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如今在哪?还在宫中?”祁云义又问。

“回殿下的话,下官得知此事后,已是派了宫中的护卫守护,并在换班时将素香放在水车中,送出了宫,眼下,她就在门外!”

祁云义眼中微动,只对着属下吩咐,“让她进来!”

“是,殿下。”陈玉生答应着,一声令下,便有两个侍从,将素香从屋外搀了进来。

153章 主意

素香一脸憔悴,身形消瘦,她知道自己此番是来面见太子,刚见到祁云义,素香便是挣扎着跪在地上,向着祁云义磕头行礼;“素香见过殿下。”

祁云义一个手势,命左右将她扶起,“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素香眼底含泪,只让人扶起了身子,有人搬来了软凳,让她坐在了祁云义面前。

“你曾是花房的宫女,是吗?”祁云义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道。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奴婢之前的确是一直在花房当差。”素香声音恭谨,回复道。

“你可识得赵旭东?”祁云义黑眸炯炯,盯着她的眼睛,不曾放过素香面庞上的丝毫表情。

“回殿下的话,”刚听得赵旭东的名字,素香的眼瞳中便是蕴满了泪水,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道;“旭东在宫中做侍卫时,与奴婢相识,后来,他被徐将军选去了龙武军,可已有进宫的机会,他都会来看我的,他.....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听到这,祁云义便是明白,陈玉生打探来的消息并无虚假,眼前的女子与赵旭东,的确是恋人关系。

“你可还记得,你是何时被闻妃掳去了她的宫室?”祁云义微微倾下身子,又是问道。

“大概一个月之前,奴婢本在花房中干活,突然有人从身后用帕子捂住了奴婢的口鼻,接着,奴婢便是人事不知的晕了过去,等着醒来,就发觉自己已经到了闻妃的宫里。”素香作答。

“殿下,素香只是花房中的一个小宫女,她这次失踪,只怕尚宫局的人也不会记录在案。”陈玉生侧过身,对祁云义开口,祁云义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他自幼在宫中长大,最是明白宫中宫女内侍多不胜数,失踪几个人最是寻常不过,尚宫局的人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根不会去寻找,更不会上报。

“你去了她的宫中,可曾再见过赵旭东?”

“见过的,有一回,有两个内侍将旭东带到了我面前,可他们只让他看了我一眼,就把他带走了。”素香想起与恋人最后一次的见面,眼泪忍不住滚滚而下,“虽然那一次旭东什么也没有和我说,可我知道,闻妃一定是拿我要挟了他,那时我想不明白,不知道闻妃会让旭东为她做什么,直到成公公告诉我,闻妃.....把旭东派去刺杀忽兰公主......”

听到这,事情已是明了,祁云义挥了挥手,示意左右将素香带下去,素香让人扶起了身子,可不等离开,素香便是扑在了祁云义面前,冲着他跪了下去,手指亦是攥住了祁云义的衣角,涕流满面的求他;“奴婢求太子殿下,不要让旭东枉死,求太子,为旭东和奴婢做主,将幕后凶手公之于众.....”

祁云义看着她的眼睛,只与她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素香让人扶了下去,书房中只余下祁云义与陈玉生二人。

“不知殿下作何打算?”陈玉生问道。

祁云义坐在主位,他的眉心微拧,似是在想些什么,听得陈玉生开口,仍是许久不曾出声。

“殿下?”陈玉生又是问了一句。

“单凭一个素香,不足以扳倒闻妃。”祁云义站起了身子,开口道。

“可是.....徐将军再过不久就要被皇上问斩,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陈玉生一脸忧色。

祁云义沉默片刻,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折过身,与陈玉生道;“你曾说过,这个赵旭东,是个俊才,正因为各方面都很出色,才被中庭选去了龙武军。”

“是的殿下。”陈玉生恭声道;“这个赵旭东的确十分出色,徐将军见他文武双全,做个侍卫可惜了,才会将他招进龙武军。”

“既然如此,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他既被闻妃以恋人要挟去刺杀忽兰,他自然明白,这一趟他必定是有去无回。”说到这,祁云义顿了顿,又道;“而闻妃,在事情败露之后,也极有可能会杀了素香灭口,这样的人绝不会这般轻易就死,他必定会留下证据。”

陈玉生眸光一变,“殿下的意思是?”

祁云义已是无心多说,男人迈开步子,和陈玉生吩咐;“走,随我去赵旭东先前的住所走一趟,说不定会找到线索。”

祁云义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事关重大,陈玉生顿时领命,匆匆跟着男人离开了书房。

晚间,如意揽着孩子,已是睡熟。

祁云义回来后,看着娘儿两一样雪白清秀的小脸,男人眼底微微一柔,只轻手轻脚的抱起孩子,打算将孩子送回摇篮。

如意因着带孩子的缘故,睡眠极浅,祁云义刚一动弹,她便是醒了,她看着面前的丈夫,轻声说了句;“你回来了。”

“嗯。”祁云义答应着,将孩子送进了摇篮,并将被子为儿子盖好。

“夫君,你为何总是要把孩子放在摇篮里睡呢?咱们不能带他一起睡吗?”如意看着丈夫的举动,只觉得不解。

祁云义闻言,便是淡淡笑了,他走回塌前,握住了如意的手,与她道;“孩子太小,还是让他在摇篮里睡比较好。”

“为什么?”如意依然不明白。

“我先前听人说过,有夫妻带孩子睡觉,两人睡得太死,夜里不小心闷着了孩子,就把孩子......”祁云义说到这,便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许是做了父亲,说起此事,祁云义心中顿觉不忍,他拍了拍如意的手,又道;“再说,将孩子送到摇篮,你也能睡得更踏实些,等他长大点,咱们再带着他睡。”

如意听丈夫这般说,便是明白了,她想起之前在秦家村时,村里也曾有对小夫妻刚得子,在冬天带孩子睡觉时不小心压着了孩子,竟是将孩子活活压死,也有的夫妻在睡觉时将被子捂住了孩子的小脸,而降孩子活活闷死的,想起这些,如意顿时打了个激灵,她对着丈夫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咱们就让孩子在摇篮里睡吧,以后等他长大,我也会更小心的。”

见如意这般懂事,祁云义微微笑了笑,可即使是笑着,男人的眼底仍是蒙着一层灰霭,如意一看,就知道丈夫是有心事。

“夫君,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儿?”如意想了想,猜道;“是因为徐将军的事吗?”

祁云义见她问了,便是不曾瞒她,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是因为中庭。”

“有进展吗?”如意心底亦是十分关心此事,她知道,徐中庭既是祁云义的人,这一次,祁云义必要想法子保住他,不然,定会让丈夫麾下的其他人心寒,何况,徐中庭那般忠心耿耿,祁云义若保不住这个忠臣,他这太子的颜面,又要往哪里搁?

念起这些,如意心里轻轻叹息,她心疼的握住了丈夫的大手,只觉得丈夫分外不易。

祁云义感受到了如意的心疼与体贴,他心下一暖,只一五一十与如意说道;“本来查到了一个线索,我带着陈玉生去往龙武军,想去赵旭东的住所看一看,可谁知道,刚到那,就听说昨日龙武军中走水,将一排房舍全都烧毁,其中,就有赵旭东住的那一间。”

如意听了这话,顿时吃了一惊,只忍不住问道;“是谁放的火?”

祁云义摇了摇头,目光深沉而冷冽,“并未捉住放火之人,即便捉住了,也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念及断了的线索,祁云义皱起眉头,又是低声道了一句;“闻妃,果真是心思缜密。”

“不是有素香姑娘吗?”如意对此事已是知晓,此时见丈夫为此烦忧,如意只恨自己无用,不能替他分忧。

“让区区一个素香去指认闻妃,她大可说是我为了撇清此事,而寻一个宫女去诬陷她,如意,凡事都要拿出真凭实据。”祁云义眸心幽深,说到这,男人眉心情不自禁的拧的更紧,仍是在思索着契机。

如意的眼睛亦是一片黯然,她垂着小脸,半晌也没有吭声,一旁的祁云义见状,倒是心生不忍,他捧起她的小脸,与她温声道;“好了,你白日照顾孩子极是辛苦,晚上要早点歇息。”

“夫君。”如意眼睛倏然一亮,与丈夫道;“闻妃原本要杀了素香姑娘,但她手下的一个总管却心生不忍,暗中留下了素香姑娘一条命,是不是?”

“你是说,海公公?”祁云义问。

“这个人既然天良未泯,夫君何不从他入手,他既然是闻妃宫中的总管,地位自然要高过寻常宫人,若他能指认,再加上素香,这件事便越发可信了,是不是?”

祁云义眼底一动。

154章 谋反

“娘娘,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带着陈大人去了龙武军。”宫女立在闻妃身后,看着她好整以暇的喂着水池中的鲤鱼。

闻妃闻言,手势微微一顿,继而便是继续将鱼食撒进水塘,淡淡道;“去便去吧,晾他也查不出什么。”

“可是娘娘,由着太子殿下这般查下去,若让他知道了此事与娘娘有关,那又要如何是好?”宫女说起来,似是忧心忡忡。

闻妃听了这话便是微微一笑,她的眼瞳清冷,慢悠悠的开口;“素香已死,纵使他能查出什么,那也是死无对证。”

说完,闻妃转过身,向着那宫女看去,又是开口道;“况且,本宫是云飞的亲生母亲,他素来与云飞交好,本宫倒想知道,对他而言,究竟是一个郎将重要,还是他的亲弟弟重要。”

宫女心中一震,忍不住小声道;“可若因为此事,让太子殿下和王爷兄弟反目,这.....”

“反目又如何?”闻妃眼眸雪亮,她转过身,继续喂着水里的游鱼,缓缓道;“天家并无血肉至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祁云义口口声声要扶持云飞,可当上太子的是他,手握兵权的也是他,本宫的云飞有什么?”

说到这,闻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似是突然想起一事,问宫女道;“海总管去哪里了?”

“回娘娘的话,海总管一早就出去了,奴婢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宫女连忙作答。

“哦?”闻妃皱了皱眉,心底却是浮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太子府。

“老奴见过殿下。”海总管跪在了祁云义面前,纵使心下忐忑,可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海总管面色十分平静,声音听起来也是稳当。

“海总管。”祁云义并未让他起身,而是徐徐唤了一声。

“老奴在,”海总管将头垂的更低,恭声道;“不知殿下此番将老奴押来此处,是为了何故?一会儿闻妃娘娘寻不到老奴,怕是会怪罪。”海总管将闻妃搬了出来。

“海总管言重了,不过是请总管来说说闲话,何来押来一说?”祁云义淡淡一笑,让海总管从地上站了起来。

“宫中花房里的一个宫女,名唤素香的,你识得吗?”祁云义问。

海总管心中一震,却是面不改色,道;“回殿下的话,宫中宫女众多,老奴并不识得此人。”

祁云义早已料到他不会说实话,当下,男人也不欲和他多言,直接道;“你的老家在山南,一个叫严家口的地方,你家中还有父母,是不是?”

听得祁云义这般说,海总管当下就是愣在了那里,想当年他化名入宫,多年来对自己的家乡守口如瓶,便是担心有朝一日会得罪权贵,祸及家人,而今祁云义却是将他的来历打探的清清楚楚,海总管面上第一次现出一丝慌乱之色,他复又跪了下去,与祁云义道;“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本王只要说你实话。”祁云义眼眸落在他身上,低声道。

海总管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道;“老奴不敢欺瞒殿下,老奴的确识得素香,闻妃娘娘曾命老奴将素香杀了,料理干净。”

“可你留了她一命。”

“老奴进宫之前有个闺女,今年和素香一般大,看见素香,老奴便想起了自己在老家的女儿,怎么也下不去手。”

“你还有个闺女?”祁云义倒不曾想到。

“老奴并非幼年进宫,而是在老家娶过亲,后来婆娘死了,家里又穷,走投无路,才净身进了宫。”

“原来如此,”祁云义微微颔首,他的眼睛深邃,与海总管道;“严青和,若是本王如今告诉你,你若能帮本王指认闻妃,本王就会送你出宫,让你和你的女儿团聚,如何?”

海总管大惊,严青和乃是他的本名,此时听祁云义提起,倒是心生感慨,他沉默良久,才道;“老奴这些年,因着闻妃,手上也是沾满了人命,老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有机会出宫和家人团聚。”

“你之前的事,本王既往不咎,本王既答应送你回乡,本王定会说到做到,”说到这,祁云义顿了顿,而后才说了一句;“我祁云义,从不说假话。”

祁云义的声音平稳而低沉,听在海总管耳里,却是经不住的浑身一颤,他素来听闻祁云义的名头,心知其在民间以为人高义著称,这样的人说的话,严青和知道,是足以相信的,他看着祁云义的眼睛,思索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待海总管离开后,陈玉生向着祁云义看去,道;“殿下当真想了清楚,要指认闻妃?”

“不错,”祁云义点了点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中庭枉死。”

“可是四皇子......”陈玉生有些踌躇。

“老四是我兄弟,可中庭,也是我兄弟。”祁云义看了陈玉生一眼,便是这一个眼神,陈玉生再没有说什么,而是与祁云义深深行了一礼。

“等着他与忽兰公主完婚后,我便会接出此事。”

皇宫,凤藻宫。

“娘娘,这是今日的点心,您多少吃一点儿。”杨嬷嬷将一碗桂圆红枣羹送到郑贵妃面前,温声劝道。

郑贵妃一身素衣,打扮的十分简朴,再无昔日的贵气逼人。

如今皇上虽已解除了她的禁足,可郑贵妃却如同变了个人般,平日里深居简出不说,就连吃穿用度也不复从前的奢靡华贵,每日潜心向佛,除了在自己的宫里诵经,便是去宫中的佛寺为皇上祈福,倒是一副洗心革面,一心向佛的样子。

洪化帝得知此事,只觉十分欣慰。

而此时,郑贵妃眼底却是一片愤恨,她看着桌上的那些吃食,冷笑道;“这些东西,换作从前,连本宫宫里的狗都不吃。”

“娘娘,且稍作忍耐,王爷已经去了凉州,娘娘娘家的亲属也都在您和王爷暗自筹谋,眼下娘娘是委屈了些,可日后.....可不都是娘娘风光的好日子?”

郑贵妃刚要说话,就听窗外传来一阵嘈杂,郑贵妃皱了皱眉,杨嬷嬷出去看了一眼,回来道;“回娘娘,是几个内侍和宫人在树上放彩灯,笨手笨脚的惊扰了娘娘,不妨要老奴去将他们赶走?”

“不必了,”郑贵妃抬了抬眼皮,冷声道:“宫里如今处处张灯结彩,为祁云飞的婚礼做准备,想来闻妃那个贱人,眼下正是春风得意,好不快活。”

杨嬷嬷不敢搭腔。

“那个贱人,以为儿子此番攀上了漠格的公主,就可以问鼎天下,真是笑话!”郑贵妃眼底血红,攥紧了手指。

“是闻妃不自量力。”杨嬷嬷帮着说道。

郑贵妃一记冷哼,想起远处的儿子,眸心似有火光在燃烧,“不论是祁云义,还是祁云飞,等着本宫的云祚带兵攻打京师,这些人,都要死!”

“娘娘,距襄王爷和漠格公主的婚事只有七日的功夫,王爷眼下还在凉州,到时候,能来及吗?”

“云祚这一次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趁着京师办着喜事,领大军直接杀过来,让他们措手不及!”

“可是......”杨嬷嬷忧心忡忡,“太子殿下曾带兵多年,老奴还是担心......”

“你无须担心,”郑贵妃似是胸有成竹,眸光炯炯,“京中龙武军都统乃是本宫当年极力举荐,后又将侄女下嫁给他,他是本宫的侄女婿,自是效忠本宫和云祚,而御林军则由沈昭城统领,沈昭城曾是云祚的大舅子,云祚离京前,两人也是通了气,这个沈昭城,即便不会相助云祚,可他也绝不会积极去抵抗,他们沈家一门的荣辱,可是系在云祚身上。”

说完,郑贵妃默了默,她微微眯起眼睛,又是说道;“至于说祁云义,他手中是掌管着北境十万大军,可他如今在京师,十万大军远在千里之外,于他又有何用?云祚此次得各地节度使支持,房州,徐州刺史纷纷出兵相助,他们兵分三路,定会将整个京师一锅给端了。”

郑贵妃说到这里,唇角忍不住露出了丝丝笑意,她缓缓站起身子,打开门,看着远处的红灯笼,一字字道;“可笑那闻妃,也可笑那祁云义,两人快要死到临头了,还在那斗来斗去。”

说完,郑贵妃似是想到了当儿子带兵打回京师时,洪化帝与皇后,文武百官,祁云义与祁云飞惊慌失措的面孔,她站在那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155章 弑君弑父

凉州。

信鸽扑棱着翅膀,向着京师飞了过去。

“殿下是想清楚了?”一道男声自身后传来,落在祁云祚耳里,祁云祚的目光却仍是落在那信鸽身上,直到信鸽消失不见后,祁云祚方才开口;“本王想的很清楚。”

身后那男子沉默片刻,则道:“谋逆是死罪,殿下,确定要放手一搏?”

祁云祚眼眸幽暗,他望着京师的方向,念起即将而来的风雨,男人的眼底依然十分平静,“若不博,本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祁云义登上皇位,等他即位后,第一个,便不会放过本王母子。”

说完,祁云祚顿了顿,又道;“唯有登临大宝,位列九五之尊,本王......才能拿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身后的男子闻言,却是缓缓摇头,又是开口说道;“不知殿下想过没有,历来谋逆的皇子,十有八九都以失败告终,王爷这些年虽一直在暗中秣兵买马,与各地节度使保持联络,可皇上手中亦有御林军与禁军,再者太子殿下也非泛泛之辈,若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说完,那男子停了停,继续说了下去;“况且,即便是起兵,殿下也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这般贸然领兵向着京师杀去,即使殿下得手,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心中既有主意,直说无妨。”祁云祚微微侧过身,向着他看去。

“殿下,依属下愚见,若要殿下能名正言顺的带兵回京,唯有一事。”男子拱起手,向着祁云祚行下一大礼。

“何事?”

“圣上驾崩。”那男子一字字的吐出了这一句话,每个字都是十分清晰,犹如惊雷般炸在人耳里。

“你让本王弑君弑父?”祁云祚声音低沉,面色甚为冷峻。

“圣上骤然驾崩,京中必定大乱,襄王与漠格公主的婚礼亦是无法举行,祁云义联合漠格的计谋遂是瓦解,而贵妃娘娘身处京师,定能与殿下里应外合,圣上驾崩,殿下身为亲子,自然可名正言顺回京奔丧,而圣上驾崩,所得利者便是太子,所有的矛头必将指在其身上,太子到时必将百口莫辩,而殿下身为圣上亲子,自然有权利对皇上的死因提出质疑,更有理由带兵趁乱进京,殿下眼下万事俱备,唯独缺一个恰当的时机。”

说到这,男子顿了顿,才道;“一个千载难逢,黄袍加身的时机。”

祁云祚没有说话。

“殿下,谋逆是死罪,弑君弑父亦是死罪,既然都是死罪,那不妨就做个干净,更何况,皇上的身子早已是油尽灯枯,没人会比殿下更清楚。皇上如今活在世上,也是受罪,那不如让殿下送他一程,也可少受许多苦楚。”

那男子眼神黑亮,仿佛透着光一般,是压抑着的狂热与癫狂。

见祁云祚仍是不开口,那男子又道;“若说之前,殿下只有五成的把握,可一旦圣上驾崩,属下敢保证,殿下最少能再加三成,足有八成的把握,去问鼎天下!”

最后一句,那男子的声音分外洪亮,听在祁云祚眼里,只让他的眼睛骤然迸出一抹精光。

京师,皇宫,朝阳殿。

洪化帝的的咳嗽声犹如风箱般,发出嘶哑而难听的声音。

“皇上,喝点枇杷露,润润喉吧。”内侍上前,欲将一碗枇杷露送到洪化帝面前,洪化帝勉强摇了摇头,他的面色犹如金纸,只问;“去瞧一瞧,看太子到了没有。”

“哎。”内侍答应着,刚退下还不曾走出内殿,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大步入内,他身着明黄朝服,黑发高挽,衬着剑眉星目,周身上下无不是透出一股难言的气势。

“太子殿下,您可是来了,皇上刚才还惦记着您。”内侍见到祁云义,当下就是开口。

祁云义看了他一眼,问道;“父皇的身子如何了?”

“回殿下的话,皇上今日滴米未进,连药也没喝,皇后方才来瞧,只让皇上赶了回去。”

祁云义听着,面上并无何表情,他微微点了点头,向着内殿走去。

洪化帝看见儿子,强撑着身子,对着祁云义道了句;“你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祁云义跪在地上,向着父亲行礼。

“起来吧,”洪化帝免了儿子的礼,方才祁云义与内侍的话他已是听见了,此时便是说道;“你放心,朕就是撑,也会撑到老四和漠格公主成亲的那天。”

“父皇这话言重了,”祁云义的声音仍是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父皇忧心国事,才会龙体欠佳,安心调养数日,定能痊愈。”

看着儿子沉静的甚至冷漠的面容,洪化帝这一次心里却不曾有愤怒,而是有莫名的悲凉划过,他叹了口气,与祁云义道;“朕知道,因着你母妃的事,你这些年,心里一直在怨朕,怪朕,你一直觉得,是朕愧对你们母子,是朕,害死了你的母妃。”

“儿臣不敢。”祁云义将眼睛低垂,并未起身。

“云义,你是朕的长子,是大祁的太子,”洪化帝强撑着一口气,从榻上坐起了身子,与祁云义一字字的叮嘱,“之前的事,是朕愧对你也好,亦或你忤逆朕也罢,到了此时,朕既往不咎,朕也希望你彻底忘记,不要在放在心上。”

“是。”祁云义声音简短,只吐出了一个字。

听他这般说,洪化帝便是晓得这个儿子心中对自己仍是有愤恨,他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罢了,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罢,朕都不和你计较,朕.....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听着洪化帝这一句,祁云义眸底方才微微一动,他抬起头,向着病榻上的父亲看去,就见洪化帝脸色蜡黄,形销骨立,两鬓斑白的躺在那儿,祁云义心下微叹,即便他从未给予过自己亲情,可毕竟血浓于水,此时眼见亲父如此,只让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你过来,”洪化帝盯着儿子的眼睛,向着祁云义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