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他轻咳了一声,把她的思路打断了。

红衣紧张地侧眸看过去,见席临川将手探进衣襟里,取了张纸笺出来:“这个…”

“什么?”她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看,他解释道:“昨晚太医开的方子,说让你多用几日、待得敏症全消后再停,我就留下了,一会儿抓药去。”

红衣持着药方的手一颤。

席临川从她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不信任。

他蹙起眉头,她嗓中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淡睇着她,目光微凝,问得直白:“我硬要为缕词争回名声,是不是更让你觉得我伪善了?”

红衣喉中噎住。

“是不是?”他追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T_T阿箫临时遇到点急事要处理,明天大概没有时间码字,存稿也木有了

T_T于是很抱歉地说…明天断更一天

会在明天晚上到家后熬夜把它写出来的~然后后天的更新提前到早七点~~

T_T也就是说,下一更在36小时之后…

T_T求原谅!求不拽荔枝叶子!我也不想断更的…┭┮﹏┭┮

心思

红衣被他看得僵住。

教人看穿心事本就尴尬,何况这还是能左右她生死的人、这心事还是对他“不待见”的心事。

红衣缓一缓神,抵着心里的阵阵发虚,抿起微笑:“没有…我也希望缕词日后能平平安安的。”

席临川不予置评地笑了一声,没再说别的。他揭开帘子看向外面,过了一会儿,道:“停车。”

车夫忙勒住马,马车稳稳停下。

“下车。”他看向她,红衣微滞,不敢多问,起身下车。

他也随之跟了下来,举步便往眼前的坊中走。红衣不解地跟着,进了坊门恰碰上一正巡街的武侯,席临川伸手就拦了人:“这位兄弟,请问这坊里的医馆在哪儿?”

那武侯带着三分诧异看了他好一会儿,问得迟疑:“您是…冠军侯?”

“是。”席临川点头承认了,那武侯面上带着类似于粉丝见到自家大本命的激动兴奋,又刻意维持着平静从容:“往南边走、看见一布庄往西,第、第三条巷子,往左一看就看见了。”

“多谢。”席临川稍一拱手,又一睇红衣示意她跟上,便循着武侯指的路找医馆去了。

红衣不知道席临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他,直有一种被人贩子拐卖的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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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在医馆门口停下了脚,低头扫了眼红衣还那在手里的药方,“你去问还是我去问?”

红衣短怔。

他弯腰把那张纸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又道:“同去好了。”

于是就一并进了医馆。医馆中恰好没有病人,安安静静的。几个伙计各干着各的事,郎中坐在案前读着一本书。

见二人进来,便有伙计上来一揖:“公子。”

席临川颔首,二话不说就把那张药方递了过去:“有劳看看方子。”

那伙计依言接过,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蹙了蹙眉又读一遍,不解道:“公子,这方子怎么了?”

“这是别处给开的方子。”席临川说着一指红衣,“她不放心,想寻人看看这方子有无问题。”

交谈间,那郎中也走了过来,站在伙计身边看了又看:“这该是名医开的方子,专治敏症。但姑娘若不放心,就先搭个脉,看看对症与否?”

“…不用了。”红衣及时出言制止了。心里做着权衡,想着既然方子没问题、且确是专治敏症的就足矣,席临川就在眼前,她还是不要一验再验、一而再地表露出那份不信任了。

那只怕比喝几副不对症的药还致命呢。

“来都来了。”他却定定地看着她,口吻听上去很诚恳,“不急着回府,先看看你这敏症现下有多严重也好。”

红衣感觉他劝得真心实意,但结合曾经的厌恶,又不得不怀疑这是笑里藏刀。

她踌躇着,席临川静等了一会儿,忽地哑声一笑:“算了,随你。”

而后不待她反应,他就已向外走去了,红衣拿回那张方子忙跟出去,被他这一会儿一变的做法弄得愈发不安了。

红衣越来越觉得席临川很奇怪。

先前讨厌她的人是他,讨厌到差点要了她的命,且她至今不知道理由;现下又突然转了性,突然在乎起她的敏症起来,除此之外似乎还因为她对他的看法而有些较劲…

红衣心里轻轻埋怨着,不知他这是别扭什么,完全不想他继续为她上这份心,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再者,她确是仍觉得他伪善不假,可他稳坐侯位、她还在贱籍,她对他的看法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他到底执拗个什么劲?!

一路上战战兢兢地琢磨着,她想把他这整个心路历程探究个明白又不可能直言去问,默默地跟着他回到马车上,继续一同保持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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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临川心里也很闷。

眼前本被他认定为“不是好人”的红衣慢慢地成了一桩难题,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天为她挡开何庆的剑尚可说是带着几分与何庆较真的情绪,但昨晚她敏症发作的时候…

他是当真想把她救过来。

他都说不清自己的心绪是怎么变的,但是现在他已十分清楚这红衣跟他所熟悉的那个不一样——不一样到除了长相、名字和身份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了。

而后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先前自己犯了好大的错…一连串的错。

他一贯觉得有了错就要认错、改正、弥补,可是这回…

别说弥补了,这“认错”怎么认都成了难题——他可不是当时因为前世而生的偏见骂了她或是动手打了人,他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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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城中的风声一夜之间转了向。

两个来找红衣学舞的家人子一改平日里的端庄规矩,满脸都是年轻女孩子特有的“八卦”神色,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告诉红衣,她们听说何袤将军亲自造访,迫着何庆向缕词道歉了。

而后,这道歉的事“不胫而走”。

原本对缕词指指点点的人们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改了口,再没人能责怪是缕词自己“不安分”,全都清楚是何庆对席临川存怨、蓄意报复了。

“这下缕词姑娘可以安心了。”阮淇衔笑松了口气,又抚着胸口道,“这也就是碰上冠军侯,竟为她争到宫里去。若搁在旁人府里,还不只剩了自认倒霉的份?”

“也不知她是真清白还是有人在其中搬弄是非。”清凌凌的声音在房中一荡,红衣蹙着眉头看都懒得看,冷言冷语地回说:“敢情遭此横祸的不是杜若姐姐。”

“若真是我,我才不给公子惹这等麻烦。”杜若一声轻笑,在房中站定了,微扬的下颌带着几许蔑然,“三尺白绫了了自己多容易?还闹到西市又闹到宫里,拖着整个席府陪她丢人。”

红衣瞥她一眼,简直连争都懒得跟她争。

男女不平等什么的…男人看不起女人也就罢了,同为女人的自己都要踩同胞一脚,还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这杜若对她来说真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存在。

“今晚大将军府设宴,算把此事彻底了结,让公子与何公子握手言和。”杜若说着衔起轻笑,一睇红衣,“你同去。”

红衣蓦地窜了火。

当日杜若叫她去侍奉何庆宴饮时她不曾多想,也并不了解何庆的为人。而后闹出这么多事,她再回思那日,怎么都觉得杜若是有意叫她去的。

何庆对席临川的嫉恨绝不是一日两日,想来杜若在府里久了多少知情,有意让她触这个霉头。

“杜若姐姐这茬找得就没水准了。”红衣皮笑肉不笑,“那天你让我去侍奉何公子的事,我现在说来你一准儿不承认自己心里有鬼,我也就不多说。但这回——既是在大将军府设宴,公子就是要带人也是带跟前侍奉的婢子,哪轮得到我去?”

杜若美眸轻一扫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红衣眉头微挑:“不是这个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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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刻,席临川在马车上等了又等。

明明早就着人知会了红衣,也没听说她有什么别的事的回话,却是一直不见她出来。

好在时间留的富裕,他便没有着人去催,又静等了一会儿,听得小厮在外轻道:“公子,来了。”

“让她上来。”他随口道。

却是半天没见人上车,依稀听得帘外低声细语响个不停,他蹙眉挑开帘子,原想说出的“又不是没乘过,你怕什么”在看到外面是谁时咽了回去。

他看看她:“红衣呢?”

“不知道…”对方也轻蹙着眉,一脸为难,“没见着红衣姐姐,只听杜若姐姐说,公子叫红衣姐姐去宴上侍奉,红衣姐姐不肯去,就叫奴婢来了。”

不肯去?

席临川想到红衣的敏症,便问她:“病了?”

“奴婢不知…”眼前的舞姬羽睫轻一眨,仿佛有什么事情遮掩在了眼底,看得席临川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她面色微一白,蓦地跪了下去,小心谨慎地为红衣辩解道:“奴婢当真不清楚,但大抵该是身子不爽。红衣姐姐近来隔三差五总要往医馆跑一趟,睡也睡不好,所以…”

这明明是很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搭上她这分明紧张的神色,就明显成了欲盖弥彰的说辞。

席临川自想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声色轻松地道:“别遮遮掩掩,她到底怎么了?”

跪伏在地的女子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快说,还有事呢。”他催促了一句,她还是踟蹰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道:“那、奴婢说了,公子可别怪红衣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开V通知]

接编辑大人通知~明天~也就是2月13日入V。

开V当天一口气三更,更新时间晚19:00~

祝大家看文愉快~~【鞠躬】

第25章 赴宴

席临川眉心微蹙,笑意未减:“说就是了。”

“诺…”这舞姬一叩首,仍带着些犹豫似的清了声嗓子,而后慢吞吞道,“上回…何公子在宴席上动手的事,红衣姐姐存了怨了,话说得顶不好听。骂了何公子也就罢了,还连带着言及公子您…”

她的话稍一滞,很快又续道:“杜若姐姐听不过去,就叫奴婢来了。总不能让她存着怨怼侍奉着,万一再出了什么事…”

“赌气?”他语调上挑,那舞姬点了点头:“是。”

“那你去告诉她一声,此番是让她同去赴宴,没有让她侍奉谁的意思。”席临川平淡的声音让她一愕,未及问个所以然,就听他又道,“告诉她我先去了,让齐伯另备马车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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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染地,庭院安寂。红衣在房中练刺绣练到深夜。

这种事对她这从小没怎么碰过针线的现代人而言,可说是难得令人发指。可放在这会儿就成了姑娘家的必备技能,她就逼着自己学下去了——真能练出个样子,她也能接接那些针线活,早些为自己赎身。

蓦有一声摔门声,“哐”地砸进耳中,早已熟睡的绿袖一下子惊醒了,猛坐起来骂道:“这丝缎!吓死人啊!”

红衣笑了一声,吐吐舌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绿袖气鼓鼓地躺回去,一扯被子倒头接着睡。过了一会儿,却又重新坐起来。

她蹙了蹙眉头,招着手道:“红衣红衣。”

“嗯?”红衣抬起头,而后没待她说话,侧耳一听,就一声:“咦?”

“听见了么?”绿袖问她,红衣点头:“这是怎么了…”

隔壁传来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偶尔掺杂几句不忿的哭骂。二人在屋里听得都皱了眉头,红衣诧异道:“谁欺负丝缎了?”

绿袖茫然摇头,均是不解。红衣便放下针线,二人手拉着手出了门,往丝缎房里去。

有人比她们先到了一步,屋里已很有些热闹。聆琴哄着丝缎,丝缎却只是一味地哭,时不时骂的那一两句,也听不出是骂谁。

红衣悄悄拽过和她同住的素锦,压声问她:“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素缎轻声道,“早些时候来人说杜若姐姐叫她去,回来就哭成这样。”

她说着,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又将红衣拽近,小心翼翼地说:“我方才看她左脸红着,跟被打了似的。”

红衣浅有一怔。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个不停,好赖话都说了,最后直搬出了虞氏来压她,提醒她再哭下去兴许惊动了司乐,丝缎的声音才慢慢止住。

她抬起脸,面颊上果然几道红肿的痕迹很是分明,明摆着就是指引。绿袖一见就不高兴了,出言便问:“她为什么打你?”

“谁知道她发什么邪火!”丝缎咬着嘴唇,说得很是委屈,“她要我与公子同去赴宴,可末了是公子说不需我同去让我回来歇着,怎的怪到我头上来!”

红衣又一怔。思及白日里杜若说让她同去赴宴的话,心里觉得不对头,便追问了一句:“公子说不让你同去?怎么说的?”

丝缎面容一僵。

红衣上前一步,又道:“难不成早些时候是公子点名让我去的?!”

“许、许是吧…”丝缎磕磕巴巴地道,“公子提起你来着,我听杜若姐姐说姐姐不肯去,就照着说了,公子便让我回来。”

到头来还是让这杜若算计了!

她只字未提是席临川点名让她去,话说成那样、再加上上回的事,她自然会觉得杜若没安好心。

心里设了防却防错了方向——杜若没说假话,只是将话藏了一半,利用的就是她这防心。

这可糟了。

即便经了缕词的事,她多多少少地对席临川的看法有些改变,但这到底不是能一概而论的。

——这回是她拒绝了席临川的吩咐,且这“吩咐”还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是在她本职工作范畴内的。

正着想反着想,责任都在她。想把错处推到杜若身上又不容易,毕竟口说无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衣觉得天空飘过了五个字:先下手为强。

一方面,在杜若再搬弄一次是非之前,她得先把该说的说了;另一方面,在席临川问罪之前,她得先认错去。

好歹得让他觉得她态度良好再说,要不然…这误会可大了。

谁知道杜若先前在他面前是怎么说的?指不定怎么黑她呢!

于是,漆漆黑夜中,红衣去找了齐伯。

齐伯一见她来,当即一副纳闷的神色——刚才乐坊不是回话说她不去了么?怎的又打算去了?

倒是也没有多问,依着席临川留着话给她备了车,送她去大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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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将军府的时候,刚一下车,就听到了府里传来的乐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