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战场,你已经十分了不得了。”祈云义站起身子,走到了四弟身边,即使安抚也是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些年,倒真是难为大哥了。”祈云飞看着兄长的眼睛,这句话则是出自真心,这一路千里迢迢,不说北境的风沙与严寒,就说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即使贵为皇子,身为亲王,一旦上了战场,也不知自己能否活着回来。

先前,祈云飞一直觉得兄长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他也不曾太往心里去,只当是底下那些将军们拼命打仗,得来的功劳却是记在了祈云义身上,唯有这次当他切身进了战场,眼睁睁的看着兄长与胡人豁出性命的厮杀,他才晓得,祈云义这些年有多么不易。

听着弟弟的话,祈云义眼底有暖意涌过,他无声的拍了拍祈云飞的肩头,在诸位兄弟中,祈云义与祈云飞走的最近,祈云飞英气爽朗,允文允武,在所有的弟弟中,祈云义尤为疼爱这个手足。

“云飞,最难的不是咱们,是那些戍边的将士,是逃亡的百姓。”祈云义声音有些低沉,其中透着不为人知的萧索。

“漠格人这些年屡次进犯我大祁边界,偏生他们兵强马壮,大哥能守住燕阳关,已是十分难得......”

祈云义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云飞,连年征战,国库已近空虚,大祁.....再也经不住这般消耗下去。”

祈云飞神情一凛,他贵为皇子,自然也是明白祈云义所说不假,近年来洪化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外戚郑氏当权,屡屡打压忠臣,贪污枉法,中饱私囊,只将朝纲搅的乌烟瘴气,而之前因着立长子与三子谁为太子的事,洪化帝贬黜大臣无数,引得朝纲动荡,经过二十多年的立嗣风波,大祁国力已是大不如前,大有衰退之势,如今边境不稳,又是与漠格连年开战,大祁虽疆域辽阔,但祈云飞也明白,如今的大祁正处于风雨飘摇中,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大哥,朝中也曾有人靠近大力主张与漠格议和,只都被父皇以有损国威为由给驳了回去,大哥的意思......莫非,也是与漠格人讲和?”

“不,”祈云义摇了摇头,他的眼影深邃而清冽,笔直地看着祈云飞的眼睛,“云飞,我不瞒你,我想让两国联姻。”

“联姻?”祈云飞念着这两个字,有些不解的开口:“大哥的意思莫非是让咱们将公主嫁到漠格?嫁到这般寸草不生的地方?”

“不是咱们把公主嫁来,而是让他们将公主嫁到大祁。”

祈云飞眼底一变,他没有吭声,只继续听着兄长开口道:“漠格大汗有一个最小的女儿,一直是他的掌上明珠,名为忽兰公主。”

“大哥的意思,想让这位公主嫁到大祁?”祈云飞问。

“不错。”祈云义点了点头。

“那大哥打算让谁娶?”

“你!”祈云义眸光炯炯,望着祈云飞的眼睛。

“我?”祈云飞先是震惊,继而便是好笑,“大哥,小弟可不想娶一个漠格的凶婆娘.....”

“云飞,”祈云义眼底蕴着严肃,他凝视着弟弟,一字字道:“漠格公主身份尊贵,你若娶了她,便等于得到了漠格的支持,日后对你登临大宝大有裨益。”

“大哥!”祈云飞听兄长如此说来,心下当即就是一凛,一句话脱口而出:“小弟非嫡非长,也不受父皇喜爱,小弟从未奢想过要得到那把龙椅。”

“有大哥助你,那把龙椅对你而言,并不是奢想。”祈云义声音是十分镇定的,他的眼睛漆黑如墨,一动不动的看着祈云飞。

“大哥!”祈云飞声音有些嘶哑,听得兄长竟是要助自己得到皇位,祈云飞心中纷乱如麻,一夕间不知还说什么,他动了动唇,却只是吐出了一个字:“我........”

“云飞,大哥会扶持你登上那个位子。”

祈云飞心潮起伏,却是问了一句:“难道大哥不想要那个位子?”

祈云义沉默了下去,他并没有立刻回答祈云飞的话,他的唇线微抿,隔了许久后,他刚欲出声,却听有侍从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王爷,夫人来了!”

祈云义回过神来,听闻如意来了,便是连忙披上了衣衫,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尽数遮住,继而大步走了出去,将妻子亲自接了进来。

“夫君,你受伤了?”如意听闻祈云义率大军归来,她一直在帐子里等着,却迟迟不曾见到丈夫的身影,她生怕丈夫受伤,寻了侍从相问,侍从虽都是恭恭敬敬的,却并没人与她说祈云义的情形,如意一直等啊等,直到天色擦黑,终是忍不住心下的煎熬,来到了前营,看见祈云义的第一眼,如意的眼睛便是向着丈夫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你放心,我没有受伤。”祈云义握住了如意的手,心知她定是担心坏了,他此番回营,之所以不曾去她的帐子,便是想着先将伤口处理干净,省的让她看见。

如意仍是放心不下,她的心思全在丈夫身上,竟是不曾察觉帐中除了祈云义外,还有一人。

祈云飞看见如意,便是拱手行了一礼,喊了一声:“小弟见过大嫂。”

如意闻言,便是一惊,这才看见了祈云飞,见其对着自己行礼,如意连忙敛衽还了一礼,见她此番行礼犹如行云流水般,清秀而美好,祈云飞心底只暗暗称奇,忍不住向着如意多看了一眼,就见她许是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帐子里的缘故,皮肤越发白皙,简直是吹弹可破一般,北境的风沙不曾折损她的水秀,在这荒凉的北国中尤为显目。

只一眼,祈云飞便是收回了目光,见如意来此,祈云飞便是知趣的没有对待,向着兄嫂行礼后便是离开了帐子。

“让我看看。”待祈云飞走后,如意伸出手,作势就要去解开丈夫的衣襟。

祈云义一把扣住她的小手,唇角却是透着无奈的笑意,道:“这还没到天黑,就来扒我的衣裳?”

如意听出了他的话音,若换在平时,她定是要脸红或是轻嗔几句的,可此时她却是闻所未闻一般,只一心要解开祈云义的衣衫,去看他身上的伤口。

祈云义拗不过她,只得一叹,解开了自己的扣子,露出了精壮了胸膛。

如意看着他身上的左肩与右腹皆是受了伤,伤口虽已包扎,可仍是隐隐地向外渗着鲜血,如意看在眼里,眼泪便是用了上来,只觉难过到极点,恨不得那些伤长在自己身上。

“可别哭,”祈云义捧起她的脸,温声安慰道:“你如今怀着孩子,你若伤心,孩子也会跟着你难过。”

如意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见丈夫因着受了伤的缘故,而苍白的一张脸,如意心疼极了,只扶着丈夫在椅子上坐下,她重新为夫君将衣衫系好,她的手势那般温柔,生怕触碰到祈云义的伤口。

100章 自然是我夫君好看了

祈云义唇角含笑,握住她的手腕,轻声哄道:“别担心,真的只是些小伤,养个两天就没事了。”

如意忍着泪,一双眼睛只雾蒙蒙的,她望着眼前的丈夫,哽咽道:“夫君,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也知道,做你的女人,我不能这样小家子气,可我.....”

“谁敢说你小家子气?”祈云义皱了皱眉,他揽住了妻子的纤腰,看着如意眼底的那些泪水,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十分温和,“你只是担心丈夫,担心你腹中孩儿的父亲,你不希望我打仗,是不想要我有危险,我都明白。”

听着丈夫的一番话,如意的眼泪便是忍不住了,她低下头环住了丈夫的腰,轻泣道:“夫君,我很害怕,我只盼着你能好好儿的,咱们不要打仗了,行吗?”

祈云义听着妻子的泣声,不由得怜惜之意大起,他轻拍着妻子的肩,安慰道:“是我不是,下次我定会多加小心,不会再轻易受伤了。”

说完,祈云义捧起如意的小脸,为她拭去了那些泪珠,他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耐心的与她道:“如意,大祁眼下国力衰退,想培养出一支强大的骑兵绝非一朝一夕的事,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与漠格人休战。”

如意眼睛一亮,“夫君上次和我说过,想让两国联姻,让四皇子娶了漠格的公主,是吗?”

“嗯。”祈云义微微笑了,捏了捏如意的脸颊。

“那太好了,等着四皇子娶了漠格的公主,咱们就不用打仗了。”如意破涕为笑。

“傻如意,”见妻子这般高兴,祈云义眉目间蕴着宠溺之色,唇角的笑意却是透着淡淡的无奈,他握住如意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道:“我虽想是这般想,但世事难料,那漠格公主生于草原,长于大漠,而老四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他们两.....”

祈云义没有说下去,说到这里便是一记苦笑,摇了摇头。

“夫君,四皇子长得极好看,漠格公主只要看见他一定会喜欢的。”

“你说,云飞长得极好看?”祈云义挑了挑眉,忍着笑,向着自己媳妇看去。

如意不解的看着丈夫,似是不晓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何不妥之处,她细细想了想,便是对着丈夫点了点头,又是说了句:“四皇子长得是很好看啊。”

“那他和你夫君谁好看?”祈云义眸心炯炯,凝视着如玉的眼睛。

“自然是我夫君好看了。”如意想也未想,一句话便是脱口而出。

祈云义顿时就笑了,他揉了揉如意的发顶,低声道了三个字:“小东西。”

说完,男人则是伸出胳膊,将如意整个搂在怀里。

男人的目光透过帐帘向着远处看去,不知此时,在漠格,忽兰公主身边,又是如何的一番情形。

漠格。

阿依纳端着茶碗走进帐子时,就见忽兰已是松下了发辫,如云的黑发宛如瀑布般垂在身后,光可鉴人。

听到阿依纳的脚步声,忽兰转过头,露出了一张美艳动人的面容,但见她高鼻深目,皮肤雪白,不同于大祁女子的娇柔婉转,她的身上则是草原女儿的英气明媚,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阿依纳,你来了。”忽兰看见她,便是微微抿唇。

“公主,这是奴婢为公主熬煮的奶茶,还请公主享用。”阿依纳面色恭敬,将手中的奶茶放在了忽兰面前的案桌上,刚为她斟出来一杯,帐子里顿时弥漫着浓浓的奶香与茶香味。

“还是你煮的奶茶最合我的心意。”忽兰端起奶茶饮了一口,出声赞道。

阿依纳微微低眸,恭声道:“公主喜欢就好。”

忽兰习惯了她的恭谨,当初便是看中了阿依纳身上的沉稳与缜密,方才从奴隶营中将她挑了出来,留在了自己身边。

“奴婢方才来时,听闻英奇将军说,再过三日,公主就可以赶到虎阳关。”

“哦?再过三日就能到了?”听闻阿依纳的话,忽兰脸上绽出一丝笑意,眼睛越发明亮起来。

“正是。”阿依纳道。

“好,咱们先去找呼延钊,听说这次大祁的皇长子亲自在前线抗敌,呼延钊打遍漠北,却唯独奈何不了这个皇长子,是不是?”忽兰问道。

“呼延将军乃是咱们漠格首屈一指的英雄,奴婢想呼延将军迟早会打败大祁。”

忽兰摇了摇头,她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却是微笑道:“比起呼延钊,我倒更好奇大祁的那位皇长子,听说他出身极低,一向不被大祁的皇上重视,成年后便来北境戍边,倒也是个人物。”

阿依纳闻言只不动声色的为忽兰将空下来的杯盏重新斟满了奶茶,而后道:“公主有所不知,大祁的诸位皇子中,祈云义虽在北境有些薄名,但论文治武功,他却远远及不上他的弟弟。”

“他的弟弟?”忽兰皱了皱眉,“是大祁的三皇子,他们的皇帝最宠爱的那个儿子?”

“不,”阿依纳摇了摇头,她抬起眼睛,笔直的向着忽兰看去,一字字道:“是四皇子,襄王祈云飞。”

“祈云飞?”忽兰眸子里有好奇之色闪过,“这是何人?为何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祈云飞乃是闻妃娘娘的独子,闻妃娘娘当年曾才满京城,有大祁第一才女之称,她的儿子,自然也非泛泛之辈。”

“是吗?”忽兰眼中有光彩闪过,听得津津有味。

“祈云飞自幼便是文采斐然,七岁即可作诗,学问乃大祁诸位皇子之冠,更为难得的是......”

说到这,阿依纳却是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说完。

“是什么?”忽兰显得十分有兴味。

“这位襄王爷,不仅文治武功出挑,就连长得也是出众的俊美,就因长得太过俊美,每逢出宫,或与他人过招,襄王爷定是带着面具,为的便是不愿旁人见他太过俊美,而生出轻敌的念头。”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忽兰笑了笑,显得有些不相信。

“公主若不信,等到了虎阳关,公主定有机会能亲眼见到这位襄王爷,也就晓得了。”

“他眼下也在虎阳关?”忽兰心中一动。

阿依纳点了点头,“奴婢听闻,他带兵前来支援,眼下人就在燕阳关。”

北境军营。

这一日,祈云义一早便是去了校场,如意担心丈夫身上的伤势,也心知劝不动他,她心下微叹,自有孕后,她便再也不曾随小马离开过军中,一来是为了保胎,二来便是担心会像上次那般遇见呼延钊。

如意闲来无事,先是为丈夫纳起了鞋垫,如今有孕在身,如意也不敢太过操劳,觉得有些累了便是停下了活计,歇息了一会儿后,如意则是将自己从京师带来的一个包裹解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些笔墨纸砚,与几本《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书籍,这些还是她在京师时学的,之后与丈夫来到北境,一路上跋山涉水,这些便是收了起来,而后到了北境,不曾过多久如意便被诊出了身孕,这些东西又是被束之高阁,如今也只有等祈云义不在的时候,如意才敢将这些笔墨拿出来练一会儿字,若是让男人看见,担心她累着,祈云义定要说她的。

如意摆好纸墨,先是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字,正是丈夫的名字,写完,如意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方才噙着笑,继续在宣纸上一笔一画,极为认真的写了下去。

练字本就是十分辛苦的事,更何况是如意这般毫无基础的人,更是全凭着一股韧劲儿与耐力,如意每当想要偷懒时,她就会看了一看丈夫的名字,每逢看见“祈云义”那三个字,如意的心就有一股柔情划过,原本酸疼的手腕也是感觉不到疲倦了般,那三个字仿佛足以使她沉住了气,继续往下写。

祈云义今日回来的极早,刚踏进帐子,就见妻子伏在案边,十分用心的在那里练字,就连他回来也不晓得。

祈云义看在眼里,只轻轻蹙眉,他缓步走到妻子身后,向着桌上的宣纸看去,这一看,祈云义心底却是一怔,就见宣纸上的字迹已是渐渐显出娟秀与小巧,与数月前那鬼画符一般的字简直有天壤之别。

101章 反间计

祈云义心知如意在西河村时从来不曾念过书,也更不曾写过字,此时见她将字写的如此工整,便足以晓得如意究竟有多么刻苦了。

祈云义见她这般认真,倒也没有出声打搅她,他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如意在纸上一字字的写下去,直到如意抵不住困倦,搁下了笔伸了一个懒腰。

祈云义看在眼里,眼皮顿时一跳,连忙伸出胳膊从身后环住了妻子的纤腰,将她护在了怀里。

“当心!”祈云义声音蕴着几分紧张,生怕如意小小年纪,行动间没个轻重,会伤着自己和腹中的胎儿。

如意听到丈夫的声音,眼睛中便是有惊喜划过,她转过身子,刚看见祈云义,如意就是笑了,“夫君,你回来了。”

“嗯,”祈云义十分小心的抱住她的身子,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他一手搂着如意的腰,另一手则是将那几页如意所写的宣纸拿了起来,如意见他瞧着自己写的字,便是赧然起来,小声道:“我写的不好,你别笑话我。”

“比以前好了很多。”祈云义温言道,见如意如此用心,只让他不忍苛责,不过是叮嘱了两句,让她注意休息,不要累着自己。

如意十分乖巧的点头,当真是对丈夫的话言听计从,祈云义见她这般乖巧,心下不免十分欣慰,他的目光落在如意的小腹上,看着妻子仍是平坦的小腹,男人的目光却是变的无比的温柔,他缓缓蹲下身子,将耳朵轻缓的贴上了如意的肚子。

如意忍不住笑了,她轻抚着丈夫的黑发,与他道:“孩子还太小,军医都说了,要四个月之后他才会动呢。”

“我知道,”祈云义也是一笑,他缓缓闭上眼睛,与妻子说了句:“我就是想听听。”

如意见他如此,便是随着他去了,她的小手轻柔地为祈云义揉着太阳穴,倒是让人舒服极了,全身都是松懈了下来。

祈云义索性将身子埋在了妻子的怀里,这样久的日子,他的确是倦了,他身为皇长子,虽不被父皇所喜,肩上却一直担着比旁人更多的责任,一路走来,他一直是单枪匹马,他知道,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他也是人,他也会累,也会倦。他身为统帅,势必要将所有的士兵护在自己身后,可私下里,他却也有希望能有一处安详而宁静的地方,能让他歇一歇。

如意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既不是那种俗气的脂香,也不是勾人的媚香,而是一种十分沁人心脾,让人心安的香。

就是这样一种味道,让祈云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母亲身上,他也曾依稀的闻过这种香,是淳朴善良的女人身上所独有的馨香。

祈云义浑身都是放松了,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儿时,周身都是说不出的惬意。如意见他闭着眼睛,她晓得丈夫的辛苦,压根舍不得吵醒他,就让他靠着自己的双膝睡着,她的小手人仍是轻柔的抚着丈夫,抚过他的脸庞,他的额头,最后,满是怜爱的抱住了丈夫的身子,轻轻的在他的身上拍着,似是在哄着祈云义睡觉般。

祈云义原本沉醉在这静谧的温馨中,直到如意的小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祈云义虽是闭着眼睛,可唇角却勾勒出几分笑意。

他睁开眸子,抬头,就见如意正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见他醒来,如意眼睛中仍是柔柔的,莞尔一笑道:“夫君在装睡。”

祈云义凝视着如意的小脸,看着她唇角的盈盈笑意,祈云义心下一阵温软,他什么也没说,只亲了亲如意的小手,继而隔着衣裳,在她的肚子上印上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虎阳关,漠格人军帐。

“将军!忽兰公主来了,眼下已经快到虎阳关。”侍从进了帐子,向着主位上的男子俯身行礼。

“忽兰来了?”呼延钊从眼前的形势图上抬起眼睛,听着侍从的话皱起了眉头。

“正是。”

“那婆娘嚣张跋扈,她来做什么?”呼延钊面露不耐之色,对方虽为公主,他却也不曾放在眼里。

“公主说.....说是见将军久攻不下燕阳关,是以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闻言,呼延钊嗤之以鼻,冷笑道:“她一个婆娘家,是能排兵布阵,还是能上战场杀敌?来助本将一臂之力?简直是笑话!”说完,呼延钊摆了摆手,又是言了句:“不过是仗着大汗娇宠,胡闹罢了。”

“那将军,此番咱们要不要派人前去迎接公主?”

“不必,”呼延钊干脆利落的回绝,道:“有那个功夫,倒不如想一想如何能破了祈云义的战术,早日打下燕阳关才是要紧!”

说完,呼延钊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大祁的军营最近如何了?”

“回将军的话,近日祁兵并无何举动,只不过......”

“不过什么?”呼延钊立时追问。

“不过不知为何,祈军如今在离军营几里开外的地方建了处灶台,专门留着做饭,将饭菜做好后再让人抬回军营,此番举动也不知是为了何意?”

纵使呼延钊心思敏捷,也是不晓得祁军此番是为了何故,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沉思道:“这好端端的,祈云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将军,不知是不是祈军故意混淆视听?”

“不,”呼延钊摇了摇头,言了句:“祈云义为人坦荡,倒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

说完,呼延钊又是细细思索了片刻,却怎么也想不出祈云义此番的用意,干脆不想了,只道了句:“罢,管他做甚,下一次在战场上相见,总归不能让他们两兄弟讨巧便是。”

“将军说的是。”侍从俯身开口,又是说了句:“不过将军,这次祈云飞带来一万骁骑营,祈军如虎添翼,将军还是要万万小心,若是蛮打,怕是要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既然不能蛮打,那便只有智取了。”呼延钊幽深的眸子里有暗光闪过。

“将军的意思是?”侍从不解。

呼延钊也不曾理会,恰在此时,却有传令兵进了主帐,向着呼延钊跪下,双手将一封密函呈上。

“启禀大将军,有一封密函自祁国京师传来

。”

呼延钊闻言,眼底就是一亮,一笑道:“这密函来的倒真是时候。”

说完,呼延钊将密函从传令兵手中接过,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看完后,呼延钊唇角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将军,不知这密函.....”待传令兵走后,刚才的侍从低声问道。

呼延钊将那密信折好,随手扔进了火炉之中,听得侍从开口,便道:“这是从大祁的郑侯府传来的书信。”

“郑侯府!”侍从念着这三个字,惊道:“莫非是洪化帝作为宠爱的妃子,郑氏的母族?”

“不错。”呼延钊点了点头。

“郑氏为何要与将军写信?他们有何目的?”

“你跟我多年,却还不知道一句话,”呼延钊的身子向着椅背一仰,看着侍从的眼睛,一字字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本将和郑氏相同的敌人都是祈云义,咱们如今.......就是朋友。”

侍从倒吸一口气,“将军是要和大祁的郑氏联手,一道扳倒祈云义?”

“正是,”呼延钊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如墨,闪烁着精光,“郑氏想要的,是三皇子继位,我想要的,是攻下燕阳关,夺得燕云七州,郑氏的人说的很明确,只要本将能助他们扳倒祈云义,等他日祈云祚继位,不劳本将动一兵一卒,祈云祚就会将燕云七州拱手相让,如此,本将由何乐不为?”

“可祈云义驻守北境多年,深受麾下将士爱戴,想来大祁的皇上十分器重这个儿子......”

“深受下面人爱戴是真的,可若说得皇上器重.......”呼延钊却是摇了摇头,“倒不见得。”

“那将军打算......”侍从斟酌着问。

“汉人的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倒是适合眼下的情形。”呼延钊声音十分平静,开口道。

“不知是何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