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月光愈加明亮,将窗户纸照得一片银白,也在帐帘投下清浅的月影。

杨萱睁大眼睛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萧砺那双阗黑到辨不清深浅的眼眸。

他不许她站在黑暗处,说倘若有人用麻袋当头兜了去,谁都看不见。

可是,他怎么就看到她站在巷子口了?

此时此刻,相隔不远的一座宅子里,也有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第62章

夏怀宁睡不着。

此时外面北风凛冽, 他却激动个得浑身冒汗, 恨不能就这样只穿着中衣跑出去,对着苍天大喊两声,“我能行,我会成功!”

谁会想到,临近午夜, 灯市上不管摊贩还是行人快散尽了,太子殿下竟然陪着启泰帝轻车简从地出来观灯。

老虎灯扎得结实, 威风凛凛地立在寒夜里。

上面的旗幡被风扬起,金粉写成的大字被月光映照得熠熠生辉。

启泰帝默默端详片刻, 连着说了三声“好”。

范直躬身道:“这是夏公子想出来的点子, 夏公子年仅十六,可前年就过了童生试, 眼下正在顺天府学就读,真正是少年天才。”

夏怀宁匍匐在地上,竖起耳朵静静聆听着范直对他的溢美之词。

少顷,一角明黄色云锦常服映入眼帘, 常服下, 明黄色缎面朝靴时隐时现, 骤然停在他面前。

接着头顶响起威严的声音,“抬起头来。”

夏怀宁战战兢兢地抬头, 对上一张虽然老迈却端肃冷厉的脸, 匆匆一瞥, 再度俯下~身子。

启泰帝淡淡说一句, “果真是年轻,不错,不错。”随即,被众人簇拥着离开。

夏怀宁衣衫尽湿,两腿抖得几乎站不起身。还是一名刚十岁出头的小太监将他搀扶起来,凑在他耳边道:“范公公请公子稍候片刻,他尚有话对公子讲…等伺候圣上歇下,即刻便来。”

夏怀宁当然要等。

毕竟范直将是丰顺年间炙手可热的御前大太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他原本衣衫穿得少,适才得见圣颜又惊出一身冷汗,现下汗已尽消,中衣湿漉漉地箍在后背上,凉的难受。

好在,范直并没有耽搁太久,就自东华门出来,见面就跟他道喜,“圣上见过的能人海了去,可得他亲口夸赞的却没几个。他日夏公子飞黄腾达,切莫忘记咱家曾在圣上面前为公子美言过。”

夏怀宁连道不敢,一颗心却仿似兜满了风的船帆,满腹豪情壮志。

这一步,他又走对了!

他提出做老虎灯,不仅因为今年是虎年,也不仅想让百姓记得太子之师的威猛,还因为太子肖虎,今年是他的本命年。

前世,太子改元那年,就有人做了这么一架老虎灯供万人敬拜。

灯身里糊着银箔,银箔反射了烛光,再透过轻薄的素绢投射到外面,自然比别的花灯更加耀目,更加明亮。

去年春节,靖王出足了风头,在京都名声大振,而太子却因为西北战事的不顺一直饱受诟病。

夏怀宁惴惴了大半年,好几次都想改弦易张投奔靖王,可思及前世太子凌厉的手段,又按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直到太子凯旋而且在长安街说了那么几句话,夏怀宁这才安定下来,打定主意要帮太子将威望树立起来,所以就想起在上元节的时候搭建这么一座老虎灯,而且让那些富有才学的士子到灯谜台上。

灯谜台上悬挂的灯谜都是饱学之士所作,猜中者不但能得到精美的宫灯,还能得到太子亲手准备的湖笔端砚。

正如佳人爱红粉,英雄爱宝剑,但凡有学识者,哪个不爱好笔好砚?

范直听夏怀宁提到这两个想法,当即就与他议定细节,理出章程呈到太子案前。

原本夏怀宁只是想趁机攀附上太子,没想到竟然还得到了启泰帝的称赞。

既然已经在圣上面前留下好印象了,那么明年他想要参加秋闱。

他有前世的底子,虽然并不太扎实,可重生这三年,他确实是苦读了的,又跟杨修文学了不少时文策论的窍门。

春闱他没有十分的把握,可秋闱还是很有信心的。

按照前世的轨迹,后年春天,启泰帝会卧床不起,太子监国。

他有了举人的身份,已经可以谋个一官半职,然后想方设法谋些银钱,买一处宅子。然后,等太子登基,开恩科的时候,他再参加春闱,混个进士。

而当务之急,他得让杨萱知道,他来了!

他因她而来!

这年春天,朝政应该是波谲云诡,太子跟靖王之间明争暗斗,不分高低,而百姓不管这许多,仍是该种田种田,该读书读书。

过了正月二十,杨桐与范诚便收起嬉闹的心,卯足了劲儿准备童生试。

杨萱给杨桐精心缝制了考袋。

墨蓝色的锦缎为底,上面绣着喜中三元的图样。

喜中三元是一只喜鹊落在桂圆树上昂首鸣叫。

杨萱用了十足的心思,桂圆饱满丰润,枝叶青翠碧绿,喜鹊乌黑油亮,尤其两只眼睛是用黑丝线混着金银线绣成,看上去神气十足。

杨桐感激不已,连连道:“让萱萱费心了。”

杨萱玩笑道:“我也不单是因为大哥,而是想那么多赶考的人,如果有人问起大哥的考袋,兴许我还能得个手巧的名声。”

辛氏笑嗔,“要那个名声干什么,又不是要开绣花铺子。”却是吩咐杨桐,“这两天夜里不要熬太晚,读书在于平日,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上。要养足精神,才能把学过的东西都发挥出来。”

杨桐恭声应着。

临考前一天,杨萱亲自下厨烙饼打算给杨桐带进考场吃。

为了让饼暄软,和面时,杨萱多打了好几只鸡蛋里头,又倒了半盅羊奶。

馅料则备了两种,一种是甜味的,用白糖夹着蜜渍桂花,另一种是咸味的,用的是椒盐混着芝麻碎。

烙饼需用慢火,半点儿急不得。

王嬷嬷给杨萱打下手,往灶坑里填稻草,杨萱则踩着两只摞起来的蒲团不错眼地盯着锅里的饼。

饼受了热,一点点鼓胀开,散发出淡淡甜香,颜色也开始变得微黄。

杨萱握着铲子正要翻个面儿,不知从哪里蹿出了一只黑猫,擦着她的脚边跑过去。杨萱吓了一跳,身子歪一歪差点摔倒,等定下神再往锅里看,饼的底面已经略有焦糊。

杨萱忙挨个翻了面,没好气地问王嬷嬷,“谁养的猫,怎么不看好了?”

往常在厨房打杂的婆子赔笑道:“回禀姑娘,这猫并非家里养的,是只野猫。去年秋天里,不知道被谁家混小子打断了腿,躲在柴火堆里养伤,我瞧着可怜,把吃剩下的饭菜给它喂点,时候久了,它就天天过来蹭饭。正好,厨房里也怕招惹老鼠,我就寻思着有只猫也不错,顺道抓抓老鼠。要是姑娘不喜,我这就把柴房后墙的洞堵上,再不叫它进来。”

杨萱无谓地说:“算了,你愿意养就养着吧,它不伤人吧?别抓了人。”

“不伤,不伤,”婆子连忙道,“它通人性哩,因为被人伤了,见人都躲得远远的,只要别靠近,它不会抓了人。”

杨萱看着锅里的饼色泽已经金黄,没心思再跟她费话,挥挥手让婆子退下,又让王婆子熄了灶坑的火,让饼就着锅里余热真正熟透,才盛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辛氏带着杨芷姐妹并杨桂一并将杨桐送出门外。

范诚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没想到夏怀宁也在。

两人离得远远的,谁都没有搭理人。

夏怀宁给杨修文和辛氏行过礼,笑道:“我怕迟了,紧赶慢赶才过来,刚好赶得及。”又嘱咐杨桐,“拿到卷子先别着急答题,从头到尾看一遍,是不是少了或者错了页,万一不对赶紧找人更换。对了,你带了薄荷等醒脑之物没有,正午时分容易犯困,若是困了就停笔眯一会儿,再嗅些薄荷冰片,等脑子清醒了再开始答。”

杨桐拍拍考袋,“都在里头了,二妹妹给准备的,非常齐全,阿诚也有一份,你放心。”

夏怀宁笑笑,“那就好,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答题别紧张,想好句子再往纸上誊写。”

杨桐一一应着,笑道:“父亲跟母亲都嘱咐过了,我都知道,行了,我走了。”

跟范诚上了马车。

杨修文则骑马在旁边随着。

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夏怀宁这才收回目光对辛氏道:“阿桐学东西细致,又肯往深里学,肯定没问题,师母尽管放心吧。”

辛氏笑道:“阿桐尽力就好,能不能考中就看天意了。怀宁一早赶过来,吃了早饭没有?”

“吃了,路上买了包子。”夏怀宁应道,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只木刻娃娃,“前两天逛铺子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买了回来,不知道二妹妹喜欢不?”

辛氏接在手里仔细端详会儿。

娃娃是松木刻成,约莫两三岁的样子,脸蛋白白胖胖的,穿蓝色长衫,皂色裤子,头顶梳个小抓髻,憨态可鞠。

再仔细瞧,娃娃的眉眼很有几分杨萱的模样。

辛氏恍然,想必夏怀宁看出这娃娃模样像杨萱,所以特特买了来,遂笑道:“倒是有趣。”转头递给杨萱,“好玩不?”

杨萱粗粗扫一眼,脸色立时变得煞白…

第63章

这分明是夏瑞的样子!

娃娃刻得精细, 眉眼口鼻栩栩如生, 工匠还给上了色,眉毛涂得乌黑,双唇涂成粉红,两颊粉里透着白,跟真人似的。

乍看起来, 确实有点像杨萱,但仔细端详会儿, 就会发现那双桃花眼其实跟夏怀宁一样。

尤其右耳垂还点了一粒小黑痣。

夏瑞的右耳垂就有痣,夏太太很得意地说:“耳朵有痣好, 既聪明又孝顺, 等瑞哥儿长大了赚银元宝给祖母花。”

可夏怀宁怎么会知道夏瑞?

纵然夏瑞是他的儿子,可那是前世的事情, 跟今生完全不相干。

难不成他也是…

杨萱心中忽地生出个念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夏怀宁。

夏怀宁仿似完全没有在意她,仍跟辛氏说笑,“木刻匠人很有意思, 把每一个刻出来的娃娃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不但取了名, 还有生日。”

目光扫一眼杨萱,薄唇微启, “这个娃娃名字叫做瑞, 祥麟瑞风的瑞。生日是六月十八, 匠人十六那天开始刻, 用了足足两天工夫刻成。”

这怎么可能?

杨萱生夏瑞那天就是六月十八。

她六月十六那天半夜觉得肚子疼,打发春桃去找夏太太,夏太太没过来只随意说了句,“早着呢,等天亮再说。”

夏怀宁听闻披着衣衫去请稳婆,稳婆请来了,可杨萱却又不疼了。

稳婆半点怨言没有,耐心地嘱咐她一些话,“…还没到时候,真正生可比这疼得厉害。头一胎生得慢,不用着急,我这两天没别的事,就在家里待着,等再疼起来就叫人唤我。”

因半夜折腾她一趟,杨萱赏给她五两银子。

稳婆千恩万谢地走了,夏太太却气得拍床板,“这个败家婆娘,当自己多金贵呢,生个孩子给两把鸡蛋足够了。有这银子怎么不知道孝敬我这个婆婆?”

气归气,终是顾及着杨萱肚子里的金孙,没当面对杨萱说。

杨萱消停一上午,中午歇完晌觉又开始疼。

这次她得了教训,一直忍着,直到忍不住才唤人去请稳婆。

稳婆不慌不忙地吩咐厨房烧水,炖鸡汤,又把杨萱备好的细棉布剪成方块,搭在竹竿上晾晒。

夏日太阳毒,没多大会儿细棉布就干透了,散发出好闻的阳光的味道。

夏太太又是一阵心疼,粗糙的手摸着棉布,唉声叹气,“我生养了三个孩子,都是用破衣裳垫着,不也啥事儿没有?沾了血洗不出来,都白糟蹋了。我回去拿几件旧衣裳过来,这崭新的布用来干点什么不好?”

夏怀茹抢白道:“娘这是干什么,萱娘自己的嫁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有这闲工夫倒是给萱娘煮碗面,也好有力气给你把孙子生出来。”

夏太太果真到厨房煮了鸡汤面。

夏怀茹亲自喂给杨萱吃,一边喂一边嘟哝着,“你比我有福气,还能生下个孩子。我但凡能生出一儿半女,也不至于被人撵回来…这个家我真是待够了,早晚得寻个人再嫁出去。”

杨萱疼得浑身冒冷汗,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些什么。

足足煎熬了一夜,临近天亮时,终于生下夏瑞。

六月十八,用夏太太的话来说,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

而现在夏怀宁说这木头娃娃名叫“瑞”,又是六月十八的生日。

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他也是转世而来。

前世的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

杨萱脑子一片空茫,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笑道: “刻个娃娃还这么讲究,又给取名又过生日的,这是当孩子养呢?” 将木刻娃娃还给辛氏,“是挺有意思,头一遭儿听说。”

辛氏将娃娃还给夏怀宁。

夏怀宁忙道:“这是特地买了给二妹妹的,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个干什么?”

杨萱淡淡地拒绝,“我不喜欢,不想要。再者,我已经长大了,不能随便要外男的东西,即便经过长辈的手也不要。多谢夏公子美意,心领了。”

掉头往门里走。

辛氏歉然道:“这孩子,真没礼数…不过阿萱说得对,你们都大了,虽说不是外人,该避讳之处也要避讳,怀宁还是拿回去吧。”

夏怀宁悻悻地接过娃娃,“是我考虑不周,多谢师母提醒。我还约了同窗温习窗课,等阿桐考完之后我再过来叙话。”

恭敬地朝辛氏揖了揖。

辛氏目送着他离开,这才牵了杨桂的手进门。

杨萱在正房院等着她,不满地说:“娘以后别随便接外人的东西。”

辛氏道:“怀宁又不是外人…行了,我知道了,也告诉怀宁以后要避讳着些,不能再跟从前那样了。倒是你,越来越没有礼数,怀宁诚心给你,你即便不要也应当道个谢,扭头就走算什么?”

“我不想看到他,”杨萱很郑重地说,“娘,从头一次见到夏怀宁我就讨厌他,觉得他假惺惺地藏着坏心思。以后告诉大哥别跟他来往了。”

辛氏不以为然道:“人家可比你有礼数,又是满腹才华,虽然年纪小,行事却老成。你爹说他在府学也很受同窗欢迎。阿桐跟他来往,跟着学点东西,而且人跟人之间就得经常相处才能有情分,年半载的不见面,就是往后想要怀宁拉扯阿桐一把,也不好开口。”

杨萱说服不了辛氏,只得作罢,起身道:“我回去写会儿字。”

出门,满腹烦躁地顺着西夹道往玉兰院走。

未及走近,便闻到一股浓郁的幽香。

前几天玉兰树的花苞就鼓胀胀的,早起时还不曾绽开,没想到只这会儿工夫竟然开了好几朵。

而杨芷,披件青碧色缎面斗篷,站在玉兰树下,仰着头,似乎正在欣赏玉兰花。

听到脚步声,杨芷转过头,微笑道:“大哥今天考试,偏偏玉兰花就开了,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杨萱不由也欢喜起来,望着洁白的花瓣,深吸口气,“肯定是…今年花骨朵这么密,一茬开完再开一茬,屋里就不用熏香了。”

“也是,回头折个枝子插瓶,”杨芷赞成地说,思量片刻,迟疑着开口,“刚才萱萱好像很惊讶很生气,怎么了?是夏公子惹着你了?”

先前辛氏只顾着跟夏怀宁说话,没有在意杨萱的脸色,杨芷在旁边却看了个清楚明白,杨萱脸色白得厉害,垂在身侧的手都忍不住在发抖,过了些时候才恢复平常。

杨萱气呼呼地回答:“要是换成姐,姐不生气吗?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破娃娃说跟我像,难道我是让人玩耍的物件?我觉得他是没安好心,成心想羞辱我。他怎么不让匠人按照他的模样刻一个让大家玩儿?”

杨芷不信。

一个木刻娃娃,就是有几分相像,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值当如此生气?

尤其杨萱性子软,加上阖家都护着她,平常难得生气,最多就是嘟嘴撒个娇,可今天气得手都发抖了。

这其中定然有大事,而且是杨萱与夏怀宁之间的事儿。

可是,杨萱出门时候不多,开春以来也就去过大舅母家一次,再就赏过花灯。

去大舅母家,她也跟着去了,并没有特别之处。

那就是上元节灯会有事儿发生?

杨芷抓耳挠腮地想知道,更想知道假如范诚得知杨萱与夏怀宁之间不清不楚会是什么感受。

他还会心仪杨萱吗?

杨芷抿嘴笑笑,“萱萱想太多了,不过夏公子对萱萱确实是好,头两年过生日都是费尽心思准备礼物送来,平常送的点心也都是萱萱爱吃的口味。一回两回说是碰巧,可不能回回都巧合…相较起来,范家三哥肯定还不知道萱萱喜欢什么样的点心吧?”

杨萱顿生警惕之心,静静打量杨芷几眼,笑道:“要不姐去告诉一下范三哥?就说我不太爱吃甜的,更喜欢稍带酸味的点心,咸味或者椒盐味的也喜欢,再把夏怀宁往常都送的东西说一遍,不过姐最好先誊录下来,免得忘记了。对了,姐肯定能记着,我可是一样都没留,全送到大哥那里了。”

杨芷面色红了红,干巴巴地笑,“我又不爱往外院去,偶尔去一次半次,也不能碰见范三哥。再说,我也不是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就是提醒你一声,别被人挑了错处去。今天幸好范三哥不在,倘若被他瞧见,你就是有嘴也说不清楚。”

“怎么说不清楚?”杨萱板起脸,正色问道,“家里一众人都在,有不清楚的地方尽管找人问,即便去问阿桂,阿桂也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更何况,八字未合,庚帖没换,范三哥若是不愿意,大可不结这门亲。”

杨芷笑笑,“好了,好了,我不该多嘴,倒惹出你这一番长篇大论来。你跟夏公子没事就好,外头风大,我回屋了。”

杨萱怔怔地站在原地,怒气压抑不住地弥散开来。

不是为杨芷,而是因为夏怀宁。

真没想到他竟也是重生再活,难怪小小年纪就能读《谷梁传》,难怪当初特意换到鹿鸣书院,也难怪他每次送的东西都能送到她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