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祁云义挑了挑眉。

“你看这小家伙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爱极了他。”如意声音轻柔,一语言毕,便是微微抿起了唇角,她虽看不见自己的眼神,可她却知道自己看着孩子的眼神定是与丈夫一样,是透着满满的疼爱的。

祁云义看着儿子粉嘟嘟的小脸,低声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真是爱极了这个小家伙。”说完,男人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妻子身上,他俯下身,在如意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吻,告诉她;“也爱极了小家伙的娘。”

如意闻言,一颗心顿时一动,她心下柔软,看着丈夫的目光中,亦是慢慢的情意。

自他们成亲以来,祁云义从未与她说过“爱”字,可当他将好吃的东西全留给她时,遇到危险将她护在身后时,不顾一切追上呼延钊的大军来带回她时......他虽一个字也没说,可如意仍是能感受到他的爱意。她知道,他的爱一直都在。

“如意,谢谢你,”祁云义抚着妻子的发丝,他的眼瞳深黑,凝视着妻子的眼睛,与她低声道;“谢谢你为我生下这个孩子。你为我受的苦,我永远都记得。”

听了丈夫的这番话,如意鼻子瞬间酸了,她举起手,抚上了丈夫的面庞,与他道;“我一点儿也不苦,能为你生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傻子。”祁云义心下一软,他的目光透着宠溺之色,只轻轻抵上了如意的额头,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如意蓦然想起了呼延钊,想起了那些胡人,遂是问道;“夫君,呼延钊和他的那些手下呢?”

“他们昨日就已经动身,回漠格了。”祁云义回答着妻子的话,“等他们回到漠格,就会筹备忽兰和云飞的婚事,再过不久,忽兰就会嫁到大祁。”

“他们走了?”如意听到这一句,眼睛当下就是一亮,呼延钊自己走了,却没有将她带上,可见,当日的那一番话,呼延钊也是出自真心,他到底没有出尔反尔,而是说话算话的将自己留了下来。

“嗯,”祁云义点了点头,念起如意一次又一次被的呼延钊带走,男人心下既是愧疚又是怜惜,只道;“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咱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

如意眼睛有些温热,她看着丈夫的眼睛,终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夫君,我之前.....就被呼延钊从王府带走过,这一次,他又向皇上要了我,你.....你会不会生气?”

说完,如意又道;“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我从来都没做过对不起夫君的事......”

“我知道,”祁云义打断了如意的话,他低声一叹,与妻子说了句;“我全都知道。”

“夫君,你不会怨我的,是吗?”如意的眼底闪烁着担忧。

“我怎么会怨你?”祁云义皱了皱眉,看着妻子的眼睛开口;“我只会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如意吸了吸鼻子,将眼睛里的泪水压下,听着丈夫的这一句话,如意只觉多日来压在自己心上的巨石终于是落了地,他虽对自己一直这样好,可如意知道祁云义到底也是个男人,呼延钊三番五次的要带自己去漠格,更曾与自己单独相处过,自己的丈夫,又怎能不介意呢?

可他却告诉自己,他不怨她,只怨他自己。

如意的思绪飘回到很早之前,在自己刚认识祁云义时,她因着“失身”的事被整个村子嫌弃,那时候是他第一个站出来,也是他唯一一个站出来,愿意花二十两银子娶了她。那时,他便没有嫌弃过她,而今,他更没有怨怪过她,如意扪心自问,只觉自己是何德何能,今生能觅得此佳婿。

“等你在此坐完月子,咱们就回京。”祁云义安抚着妻子。

“那......皇上会怪罪你吗?”如意睁着一双眼睛,心里仍是担忧,“你这次抗了旨,皇上若是怪罪你,那该怎么办?”

祁云义为如意将被角掖好,听到她的话,祁云义默了默,才道;“父皇已经下旨,要将我立为太子。”

“太子?”如意睁大了眼睛,心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嗯,”祁云义点了点头,他攥紧了如意的手,与她道;“如意,我与你说过,我从没觊觎过皇位,我也不稀罕那把龙椅,不论我是梁王也好,太子也罢,你只需记得,你和孩子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会当皇上吗?”如意有些失神的看着丈夫,她几乎不敢去想,若是有朝一日,丈夫登上了那把位子,他又是否会如眼下这般,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他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每一个妃子都关系着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朝堂稳固,即便他心里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宠幸别的女子。

如意自知自己的出身,也明白自己没有那个能耐可以站在天子的身边,去做他的皇后,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女,她所求的只是一家三口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当祁云义登临大宝,他的身边自会有凤凰与真龙相配,而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亲近别的女子。

“你放心,我不会当皇上。”祁云义见如意眼角含泪,心里顿时一软,他抚着妻子的面颊,与她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去过父不父,子不子的日子,如意,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如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眼下,郑氏一脉虽是不复从前的风光,可若要将他们连根拔起,还要费些许功夫,等我料理完这些琐事,我会将太子之位让给老四,到时候,咱们一家人过回从前的日子。”

“真的?”如意的眼瞳中有些迷茫,看着丈夫时,只让人不忍。

“真的。”祁云义回答了两个字,他缓缓握住如意的肩头,视线则是落在了熟睡的儿子身上,他静静的看了孩子一会,目光复又向着如意看去,与她说了一句;“你和孩子,是我的铠甲,也是我的软肋。”

正是为了这样的软肋,他必须要与郑氏做一个了结。

140章 那是他的孩子

皇宫。

“哦?呼延钊回了漠格?”闻妃回过头,一双眸子波光潋滟,蹙起了秀眉:“他如此好说话?皇上明明将宋氏送给了他,他就由着祁云义将宋氏抢了回去?”

“是啊娘娘,这事说来也是古怪,那呼延钊可是漠格的大将军,按理说本不该如此,可他却千真万确回了漠格,将宋氏留了下来。”

闻妃眸心深沉,她缓缓转过身子,许久也不曾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如今宋氏产子,皇上按着旨意,可是要将皇长子封为太子了呀。”那嬷嬷凑到了闻妃身边,又是低语道。

“本宫知道,”闻妃的声音十分静定,说完,她淡淡浅笑,凤目有精光闪过,“那宋氏的肚子也是长眼,居然一举得男,生了个儿子,因着这个孩子,只怕皇上再不会追究祈云义抗旨的事。”

“娘娘,您看咱们该如何是好?您说,咱们要不要寻个机会,把这个孩子......”话说一半,嬷嬷便是打住。

“你急什么?”闻妃皱了皱眉,斥道:“那个孩子尚在襁褓中,是皇上唯一的金孙,就连太后也是十分看重这个孩子,本宫莫非是脑袋坏了,要去对这个孩子下手?”

“可是有了这个孩子,皇长子就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闻妃仍是不见丝毫的慌乱,“如今郑贵妃虽然让皇上下令禁足,可她仍是贵妃,郑氏虽被皇上打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氏这些年在朝中盘根错节,你以为是一朝一夕就能收拾得了的?”

“娘娘的意思,是郑贵妃还不死心?”

“她怎么会死心,”闻妃一记冷笑,“她梦寐以求的就是要让儿子登上那把龙椅,如今宋氏产子,本宫若猜的没错,她才是那个处心积虑想除掉这个孩子的人,有她在,本宫何须去凑这个热闹?”

听着闻妃这一番话,嬷嬷心领神会,只俯身道:“娘娘英明。”

说完,那嬷嬷又是问道:“娘娘,那咱们眼下,该怎么做?”

“本宫的云飞非嫡非长,唯有祈云义和祈云祚两人相斗,斗的两败俱伤,云飞才能有机会去问鼎天下,如今皇长子一人独大,咱们如今,自是要襄助郑氏。”

“襄助郑氏?”嬷嬷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唯有襄助郑氏翻身,才能让他们和皇长子继续斗下去。”

闻妃眼眸微眯,声音冷静而有力,嬷嬷听着,只言道:“娘娘,老奴其实还有一事不解。”

“何事?”闻妃微微侧身。

“皇上之前那般宠爱郑贵妃,一心想立三皇子为太子,如今,皇上当真会为了小皇孙,而立皇长子当太子?”

闻妃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淡淡道:“你当真以为皇上是真心宠爱郑贵妃,真心要立三皇子?”

“难道不是?”嬷嬷一惊,“这些年,为着将三皇子立储的事,皇上贬了无数的大臣,这......”

“皇上身为帝王,他若真想立谁为太子,满朝文武虽有阻力,可也终究奈何不得他。”

语毕,闻妃又是开口:“更何况,皇长子是宫奴所生,生母早逝,地位卑微,他并没有母舅家可以依靠,皇上若真不愿意立他为太子,又有谁能真心替皇长子筹谋?”

“那皇上这样做,是为何?”嬷嬷不解。

“自然是为了皇位的稳固。”闻妃缓缓起身,一字字道:“因着立储的事,皇上这些年贬黜的官员无数,就连当年的首辅大臣也不能幸免,可你知道吗,当年正是这些人把持朝政,独揽大权,皇上用立储为幌子,一心要立三皇子不过是个假象,他要借立储的事排除异己,培植自己的心腹才是真。”

嬷嬷大惊,只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可怜郑贵妃,还以为皇上真心宠爱自己,呵,”闻妃说到这,眸子里倒是有一丝快意划过,又是说了一句:“真是可笑。”

“可不是,她在宫中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她也有今天。”嬷嬷回过神,连忙跟着说道,“郑家的人嚣张跋扈,皇上还不是将郑家治了罪,即便以后她被皇上放出来,晾她也不敢在宫里继续耀武扬威。”

闻妃没有再说话,唯有唇角微微上扬,眸光中透出一股锐利的光芒。

秋月进屋时,就见沈昭盈坐在床沿上,手中却在做着针线活,缝着一顶虎头帽。

看着那一顶小小的帽子,秋月便是明白,这顶帽子是做给祈云义新生的儿子的。

秋月暗暗叹了口气,她缓步上前,将手中的点心搁下,与沈昭盈道:“小姐,您这身子才刚好些,还是多歇着,不要再做这些细活了。”

还有一句话,秋月却是压在心里,没有说,即便自家小姐做了这顶帽子,可宋夫人又如何会让自己的儿子戴着沈昭盈所做的帽子呢?

沈昭盈听了秋月的话,并没有出声,只微微笑了笑,她的身子仍是纤瘦的,那一次的小产极大的损害了她的身子,即便屋子里烧着银丝碳,可沈昭盈身上还是裹着大氅,领口的锋毛几乎要将下颚都给遮住了。

她如今已经回到了沈府,祈云祚已是给了她一封和离书。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再不会是楚王的王妃,还能做回沈家的女儿。

自回到沈府后,她一直是待在自己未嫁前居住的小院里,平日除了母亲与哥哥,家中也不曾有旁人过来看她,如此倒也安静,一主一仆也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

“小姐,我是真不懂你,”看着沈昭盈仍是聚精会神在那里做着针线,秋月实在忍不住,开口道:“梁王殿下得子,虽是喜事,可那孩子到底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您又何必给那孩子做衣裳做帽子?”

“那是他的孩子。”沈昭盈声音很轻,勾起了最后一线,方才抬起头,露出一张雪白莹润的秀容。

“秋月,我只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心意。”沈昭盈美眸中是十分温婉而平静的神色,她看着婢女的眼睛,缓缓开口。

“您事事想着他,念着他,可他.....他又哪儿想您了呢?”秋月说到这,只觉心里跟刀刮似的疼,她在沈昭盈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扑倒了主子身上,含泪道:“小姐,奴婢求您,您把他忘了吧,您因为他失去了孩子,丢了王妃的身份,您自个看您如今都成什么样儿了,您就忘了他吧,好不好?”

秋月说着落下泪来,只哭道:“他如今春风得意,娇妻在怀,稚子绕膝,他哪儿知道您的孤苦伶仃。”

“秋月,我从没想过要让他知道。”沈昭盈手中仍是拿着那一顶小小的虎头帽,她弯下腰,将婢女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沈昭盈拿出帕子,为秋月将脸庞上的泪水拭去,一面拭,一面道:“我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就让我做吧。”

“小姐......”秋月心中悲凉,只哽咽道:“我就是替小姐不值,小姐为他几乎连命都给丢了,可他......他早已把小姐忘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沈昭盈微微笑了,她的眼底蕴着一丝苦涩,接着道:“他身边已经有了妻儿,只有忘了我,他才能好好儿的过日子,我若也能忘记他,那我和楚王,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是不是?”

“小姐,楚王爷也是狠心,当初是他抢了小姐的,就因为小姐没给他生个儿子,他就把小姐给休了。”秋月抽抽嗒嗒的,念起沈昭盈这般坎坷,忍不住又想落泪。

“这事不怪他,”沈昭盈掩下眸子,低语道:“是我......杀了他的孩子,本就是我对不起他........”

沈昭盈每逢想起那个胎儿,心中都会涌来无尽的愧疚与难过,她的声音凄楚,眼中也是噙满了泪水。

楚王府,夜。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男子并未转身,只微微侧过脸,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回王爷的话,王妃.......”说到这,前来报信的人停了下来,在考虑是否要改口,可见祈云祚并无责怪的意思,便是继续说道:“王妃如今一切都好,仍是住在之前的院子里。”

“沈家的人,可又为难她?”祈云祚接着问。

“王爷放心,并无人敢为难王妃。”

“嗯。”祈云义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解,您既然这般在乎王妃,又何必将她送回沈家?”侍从问道。

“若我能夺得皇位,她自会是我的皇后,可我若败在祈云义之手,”说到这,祈云祚沉默了下去,他抬起头,就见夜空中悬着一弯明月,他凝视着那月色,缓缓吐出了一句:“但求祈云义能好好待她。”

141章 你说他休了她?

“娘娘,您多少吃一点儿。”宫女捧着一碗粥,刚递到郑贵妃面前,便被女子一手挥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滚烫的热粥溅到了宫女的脚背上,宫女也只是忍着,不敢吭声。

“皇上已经下了旨,将祁云义封成了太子?”郑贵妃的目光落在那宫女身上,经过这些日子的禁足,郑贵妃明显的老了下去,原本保养良好的脸蛋上也是现出了丝丝皱纹,再无从前的娇艳之色。

“是的,娘娘。”宫女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开口。

郑贵妃的手指攥着椅背,因着用力,骨节处青筋毕露,她的目光凶狠,近乎咬牙切齿般的开口;“皇上好糊涂!居然立一个宫奴所生的贱种当太子!”

“娘娘,您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宫女大惊,连忙出声制止。

“本宫怕什么?”郑贵妃厉声开口,说完,她望着眼前这一座门可罗雀的宫殿,声音却是慢慢变得凄凉;“皇上明明答应过我,他会立我的儿子当太子,他答应过我的......”

郑贵妃说到此,眼眶中涌来一阵温热,只失声道;“他还为我写下了手谕,他说,要将天下交给我们的儿子,他是一国之君,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娘娘.....”那宫女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皇上已经下旨解了您和三皇子的禁足,不论皇上立谁当太子,您依然是这宫里独一无二的贵妃啊。”

“贵妃?”郑贵妃念着这两个字,却是笑了,她的笑声凄厉,只一字字道:“我要这贵妃有何用?我这一辈子当不上皇后,我的儿子当不上太子,等他日祁云义继位,他定会将他的生母,将那个贱婢追为太后,让那个贱婢生生世世排在本宫的前头,本宫不甘心!就因为本宫的儿子比他晚生了两年,他们母子就要生生世世的压住我和云祚!”

“娘娘......”宫女看着眼前近乎癫狂般的郑贵妃,心里既是畏惧,又是不知所措。

“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鹿死谁手,祁云义,即便你能当上太子,本宫,也绝不会让你登上那一把位子!”郑贵妃眸心阴狠,透着噬人的暗光,说完,用力的攥住了自己的手指。

“殿下,皇上和太后知道宋夫人诞下麟儿,都是高兴坏了,尤其是太后,一直心心念念的盼着重孙儿,您看......”

内侍程公公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余下的话祁云义却也明白。

“程公公,”祁云义开了口,“劳你回去与父皇和皇祖母说一声,就道孩子是早产,眼下又太小,等孩子满月,云义自会带着孩子进宫,去看望父皇与皇祖母。”

听了这话,程公公的面上顿时有难为之色闪过,“这......”

“殿下,老奴实话不瞒您说,皇上下了口谕,要老奴将这个孩子抱回宫给皇上瞧瞧,宫里奶娘嬷嬷也都是备下了,就连老奴这次出来,也是带了教养嬷嬷,这一路定会将小王子平平安安的送进宫,殿下您.....就把孩子交给老奴吧。”

祁云义闻言,眉心微微拧起,并没有说话。

“殿下,恕老奴多嘴,您先前为了宋夫人的事,已经违逆了皇上,多亏了小王子来的巧,这么个小金孙将皇上的怒火消了大半,皇上年逾五十,好容易才有了这么个金孙,自然想快些看到孩子,殿下若这次再次忤逆了皇上,这......”

程公公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

祁云义沉默片刻,才道;“还请公公在此稍候。”

“殿下请便。”程公公俯身行礼,见祁云义离开了帐子,只以为他是去抱孩子了。

祁云义走到如意的营帐,打开,就见如意怀中抱着孩子,母子两躺在榻上,都是睡着了。

祁云义放缓了脚步,他走到了塌前,凝视着母子两的睡容,隔了许久,方才喊醒了妻子,“如意,醒一醒。”

如意从睡梦中醒来,眼底还有几丝惺忪,她看着眼前的丈夫,问道;“夫君,怎么了?”

“如意,咱们带着孩子,一起回京。”祁云义伸出手,为她将碎发捋在脑后,低声道。

“回京?”如意念着这两个字,想起丈夫先前说过,要等她坐完月子,才会回去。

“嗯,”祁云义念起她尚在月子里,便要这般奔波,心下遂是浮过几分不忍与怜惜,他握住了如意的手,和她道;“父皇和皇祖母想要看看咱们的小家伙。”

如意听丈夫这样说,立时就懂了,她看着丈夫,问了句;“皇上和太后派了人,要把孩子接到宫里去吗?”

“是,程公公在外面候着。”

如意一想着要把这么个小小的孩子交给旁人,心就是揪紧了,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婴孩,经过这几日的精心喂养,孩子原本皱巴巴的小脸已是长了些肉,皮肤也是变得白皙起来,比起出生时要更可爱了。

“夫君,不要把孩子给别人,我放心不下。”如意对着丈夫祈求,她的话音刚落,就见祁云义点了点头,告诉她;“所以,咱们自己把孩子带回去。”

如意明白,若祁云义自己带孩子回京,那就只能将自己丢在这里,而他曾说过,今后不论去哪,他们一家三口再不会分开,这一次也是如此。与其要程公公带走孩子,亦或将自己丢在这里,不如他们一道回京。

“嗯。”如意点了点头,对着丈夫莞尔。

看着她这一抹笑,祁云义心下有些惭愧,只道;“苦了你了。”

“我一点不苦,这几天我也歇息好了,不碍事的。”如意安慰着丈夫,通过这些日子的将养,她的确恢复了一些力气,可她的身子一直不好,之前的亏空还没补上又生下了这个孩子,军医曾叮嘱,要她务必要在床上躺一个月的,可眼下如意再顾不得许多,只愿和丈夫一起回京,好让他放心。

祁云义摩挲着她的脸颊,与她道;“你带着孩子在马车里,我会让人将马车改良,车上的褥子也会铺的格外厚些,你若有什么不舒服的,立马要告诉我,知道吗?”

如意点了点头。

祁云义念起她跟随自己这一路走来所吃的苦,心里顿觉不是滋味,当初他们为了躲避郑贵妃的杀手,一路东躲西藏,她为他挡的那一箭甚至差点令她失去了性命,而后回到京师,京师中波诡云涌,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要连累她与自己一道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去,而今她为他几乎豁出了性命,才生下孩子,就不得不在月子里奔波,细想下来,自从她嫁给自己,便不曾过过一日安生的日子,就连粗茶淡饭的清福也不曾享过,即便原先在村子里时,他们也曾有过一阵平静的日子,可她却一直为他照顾着祖母,任劳任怨,不管多苦多累,一个字也不曾说过,她总是犹如此时这般,给他的永远是一张含笑的秀脸。

“如意......”祁云义眼瞳如墨,他微微俯下身,他动了动唇,有心想说个什么,可话刚到唇畔,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只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心下一叹,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在如意的额头上亲了一亲。

回京的路途并不遥远,祁云义顾着妻儿,只将脚程压了一半,原先三五日就能回到京师,在路上足足走了九日,惹得程公公心下焦灼不已,却也不敢出声催促。

这一日,祁云义先是去马车中看了妻儿,那马车围着厚厚的帷幔,一点儿风也透不进去,车里铺着柔软的锦垫,如意和孩子都是捂得严严实实,见她们母子一切尚好,祁云义才下令继续赶路。

快到京师时,徐中庭已是带着人在城门口等候多时,看见祁云义,徐中庭顿时策马迎了过来,双手抱拳唤了一声;“王爷。”

祁云义微微颔首,示意他免礼,徐中庭策马跟在祁云义身后,祁云义压低了声音,只问道;“这些日子,京师有何动静?”

“回王爷的话,京中一切如常,礼部那边已是选好了日子,只等王爷回京,就可以准备立太子的大典了。”

“还有什么?”祁云义又问。

“还有,皇上已是下旨,解了郑贵妃与楚王殿下的禁足,这些日子,朝中不断有人为郑氏求情,皇上.....似乎有所松动。”

“嗯。”祁云义淡淡应着,似是早已预料般,并无丝毫惊讶之色。

“再有,就是......”徐中庭有些欲言又止。

“是什么?”祁云义看了他一眼。

“再有.....楚王前不久,将楚王妃休了,楚王妃如今已经离开了王府,回到了沈家。”

“你说什么?”祁云义面色变了,只冲着徐中庭低喝道;“你说他休了她?”

142章 还请父皇成全

“是的王爷,据说.....是楚王嫌楚王妃不曾为他诞下子嗣,所以......”

徐中庭说到这,便是沉默了下去,祁云义闻言,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想起沈昭盈为自己失去了那一个孩子,男人心底有涩然划过,他闭了闭眼睛,无声的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徐中庭跟着他身后,看着男人的侧颜,终是忍不住,又是说了句;“王爷,如今皇上要将您立为太子,郑贵妃和楚王,以及郑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请王爷早做筹谋。”

“我知道。”祁云义开口,只说了这三个字,说完,男人抬起眸子,他的神情坚毅,只策马向前行去。

京师,皇宫。

马车一直行到寿康宫,方才停下。

祁云义将如意抱下了马车,如意周身笼在一袭鹅黄色斗篷下,风帽也是戴上了,只露出一张小脸,而在她怀中,则是抱着新生的婴孩,母子两只让祁云义护在怀中,一步步向着寿康宫走去。

李太后坐在主位,帝后两人分坐在太后下首,洪化帝的身子仍是没有起色,只让人在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勉力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