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见祁云义一家三口后,李太后眼瞳一亮,只唤了孙儿一声;“云义。”

祁云义骤然见到祖母,眼见老人家白发苍苍,皱纹比起上次见面时更是深切了些,祁云义心里亦是不是滋味,只揽着妻子一道向着太后与帝后行下礼去。

“快起来,快把孩子抱来,给哀家瞧瞧。”顾念着如意还在月子里,太后顿时让夫妻两起身,并一个颜色,命人为如意端去了软凳,让她坐下,而后让自己身边的孙嬷嬷将孩子从如意怀里抱到了自己面前。

太后颤巍巍的伸出手,打开了孩子的襁褓,就见那小小的婴孩睡得正香,他有着清秀的眉毛,长长的睫毛,这些都像他的母亲,像如意,而那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小嘴儿,却是像父亲,像祁云义。

“好孩子。”李太后唇角含笑,将襁褓从孙嬷嬷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她如今已是七十多岁的年纪,第一次见到重孙儿,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欣慰,刚将孩子抱在怀里,摸着孩子软软的小身子,眼眶就是湿了。

“母后,皇上也一直眼巴巴的盼着孙儿,不知可否将皇长孙交给臣媳,让皇上也瞧瞧。”皇后见洪化帝的眼睛也一直落在那襁褓上,她晓得皇上的心思,便是微笑着与太后开口。

太后原先一直在逗着重孙儿,听到皇后开口,太后抬眸向着儿子看去,洪化帝迎上母亲的目光,因着将如意赐给呼延钊的事,母子两心中一直有隔阂,此时迎上母亲的视线,洪化帝只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也好,哀家年纪大了,抱不了太久孩子,皇后,”太后向着媳妇道;“你就把这孩子抱给皇上瞧瞧,让他这做爷爷的看看,这是多好的一个孩子。若是落在了胡人之手......”

太后说到这便是止住了,虽不曾说完,可听在洪化帝耳里,仍是令人心下讪讪。

皇后上前抱过孩子,刚看见孩子的相貌,便是笑了起来,只一面笑,一面抱着孩子向着洪化帝走去,“皇上快瞧,皇长孙长清秀俊气,可爱极了。”

洪化帝听得皇后的话,便是支起了身子,他解开孩子的襁褓,见到孩子的刹那,顿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萦上心头,这是他第一个孙辈,人都说隔辈亲,他虽不喜祁云义这个儿子,可刚看见这个雪白俊秀的孙子,洪化帝的心便是一软,他张开胳膊,从皇后手中将孩子接过,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他的唇角已是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洪化帝伸出手指,抚上了孩子放在襁褓外的小手,许是血缘天性,又许是机缘凑巧,熟睡中的孩子竟是张开小手,握住了爷爷的手指。

洪化帝一震,察觉到自己的手指让怀中的孙儿紧紧握着,他有片刻的怔忪,方才笑道;“好,好,不愧是我祁家子孙。”

见皇上与太后如此,如意悄悄抬头,向着丈夫看去,她不知太后与皇上都这般看重自己的儿子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身份卑微,也曾听说过宫里一些地位卑微的妃子生下儿子,自己都是没资格抚养的,不得不将孩子送到地位更高的妃子那里,犹如她的婆婆,在生下祁云义的当天,孩子便被太后抱走。

而今,她的孩子会不会也这样,若是太后与皇上,不允许她将孩子养在身边......

如意心下惴惴,看着丈夫的目光中蕴着担忧与害怕,祁云义看出了她的心思,男人无声的按住了她的肩头,轻轻的拍了拍,便是这样一个安抚,只让如意的心顿时踏实了许多,她知道,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丈夫总是站在自己这边,他是向着自己的。

“宋氏,你此番为云义诞下长子,也算是为大祁立下了功劳。”太后的目光看向了如意,对于孙儿刚才的小动作,太后亦是察觉,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可想起如意的出身,太后的眉头仍是皱了起来。

“母后说的极是,宋夫人诞下皇长孙,也算是于社稷有功,而下个月便是立储大典,皇长子今后便是太子,至于宋夫人,臣媳认为,该将她封为良娣,伴在太子身边。”皇后面带笑意,向着太后进言。

如意并不甚清楚良娣是什么,祁云义却是明白,将如意封为良娣,明里虽是给了她名分,可终究,良娣却还是妾!

“皇祖母......”祁云义自如意肩上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见洪化帝已是不耐的摆了摆手,道:“好了,日后你为太子,身边自然要有出身名门的太子妃,这个孩子虽是宋氏所生,日后也该当养在太子妃膝下,你自幼长在宫里,对宫里的规矩你应当明白!”

许是洪化帝的声音过高,惊醒了熟睡的婴孩,月子里的孩子最是孱弱,受了惊吓后顿时哭泣起来,这孩子是早产,哭声也是细微的,跟个小猫儿似的,祁云义和如意听得孩子哭泣,心里顿时一紧,如意更是从凳子上站起了身子,她焦急的站在丈夫身后,一颗心全是在孩子身上。

洪化帝虽膝下子女众多,可哪曾哄过孩子,见孙儿哭泣,洪化帝皱了皱眉,抱着孩子晃了两下,嘴巴里只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许是他的手劲过大,弄疼了孩子,孩子哭声不减,反而哭的更大声了,祁云义最听不得孩子哭,此时见儿子哭成这样,男人再也顾不得什么,只径自上前,与洪化帝道;“孩子的哭声怕是会惊扰父皇,还请父皇将孩子交给儿臣。”

洪化帝看了他一眼,再看怀中啼哭不止的孙儿,便是如祁云义所说,将孩子还给了儿子。

祁云义将儿子抱在怀里,太后与孙嬷嬷俱是发觉了祁云义抱起孩子的手势娴熟而自然,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感到十分诧异。

只有如意知道,自孩子出生后,祁云义不放心让别人照顾爱子,而如意尚在月子里,祁云义也不曾让她起身照顾孩子,换尿布穿衣裳这些贴身的事一直都是父亲在做,祁云义初为人父,一样样自然都是慢慢摸索,起先只是嬷嬷照顾孩子时他在一旁看着,一步步默默记在心中,待自己上手后,又担心自己手重会弄疼孩子,只十分小心,渐渐学着做一个父亲。

而今,待他将孩子抱在怀中,大手在孩子的后背轻轻拍着,小小的孩子似是十分委屈,只撇着小嘴,在父亲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去。

见孩子不再哭泣,祁云义方才将孩子送到如意怀里。

“皇祖母,曾记得之前孙儿刚将如意带回京时,皇祖母曾说过,待如意诞下孙儿的骨肉,便将她封为王妃。”

祁云义拱起手,向着太后开口,他的声音沉稳,眼瞳中却是透出祈求之意。

看着孙儿的目光,太后的心顿时软了,她看向一旁的儿子,刚想说什么,就听洪化帝已是开了口;“放肆!你当初不过是亲王,娶一个民女为妃也就罢了,可如今你马上便是太子,又岂可提起此事?”

“父皇的意思,儿子若是亲王,便可纳如意为妃?”祁云义的目光向着父亲看去,他的目光是沉静的,声音也是平静的,听不出丝毫风雨。

“你要如何?”洪化帝倚着椅背,似是已是听出了儿子的话音,他的目光中蕴着怒火,向着祁云义看去,“你莫非要为了这个民女,放弃太子之位?”

祁云义二话没说,直接跪了下去,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只让殿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听得十分清楚;“正是如此,还请父皇成全。”

143章 我不管你了吗?

“云义!不可胡言!”太后一阵心惊,顿时对着孙儿喝道。

而洪化帝更是气的面色青紫,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子,皇后与内侍见着刚要上前搀扶,却被洪化帝一把推开,他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厉声道:“你这个孽子!为了区区一个民女就要放弃太子之位,你要朕如何将江山交给你?”

“皇上,您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子。”皇后面露焦灼之色,只为皇上抚着后背,语毕,皇后又是向着祈云义看去,与他道:“云义,你还不快些和你父皇认个错,看看你父皇被你气成了什么样子。”

祈云义听到皇后的话,只是将双目低垂,却一语未发。

见他如此,洪化帝的怒火越发高涨,他指着儿子的手指不住的颤抖着,斥道:“孽子!你数度违逆朕!为了这个民女,你擅自从西北回京,去追赶呼延钊的大军,你沉溺美色,将西北的战事弃之不顾,朕还不曾与你计较,而今你又当面顶撞朕,违抗朕,祈云义,你好大的胆子!”

见洪化帝如此动怒,如意抱着孩子亦是惧怕不已,许是洪化帝声音过高,只让怀中的小儿又是不安起来,如意只不住的轻哄,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般,生怕皇上会在震怒下对丈夫不利。

“云义,你父皇也是一片好意,太子妃的事暂表不提,你先像你父皇认个错。”太后的声音自主位上响起,祈云义听得其中的殷切之意,念起主位上的祖母,与身后的妻儿,祈云义掩下眸心,只向着洪化帝静定道:“是儿臣糊涂,恳请父皇恕罪。”

“你会糊涂?”洪化帝余怒未消,“朕看你清醒的很!”

“皇上!”太后微微蹙眉,喊了洪化帝一声,洪化帝听的太后开口,终是将余下的话咽下,他转过身,向着太后看去。

“你们父子二人都少说两句,立储的诏书已经昭告天下,此事关系着大祁的国运,哀家不管皇上愿不愿立皇长子为嗣,也不管皇长子愿不愿当这个太子,哀家只知道,太子绝不可轻易废立!”太后的声音铿锵有力,这一番话显是对洪化帝所说,洪化帝闻言,终是不曾再说什么,只以身子不适为由,让皇后搀扶着自己离开了寿康宫。

待皇上走后,太后看了一眼仍是跪在那里的孙儿,只叹道:“起来吧。”

祈云义站起身子,他看了祖母一眼,拱手道:“是孙儿鲁莽,让祖母担心。”

“你也知道你鲁莽!”太后语音变得严厉起来,她看着孙儿,斥道:“你为人一向沉稳冷静,今日何至于此?”

说完,太后的目光落在如意身上,又道:“莫非真如你父皇所说,你沉溺美色,为了一个女人,连太子的位子你都不要了?”

“祖母!”祈云义抬起头,笔直的迎上太后的眸子,“此事是孙儿一人的过错,与如意无关。”

“你无须护着她,”太后浓眉紧缩,“你若真想护着她,你绝不该如今日这般愚钝,当年顶撞你的父皇!”

“孙儿知错。”祈云义垂下眼睛。

“今日,哀家本想让皇上为这个孩子赐个名字,谁知会此番收场,也罢,待下月立储大典,等你等上太子之位,再让礼部为这个孩子选一个好名字。”

“多谢祖母。”祈云义行了一礼。

“宋氏还在月里,哀家也不多留你们,你们自行回去吧。”太后眉心浮起几分倦意,她向着孙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是。”祈云义领着如意母子刚要告退,就听太后的声音又是响起:“等等。”

祈云义停下了步子,回眸,就见太后正看着自己,与他又是叮嘱了一句:“让下面的人仔细点,照顾好孩子。”

离开寿康宫,在回府的马车上,如意抱着孩子,抬眸向着丈夫看去。

祈云义的眼睛原本在孩子身上,察觉到妻子的目光后,祈云义转过视线,与如意道了句:“怎么了?”

“夫君,皇上刚才发了很大的火。”想起洪化帝在寿康宫的雷霆震怒,如意仍是心有余悸。

“嗯。”祈云义揽住如意的肩,与她道:“他是发了很大的火。”

“他会不会.....惩治夫君?”如意很小声地问。

“不会。”祈云义当下便是吐出了两个字,安慰道:“如祖母所说,立储的诏书已下,即使是为了顾全大局,他也不会惩治我。”

“夫君刚才又为什么.....要顶撞皇上呢?”如意有些不解。

祈云义握住她的手,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低声道:“若当亲王便能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如意,我宁可不要那太子之位。”

如意心下一震,她望着丈夫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嗓音却是不知不觉的带了些哽咽,“如太后和皇上所说,我只是一个民女,你这样做,值得吗?”

“他们觉得你只是一个民女,可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儿子的母亲。”祈云义抵上如意的额头,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在如意耳里,却是让她的鼻子一酸,只将身子依偎在丈夫怀里。

两人相依相偎,未过多久,襁褓中的婴儿在母亲怀中扭了扭身子,如意察觉到儿子的动静,顿时在丈夫怀里坐直了身子,向着襁褓一看,就见孩子已经睁开了眼睛,在那里好奇地张望着。

“小家伙醒了。”祈云义唇角含笑,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小脸。

如意看着儿子清秀可爱的脸蛋,心里就是温温软软的,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她轻拍着孩子的后背,柔声道:“乖宝是不是饿了?娘亲喂喂好不好?”

“入宫前刚让奶娘喂过,哪儿会这样快就饿了?”祈云义微微一哂,握了握儿子的小手,在那里逗着孩子。

“夫君,”如意念起一事,与丈夫说道:“太后......会不会嫌我出身低微,要咱们把孩子送到宫里去?”

祈云义闻言,就见如意眼底蕴着担心,看着自己时,只让他心生不忍之意。

“傻瓜,这是你的孩子,是你拼了性命才把他生了下来,即便是祖母,也不能从你身边把小家伙抱走。”

“可是.....”如意有些犹豫,终是说道:“可是当初,婆婆刚生下夫君,太后就让人把夫君抱走了,是不是?”

“这能一样吗?”祈云义轻轻刮了刮如意的鼻尖。

如意不解的看着他。

“当年,祖母将我从我娘身边抱走,那是因为她的丈夫不管她,不理会她和孩子的死活,”说到这,祈云义顿了顿,他凝视着如意的眼睛,又是问她:“我不管你了吗?”

如意听了这话,心里蓦然涌来一阵甜意,念起丈夫一路来对自己的怜惜与爱护,如意的心顿时踏实了,她知道,哪怕是太后开口,丈夫也一定不会将孩子从自己身边带走的。

许是察觉到父母说着话,也没有来搭理自己,小小的婴孩不愿意了,只在襁褓里扯开嗓子,哭号了起来。

听到孩子哭,祈云义顿时收敛心神,从妻子手中将儿子抱了过来,见孩子哭的可怜,祈云义心疼不已,只不住的轻声哄着,“孩儿不哭,爹爹在。”

见他如此关心疼爱的样子,如意看在眼里,便是莞尔一笑。

“你说什么?祈云义在寿康宫违逆皇上,为了那个民女甘愿舍弃太子之位?”闻妃听到宫人来报,只觉不可思议。

“正是,娘娘,据说皇上气的不的了,在寿康宫大发雷霆,若不是太后劝着,只怕皇上都要收回成命,取消了立储大典。”

“立储大典已经昭告天下,等闲自然不会轻易取消。”闻妃缓缓开口,美眸中却是透出几分不解之色,“这祈云义倒是让本宫看不明白了,他这处心积虑的搬到郑家,为的还不是这个位子?他又何故要惹恼皇上?”

“这......奴婢也想不明白。”宫人道。

“呵,”闻妃一声轻笑,眸子里有精光闪过,“不管他为了什么,他既不想要这太子之位,本宫便成全他。”

“娘娘,您是要?”宫人不解。

“忽兰那边可曾动身?”闻妃话锋一转,问起了此事。

“算着日子,呼延钊的大军应当已是回到了漠格,再过不久,就是送嫁的日子。”

“好。”闻妃吐出了一个字,唇角微微上扬,是不为人知的冷笑。

144章 我不后悔

“娘娘突然问起呼延将军与忽兰公主,倒不知是为了何故?”宫人看着闻妃唇角的那一抹冷笑,心下便是一凛,忍不住悄声问道。

闻妃慢条斯理的拿起茶盏,与宫人淡淡吩咐:“待会儿,你出宫一趟,去让许中郎来见本宫。”

宫人心知,闻妃口中的这一位许中郎乃是她的侄女婿,要他进宫,自然是有要事交给他去做。

“是,奴婢记下了。”宫人微微欠身。

“漠格距大祁千里迢迢,送嫁的这一路怕是极难太平。”闻妃轻轻吹着手中的茶,好整以暇的开口。

“奴婢明白了,娘娘让许中郎进宫,是要他前去迎亲,保护忽兰公主周全?”宫人道。

闻妃瞥了她一眼,却是摇了摇头,“本宫是要他冒充刺客,前去刺杀忽兰。”

“娘娘?”听得闻妃的话,宫人心下大惊,忍不住失声道:“娘娘何至于此?忽兰公主身份如此高贵,等嫁给四王爷,对四王爷大有裨益啊。”

“连你区区一个丫头都晓得忽兰身份高贵,嫁给云飞后会对云飞大有帮助,”闻妃仍是淡淡笑着,接着道:“那眼下,会是谁最不愿让忽兰嫁给云飞,又有谁会最担心云飞势力崛起,影响到他的储君之位呢?”

宫人心下一震,立马转了过来,“娘娘是说......皇长子殿下?”

“你还不是太笨。”闻妃抿了一口茶,道。

“娘娘想让许中郎率人冒充刺客,去刺杀忽兰公主,然后将此事嫁祸给皇长子?”宫女轻声说着,一面说一面看着闻妃的脸色,却是越说却越是心惊,“可是娘娘,皇长子可是在皇上面前推辞过太子之位的,若是皇上不相信.......”

“你以为皇上会相信祈云义当真能推辞太子之位?皇上只会觉得祈云义是在忤逆自己,亦或是惺惺作态罢了,”说完,闻妃将手中的盖碗搁下,她用丝帕擦了擦嘴,又是吐出了一句:“这世上,又岂会真有不想要那一把龙椅的人?”

“娘娘说的是。”宫人垂下头,不敢再看闻妃。

而闻妃,眸中是一片胸有成竹的光芒。

沈府。

“小姐,下个月就是立储大典了,到时,皇长子就是太子了。”秋月陪在沈昭盈身边,看着沈昭盈一针一线的绣着一双虎头鞋。

“嗯。”沈昭盈轻声应了一句,并没有说什么。

“小姐,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和您说。”秋月看着沈昭盈的侧颜,即便经过种种坎坷,沈昭盈的侧颜仍是美丽无双,她的肌肤洁白细腻,眉如远山,眼如秋水,她坐在那儿,犹如一美人画般令人心动。

“什么事?”沈昭盈抬起头,向着秋月看去。

秋月却没有立刻说,她看了沈昭盈手中的那虎头鞋一眼,低声念叨:“民间都说,穿上虎头鞋,没病也没灾,小姐又在给皇长孙做鞋子了。”

沈昭盈听出秋月的话音中隐有埋怨之意,她微微笑了,看着那一双虎头鞋,轻声道:“秋月,你就让我做吧,即便做好了,我也没机会给他的。”

“小姐,既然您知道没机会给皇长子,您又何必费这个心思?”秋月看着那细密的针脚,忍不住心疼:“这多熬人啊。”

沈昭盈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那一双虎头鞋,隔了许久后,才说道:“这也不仅仅是为皇长孙做的,也是为了那个孩子。”

秋月一听,就明白沈昭盈是想起了自己的骨肉,秋月心下酸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若那个孩子出世,如今的太子非祈云祚莫属,而沈昭盈更是风光无限的太子妃,将来还会母仪天下,又何至于如今时今日般,只是一个旁人不要的弃妇?

“小姐,您后悔吗?”秋月问了一句。

沈昭盈明白秋月所问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告诉婢女:“我不后悔。”

“小姐......”秋月一阵难过,真不知该说沈昭盈痴,还是说她傻。

“秋月,倘若郑贵妃当上太后,祈云祚当上太子,他们不会放过他的,尤其是郑贵妃,她会杀了他。”

秋月心中一震,想起郑贵妃的心狠手辣,数次想要置祈云义于死地,若等她当上太后,定是如沈昭盈所说,她绝不会放过祈云义。

“可若是他登上了皇位,”沈昭盈继续说了下去,“他会顾念手足之情,他不会去害祈云祚,也不会要了郑贵妃的性命。”

“所以,小姐情愿是皇长子当上太子?”

“我不知道,”沈昭盈眸心浮气一丝氤氲,轻声道:“我只盼他能好好的,若要他平安,他必须有权势才行。”

说完,沈昭盈不欲继续下去,只将自己的思绪压下,她向着秋月看去,温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秋月闻言,顿了顿,才道:“小姐,等我说了,您千万不要难过,也不要生气。”

“到底是什么事啊?”沈昭盈有些好奇。

“我今天路过夫人的屋子,听见老爷和大少爷在里面说话,他们......谈起了小姐。”秋月的眼神有些躲闪,几乎不敢去看沈昭盈。

“父亲和大哥?”沈昭盈蹙了蹙眉,“他们说了什么?”

“老爷让大少爷......去找皇长子。”

“父亲让大哥去找他?”沈昭盈更是不解,“是为了何事?”

“是为了.......小姐的婚事。”秋月一咬牙,终于将此事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沈昭盈的脸色变了,她不安的攥紧了手中的虎头鞋,一张俏脸如雪。

“老爷......想将小姐再嫁给皇长子,老爷让大少爷和皇长子说,说您和皇长子本就有婚约,只是当年因为楚王横插一脚,您和皇长子才不得不分开,而今,皇长子已被皇上立为太子,而您也回到了沈家,眼下,再无什么能拆散您和皇长子了。”

“荒唐!”沈昭盈失声道:“父亲好糊涂!”

“小姐,老爷怕是见皇长子如今今非昔比,为了沈家,他自然会想尽法子,将小姐嫁给皇长子。”秋月心里也是焦灼,接着说道:“老爷还说,皇长子若是担心皇上不允,或是担心被世人议论,他就.....就.....”

“就什么?”沈昭盈已是猜出了秋月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的眼瞳含泪,却是自己自己说了下去:“就把我暗地里悄悄送给他,不让旁人知道,是吗?”

“小姐......”看见沈昭盈眼角的泪水,秋月也是难过,看着沈昭盈的面庞,自己也是落下泪来,“老爷好狠的心,小姐回到娘家后,他一直都不曾来看过小姐,如今见皇长子得势,他就打起了小姐的主意,想把小姐没名没分的送出去。”

沈昭盈心如刀割,念起自己在亲生父亲的眼中,亦不过是一颗棋子,只要这个女儿还活着,他便要继续利用。

“秋月,你不要难过,也不要担心,”沈昭盈握住了秋月的手,与她道:“这不过是父亲的一腔情愿,皇长子他.......不会要我的。”

沈昭盈不说还好,这一句刚说完,秋月却更是心酸起来,她低下头,眼泪终是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梁王府。夜色深沉。

如意醒来时,惊觉身边不见了丈夫的影子,她抬眸看去,就见摇篮旁守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如意瞧着,便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从身后环住了丈夫的身子。

祈云义看见妻子,便是微笑起来,他揽住如意的身子,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你怎么又不睡觉,半夜来看孩子?”如意依偎在丈夫怀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开口。

“想着这小子该换尿布了,就起来看看。”祈云义也是一笑,温声开口。

“那怎么看了这样久?”如意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笑意。

“看咱儿子好看,”祈云义低声一笑,说了这么一句,说完,男人的大手抚过孩子的小脸,疼爱之色遮掩不住的从眉宇间划过,继续道:“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总之,哪都好看。”

如意听着丈夫的话,就是忍不住笑弯了眉,她轻轻的在丈夫胸口挥了一拳,道:“看你这样喜欢儿子,那你当初还说想要闺女,还口口声声地喊闺女。”

祈云义紧了紧如意的腰,和她笑道:“当初说想要闺女,是怕你心里有压力,其实.....我更希望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