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着微微失神的顾兮,姜眠声音很淡但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不会去说什么只要我们努力就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确定,有太多你倾尽全力也无法完美的结局,所以他不会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就像江离曾经告诉他的求婚必杀——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所以他也只能是陪着她难过或者悲伤,遗憾不可能没有,可是承诺只要说出口他就绝不会放弃,所以承诺对他而言从来不是两个字。

姜眠有些无奈地看着拽着自己小拇指欢快地走着的顾兮,穿着婚纱招摇过市还如此从容淡定的姑娘他还从来没见过,一手还拿着她的咖啡奶茶,顾兮从自己的大包里掏来掏去拿出一个蓝色的相机,塞到姜眠手心里,“你给我拍张照片。”

在姜眠年少轻狂的时候,曾经梦想着做一个摄影师,这也是他们纠缠不清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顾兮,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我会有你穿黄裙子那张照片吗?”姜眠无比专业地咔嚓了一张,拉着顾兮坐进车里点了一支烟甚至递给她一支,反正没孩子了他们倒是可以随意地抽烟了,顾兮接过烟两指夹着送入口中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圈,氤氲的气息中她的脸有些如梦似幻,“为什么?”

就是他回国之后突发奇想地要办一个摄影大赛,本来在看到顾兮有个小男朋友他决定有节操地放弃的时候,收到了那张照片,照片并没有什么拍摄技巧只是那个女孩子仰头的样子美好得让他移不开眼,后来替江暖开了几次家长会之后就对她印象更深了。

那个摄影大赛后来怎么样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那张照片他一直保留至今,“就是这样,有时候去接暖暖就捎带着看看你,看到某个小姑娘在黑板上画了自己的作品我就顺手拍下来了,当时想着将来可以做我们的婚纱。”姜眠弹弹烟灰,一副云淡风轻又自信爆棚的样子。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会嫁给你呢,那时候我们只有几面之缘。”顾兮不安分地抓抓长发靠在车窗上歪着脑袋看姜眠抽烟的样子,虽然顾兮自己也是外貌协会的,但是爱上姜眠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个妖孽为什么当时就这么有自信,这样想想她其实是和他打过照面的,当时江暖好像是学籍在A高但人在英国读书,只是偶尔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回国,而那阵见到姜眠貌似就是他们高中毕业会考的时间段,当时他们班女生都狠狠地被惊艳了一把。

细细地想的话,那时她还随大流地拍过姜眠的背影照在学校BBS上火了好一阵,果然记忆都是有迹可循的,这样细细地回忆他们还是有过小小的交集的,只是那时的顾兮一双眼睛只会对着程梓乾聚焦,所以忽略了所有细节。

“你坐程梓乾的自行车时习惯抓着车子而不是他的腰,你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真心喜欢程梓乾,而且你喜欢的明星都是大叔型,你走路习惯走最里边,你没有父亲所以一定很缺少安全感,巨蟹座的女生通常渴望亦父亦兄的爱情,”姜眠微微停顿了一下,转过脸看顾兮惊讶的神色,“只要我追,我们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顾兮愣了一下,原来他不是因为愧疚所以勾搭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她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我继续猜一下,你喜欢教书育人?”

“我只喜欢育你。”姜眠有些暧昧的接口,“好吧,我承认是为了你去的A大,只是你大一的时候我比较忙就没时间勾搭你。”她大一的时候,他正忙着满世界地找医生想治好程梓乾的眼睛,他并不希望他们之间有这样一道迈不过的坎,而那时候的顾兮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小世界里没有任何招蜂引蝶的心情,所以也给了他看清自己感情再迅速出击的时间。

“一个秘密交换一个秘密,”顾兮微微一笑,手指爬上姜眠的脖子,“其实,你小时候遇见的《欢乐颂》的女孩子就是我,只是那时候我只想逃避所以就骗了你呗。”

姜眠伸手打开了音箱,那曲磕磕绊绊的《欢乐颂》在车厢里缓缓流淌,“我知道我没找错人,朱砂痣这种东西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长在眉心。”手指摩挲着她眉心那颗小小的痣,所以说他们的命运一开始就纠缠在一起,无论是那首钢琴曲,还是那场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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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办公室,顾兮一件白色衬衣加一条包臀色小短裙站在姜眠办公桌前极其正经地推推鼻梁上的大黑框眼镜,“喂,你找我干什么?”

“你的商务函电做得可真差,体育老师教的?”某妖孽为了自己可以顺利吃豆腐很没有节操地找自家下属的麻烦,很有气场地把那份函电拍在桌子上,挑眉看着对面一身职业打扮还戴着一副知性眼镜的小美女。

“老大,我记得商务函电这门课是大二下您教的。”顾兮学着他的样子挑挑眉接过那份被人鸡蛋里挑骨头的函电,按着宽大的办公桌跳到姜眠的桌在上手一扫某人的文件就掉了一地,“老大,你在鸡蛋里挑骨头哦。”

姜眠无节操地伸手解开顾兮衬衣扣子邪邪地一笑,“那你就努力做个没有骨头的鸡蛋。”制服诱惑被自家老婆演绎得十分美好,姜眠自然觉得不吃对不起自己,手指灵活地在她腰间游走着,顾兮心情很好地陪自家老公玩,伸手抱住自己的胸一副无辜又惊讶的小模样,“你,你要干什么?”

“你”一个字,顾兮同学嘴角抽了一下,您好歹是大学教授能不这么直白地进行语言调戏吗?

“我是说,你做什么?”顾兮伸手拦住姜眠要扒自己裙子的手。

“爱”

顾同学又一次见证了某人的无节操,“门关好了吧?”得到肯定答案后顾兮也懒得装了,主要是姜眠的手不安分的握着她的胸,他不放人她就没办法工作,食色性也,任由姜眠一把揪下自己的小裤裤。

巧合为神马叫巧合,就是因为它太巧了,前一秒顾兮同学被扒光,后一秒有规律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大战情敌

大战情敌

听到敲门声反应无比迅速的顾兮同学抓起桌上的小内和小短裙钻到姜眠办公桌下,与此同时磨砂玻璃门发出轻微的声响,门居然被推开了,顾兮钻在桌子底下拍拍胸口还好自己反应迅速否则就被看光了,姜眠这个禽兽每次都是先从她下手自己却衣冠楚楚的,顾兮愤怒地从桌子底下伸手拧了一把姜眠的小腿,他还信誓旦旦地说门已经关好了。

“因为事情比较急,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听到这个声音顾兮只想揪着姜眠的小腿上的肉狠狠地来一个三百六十度,抓着小内裤有些艰难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往身上套,她必须直面她的情敌不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穿好衣服给她狠狠一击。

“姜眠,听说顾兮不能生孩子了,阿姨知道吗?”杨程的声音很好听,似乎是每一个心理医生都必备的温柔嗓音,所以就算她现在说着这样的话顾兮居然还有欣赏她美好声音的心情,只是,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至于让她兴奋成这样吗。

姜眠保持着一贯云淡风轻伸手握住顾兮不停使坏的爪子,轻轻捏一下以示警告,一边依然不动声色地停下手里装模作样的笔有些冷意地看着杨程,“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这就是你说的比较急的事情?”

杨程脸白了一下,“你们江家会允许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进门吗?更何况,你知道我有你搞垮程梓乾逼迫他放弃顾兮的证据,那份协议我留了复印件,如果她看到…”说到这里杨程顿了一下,这已经是她最后的筹码了,她不甘心在这么深的爱过之后被留在原地,而自己付出整个青春的那个男人已经走远,Christine说,在我得到幸福之前,我绝对不会让那个我付出了整个青春来爱的男人幸福,原因很简单——凭什么。

凭什么呢,她也不甘心,在杨程生命的二十七年里几乎从来没有遇到任何挫折,她一直骄傲着完美着,直到遇到姜眠,她才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完败。他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以为他们的青梅竹马足以开始一场完美的爱情,可是他始终不拒绝不接受,她揣测着他的意图,直至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所谓电影电视里演的温柔女配放弃自己的幸福成全别人,她绝对做不到也不想做到,只是她忘了,Christine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焱依然是为她疯狂的,所以那个曾深深自卑过的新锐设计师可以轻易掌控他的喜怒包括幸福。

杨程深吸一口气,低头长发如瀑一般垂下遮挡住了微微发红的眼睛,别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杨程双手交叉不自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他们的关系就像这样纠缠不清的手指一样该多好,顿了顿才轻声开口,“姜眠,我一直在原地,我们很小的时候玩过家家你说让我做你的新娘,我一直都记得,你觉得我趾高气扬我不择手段我死缠烂打我卑鄙无耻,我只能说是我,是我把一句玩笑当成了承诺而且死性不改,在一场爱情里只要你说不爱了就可以轻易抽身离开而我却做不到。”

顾兮正扣文胸的手停顿了一下,如果她是杨程也无法轻易放手吧,就像对程梓乾,最开始看到何水澹澹小鸟伊人地依偎在他怀里完美地取代了她的位置的时候,她也几乎抓狂,她也拼尽了全力试图挽留。高中的时候那个离婚的女班主任说,我们班里男生早恋了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影响,而女生早恋我一定会找你们的家长,女孩子永远比男生长情,在一场爱情里可以轻易抽离,而女生却做不到。

当时她是不屑的,那是的顾兮认为自己足够冷情,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她给自己戴上的面具,迷惑别人的时候也顺带迷惑了自己,蜷缩在桌子下她突然有些同情杨程,其实爱情里哪有错对呢,只不过你爱的人爱你就皆大欢喜,你爱的人恰巧不爱你就是一场华丽丽的悲剧。

“杨程,我知道如果我说什么一直把你当妹妹都是扯淡,”姜眠放下手中的钢笔,钢笔碰到大理石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我承认四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我曾经对你动心,只是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我们谁也不说,我也不想去承担一份禁锢我自由的爱情,只能说,遇到顾兮的时候是我真的成熟足够担负两个人的未来的时候。”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顾兮汗颜,这个借口可真是…无赖,你还让人家姑娘去责怪时间,人家都和你青梅竹马了,还不对吗?

“所以,我只能说抱歉。”姜眠摊摊手,不动声色地拉过一个一直抵在办公桌的出口,趁着杨程别过脸看窗外的时候一把夺过顾兮的小内裤扔到办公桌的一个空抽屉了不顾她愤怒的眼神,开玩笑,这时候他绝对不会让顾兮跑出来捣乱,他会当着她的面把事情说清楚,绝对不会让她哭着跑出去或者起来和杨程大闹一场,顾兮一直不是一个冷静的人姜眠不去看她的脸也不想知道她的表情,她现在知道了是他亲手毁了她的爱情而且那么彻底,会怎样。

混蛋,顾兮攥紧拳平复自己的心情,许久才伸开手来本来想来一个自己的必杀技——抓住姜眠的弟弟,看他还敢不把自己的小内还回来,顾兮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算了,她就在这里听他和老情人叙旧好了,说不定可以揪到什么把柄以后都可以用来威胁他。

姜眠最幸运的一点在于,在他的不择手段被揭穿的时候,她已经爱上他了,顾兮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她会觉得遗憾会觉得难过会可惜,可是无论如何她和程梓乾是已经错过了,不是从姜眠用程氏威胁程梓乾放弃的时候,而是他救了她就独自离开留她一个人的时候,是她放下所有自尊去挽留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

等了许久,杨程都没有再说话,初冬的季节虽然开着空调可是这样光着身子顾兮还是有些冷,伸手揪揪姜眠的裤腿他却不理她,顾兮伸爪子在他小腿上挠了一下,是他对不起她居然还傲娇上了,混蛋。

杨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沙发那里坐下,目光移到办公桌下面却突然笑了一下,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指伸出了桌子外而这时候钻在姜眠桌下的人也只会有一个,“姜眠,当初是我开车撞了程梓乾,我撞了两次,可是你妈妈出面替我摆平了所有的事情甚至为了方便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敢说,那时候她没有承认我吗?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替我赎罪去接近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杨程微微提高了音量,与其悲伤地无以复加带着一句最伤人的抱歉离开,不如制造一场好戏看完了再走。

姜眠微微皱眉,去拽顾兮的手停在空中,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像是停滞了一样的空气里,谁也没有开口,姜眠手指支着下巴回想自己把结婚证藏到哪里了,需不需要江离无节操地帮自己拖延离婚时间,苦笑一声似乎他一直在用算计来维持这场婚姻。

正在发愣的时候转椅被人大力一推,顾兮从桌子底□后拽过旁边椅子上姜眠的西服胡乱套在自己身上钻了出来,姜眠还没来得及伸手拦她已经跑出了几步,大步走过去禁锢住她的腰,顾兮却伸手使劲掰开,“你放开,对付情敌这种事情就应该我来,你看过宫斗宅斗吗,一边去。”

顾兮难得这么有气场的时候,虽然场合和服装有些诡异,她身上套着姜眠有些宽松的纯黑色西服外套,露出一截修长的白腿甚至扣子没扣好还看得到白嫩的胸,赤着脚站在大理石地板上一副有我没你的样子,柔软的卷发还有些凌乱,姜眠轻咳了一声摸摸下巴,这姑娘没生气?

还是气急攻心,不怒反笑了?

杨程有些不屑地笑笑,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顾兮直接上杀伤力最大的,“怎么,在努力造人呢,可惜啊,无法如愿啊。”

“怎么,找男人啊,可惜啊,没人要啊。”顾兮扬着精致的小下巴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开玩笑,她刚才居然觉得杨程很可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顾同学甚至为了更加有气场随意地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送至嘴边轻抿一口,辣的想哭还得继续装正室范儿,“杨程,你太不了解我们90后了,我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不可能让你如愿以偿啊,你告诉我是你撞的程梓乾我只会放下我的不安和姜眠更加幸福。”

“顾兮,你真没良心。”杨程看着对面悠然喝酒的顾兮,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她不是一直都在地调查程梓乾车祸的事情吗,为什么会毫不在意了。

顾兮眨眨眼睛放下手里的酒杯,“对呀,姜眠是混蛋我也是混蛋,混蛋就适合和混蛋在一起,三观不同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所以说你们之间的阻碍不是什么时间,是三观啊,孩子,这就只有让你的高中政治老师来帮你了。”

目送着杨程有些气急败坏地踩着小高跟摔门而去,顾兮扭过脸看了姜眠一眼转身就要走,被姜眠手一伸捞回了怀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抚摸着,“顾兮,这个周末我们去教堂。”

争执

目送着杨程有些气急败坏地踩着小高跟摔门而去,顾兮扭过脸看了姜眠一眼转身就要走,被姜眠手一伸捞回了怀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抚摸着,“顾兮,这个周末我们去教堂。”

A市的初冬就像是每个北方的城市一样有着说不出的萧条,盘旋在半空中的梧桐叶子没有半分生机,高跟鞋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闷闷的细碎声响。

独自走在梧桐树的阴影里,顾兮不去想刚才是用怎么蹩脚的理由敷衍了姜眠,晃晃脑袋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再想他脸上少见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和微微失落垂下的手,顾兮抱着自己的胳膊随意走了一阵才发现A高已经在不远处,正是少年们放学的时候,一群少男少女背着书包结伴从素有A市第二监狱之称的A高走出来,想到这里顾兮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别名时还傻傻地问程梓乾那第一监狱是什么,又一次考了全校的少年意气风发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说,“笑眯眯啊,你这样的智商我真担心你没办法考上A大,这样吧,你填志愿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就算是三本我也舍命陪你去了。”

“喂,孟晓,你这样的智商考不上A大怎么办,要不你说吧你能考上哪里,大不了我陪你啊。”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穿校服微微笑着的女生从顾兮身旁笑嘻嘻地走过去,“考不上拉到,我养你啊。”

午后的阳光里,那个男生趴在自己桌子上夺过她手里的笔一把扔进垃圾桶,顺手拿起纸巾擦着她的脸,“考得不好就哭啊,小笨蛋,大不了考不上我养你啊。”

“笑眯眯,你完美地验证了上帝是公平的这个硬道理,果然啊,长得好看脑子就不好使。”男生一记暴栗扣在她脑门上,“我说,眯眯,你的额头长得很好看啊,适合敲,不要留刘海了你露额头好看,好吧,我承认是方便我敲也方便我亲。”

“你不要以为我从英国回来就不知道我们的传统文化不允许劈腿,你给我把你搭在那个煤球肩膀上的爪子放下,搭我。”那个青涩的少年一把把因为中暑被人送往校医院的她扯下来抱在怀里,还要求一样的姿势。

“笑眯眯,你的手怎么了?”天台上,所有人都谴责她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自己正在流血的手。

“你哭起来不太好看。”他皱皱眉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有些手足无措,“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我讲的不太好你将就着听吧。”

“你是不是应该叫色迷迷啊,不准看别人,恋爱是什么就是你在看到一个帅哥的时候要想这家伙一点都没有我家小橙子帅,别笑,我在教你怎么谈恋爱。”

他总是伸手捂上她的眼睛直到她正看的帅哥没了影子。

“好吧好吧,你说要开车那就开吧,我有驾照你可没有,不准乱动方向盘啊,擦,我说让你别动,轮胎擦到花坛了,小混蛋你真是,我下去看看,你呆在车里别动。”六年前,最后一句话。

顾兮就像是站在时光交错的影子里满脑子都是曾经的甜蜜,一张张老照片在自己的眼前放映,顿了顿脚步顾兮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进去A大逛逛,走到门口居然被大爷叫住了,顾兮愣了一下退回去,难不成自己真的是老了,装高中生果然被逮到了。

A高看门的大爷曾经是A高的教学主任因为退休无聊所以一直在A高看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还在,顾兮站在大爷面前等着一顿询问,却惊讶地在大爷口中听到了那个已经没有人再叫的名字,“筱眯眯同学,我就说是你嘛,当年我们A高的黑马啊,你和你们小橙子在一起了吧,昨天他也过来了呢,你们小年轻真是好啊,当初我们整天见证着你们吵吵闹闹地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怎么跟你们说门口要停车都不听,结婚了吗,怎么不一起呢?”

顾兮有些尴尬地敷衍了几句在大爷的通融之下进了校门,一个人在小礼堂外面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顾兮也没想明白自己这是在矫情什么,明明证都领了明明已经确定这份类似于救赎的爱,为什么却不愿要一个形式。

神游许久才发现天色暗了也下起了小雨,一只修长的手伸在自己面前,无名指上那个简单的指环却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眸子,“去操场走走?我周末就走了。”抬起头就看到一身黑色西服的程梓乾微微俯身,顾兮咬了咬唇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他手心的温度依然是那样不冷不热的恰到好处,顾兮听到他说要走却莫名的有些庆幸,他一直这么真实地存在在她的周围,她就始终无法彻底放下。

笑眯眯和橙子的恋爱很多时候都像是一场小朋友的过家家,每次程梓乾都习惯去拉她的左手,而她总是握着他的手前后甩像是一个过周末而且没有作业的欢脱小学生,顾兮缩了缩手指,他的掌心有微微的湿意,顾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突然开口,“橙子,乾,你说要走要走去哪里?”

“北欧吧,”程梓乾像是丝毫没有发现顾兮的异样只是紧了紧他的手,夜色里顾兮突然觉得他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把手交给了自己也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了自己,就像是多年前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反了过来,反手握住程梓乾的手,顾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那,何水澹澹会陪你吧?”

“会,我就不参加你的婚礼了。”程梓乾任由顾兮拉着他走到看台上坐下,夜色里她优雅的盘发早已散乱的披在肩上,有几根发丝调皮地落在耳畔,记忆里这孩子总是有把自己的头发弄成鸟窝的潜质,伸手把顾兮揽在自己怀里,顾兮一惊正要反抗他却淡然地开口,“别动。”一边伸手把顾兮的长发挽起来几下就挽成了一个花苞头,顾兮头埋在他的怀里感觉着他淡淡的气息,以前《绾青丝》大火的时候,她买来了好多杂志乖乖地坐在看台上一边看程梓乾打球,一边努力地给自己盘发,为此还被几个小学弟调戏说她在这里吸引了他们的眼球影响他们发挥,最后她威逼加利诱逼得程梓乾放弃了篮球时间愣是学会了不用任何工具和头绳就能在一分钟之内盘成一个漂亮的丸子头或她最喜欢的花苞头。

程梓乾盘好了头发却久久没有放开顾兮的腰,反而手臂紧了紧把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我好像,很少抱你。”

他的音调没有什么哀伤却让顾兮差点飙泪,“橙子,你别这样,我,”她受不了,她受不了他离她这么近,受不了这样的怀抱,四年,最美好的时光,说放下又会多容易,“我以前听人说,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时候,我就想,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或者腹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看这天气你死的差不多了吧,我这么不安好你凭什么安好,现在,橙子我希望你安好,很好很好…”

“其实我一直很差劲,回想起来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任性又矫情,可是何水澹澹她真的对你很好,我…”顾兮已经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地在说些什么,很乱,她脑子里很乱。

按照小说或者剧本的套路,不应该是女主的初恋安全归来,所有的误会都解除了之后女主幸福地和拼死相救的初恋在一起了吗,他们之间有谁错了呢,为什么谁都没有错却走到这一步,一个可笑的赌注输的却是他们两个不相关的人,她可以骄傲地对杨程说她不在乎,却始终放不下。

爱不在了,她却始终放不下那段时光,顾兮有些烦躁地挠挠头正要告别,一道刺眼的车灯灯光直直地照射过来,明亮的灯光笼罩着夜色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顾兮下意识地挣开程梓乾就看到不远处姜眠那辆深黑色的世爵。 

顾兮有些尴尬地咬着唇,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丈夫捉奸当场的出墙老婆,这货已经完全忘了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坐在姜眠的车上,一路无话,“姜眠,我们反正已经领证了,就不用办婚礼了,那么复杂…”顾兮试图开口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也顺带着调节一下气氛,却完全没想到姜眠脸色更差了。

“吱”的一声急刹车,没系安全带的可怜孩子差点一头撞上车玻璃,“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你怎么这样啊?”

“我说结婚,我不提建议只说决定。”姜眠打开车窗冷冷地看了顾兮一眼,“出墙你还有理了?你是不是太久没抄结婚证了手痒?”

顾兮缩了缩脖子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下,“姜眠,我一直都不喜欢教堂,所以…”

“所以你想要个中式婚礼?”姜眠挑挑眉一点都不买顾兮的账,优哉游哉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目光落在顾兮头上眸色一冷,手一用力就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扯到了自己腿上伸手解开她的盘发,顾兮的手很笨还盘不出这样的花苞头,“这是,绾青丝呢?”

“姜眠,不都是女人才喜欢什么浪漫的婚礼吗,我都不喜欢你矫情什么啊?”顾兮豁出去了,婚都结了为什么非要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仪式上吵来吵去,“你如果喜欢婚纱我天天穿着在你面前晃悠不行吗,我最讨厌婚礼了,什么狗屁承诺就算上帝见证了又怎么样,该出轨出轨该爬墙爬墙该离婚离婚。”

“不过是个仪式,还是你连承诺都不敢给?”他的大手游走在她的胸口,却没有一丝情、欲。

落跑

“不过是个仪式,还是你连承诺都不敢给?”他的大手游走在她的胸口,却没有一丝情、欲,低头用牙齿一颗一颗解开她白色衬衣的扣子,明显感觉到顾兮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伸手剥掉衬衣后露出顾兮米色的文胸,大手挑起她文胸的带子,手指带着一丝夜的清冷覆在她的柔软上明明是温存顾兮却感到他明显的怒意,姜眠一向是这样越是生气的时候越是看起来温和。

承诺不过是谎言的另一个名字而已,顾兮伸手拽住姜眠游走在自己胸口的手,不甘示弱地伸手甩开姜眠身上的西服,“那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姜眠,你一向不在意什么形式的,不然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就会给我,我知道那时候我不想公开可是只要是你坚持的事情最终妥协的都是我,为什么急于公之于众?你在担心什么?”

她很不安,看到程梓乾之后这种不安感就像从被他握过的右手一只随着血液流到全身,而姜眠突然提出一定要给她的婚礼是给她的梦幻还是给自己的定心丸,顾兮的眸子清澈,车厢里两人的衣衫不整,气息有些浓重可是谁的眸子都依然清澈,没有任何情、欲。

“怎么,一见到程梓乾就开始后悔了?”姜眠俯身一口咬在顾兮胸前的柔软上,在她的樱桃上狠狠地一吸顾兮的呻吟一下子流泻出来,来不及回答就被姜眠的食指堵住了口,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顾兮完全无法挣扎,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按在她的下唇上轻轻摩挲着,撬开她的唇抵在顾兮的舌上,“改名字是因为不想听到眯眯这两个字从不是他的人口中说出,不想要婚礼是不想和任何人举行那个神圣的仪式,甚至我们的婚戒你也从不戴在手上。”

舌尖的触感让顾兮别过脸胃里一阵不适,“姜眠,我不想跟你吵,我难受。”

“你让我没有安全感,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姜眠低着头,漂亮的眸子里是顾兮有些看不懂的深沉,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一直都是赢家。”

顾兮伸手握住姜眠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扬起嘴角却是略带讽刺的笑,“为什么呢,因为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因为杨程说的很对,因为想补偿我还是想催眠自己?”她从来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过此刻却是全力发挥,“程梓乾周末就走了,你何必在他伤口上撒一把盐?”

姜眠微微一愣放松了对顾兮的钳制,顾兮拨开他的手淡然地拿起掉在地上的衬衣,慢条斯理地穿好扣好扣子,“爱过了,总会有痕迹,他已经决定退出我的生命,你还要怎么样,姜眠,别忘了我们的悲剧是你们的爱情造成的,你书写了你年少的悲剧也把我的爱情变成了一场曲终人散,就算我倒霉我活该我最开始就不应该有抱复你的念头最后还傻乎乎地爱上你了,所以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原谅,谁让我自己也沦陷了呢,可是姜眠,程梓乾从来都没有错凭什么是我们之间最惨的?”

“如果我和程梓乾的过去,让你如此介意,你去高中找一个生命里还没有出现任何男生的女孩子,或者杨程正合适,青梅竹马年少相思一路追随。”顾兮“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坐在路边抱着膝盖,她说不介意可是她也该死的介意。

筱染说,顾兮我是看在你们有孩子的份上才不反对的,现在孩子已经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道德和爱情的天平应该偏向哪一边,我所看到的是程梓乾拼死救了你而你背叛了他,不要跟我说是他先背叛你的,顾兮,你这一辈子绝对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像程梓乾一样用整个生命去爱你。

Mix,顾兮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叼着吸管,言晏晏递过来一支话筒,偌大的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大屏幕上滚动着《会呼吸的痛》的歌词,“我终于到达但却更悲伤一个人完成我们的梦想你总说时间还很多你可以等我以前我不懂得未必明天就有以后 ”

“兮,既然选择原谅就不要去翻那些旧账,”言晏晏晃着手里的红酒,“我总觉得你是我们三个里最聪明的,我和凌霄最终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他说原谅但不停地提醒着我我的罪过,我记得你爱程梓乾的时候眼里心里是只有他的,为什么爱姜眠的时候还顾忌着橙子的感受,没有人有义务对自己的情敌宽容。”

顾兮窝在沙发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会幸福,程梓乾也会幸福,他和何水澹澹会很幸福,他的幸福早已不是由她书写可是看到他难过她却真的很难受,有些人退出了你的生命却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了最浓重的无法抹去的一笔。

她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自己的这种感情,就像是只有确定了他会很好,她才敢幸福,才配幸福。

走出Mix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靠在路灯上等自己的姜眠,修长的影子被路灯的灯光拉得延伸到自己脚下,顾兮喝得有些醉一时兴起就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单腿蹦过去,一下子扑过去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心示好,“我错了,虽然…”

“虽然我也有错,顾兮,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认错的时候都把我的那份也认了,只有这时候你能想起我。”姜眠淡淡地接口,伸手扶住她几乎站不稳的身子,“下次想喝酒找你老公我陪你喝。”

伏在姜眠背上,顾兮双手紧紧地圈着他的脖子,“咦,你怎么不往停车场走?”

“我背你回去加深一下感情,怎么,你不满意?”姜眠抱着顾兮的腿往自己身上托了托,他怎么告诉她自己一气之下把车撞到桥上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顾兮把自己的脸往姜眠脸上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猫,“没有啊,姜眠,我爱你。”

“那你先松开,我快被你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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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程梓乾站在落地窗前莫名地就想到了这句话,那时语文老师说要以这句话写一篇话题作文的时候,顾兮只写了一行字——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宁愿不要,我宁愿一直在黑暗里沉沦也不愿见过了这个世界的色彩在重归绝望。

假如,你的光明,仅剩三天。

程梓乾低头看手里的《午夜阳光》,那一行小字有些模糊——在美国最北有一个小镇叫巴罗,她在北极圈以北的530公里的北冰洋崖边,在那里的大街上可以看到北极熊,每年的5月11日到8月1这83天里太阳不会落到地平线以下,那里的居民称她为午夜阳光。 每年11月18日这天,当地的居民看着太阳沉到地平线以下,看着一年这一年的最后一丝阳光消失。

他们曾经约定过去看的风景。

“午夜阳光?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看这个电视剧,没想到最后是一个悲剧。”何水澹澹把手里的红酒递过去,伸手从背后环住程梓乾的腰,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如果,你的温暖从来不属于我,我又何必毁了我们每个人的幸福。

“橙子,我们一起去看吧,我一直想知道午夜阳光是不是真的?”何水澹澹伸手取过那碟光盘,“那时候我特别喜欢于佑和,喜欢到直至如今还记得他的名字。”

橙子,没有配型的心脏,我也快坚持不下去了,没有亲人没有爱情,我已经找不到继续走下去的意义。也许,午夜阳光会是我们谁也陪你去看不了的风景。

何水澹澹站在程梓乾面前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大着胆子伸出舌尖描绘他的唇形,程梓乾没有回应却把手搭在了她的腰间任由何水澹澹继续这个缠绵至极的吻。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幸福,有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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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下的圣凯瑟琳教堂,人来人往。

一群白色的鸽子飞过教堂顶的十字架,纯白色教堂在晨光里被渲染出一层淡淡的金色,美好而圣洁。

顾兮穿着那件“情到浓处”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揪着姜眠的白色西服袖子,“喂,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吧?”,虽然顾兮竭力要求姜眠和自己穿配套的黄色,但是还是被严词拒绝了,顾兮叹了口气自己这被压迫的可怜命运啊。

姜眠低头捧起顾兮的脸狠狠地一吻,精致的新娘妆让顾兮在晨光里优雅而美好。

顾兮推开姜眠的俊脸,扑到镜子上看自己的唇妆,“混蛋,花了都,你出去接客吧,先别烦我。”

“是迎接客人,别说接客。”姜眠飞快地在自家老婆腰上拧了一把出了准备间,比较遗憾的是筱染没有来,不过这样也很好了。

只要过了今天他们的幸福就算尘埃落定了,姜眠心情好得连看到顾扣扣这种可怕的小东西都伸手抱了抱,扣扣歪着小脑袋啃着自己的手指,“舅舅,兮兮宝贝要结婚了吗?”

“嗯,以后你就可以叫她舅妈了。”

“暖暖宝贝,我想去看漂亮姐姐。”扣扣张着手往江暖怀里扑,江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越发像球了,伸手接过扣扣吃力地抱在怀里往化妆间走。

“顾兮,我来…”江暖看着眼前的画面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扣扣,我眼睛没瞎吧,你家兮兮宝贝呢?”

“咦,没有嗳。”扣扣摇摇头,环视了一眼整个化妆间。

江暖踮起脚尖在姜眠耳边耳语了几句,姜眠优雅得无懈可击的笑容一下子就跨了下来,他的新娘落跑了。

午夜没有阳光

午夜没有阳光(兮橙番外)

总有一段风景你只想和一个人一起看,只是到达的时候,才发现,午夜没有阳光。

——程梓乾

顾兮从没有这么疯狂过,似乎这样的大哭已经好久以前的事情,听筒里何水澹澹说,橙子的眼睛快要失明了却独自一人去了巴罗,她说,顾兮,我知道有些风景只想和一个人看,即使已经物是人非。

坐在出租车上,顾兮捧着手里的手机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女人,在她盛大婚礼的时候,那个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的男人正一个人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而那片风景是她说一定要和他一起去的地方。

她早有预感却一再的欺骗自己,她明明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橙子绝对不会那么决然地离开,只是当那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深情在她面前上演的时候,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她争取了又很快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