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时分,茂昌车行的马车如约停在胡同口。

杨萱将收拾好的包裹送上马车,又把各处门窗关好,上了锁,这才离开。

一路上脑子没闲着,时而寻思从哪里找个既可靠又能干的掌柜,时而考虑做些什么样的点心才好卖,又想着取个什么样的店名才顺口。

要是做出来的东西跟知味居或者客来顺完全一样是不行的,那两家店开业足有十几年了,在周遭百姓心中早有了口碑,自己开家新铺子,势必要有些新鲜东西才能吸引人来。

不知不觉,便走到田庄,恰是吃饭的点儿。

姚兰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夹在四碟清淡的素菜中间一盘烙得金黄的杂面饼显得格外惹眼。

杨萱掰一块塞进口里,眸光骤然亮起来。

不管是苏式点心还是京样点心,大都以甜为主,或者特别油腻。吃两三次是新鲜,次数多了未免嫌腻。

这种杂面饼咬起来香喷喷,未必没人喜欢。

吃完饭,杨萱迫不及待地去请教姚兰,姚兰毫不藏私,乐呵呵地说:“这种面饼最简单,白面掺着豌豆面,或者抓一把高粱面也成,搅拌匀了,往锅沿上一贴就得。不过要好吃,和面时打个鸡蛋,加两匙白糖,锅底放油,摊得薄薄的,比芝麻脆还好吃。”

杨萱记在心里,又问:“张嫂子还会做什么面食?”

“我会得都是粗茶淡饭,姑娘未必吃得惯。”姚兰突然扭捏起来,绞尽脑汁想了想,“前年老爷不是让我们种红薯?红薯煮熟之后和在面里头,炸馃子很好吃,可惜这会儿红薯没长成,要不就做给姑娘尝尝了。对了,我能做豆面发糕,今儿发面来不及,明天给姑娘做。”

杨萱点头应好。

第二天姚兰果真蒸了一锅红枣豆面发糕,发糕金灿灿的,香软可口。

杨萱吃着好吃,便跟姚兰学。

发糕却不像杂面饼那般简单,要三勺白面加一勺黄豆面,再加上一大匙白糖,用面引子发起来。

白面的多少、发面时候的长短都有讲究。

杨萱连着做了五六次都没成功,便将称不上发糕的发糕分给田庄的孩子们吃。

虽然不成功,也是用足了白糖和猪油,较之平日里的杂粮窝头好吃得多,孩子们吃得不亦乐乎,每天闻着味儿在门口等着。

春桃端盆水让他们洗手,然后把发糕切成小块,每人分一块。

杨桂和薛猎户那个叫做薛大勇的侄孙子也夹在他们中间,伸着手要发糕吃。

因为萧砺之前提起过薛大勇,杨萱特地多留意了他几眼。

薛大勇比杨桂大两岁,刚六岁,可行事举止却很老成,拿到发糕后会道谢,让给旁边的弟弟薛二勇吃。

有时候他们来得晚,薛二勇着急吃,薛大勇会用狗尾巴草编一只小兔子送给排在最前头的孩子,两人交换位置。

若是前头的孩子不肯换,薛大勇也不急不恼,反而会给吵闹的薛二勇讲道理,非常有兄长风范。

春桃私下里也跟杨萱道:“小小年纪做到这地步不容易,如果能跟在少爷身边就好了,一来是个玩伴,二来少爷多少也能学着点儿。”

杨萱深以为然,便去跟薛大勇的爹娘商量。

薛大勇正经祖父尚未开口,薛猎户就拍板决定了,“行,没问题。”

看着旁边薛大勇父亲尴尬的脸色,杨萱解释道:“明年开春之后,打算给阿桂请个先生,因怕他独自不愿意学习,想让大勇做个伴儿,以后到书院也可以互相照应。”

薛猎户又道:“去,怎么不去,跟着读书是好事儿,否则连账目都看不懂。”

杨萱续道:“不用着急决定,我们等过完七七才回京里,走之前给我个信儿就行。”

从薛家回来,杨萱接着做发糕,竟然做成了,而且出人意料得好。

杨萱留出来三块打算第二天早上去坟地时带着,其余的仍是让春桃分给了孩子们。

这些天杨萱都是这么过的,清晨吃过早饭便带着杨桂去坟前坐一坐或是拔拔草,回来后开始和面,跟姚兰一道准备午饭。

下午歇完晌觉就看会儿辛渔写的那本册子。

册子她已经读得熟了,估摸着能照猫画虎作出纸笺来,只苦于田庄不比京都方便,有些材料无处可买不能尝试。

期间萧砺给她写过一封信,信上只寥寥数字,“我已抵达大同,一路平安。”

杨萱猜测着应该是刚到大同时写的,可信送到田庄已经是萧砺离开的第八天了。杨萱本想告诉萧砺,她跟程峪要合伙开笔墨铺子,思来想去怕信件被人瞧见另生事端,便未多提,只写了自己和杨桂在田庄的几件琐事。

顺道将她用兔皮做得一对护耳寄了过去。

等到杨萱收到萧砺的第二封信时,桃花引了静姑姑过来…

第96章

一年多未见, 方静憔悴不少, 原先是个圆脸盘,竟然显出尖下巴了,眼底青紫,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

明显是睡眠不足所致。

方静走上前, 整整裙裾就要跪下,春桃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了。

杨萱道:“一起坐着说会话就是, 用不着行这么大礼。”

方静便屈膝福了福,在杨萱下首的椅子坐下,细声细气地说:“早就听说姑娘家里的事儿,替姑娘难过了好几天, 杨大人那么好的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却听说他待人最是心善,怜老惜弱。真是好人不长命, 坏人活千年, 怎么就被人陷害成谋反了呢?”掏帕子摁摁眼窝,“去年我受过姑娘恩惠,心道这样时候,一定得来看看姑娘。先头桃花说姑娘来去仓促不得闲, 这会儿姑娘长住, 我也终于见到姑娘了。姑娘可千万要节哀,爱惜自己的身体。”一边说, 眼圈又红了, 眼角有泪慢慢沁出来。

杨萱默默地看着她, 暗自叹了口气。

自打抄家到现在,差不多一个多月,她哭过不知道多少回,眼睛几乎都流干了。现下对于杨修文跟辛氏的离世已经很平静地接受了。

看着方静流泪,不知为何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像是特地引她泪水似的。

方静也意识到这点,忙拭干泪,“瞧我,净说这些不该说的,没得让姑娘跟着伤心。”将膝头上的包裹卷儿打开,取出一摞帕子和两只荷包,“这几天赶出来的,姑娘将就着用。”

荷包是石青色,一只绣着玉簪花,一只绣着栀子花,看起来很雅致。

杨萱仔细端详两眼,见针法不细,却很匀称,跟先前方静送来的荷包不太一样,遂问:“这也是你绣的?”

方静摇头,“是我娘绣的,我娘曾经做过绣娘,会一手好绣活,嫁给我爹后,天天忙碌家务就搁下了。听说姑娘家里的事情之后,我娘非得亲自绣只荷包,感谢姑娘素来照拂之情,但她现在眼神不太好使,足足绣了半个月才做出这两只。”说着展开帕子,“这是我专门给姑娘绣的,特意挑的素色花样,要是姑娘看着当意,我再绣几条。姑娘眼下身边人手少,姑娘有什么绣活尽管交给我做。我虽然手艺不精,但肯定会尽心尽力。”

杨萱朝春桃使个眼色,春桃心知肚明,脸拉得老长,掏出荷包,挑来拣去取出块不到二两的银子。

方静拒绝,“使不得,姑娘上次已经赏了银子,万不可再收。”

杨萱道:“你靠做绣活养家,又花费这些工夫,我怎能白要你的东西?”坚持让春桃把银子给她。

方静千恩万谢地走了。

春桃没好气地对桃花道:“姑娘现在没人依靠,孤苦伶仃的,以后你就别再带人来打秋风了。就这几张帕子,拿到集市上卖,能卖一百文两百文?”

桃花眨巴着眼,“静姑姑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要来感谢姑娘,还说姑娘心里肯定难受,想必愿意跟人多说说话,开解一下。”

春桃狠狠地瞪她一眼。

想感谢的法子有得是,用不着特意加重了语气说花费半个月工夫做出来,也不用一口一个“专门”,一口一个“特意”。

如果方静真的空手离开,说不定转头就会告诉别人,她半个月做出来的绣活都孝敬给杨萱,一文钱没得到。

春桃有心好好教训桃花一顿,把方静的小心思掰扯出来,可想到她才八岁,未必听得懂,遂道:“这会儿你娘空闲,你把今天这事还有上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你娘说一遍,看她怎么说。你还记得吧,上次这个静姑姑来,也是送的荷包,姑娘赏给她五两银子。”

桃花点点头,正要退下,春桃恶声恶气地道:“还有,不许再带那个静姑姑来,否则我连你一道撵出去”。

桃花撒腿跑了出去。

杨萱对春桃道:“算了,一年就这么一次,桃花也是不懂,不用对她这么凶。”

春桃不满地说:“一年一次也不行,二两银子顶我两个多月的月钱呢。”

杨萱挑眉,“你是抱怨我没给你发月钱么?”

春桃立时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月钱不月钱没什么,只要有口饭吃我就愿意跟在姑娘身边,没有也成,我能挣给姑娘吃。”

杨萱自然知道。

前世春桃和春杏就一直跟着她,从杨家到夏家,再到田庄,没有离开过。

杨萱自觉亏欠了她俩,这世定要补偿回去,所以对于春杏想当绣娘,她没有半分不满,而且以后总会找到机会再帮衬她一把。

至于春桃,如果她成亲,杨萱会置办嫁妆将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如果她不愿成亲,那就一直留在身边好了。

想到此,杨萱笑笑,“你帮我研墨吧,我给萧大人写封回信。”

春桃应声,走到书案前。

萧砺的信仍然简单,只六个字,“诸事均好,勿念”。

字体架构很不工整,不像是正经临摹过字帖的样子,笔锋却极有气势,撇捺勾画运转之间透着股狠劲儿。

杨萱不由就想起他浑身散发着的戾气和那双阴郁而凶狠的眼眸,心里暖了暖。

她想他了。

可垂眸看到信纸又是无语。

亏得他临走前三番五次说会给她写信,这样的信她一天能写一百封,隔三天寄出去一封,既简单又省事。

杨萱想到做到,铺开纸一连写下八张“诸事均好,勿念”,告诉春桃,“隔上半个月寄出去一封,足够用四个月的。”

春桃讶然,“姑娘,这个,这不好吧?”

“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好的?”杨萱嘟哝着,等字迹干透,将纸折起来,“先收着,若是大人下封信还是这几个字,那就照此办理。”

重新铺了纸,换一支羊毫细笔,把杨桂跟大黄在田庄里玩野了心,一人一狗天天滚成泥猴才回家的事情说了说。

只字未提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萱给杨修文三人烧过七七之后,便打算回京都。

岂料,回城的前一天竟然下起大雨。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停,进出田庄的路泥泞不堪,自然未能走成。

杨萱正好把每间屋子都检查一遍,因前年房屋整修过,并没有漏雨之处。

而养鹅的张大爷家里房屋却塌了一间,万幸儿媳妇带着孙子回娘家拜寿了,儿子一人在家,只脑袋被落下了的瓦片砸了个大包,再无其它伤处。

张大爷忙在院子里设了香案敬拜各路神仙,佃户们自发自动地聚集起来帮他修缮屋顶。

三天后,路面差不多已经硬了,薛大勇的父亲薛壮终于松口让薛大勇跟着一道去京都,还特地借了牛车送他们回去。

车上除了四人一狗外,还有佃户们凑的一大篮子鸡蛋,一筐黄瓜茄子豆角等蔬菜以及甜瓜西瓜等。

以往杨萱出入京都都是从正阳门或者阜成门走,薛壮路不熟,走的是玄武门。

刚进京,杨萱见到臭水河那边成片断砖残垣,数十个衣衫滥芋的壮丁正搬石头砖块,有孩童嘶声裂肺地哭,混杂着妇人不耐烦的斥责声。

穿着藏青色裋褐的军士挥着鞭子,不时吆喝着:“快点快点,别瞎站着,赶紧搬。”

看样子,是朝廷征收了这处地方,正勒令百姓搬迁。

杨萱不忍目睹这种场面,也让杨桂转过头去,谁知杨桂记性好,指着不远处嚷着道:“萧大哥带我来过这儿,有很多没有衣裳的小孩还有狗。”

臭水河往西就是小沟沿。

杨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经意看到个正抬木头的壮丁,便是一愣,急忙对薛壮道:“先靠边停停,我找个人。”

小心地提着裙角跳下车。

春桃紧跟着下来,问道:“怎么了?”

杨萱低声道:“我看到松枝了,抬木头那个,穿着蓝褂子,是不是他?”

这空当那人已经转过身,春桃只瞧见个背影,仔细打量一阵儿,不太确定,“看着像,不好说。”

“过去看看。”两人走到看守的军士面前,屈膝福一福,“官爷,我们来寻个人,恳请行个方便…大热的天,官爷吃盅酒解解乏。”

春桃飞快地递过一块碎银子。

军士拿起来掂了掂,上下打量杨萱跟春桃几眼,努努嘴,“快点,别耽搁活计。”

春桃应一声,赶紧朝松枝走去。

杨萱赔笑道:“官爷,这里是做什么?”

军士得了银子,又见杨萱穿戴干净,模样漂亮,双手一叉腰道:“前几天下雨,这里倒塌了不少房子,太子殿下开恩,给百姓寻了新住处,这块地修整出来另作他用。”

如果真是搬了新家,百姓应该高兴才对,何至于这般哭哭啼啼的。

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杨萱不想追根问底,续又问道:“这些壮丁是哪里来的,其中一人像是我家一远房亲戚,不知道能不能替他赎身?”

“赎身?”军士再度打量她几眼,“赎身至少得十几二十两银子,你有这个闲钱能买两个正小厮使唤了。而且这些都是狱中放出来的刁民,不给点颜色看看收不住性子。”

杨萱道:“麻烦官爷指条路子,我表姑天天想儿子,两眼都快哭瞎了,几家凑一凑,怎么也得凑出赎身银子来。”

军士道:“你家要是有门路,先去工部找章主事,再去顺天府牢狱给他去了名。不过你最好快点,这地方有个七八天就干完了,下回说不准到那个地方干。”

杨萱谢过他,正见春桃回来,与她一道仍然回到车上。

春桃道:“真是松枝,说是抄家那天妄图逃走被单独关押起来,没跟其他人在一处,现在正四处干苦役。我问过他,如果赎身,要去工部除名,还得到牢狱交上顶替劳役的罚银。松枝说不用姑娘操心,他最多干上五六年就能放出来。”

赎身的路子跟军士说得一样。

杨萱想替他赎身,一来松枝也是受到杨家牵连才来做这苦役,二来松枝知根知底,正好帮她打理铺子。

第二天一早,杨萱安顿好杨桂与薛大勇,就往东江米巷这边走。

她想先找找章主事,能办成最好,如果不行再请程峪帮忙。

刚走到六部门口,便看到里面走出一人,面色很白净,穿了件灰蓝色的长袍…

第97章

脸上自来带着三分笑意, 正是萧砺的义父, 范直。

杨萱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招呼, 范直已经板起脸斥责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堂堂官府衙门,怎能容闲杂人等到这里来放肆?”

扑头盖脸先是一顿训斥。

旁边看大门的守卫“噗通”先自跪下了。

杨萱也有些慌, 开口辩解道:“公公, 我是有事…”

不等说完,只听门内传来一把威严的嗓音,“怎么回事?”

紧接着, 在几位內侍的簇拥下,从里面走出一人。

那人身穿青莲色祥云团花的直缀, 腰间束着白玉带,玉带上缀着红宝、蓝宝好几块宝石,浑身带着不加掩饰的奢华。

杨萱双膝一软, 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这个人是太子楚洛。

当初在清和楼, 她远远地看他举剑高呼,已经感觉到势不可挡的凌厉气势, 现在离得近,扑面而来的天潢贵胄独有的肃穆与威严教她不寒而栗。

以至于连父母双亡的怨恨都不敢有。

只能俯身跪着。

就听到范直低声解释,“她是先前翰林院杨修文的嫡次女, 因年纪尚幼, 蒙赦无罪, 不知道因何在此徘徊。”

太子“哦”一声, “抬起头来。”

杨萱战战兢兢地抬头, 开口道:“禀殿下,民女并不敢冒犯官威,实乃有事。”

太子垂眸一瞧,十二三岁一小姑娘,穿青衣素裳,脂粉不施钗环未戴,看上去清爽素净,秋水般明澈的杏仁眼里是不容错识的紧张与敬畏。

太子面色稍缓,问道:“何事?”

杨萱定定神,回答道:“昨天无意遇见家中旧仆在臭水河附近做苦役,那人名叫松枝,本是我父亲的小厮,行事向来稳重可靠,却因我家里变故被牵连受苦,民女想替他赎身。经人指点先要到工部去了名,再往牢狱交纳赎金,所以才来到此处。”

范直眸光转一转,对旁边小黄门道:“去问问可有此人?”

小黄门腿脚快,不大会儿跑回来,“是有个叫松枝的,现下派送在小沟沿那边服役。”

太子听闻,没再多问,阔步离开。

范直稍顿片刻,对杨萱道:“殿下恩准了,进去吧。”

又看向始终跪在旁边的守卫,“好好当差,都是紧要衙门,不能任人擅入。”

守卫连连答应。

因为之前小黄门特地问过,待杨萱进去工部的时候,章主事便很客气,毫不犹豫地将松枝的名字从服苦役的名单上划掉了,而且极痛快地在送交牢狱的公文上盖了印章。

杨萱原本准备了银子用来打点,现下也用不上,高兴地出门,倒是拿出一半银钱请门口的守卫帮她叫了辆马车。

她觉得自己叫马车,说不定车夫欺她年幼多要车钱,可守卫不一样,就算只是个看门的,也能称声官爷。

或许车夫会觉得她有靠山,不敢起坏心眼儿。

到了牢狱之后,杨萱让车夫在门口等着,自己又扯起虎皮当大旗,对主事之人说:“蒙太子殿下恩准,我来替松枝赎身。”

主事不太相信,可见杨萱说得笃定,怕她当真得到太子首肯,自己若是推诿怠慢,不免得罪了人,又见工部的公文印章一应俱全,不敢刁难,收了十二两的赎金,同样开出一纸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