧衣裳,让别人都看看她的贤惠大度。”

李显媳妇端着药碗过来正听到王姨娘的话,心里恨得牙根痒。

她针线活儿好,府里但凡出门见客的衣裳总找她裁,就她所知,单今年辛氏就给杨芷做了不止十件新衣裳,尤其是春天,她连着好几个月净是为杨芷忙。

这养着养着还养出白眼狼了。

李显媳妇气不忿,“呸”一声朝碗里啐了口唾沫,这才加重脚步撩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