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少笑道:“三弟也晓得,文臣名士聚会总会请才貌双全的名妓作陪,不如此显不出名士风流,他以前是鼎鼎有名的名士,如今位高权重,不提他的才学也有许多人自荐枕席,他从不在画舫留宿,不管多晚,必是要回府的,他对名妓的热情也是能避责避,听说回府后立刻梳洗就怕你岳母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儿……这不,惧内的名头早就安在了他头上。蒋夫人可没少被人念叨,西宁公蒋大勇虎威还在,旁人也只当笑话听。”

顾天泽嘴角勾起,浅尝了一口美酒,一抹酒醉的红晕染上他双颊,他整个人去了冷意,多了一分妖异的瑰色,“岳父不是惧内,他是怕……”

“怕什么?”顾二少晓得自己挺八卦,“王大人的改变是八大秘密之一。”

以前谪仙王译信虽然也清高着,但不会把名妓推开,在风月场合如鱼得水,谁知一夕就变了性情,谁不好奇?

蒋夫人虽是厉害,但明眼的人都看得出蒋夫人对其夫君是极爱的,事事依着王译信,王译信说东,蒋夫人绝不说西。

蒋夫人绝不会阻止丈夫纳妾或是逢场作戏,不是顾及蒋大勇位高显贵,前仆后继扑向王谪仙的女子会更多。

顾天泽想起当初把王译信堵在聚会之地的事,“二哥忘了当日他爱妾狂奔的事了?二哥可对外说,哪个再想侍奉王谪仙,就做好裸身狂奔的准备。”

“噗。”

顾世子喷酒,指着顾天泽道:“有你这样的女婿,也足够王谪仙喝一壶的。”

就算是窑姐也是要脸的,名妓更是被名士富商捧得自尊心极强,不过能说到做到的人,也就只有顾天泽一人。

五城兵马司调兵需要乾元帝的令箭,京城都指挥衙门驻军五千,这五千人全归顾天泽一人调遣,乾元帝给顾天泽先斩后奏的权利。

当初裸奔的事情,御史没少上本,可乾元帝一句军政要务就把御史打发了。

“三弟,你的想法……”

“怎么?”

“没事。”

顾二少连忙摇头,不敢说太不像男人!

男人总是把情欲分得很清,便是敬重嫡妻,也可有美妾解闷嘛。

总守着一人,不腻歪?

“我和二弟只请父亲善待母亲,三弟却就差说父亲负心薄幸了,父亲娶回荣国公夫人,在三弟眼中是不是她只能做摆设?”

顾世子恍然大悟,难怪一向对母亲稍显冷淡的三弟会发火,除了赶巧外,只怕更多的是对定国公的失望,“从这上看,三弟真不像是陛下养大的。”

“我是姑父养大的,但也不至于事事都同他一样。”

世间唯有顾天泽敢理直气壮的这么说。

“只做摆设的话,荣国公夫人岂不是很倒霉?对她来说不怎么公平。”

“她既然嫁给父亲,就该做好准备。”

顾天泽轻蔑的冷哼一声,“她不是也享受了该有的平静和富贵?哪来的不公平?父亲……我以为他为母亲什么都忍得下,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情深意重罢了。”

当年连头上绿帽子的传言都忍下,顾天泽以为父母情深,谁知一切都是他的想象,父亲心里最重的始终是顾家,张口闭口顾家怎样?

若连人都没了,顾家还能存在么?

顾二少醉醺醺的搭在顾天泽肩膀上,笑得神秘:“不愧是王谪仙教出来的,你同我们不一样,我真希望王谪仙也能把六皇子掰得同三弟一样,省得他总和我争……呃……”

“这话让公主听到,饶不了你。”顾世子摇头道:“你也别总把公主想得太高傲,到底是夫妻,你对她真心,她自然也不会总把驸马当臣子看。”

“三弟,这话本来我不敢说,不过今日我看三弟顺眼,嘿嘿,我告诉你。”顾二少低笑道:“你知道你岳父做了什么?”

“不知。”

“我告诉你,王谪仙说过,只要风月场所有人做你的生意,他就让那人在欢场混不下去!”

顾二少大笑,拍着桌子:“他倒是能做到,可是他这番话把三弟妹……弄得三弟妹同蒋夫人一样,善妒……”

“二弟。”

顾世子见顾天泽脸色不对,扶住大笑的顾二少,“你醉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咱们三弟还需去欢场寻乐?”

“也是,他同陛下一说,多高门第的闺秀都排队供三弟选。”

“我一个也不要。”

顾天泽把酒杯放到桌上,“我想回去歇息。”

他想走,谁都留不住。

“二弟,你不该乱说三弟妹的闲话。”

顾二少一肚子委屈,闷闷不乐打酒嗝,“这事让陛下知道,王谪仙还有好?”

“你当陛下不知?”

“……”

顾二少打了个哆嗦,酒醒了大半。顾世子怜悯的摇摇头,“可怜的二弟,你别忘了你也是陛下的女婿,纵使公主不看着你,你去画舫时,也没人敢靠近你,不是你没银子……陛下许也吩咐过了。”

“所以陛下理解王谪仙?”

“也许。”

顾世子轻声道:“儿子同女婿总是不一样,陛下把三弟当儿子看,能让陛下让步漠视王谪仙行事,除了三弟坚定和三弟妹讨喜外,只怕王谪仙也做了不少的事。”

“女婿被看得牢牢的,儿子便可左拥右抱……”顾二少愤恨的说:“怎么咱爹不去同陛下说说?”

“你别做梦了,父亲只会说遵旨,哪敢反驳陛下?”

兄弟两人默默的叹息一声,像三弟未尝不好,起码活得痛快,潇洒。

可不是人人都能做顾三少,今日顾天泽同定国公说得这番话,换他们兄弟中任何一人身上,定国公早就行家法了。

“大哥说,父亲没动家法是心疼他,还是不敢?没法同陛下交代?”

“都有吧。”

“我想也是。”

……

王芷瑶突然感觉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胸口爬上一张大手,不用睁眼便知是谁,“三少,别闹。”

“嗯。”

答应得很好,可吻落在她最敏感最易动情的地方,她身子也热了。

“好吧,就一次。”

“嗯。”

顾天泽把亵衣扔到床外,将人压在身下,一次?怎么能够呢。

第三百零二章 云动

清晨,顾天泽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懒猫抱进马车里安置妥当,准备回永寿府。

定国公夫人同定国公在书房枯坐一整夜,彼此毫无交流,定国公的沉默冷漠彻底挫伤定国公夫人的心,她哭了一整晚。

恨丈夫无情薄幸,恨顾天泽专克她。

当听说顾天泽准备离开后,定国公夫人几乎坐不住,如今也只有顾天泽能确保她地位。

她望了沉默的定国公一眼,“阿泽本答应我常住国公府,今儿那边一有喜,您就不疼他了。”

定国公嘴唇抿得紧紧的,为打顾天泽那记耳光……他整整后悔一夜,“别把昨日的事情怪在她头上。”

“不怪她?怪我,怪我没本事,没姿色,没心机,怪我笼络不住您,让我生下的儿子们受苦。”定国公夫人自嘲般的冷笑,“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若是晓得有今日,当初你我为何要拼命求得太祖高皇后的恩典?当年我……我嫁去别家,许是还能存一分美好的回忆。”

定国公很是痛心,“你后悔了?”

“你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不知道。”定国公摇头道:“我不知道,柳儿,她已经有了身子,我不能放弃她,她同当年生下老四的侍妾不同,她……柳儿同她相处,便会明白她的宁静,淡然,她从未想同你争什么,一直安安分分的处理荣国公府的一切。”

“安安分分的把你的心都拽走了,我昨夜一直在想,从我嫁进顾家后,府上那么多的事儿,你口中不说,但心中一定怪我屡次进宫。可如果不是我,不是阿泽,你死命守护的顾家能有今日?你知不知道你领兵出征那几年,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老太太把一切交给我,说是看重我这个儿媳妇,便是我为顾家累死了,都得念她好。顾家上下都是我操持着,你领兵在外,稍有不顺就会引起很多的争议,顾家又是皇后的娘家,被整个朝廷上的人注视着,我过得有多难?”

“我也想安分,我也想淡然,也不想同国公爷拌嘴,难道只有她会笼络您,关心您,体贴您,我就不会?”

“我们是少年夫妻,我比她付出多,也比她了解你。”

“柳儿……”

“这些年磨光了我的美好,在您眼中我成了不可理喻,只求富贵,不顾儿子的叼妇。皇上说我变了不再对我另眼相看,你说我百般不对,怪我不疼阿泽,怪我让你……让你头上顶着绿帽子,可当初你为何不说?一切都是我的错,阿泽怨我,我也……也恨他,这你难道不知?你为何不同我说明白?”

定国公夫人冷笑道:“您总是担心顾皇后因无子后位不稳,担心陛下辜负昔日对顾皇后的誓言,忧心顾家盛极必衰,你不信陛下有情有义……在我看来,你比陛下更无情!”

定国公身体晃了晃,痛苦之色溢满双眸,苦涩道:“我……我陪着你就是。”

“你心都不在我这,我留你有何用?”

“……”

书房外,奶娘传话:“夫人,三少爷回侯府去了,太夫人领人去荣国公府,传话来说,请国公爷。”

定国公左右为难,备受煎熬。

过了好一会,定国公起身面带几分怅然,保证道:“母亲召见,我不得不去,柳儿,我就去坐一坐,一会便回来陪你。”

他走后,定国公夫人砸了书房能砸的一切,嚎啕大哭,“我恨他,恨他。”

“主子!”

“一切都成了我的错,当初我怀阿泽的时候……如果小产了该多好?该多好!”

“话不能这么说,没三少爷,您过得更难。”

“是吗?”

定国公夫人哭倒在奶娘怀里,呜咽道:“我不知道是该疼他,还是恨他。”

“三少爷是您身上掉下的肉,您也是疼他的,昨儿只有三少爷全心为您,世子和二少爷还是向着国公爷的,您用心疼三少爷,总不会错。”

“你还不明白我再疼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主子。”奶娘见定国公夫人脸上的厉色,心一颤,“您别听人乱说,三少爷……”

“如果我毁了他一辈子守护的顾家,你说他会不会后悔对我薄情?”

“奴婢求您,求您别这么想,就是您不为三少爷考虑,也得想想世子他们啊,顾家一旦失宠,就是众矢之的,世子他们前程都毁了。”

奶娘扶正定国公夫人,额头都磕出了血,“奴婢晓得最近总有妖僧在您耳边噪舌,您也看得出顾家缺不了三少爷,一旦三少爷有个好歹,光陛下的怒火就……”

“陛下?”定国公夫人笑容诡异,“你放心,我在意世子他们,很在意。”

这话听着就不怎么让人安心,奶娘还想再劝说,可惜主子的状态根本听不进去,便想着以后妖僧再登门,她一定拿扫帚把妖僧轰出去。

没妖僧的迷惑,主子也不会东想西想乱本性。

……

天算奉诏入宫,他双目重现光明,但比正常人来说视力还是要差一点,不过能亲眼见到丰富多彩的颜色,看清楚人的面容,天算很知足。

他心底对唯一的好兄弟顾天泽最为感激。

不仅顾天泽帮他寻医问药,还帮他促成同孔四的良缘,衍圣公已经默许了这门婚事,天算犹记得当初顾天泽直接去衍圣公代他提亲的情景,不是王芷瑶闻讯去得及时,并搬动西宁公亲临,顾天泽同衍圣公之争怕不会落得皆大欢喜的结果。

衍圣公府在文臣,百姓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天算并不想因为他的婚事让衍圣公记恨了顾天泽。

“你有没有算出阿泽的命儿?”

“……”

天算压下想入非非,严谨的回道:“陛下,阿泽新娶之妇是一颗福星。”

“福星?你不是偏朕?”

“臣不敢乱说,有她在阿泽身边,阿泽死劫可解,而且于陛下也有几分的好处。”

“朕倒是想听听你说的好处指得是什么?”

乾元帝宽了宽茶盏,一惯不相信命格之说,不是有人突然提起顾天泽死无全尸的话,他也不会把天算叫进来。“朕富有天下,用不上她这颗福星,她能破除阿泽死劫,朕已经极是满意了。”

天算算是领教乾元帝的自负,温言:“天命之说,变化莫测,天心本慈,留有生机,然一丝改变便可使得命盘巨变,臣夜观天下,用上古占星之法推断,紫薇星受西方夜煞星侵袭,星光暗淡,陛下是天下之主,紫薇星多以示陛下,臣请陛下最近出行多带侍卫,或是在宫中。等到天象再变,紫薇星便可重复光明。”

“朕不知你还懂得上古观星术。”乾元帝并不怎么在意,“朕知道紫微星为帝王星,不过朕看紫微星好好的挂在天上,历代帝王龙归大海,也没见紫薇星陨落,莫非紫微星只能照到朕?”

“陛下……”

同不信星象的皇帝谈论星象实在是很难的事,说复杂了,陛下不懂,说简单了,又达不到效果,而且天算也不敢过多泄露天机,一来命数变化,天机也跟着变,二来泄露天机会早报应的。

他刚刚同心爱的小姐定亲,不想遭受天谴。

私心上说,顾天泽值得他豁出一切,天算同乾元帝只是君臣。

天算跪地道:“臣请陛下三思后行,陛下一人系天下安危,国朝离不开您,百姓离不开您。”

“行了,你不必为朕歌功颂德。”乾元帝笑着摇头,“朕多当心就是。”

天算慢慢起身,心知陛下不信自己,不如一会同阿泽说说,起码阿泽的话,陛下还是在意的,同阿泽说话,不用像对陛下过多的顾及。

他眼睛复明后,对占星术越发的纯熟,一些以前只能凭着感悟的星象亲眼所见后更容易推断出吉凶。

紫微星此次被煞星所侵,并非是玩笑,也不是小灾,弄不好会弄得山河变色,进而影响许多人的命运,天算心潮一动,掐指算来,越算越觉得心惊肉跳。

“天算!”

“陛下叫您。”怀恩公公推了推面色略白的天算,提醒道:“您走神了。”

“臣……”

天算又要跪下请罪,乾元帝抬了抬手臂,“不必跪,你们这些推演八卦时不时的心潮一动,朕都不好怪你们,罢了,你们的‘心潮’朕不明白,朕不求你为国朝祈福,延续国朝的气运,朕一直认为,只要皇帝做得好,天下就不会动荡,江山必然稳固。”

“有道是一分天命,九分人为,陛下才是英明之主,通透之人。”

天算心悦臣服,有多少帝王因秘辛天命,国运,长生不死而耽搁国政,“有您为君,是天下苍生之福,因此陛下更要保重龙体,您正值壮年,合该再秉持江山百年。”

“你倒是句句不忘提醒朕。”乾元帝笑道:“百年?朕不敢奢望。朕去那日,有百姓,官员为朕落下真诚的哭两声,叫两声回魂,朕就知足了。”

乾元帝抿了口茶水,叹息:“也许是朕的妄想,早些年朕杀戮过重,最近多有朝臣说朕任人唯亲,任性不听谏言,阿泽和王谨之为人中之龙,才华冠世人,朕若因他们同朕亲近便不重用他们,朕才真得该后悔。”

“臣以为陛下并非任人唯亲,以后朝臣自会明白。”

“朕不想你为难,何况朕想用就用,他们是不是明白也不要紧。”

天算虽是自称臣,地位超然,可不领朝廷俸禄,让他点评官员太为难他,而且乾元帝一向固执,“朕今日叫你来是为阿泽,你最近多用点心,仔细看阿泽的命盘,有异常立刻告诉朕。”

“……遵旨,只是臣想命盘推演的变化不会太快显现。”当他是报警器?立刻都能做出反应?

他只是擅长推演八卦,不是神仙,“臣尽力而为。”

乾元帝让天算退下去,批了一会折子,笔尖微顿,额头密密的布上一层汗,怀恩公公忙进上了明黄绣龙帕,“陛下……”

“天算的话,你信?”

“奴婢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怀恩公公压低声音道:“奴婢仔细盘算了一番,下个月您一定是要出宫去的,太祖高皇后的遗命一直被陛下放在心上。”

“嗯?”乾元帝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见他气色尚好,怀恩公公腰弯得更深,壮着胆子道:“您也晓得太祖高皇后的喜好,顾大人新婚燕尔,同王夫人正好得蜜里调油似的,这对金童玉女跟着您去拜谒太祖高皇后,想来太祖高皇后定是欢喜。”

“天算说她是福星,你就信了?”

“不敢欺瞒陛下,奴婢信。”

怀恩公公跪下身,抱着乾元帝的大腿,“奴婢始终记得耀武山庄的事情,换个人未必能把陛下和顾大人都带出来。”

“如果有危险,朕把他们带上岂不是让他们跟着受难?”

“陛下,顾大人最是忠心不过,您有危险,他不在您身边,以后您别想再消停了。”

“朕再想一想。”

乾元帝露出一丝自嘲,“说是不信命,因天算一句话紫薇帝星有难,朕竟然也心绪不宁,总归修炼不够。”

无法因天算的警告放弃对母后的承诺,乾元帝的目光落落在装着传国玉玺的盒子上,良久之后,深邃的目光闪出一丝冷酷,“让朕看看,有多少人盼着朕死。”

“陛下!”

“不破不立,朕……”乾元帝扶着额头,“也该考虑谁人能做太子。”

乾元帝病重垂死过,虽然龙体一直康健,但总有隐患在,说不好哪日他就起不来,总不能因他没有立下储君使得国朝动荡。

“宣东厂提督。”

“遵旨。”

……

永寿侯府门前,天算下了马车,门房的仆从忙迎上来,恭敬的说道:“见过天算大人。”

“你们侯爷不在?”

“回您的话,侯爷陪着夫人去文武侯府了。”

“不是前天才回的娘家?”天算摇头笑道,“宠她都快宠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