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义闻言便是皱起眉心。刚要问是谁,可不等他开口,男人骤然想起了什么,只将方才的话压下,而是吐出了几个字:“请她进来。”

“是。”侍从应声,未几,就见帐帘一闪。一道身影已是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进了帐子,待看见祈云义的瞬间,眼瞳中有水光闪过,她一语不发,先是将风貌取下,露出了一张颇具沧桑的面容,而后便是向着祈云义跪下,行了大礼。

“阿依纳见过王爷。”

“阿依纳,是你。”祈云义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向前几步,亲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待男人的手触到自己的胳膊,阿依纳鼻尖一酸,只强自忍住。

“这样晚,你如何会来?”祈云义问,念起她如今的身份,男人微微蹙起了眉。

“阿依纳此次擅自前来燕阳关,还请王爷恕罪。”阿依纳看着祈云义的眼睛,又是说了句:“但请王爷放心,阿依纳此行隐秘,绝不会让漠格人发现。”

“嗯。”祈云义微微点头,只道:“你孤身一人在公主身边,自己凡事小心。”

听得祈云义话语中的关切之意,阿依纳心中一软,她不敢表露出分毫,只抓紧时间开口:“今日阿依纳已是引公主与四殿下见了面,阿依纳留神瞧着,忽兰公主显是已经对四王爷动了心。”

祈云义未置可否,只道:“老四回来已是与我说起了此事。”

“还请王爷放心,阿依纳会继续在公主身边为四王爷美言,两军如今对峙已久,彼此都是伤亡惨重,漠格人中也多有休战之意,眼下的情形对王爷大有裨益。”

听着阿依纳的话去,祈云义却不曾吭声,阿依纳看着他的脸色,却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劝道:“阿依纳知道王爷想要彻底打败漠格,可依眼下的情势,若能将两国结成秦晋之好,不论对大祁还是对漠格都是大有好处,等他日大祁兵强马壮,王爷再带兵一举将漠格人赶出漠北,一偿宿愿。”

祈云义闻言,却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他刚要说话,却听帐外响起行礼的声音,继而便是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与侍从问道:“王爷在里面吗?”

是如意来了。

105章 谗言

听得如意的声音,阿依纳明显一怔,似是不曾想到在军营中竟会有女人。

祈云义掀开帐帘,就见如意端着两样点心站在那里,显是为他送夜宵来了。

“夫君。”看见丈夫如意顿时展颜。

祈云义也是微微扬唇,上前揽过她的身子,将她带进了军帐。

阿依纳眼睁睁的看着如意走了进来,她看着祈云义的手揽在如意的纤腰上,而她则是笑盈盈的依偎在他怀里,看见自己后,如意面上有惊愕之色划过,向着祈云义看去。

“她是阿依纳,是我的朋友。”祈云义温声与如意解释着,说完,他的目光向着阿依纳看去,与她介绍怀中的小人:“阿依纳,这是如意,是我的妻子。”

那一声“妻子”钻进了阿依纳的心,阿依纳脸色微微发白,她身在漠格,跟在忽兰身边,也曾听得祈云义的消息,却一直不晓得他竟已经娶妻。

阿依纳不敢再看下去,只连忙掩下眸子,收回心神,向着如意行下礼去,“阿依纳见过王妃。”

“快起来,千万别多礼。”如意听闻丈夫说此女是自己的朋友,她虽也疑惑丈夫为何会有一个女子为朋友,可既是丈夫朋友,哪里能让人家对自己行礼,如意想要还礼,无奈手中端着点心,只得匆匆将点心放下,上前扶起了阿依纳的身子,待阿依纳抬头,如意却是微微一怔,就见面前的女子皮肤虽然微黑,可五官却甚是美丽,尤其那一双眸子,宛如夜色中的清泉般动人,如意见她五官的轮廓远比大祁的女子更为深邃,又想起她的名字,便是晓得阿依纳定是胡人,念及此,如意心中不免越发奇怪,只不知丈夫与她如何相识,又是如何成为的朋友。

“你饿不饿,我做了点心,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如意声音温和,见阿依纳一脸的风尘仆仆,显是赶路所致,便是开口道。

她的话音刚落,祈云义便是笑了,他上前两步,搂住她的身子,与她笑道:“才见面就让人家吃你做的东西,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手艺好?”

那一声无意间说出口的“别人”,只听得阿依纳心口一震,继而便是一股苦涩,只让她慌忙压下。

如意有些赧然,她从未见过丈夫的朋友,此时面对眼前的阿依纳,倒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招待才好了。

“多谢王妃,我不饿。”阿依纳声音透着不为人知的紧涩,她抬眸最后看了祈云义一眼,望着眼前的这一对璧人,阿依纳深觉自己无法继续待下去,她敛下眸子,只对着祈云义言道:“王爷,阿依纳这次偷跑出来,眼下时候也不早了,阿依纳就先回去了。”

听得她这般说,祈云义将唇角的笑意隐下,他向着阿依纳看了一眼,只叮嘱道:“路上小心。”

“是。”阿依纳最后向着祈云义夫妇行礼,礼毕后则是离开了祈云义的帐子,带好了风帽,从侍从手中接过自己的坐骑,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祈云义与如意立在帐前,直到阿依纳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如意摇了摇丈夫的衣袖,轻声问他:“夫君,这位阿依纳姑娘,她是胡人吗?”

“嗯,她是车师人。”祈云义担心夜间风凉,只将妻子带回了帐子,握了握她的手,顿觉一阵温软,才略微放心。

“那她......怎么会是你的朋友呢?”如意眼瞳中满是不解。

祈云义则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几年前,我和漠格人打仗,从他们手里救下了一批俘虏,其中就有阿依纳。”

如意一眨不眨的看着丈夫,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祈云义看着如意这副模样,心下便是一软,他揽住如意的腰,将她靠在自己胸前,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才继续说道:“她本是车师大将乙弗宗烈的女儿,她的父亲在和漠格人打仗中战死,留下她孤身一人,我原本让人将她送回车师,她却不愿,而是一心想为父亲报仇。”

“所以......她去了漠格?”如意问。

“嗯,我派人将她送去漠格,她被忽兰公主带到了身边,这些年,也曾为我传了不少消息。”

“原来是这样......”如意轻轻默念着,却还是有些不解,“那夫君,为什么说她是自己的朋友呢?”

祈云义笑着揉了揉如意的发顶,“阿依纳为人刚烈,心思缜密,我从未将她当作战俘,一直以朋友相待。”

听丈夫这样说,如意轻轻点头,想起方才阿依纳看着丈夫的眼神,倒是觉得自己小心眼了,她的眼睛看向了那两盘点心,只微笑着拉着祈云义的大手,向着桌边走去。

“我给你做的点心,快些吃吧。”如意眉目弯弯的,蕴着的满是情意。

祈云义在椅子上坐下,将如意抱在怀里,他不曾去吃点心,而是将手掌覆在了如意的小腹上。

如意此时已是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每日晨起时仍会有孕吐,可比前些日子却是好了许多,她的小腰身仍是窄窄的,肚子也是平坦的,还不曾让人看出孕味。

祈云义目光温软,轻轻抚着妻子的肚子,却是笑道:“这个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见长?”

“傻子,孩子现在才多大,哪里能看出来呢。”如意抿着唇,忍不住对着丈夫嗔道。

“现下胆子可是大了,也敢喊我傻子了,”祈云义忍着笑,捏了捏如意的鼻子,“想当初刚嫁给我的时候,是谁在那一声声喊着大哥,连饭也不敢上桌吃?”

听着丈夫说起刚成亲的事,如意心下柔软,只将身子埋在丈夫怀里,祈云义则是张开胳膊将她稳稳当当的抱住,如意心里甜甜的,她依偎的是她心爱的男人,腹中怀着的是他们的孩子,这一刻,只觉心满意足。

京师,皇宫。

洪化帝坐于主位,堂下则是立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身着戎装,脸色十分恭谨。

“如何?”洪化帝强撑着身子,对着堂下的男子开口。

那男子似是面有难色,见他如此,洪化帝越发气闷,只微微坐直了身子,喝道:“有什么便说什么,莫要吞吞吐吐!”

“此事干系重大,微臣不敢妄言。”那男子向着洪化帝跪了下去。

“你只需将你打探出的情形,如实告诉朕即可。”洪化帝一句说完,便是咳嗽了数声。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自皇长子这次统领北境之后,北境军纪严明,将士们士气大振。”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知道朕想知道的是什么!”洪化帝皱了皱眉,紧紧的盯着臣子的眼睛。

那人一怔,似是有些犹豫,继而下定决心,才道:“皇上,微臣不敢说假话,皇长子在北境极有威望,那些将士们皆是只听皇长子的话,对朝廷派去的监军视若无睹,委实.....委实是对皇上不敬。”

洪化帝闻言,想起祈云义每逢看见自己时亦是一副冷淡而疏远的模样,心下便是有怒火划过,冷声道:“他们的主子对朕不敬,又何况是他们。”

堂下的男子不敢吭声。

洪化帝闭了闭眼,向着他看去,吩咐道:“你继续说。”

“是,皇上。”那男子咽了口口水,又是说道:“皇上容禀,皇长子这次从不曾主动进攻,就连之前四皇子带骁骑营前去支援时,咱们本有极大的把握可以趁胜追击,打赢呼延钊,可皇长子却不曾下令命将士们追杀胡人,而是命士兵回营,此举......颇为让人不解。”

洪化帝脸色越发沉郁,他倚在那儿,微微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再有,微臣还打探到一事......”堂下的男子悄悄看了洪化帝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你说。”洪化帝眸心暗沉。

“皇长子大有与漠格人祈和之意,微臣查出皇长子与漠格人暗地勾结,与呼延钊书信来往频繁,在信中,皇长子欲让呼延钊相助自己夺得帝位,便以燕云六州相送于胡人之手。”

“你说什么?”洪化帝眸心欲裂,大惊。

那臣子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呈上,“皇长子亲笔信在此。”

“拿上来!”洪化帝对着左右吩咐,待内侍将书信送到洪化帝面前,洪化帝抽出信纸,刚看见上面的字,洪化帝便是目眦欲裂,接着便觉气血翻涌,喉间一甜,一股鲜血便是喷了出来,溅的那信纸上到处都是。

对于儿子的字迹,洪化帝十分清楚,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字迹的确是出自祈云义之手,而不是有人可以临摹。

原来他......当真是要反!为了这把龙椅,不惜要将大祁的基业拱手相让!

106章 是我的错

楚王府。

秋月进来时,就见沈昭言面色苍白,桌子上满是散落的纸张与书籍,而她面前则是搁着一只雕刻十分精致的木盒,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见沈昭盈面色有异,秋月慌忙将手中的羹搁下,上前扶住了沈昭盈的胳膊。

“秋月......”沈昭盈向着婢女看去,她动了动唇,艰涩的吐出了几个字:“我的信没了。”

“信?”秋月不解,“什么信?”

“是他给我的信,足足有上百封,全没了。”沈昭盈眼睛中蒙着一层灰蔼,细看下去,就见有晶莹之色在其中闪动。

“是梁王殿下给小姐的信?”秋月回过神来,她拿起了那个木盒,见上面的锁不知何时让人打开,此时正歪歪扭扭的挂在那里。

“一定是他......是祈云祚......”沈昭盈失神的扶住了椅背,看着那空下去的木盒,只觉自己的心也是一道变得空荡荡的,她声音很轻,只喃喃开口:“为什么.....我已经认命了.....他为什么......还要拿走我的信.......”

说着,眼泪便是从女子美丽的眼瞳中落下。

“小姐......”秋月不知要如何安慰,她放下了那只木盒,踌躇许久才道:“小姐,您别怨我心狠,您如今已经是楚王妃了,那些信......丢了就丢了吧,你可千万不要再去问王爷。”

话音刚落,秋月自己都觉得残忍,她想起了先前在沈府时,小姐日日夜夜的盼着北境的来信,每逢收到祈云义的信,她都会高兴好些天,逢着丫鬟和嬷嬷就会上前拉着她们的手随她一起转圈,至今秋月都记得自己小姐扬起来的裙摆是那样好看,而那些信,沈昭盈每次都不敢一次看完,每次都只读一点点,到了第二天再读一点点,一封信她都会分几次看完,有好些次自己去她的房中唤她起床,都会瞧见她的枕边散落着那些信纸,而沈昭盈,就连在睡梦中也是透着笑意。

秋月知道那些信,是她如今唯一的一点慰藉。

可如今,就连这点儿慰藉也没了。

沈昭盈容颜凄楚,她缓缓上前,端起了那个木盒,轻声说了句:“我只是想留个念想,他给我留下的,只有那些信了.......”

秋月忍不住的心酸,她的目光落在沈昭盈的小腹上,沈昭盈如今已是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小腹已是明显的隆了起来,她的身姿孱弱,即便有孕在身,腰身也仍是细细的,秋月刚要劝个两句,就听一阵脚步声从外间传来,秋月抬头看去,就见是祈云祚走了进来。

秋月心头大惊,慌忙行礼,祈云祚却看也不曾向着她看一眼,只撂下了两个字:“出去。”

秋月不敢违逆祈云祚的话,她担心的看了沈昭盈一眼,终是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再找你的信?”祈云祚的目光在木盒上扫过,见沈昭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心下了然,声音却是十分冷漠。

“是你拿走了?”沈昭盈向着他看去,她的身子轻轻颤着,羸弱的腰身仿佛要经不住那肚子一般,她攥紧了椅背,哑声道:“你为什么......要拿走那些信?”

“为什么?”祈云祚声音冷峻,他上前一步,扣住了沈昭盈的下颚,与她道:“你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到了如今,你依然收着祈云义的信,时不时拿出来看上一眼,沈昭盈,你将我置于何地?”

祈云祚的眼底血红,仿似能喷出火来。

沈昭盈心下一阵苦涩,她什么也没有说,也转开了眸子,似是不愿再向祈云祚看上一眼。

祈云祚恨极了,他二话不说,挥开了沈昭盈的身子,自己则是拂袖而去。

沈昭盈向后退了两步,裙摆却是缠上了椅脚,她没有稳住自己的身形,摔在了地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祈云祚顿时停下了脚步,他回眸看去,就见沈昭盈躺在那里,身子靠着屏风,面色如纸,显出痛苦的神色。

祈云祚心头大震,他快步冲到妻子身边,看着沈昭盈如此,只令他脸色铁青,眸心欲裂。

“燕儿?”祈云祚抱住了沈昭盈的身子。

“你走开......”沈昭盈眼角含泪,白皙的手指无力的推着祈云祚的身子。

“是我的错,会没事的。”祈云祚声音紧涩,只抱起了沈昭盈的身子,对着屋外吼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皇宫,凤宁殿。

“你们可仔细点,万万不能让皇上瞧出破绽。”

后殿中,郑贵妃倚在美人塌上,下首则是立着两个男子,面前的桌上则是搁着一堆信纸,那两个男子皆是十分紧张而小心的神色,一一寻找着上面的字迹,待看见需要用的字之后,便以宣纸铺在其上,将那一个字拓下。

听得郑贵妃开口,两人连忙诚惶诚恐地向着郑贵妃跪下,道:“还请娘娘放心,这些字迹全是出自皇长子亲笔,哪怕是皇长子自己,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嗯。”郑贵妃心下畅快,忍不住露出微笑:“上一封信,已是让皇上对皇长子产生了怀疑,你们这一次也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继续。”

“是。”两人恭声答应着,刚要起身,就见秀娥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

“出了何事?”郑贵妃见秀娥脸色有异,当下就是问道。

“回娘娘的话,楚王府出事了。”秀娥一头的汗,刚将话说完,郑贵妃当下就是变了脸色。

楚王府。

祈云祚面色沉郁,眸底隐有焦灼之色,只将双手负在身后,在屋外踱着步子。

听得开门的声音,祈云祚心中一动,顿时停下了步子,见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祈云祚立时上前,与那太医问道:“王妃如何?”

太医心知沈昭盈腹中胎儿的金贵,此时听的祈云祚开口,便是回道:“王爷放心,胎儿一切都好。”

见他答非所问,祈云祚心头火起,忍不住一脚踹在那太医身上,喝道:“下作的东西,本王是问你王妃如何了?”

那太医吓得心神欲裂,慌忙支起身子跪在那儿,颤声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王妃眼下没事了,孩子保住了,王妃下身的血已经止住了。”

听的沈昭盈无碍,祈云祚心头一松,刚要进屋去看妻子,却听侍从请安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见过贵妃娘娘。”

祈云祚闻言心下就是一凛,他转过身,就见郑贵妃领着内侍宫女,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母妃。”祈云祚皱了皱眉,上前行了一礼。

“孩子如何了?”郑贵妃脸色十分难看,显是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着,刚看见儿子,开口就是这样一句。

不等祈云祚说话,郑贵妃就是看见了跪在那里的太医,当下便是向其问道:“王妃腹中的胎儿可曾伤着?”

“娘娘放心,王妃只是动了胎气,眼下母子平安。”

听到太医的话,郑贵妃才算是放下心来,接着便是有怒火涌上心头,她向着儿子看去,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她怎么摔跤?”

“是儿子不小心,伤着了燕儿。”祈云祚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你不必护着她!你平日将她护着跟眼珠子似的,你会舍得伤她?”郑贵妃瞪了儿子一眼,她不欲与儿子多说,听闻沈昭盈母子平安,便是没了顾及,当下便是上前推开门,走进了卧室。

“母妃?”祈云祚心下一震,立时跟了进去。

沈昭盈容颜如雪,整个人憔悴而柔弱的躺在床上,听的郑贵妃的脚步声,沈昭盈抬起头,待看见来势汹汹的婆母之后,女子澄澈的眼瞳中有清晰的畏惧闪过。

“母妃......”沈昭盈动了动嘴唇,十分艰难的喊了一声。

郑贵妃凤目微眯,盯着沈昭盈的眼睛,她的眼睛中有凶光闪过,声音则是透着威胁:“沈昭盈,本宫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本宫不管你存着什么心思,你都要为云祚将这孩子好端端的生下来,你若敢伤这个孩子分毫,本宫定灭你沈氏一族!”

“母妃!”祈云祚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他的声音十分凌厉,他走到郑贵妃面前,将沈昭盈护在身后;他的眼睛漆黑,笔直的迎上郑贵妃的眸子,与她道:“这是儿子与燕儿之间的事,不劳母妃插手。”

“况且,沈氏是儿子的岳丈,儿子既娶了沈家的闺女,不论这个孩子有无保住,儿子也不能让母妃对沈家人下手。”祈云祚又是说了一句。

107章 我都听你的

沈昭盈躺在床上,听着祈云祚的话却是微微一怔,似是不敢相信。

郑贵妃听得儿子当着媳妇的面忤逆自己,心中更是火起,她看着儿子的眼睛,斥道:“云祚,她是你的妻子,你也知道如今是情形,她腹中的孩儿容不得丝毫闪失,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祈云祚微微垂眸,只向前伸出手,与母亲言了一句:“燕儿已经没事了,儿子恭送母妃回宫。”

“你!”郑贵妃余怒未消,她向着床上的沈昭盈看了一眼,那眼神中蕴着浓浓的告诫之意,最终,顾及着儿子与沈昭盈腹中的胎儿,郑贵妃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领着人离开了楚王府。

回宫的路上,郑贵妃在秀娥耳旁低语几句,秀娥会意,立时按着郑贵妃的嘱咐去将方才给沈昭盈诊治的太医带进了宫。

凤宁殿中,郑贵妃坐在主位,楚王府中的太医已是跪在了下首,在郑贵妃的威势下,压根不敢抬头。

“说,她腹中的胎儿究竟是儿是女?”郑贵妃凤目含威,因着紧张,却也是暗暗攥紧了扶手。

“启禀娘娘......”那太医额上起了一层冷汗,勉励稳住心神,战战兢兢的开口:“楚王妃腹中所怀,是男胎。”

“真的!?”郑贵妃眼瞳大亮,迸出一束难描难画的神采,她微微倾着身子,哑声道:“你确定没有断错?当真是男孩儿?”

“微臣不敢欺瞒娘娘,微臣最擅妇人千金一科,楚王妃的寸脉强劲有力,微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楚王妃腹中所怀的,千真万确是个小王子无疑。”

听到太医这般说来,郑贵妃委实大喜过望,唇角亦是浮起难得的笑意,她双手合十,只道了一句:“真是老天保佑!”

“恭喜娘娘,得偿所愿!”一旁的秀娥盈盈拜倒,向着郑贵妃恭声开口,郑贵妃心下快慰,只命她起身,自己则是与那太医道:“你此番为楚王妃保住胎儿,立下大功,本宫会重重赏你,不过......”

说到这,郑贵妃却是话锋一转,面色也是变得严厉起来:“这个孩子还有四个多月才能出生,在这四个多月里,你务必要照顾好楚王妃的胎,这个孩子但凡有丝毫闪失,本宫拿你是问!”

那太医在郑贵妃的厉声呵斥下,只觉心神一震,冷汗涔涔,忙不迭迟的答应。

楚王府,待郑贵妃走后,祈云祚回到了沈昭盈的卧室,沈昭盈已是睡着,一旁的秋月与侍女看见他进来,立时要俯身行礼,却见男人一个手势,示意她们免礼。

“你们都退下。”祈云祚声音压的极低。

秋月与侍女们见状,便是纷纷退下,秋月离去前回眸看了一眼,就见沈昭盈不盈一握的躺在那儿,只让她看着心里十分难过。

屋子里只剩下祈云祚与沈昭盈夫妇。

祈云祚缓步向着沈昭盈走去,到了床边,就见沈昭盈双眸紧闭,脸色雪白,祈云祚看在眼里,只觉一颗心瞬间抽紧。

他无声的在床边坐下,将沈昭盈落在被子外的小手轻缓却有力的握在了自己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