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义领命,走上前,在父亲的塌前复又跪了下去。

“朕要你守住大祁。”洪化帝攥住了儿子的手,蓦然间双眸射出一抹亮光,他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一夕间仿佛年轻了几岁般,再不复方才那般是一副行将就木的神色。

祁云义见此,心下便是一沉,他刚欲说什么,竟觉洪化帝的手劲奇大,只牢牢攥住他的手,又是道;“朕就将大祁......托付给你。你不要想着扶持云飞,云飞只适合做一个闲散亲王,他.....担不起这个担子。”

“云祚性格阴沉,野心勃勃,你.....需要小心他。”洪化帝盯着祁云义的脸,似是有无尽的话想在这一刻全部说给儿子,祁云义见父亲如此,心下便是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只道;“父皇身子不好,这些话还是改日再说,儿臣为父皇叫太医。”

“不,”洪化帝摇了摇头,仍是抓着儿子的手,他的呼吸急促,咳嗽声又急又密,祁云义刚欲喊人,就见洪化帝道;“别让其他人进来.....云义,父皇有很多话,要嘱咐你。眼下不说,父皇是怕....日后再没机会告诉你。”

“你是父皇第一个儿子,父皇当年,的确曾嫌弃你母亲出身卑微,也连带着.....嫌弃你。”洪化帝说到此处,声音已是越来越低,他喘着气,接着道;“你后来一天天的长大,看着你小小年纪,便那般能吃苦.......父皇心里......不是没有喜欢过你。”

祁云义身子微震,近乎不敢置信。

“前朝与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郑氏势力庞大,父皇只得承诺,以立云祚为太子来安抚郑贵妃,也安抚郑氏,并接着立储之争,排除异己,培植心腹,来稳固皇权。”

洪化帝看着祁云义酷肖自己的眉宇,继续与他道;“父皇知道,你心中一直恨朕,觉得朕一直忽视你,冷落你,可唯有这样,朕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你无母舅家能够庇佑你,却偏生为皇长子,朕越是重视你,越会将你至于风口浪尖,你可明白?”

祁云义迎着洪化帝的目光,却并未说话。

“当然,你会觉得,朕与你所说的话全是虚情假意.....可不管你相信与否,朕当年......对你不闻不问,一来的确是为了保护你,二来,便是要磨砺你。”

说完,洪化帝看着眼前高大沉稳的儿子,眼底终是有一丝欣慰划过,“在朕的这些儿子中,朕知道,唯有你,才能担此大任。”

“答应父皇,”洪化帝嗓音沙哑,双眸笔直,攥着祁云义的手指因着用力,近乎痉挛般,与儿子开口;“你要守住大祁,要将大祁整理的蒸蒸日上。”

见洪化帝的眼睛中满是期冀之色,祁云义点了点头,终是说了句:“儿臣答应。”

“好!好!好!”洪化帝连说了三个“好”字,可不等他笑出声音,攥着祁云义的手指却是蓦然一松,睁着眼睛倒在了榻上。

“父皇?”祁云义一震,立时上前查探,他将手指放在洪化帝的鼻息之下,脸色顿时一变。

“皇上,该喝药了。”送药的太监进了内殿,映入眼帘的,便是洪化帝举着手指,死不瞑目的样子,而在他身边,唯有祁云义一人。

“是你.....是你......”内侍大惊失色,手中的药碗顿时打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的冲出内殿,口中只道:“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太子.....太子杀了皇上......”

156章 京师可乱,边境绝不可乱

“殿下,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啊殿下!”有随行的内侍近乎火烧眉毛般的从外间冲了进来,许是跑的太急,只让地毯绊了一跤,可等他起来,仍是匆匆扑在了祁云飞面前。

“慌慌张张,出了何事?”祁云飞本已就寝,听得内侍的大呼小叫,便从榻上坐起了身子,呵斥道。

“殿下,宫里......宫里出大事了!”那内侍一脸的汗,眼底却满是惊恐。

“出什么事了?”祁云飞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划过。

“皇上.....皇上驾崩了!”内侍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说什么?”祁云飞眼眸一变,他从榻上站起身子,一把便扯住了内侍的衣领,将他带到了自己面前,“你再说一次!”

“奴才说,说,皇上,皇上驾崩了殿下!”内侍全身抖如筛糠般,颤声道;“京师如今乱成了一团,皇上驾崩时,只有太子一个人在皇上身边,有人说......有人说......”

“有人说大哥弑君弑父?”祁云飞喝问。

“正是,殿下。”

“荒唐!”祁云飞双眸血红,当机立断,“速去准备,本王即刻回京!”

“那,那忽兰公主怎么办?”内侍六神无主,祁云飞此行来迎接忽兰,眼见已是快到京师,竟发生了这等事,皇上驾崩,国有大丧,这怕这一门婚事,短时内自是要搁置了。

“父皇仙逝,大哥有难,别说她只是个胡族公主,就算她是九天玄女,本王又哪里能顾得了她?”祁云飞心下焦躁,只一脚将内侍踹在了一旁,大步流星的冲出了帐子。

呼延钊亦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男人掀开帐帘,刚好见祁云飞领着诸人齐齐离开了军营,男人见状,还不曾问出口,就有人禀告道;“启禀大将军,刚才收到密报,说是大祁的皇上驾崩了。”

“哦?”呼延钊皱了皱眉,“洪化老儿死了?”

“正是。”

“怎么死的?”

“这个......”侍从有些欲言又止,沉吟了片刻才道;“据说,皇上驾崩前身边只有太子一人。”

“这样说,太子的嫌疑最大了?”呼延钊开口,说完便是淡淡一笑,“这倒有意思。”

“是的大将军,祁宫如今乱作一团,他们的皇帝如今死了,依着他们的婚俗,四皇子自然要为皇上守孝,这门婚事也是结不成了,您看咱们要不要立马返回漠格?趁着大祁如今内乱,趁势挥师南下?”

呼延钊眸心深沉,只道;“不必,既然咱们已快到京师,不妨就进京去看一场好戏。”

行辕中仍是亮着灯。

“报!”传信的声嗓音嘶哑,显是一路疾驰,向着行辕飞奔而来。

“启禀王爷,京师出事了,属下特来禀告王爷!”

祁云祚还不曾入睡,听得外边的声音,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只对着帐外吐出了两个字;“进来。”

“王爷,圣上于昨夜驾崩了。”来报信的人刚看见祁云祚,便是跪在了男人面前。

“什么?”祁云祚低声喝出了两个字,满眼不敢置信的神色,“你说父皇死了?”

“是的王爷,还请王爷节哀!”报信的人深深俯下身去。

“父皇为何会死?”祁云祚声音低哑,问道;“父皇身子虽一直不好,太医署的人却一直在为他调理,又岂会暴毙身亡?”

“回王爷的话,卑职只知道,皇上去世时,身边只有太子一人。”

“祁云义?”祁云祚念出了这三个字。

“正是,王爷,京中有传言,说是太子殿下弑君,如今的京师乱作一团,属下特来禀报王爷,此时,是王爷回京的绝好时机!”

祁云祚闻言,仍是坐在那里,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下身子。

祁云祚身后的幕僚见状,便是与那报信的人一个手势,让其退下,而后自己上前两步,与祁云祚道;“王爷,扔在震惊皇上的驾崩?”

“不错。”祁云祚点了点头,他向着那幕僚看去,与他哑声道;“之前崔安达曾劝本王,让本王一不做二不休,与其谋逆,不妨再弑君,弑父。”

“王爷并不曾听从他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而是直接杀了他。”

“是,本王是杀了他,”祁云祚攥紧了手指,接着道;“本王也不曾在背地里对父皇下手,可父皇却还是死了......”

“会不会,是太子殿下为了夺权......”

“不会,”祁云祚打断了幕僚的话,只道;“他干不出这种事。”

说完,祁云祚的声音越发低沉,又是开口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我们没人能干出来。”

“殿下,恕属下说句大不敬的话,不乱先皇是如何仙逝的,眼下都是殿下绝好的时机,就连老天爷都在帮殿下,如今祁云义嫌疑最大,祁云飞又不在京中,唯有殿下您筹谋已久,手握大军,此时回京,成就大业,易如反掌!”

祁云祚眼眸幽暗,听得幕僚的话,男人的声音异常冷静,只道出了八个字,“吩咐下去,领兵进京。”

京师,皇宫。

“殿下,文武百官已是全部进了宫,都在殿外守着。”陈玉生在祁云义身边,随着他一道跪下。。

祁云义已是身着孝袍,宫中皆是挂满了白皤,皇后领着诸位嫔妃皆是在洪化帝的床前跪着,宫女和太监更是跪满了偌大的一座朝阳殿,整个皇宫四下里都是声。

祁云义闻言没有出声,仍是跪在那里。

“夫人和小王子已是按着王爷的吩咐,将他们安置在了刘参将家中,还请殿下宽心。”陈玉生压低了声音,道。

“记着,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宫奔丧。”祁云义的目光十分平稳,他遥遥看了父亲的法身一眼,与陈玉生低声嘱咐。

“殿下放心,属下明白。”陈玉生心中砰砰跳着,他跪在祁云义身后,思索片刻,终道;“殿下,听属下一言,皇上如今骤然驾崩,外间纷纷传言是殿下为了登基,而密谋杀害了圣上,若长此以往,任由此等流言流传下去,必将对殿下不利,如今皇上驾崩,凉州的三皇子定会回京奔丧,而四皇子和漠格公主的婚事也只得暂停,属下只怕京师会出大乱子,殿下,您看咱们要不传信回北境,命赵将军,陈将军抽调人马,回京平乱。”

“不,”祁云义皱了皱眉,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北境十万大军不可撼动,一旦将他们调回京师,漠格,大凉,都会虎视眈眈,趁势挥师南下,京师可乱,边境绝不可乱。”

“殿下.....”陈玉生大惊,还欲在劝。

“你别说了,本王主意已定。”祁云义话音刚落,就听内侍尖利的嗓音在外间响起;“襄王殿下到!”

闻言,祁云义一震,他站起身子,就见一道俊朗的身影风尘仆仆的冲进了朝阳殿,正是祁云飞。

“云飞,你回来了。”不等兄弟二人相见,闻妃已是向着儿子奔了过去,闻妃一身缟素,满眼泪痕,刚到儿子面前,便是泣道;“云飞,你来迟了一步,你父皇......昨夜已经走了,他已经不在了。”

祁云飞看着满目的白,再看着母亲眼底的泪水,想起父皇在自己儿时也曾给自己疼爱,当下,祁云飞心下涌来一阵酸楚,也是随着母亲一道红了眼睛,“还望母妃节哀,父皇虽不在了,可母妃还有儿子,日后,儿子定会常伴在母亲身边,孝顺照料母亲。”

听着儿子的话,闻妃更是泪流满面,近乎悲伤的站不稳身子,祁云飞见状,只连忙唤来宫人,将闻妃扶到偏殿,自己却并不曾跟过去,而是来到了祁云义身边。

“大哥。”祁云飞眼睛一片赤红,只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父皇的身子虽不好,可怎么会.....骤然驾崩?”

说完,祁云义又道;“我听人说,父皇驾崩时,身边只有大哥一人,这是不是真的?”

祁云义点了点头,“父皇骤然离世,身边唯有我一人,而我身为太子,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有理由,去弑君弑父,云飞,世人皆是这般想。”

“不,我不会。”祁云飞眼底黑亮,满是坚定之色,“不论旁人如何说,我总是站在大哥身边。”

祁云义眼里有欣慰之色一闪而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无声的按了按祁云飞的肩。

“大哥,眼下咱们定要早做筹谋,父皇驾崩,三哥定会趁机回京,郑家的人亦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他们会诬陷大哥弑君弑父,以此来阻挠大哥登基,再者如今父皇病逝,大哥尚未登基,大祁正处于群龙无首之际,江山不稳,社稷堪忧,小弟只怕北方漠格,大凉,南面百越,摆夷纷纷作乱,到时,整个大祁都会深陷战乱之中。”

祁云飞声音沙哑,目光中亦是透着焦灼之色,待宫人送来孝袍,祁云飞取过,穿在了身上。

157章 我只要你好好儿的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让礼部尽快拟好大哥登基的日子,已定人心。”祁云飞与祁云义一道跪下,与兄长低语道。

祁云义听着,并未说什么,他的目光越过前方的妃嫔,落在洪化帝了无生息的面容上,念起他临终前的嘱托,祁云义眉心微拧,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沉重。

“云飞,你知道,我想扶持的是你。”祁云义终是开口,与弟弟低声说道。

“大哥,不论咱们兄弟谁坐那一把位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祁江山稳固,莫生内乱。”祁云飞的目光亦是笔直的看着前方,兄弟两的声音都是十分低沉,除了他们二人,无人能听清。

祁云飞的话音刚落,祁云义却一直沉默着,祁云飞看在眼里,还欲再说什么,可念起父皇刚刚驾崩,祁云飞心下又是一阵难过,他叹了口气,只将所有的话压下,无声的跪在了那里。

殿中妃嫔们的哭泣声压抑而悲切,令人听着心生凄凉与烦闷之意,祁云飞皱了皱眉,见一旁的祁云义仍是一动不动的跪着,他看在眼里,亦是将脊背挺直,倏然,就见一个内侍身披孝袍,匆匆从外面奔了进来,刚进来就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与内殿中的主子们言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后娘娘忧思过度.....方才.....方才在寿康宫晕过去了。”

祁云义听闻祖母倒下,心中顿时一震,当下再也无心理会他人,男人起身,大步向着寿康宫中的方向奔去,祁云飞见状,亦是与皇后告罪后,领着人匆匆跟上。

太后年事已高,身子也一直不好,而今老来丧子,独子病逝的打击彻底击垮了她,待祁云义赶到寿康宫后,她虽已是醒了,一双浑浊的眸子却是毫无神采,整个人苍老的不成样子,躺在床上,眼见着已是气若游丝。

“皇祖母。”祁云义见状,只冲到太后床前坐下,握住了祖母的手。

“云义......”太后听到了孙儿的声音,她的眼睛已是看不清祁云义的面容,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抚上了孙子的面孔,刚要说话,便忍不住老泪纵横;“你父皇他.....不在了。”

“皇祖母节哀,”祁云义见祖母如此,只觉心如刀绞,他为太后拭去那些泪水,一字字道;“您还有孙儿。”

“祖母这一生,唯有你父皇一个孩子,即便他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皇上,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他,他都是祖母的心头肉。”太后的眼泪一颗颗的从眼眶中落下,祁云义瞧着,只无声的一次次为祖母拭去泪珠。

“云义,你要记住你父皇临终前对你的嘱托,你要为他守住大祁,啊?”太后攥紧了孙儿的手。

“皇祖母放心,孙儿既答应了父皇,孙儿.....绝不会失信于人。”祁云义对着祖母保证,太后听到这一句,心中的的一块巨石终是落下,她缓缓点了点头,想起离世的儿子,又是一番悲伤与痛楚,她轻声念着洪化帝的小名,在此刻,她再不是大祁尊贵的皇太后,而是一个老年丧子的老媪。

凤藻宫。

“这两日,除了为先皇守灵,太子一直都在寿康宫中,服侍着太后用药,照顾着太后的病。”宫女轻声与郑贵妃开口。

“这都到什么时候了,祁云义还有这个心思去管那老妇。”郑贵妃一身缟素,因着这几日守灵的缘故,她的肌肤憔悴,面容粗糙,再无之前的明丽。

洪化帝的离世,也并未让她太过忧伤,兴许当洪化帝违背当年的诺言,将祁云义立为太子的那一刻起,她对洪化帝的心便死了。此时,郑贵妃的唯一的心愿,便是企盼着儿子能尽快回京,趁着祁云义不曾登基,从他手中夺下皇位!

“娘娘,礼部那边已是拟好的日子,只等先皇下葬,就要为太子举行登基大典了。”宫女小心翼翼的说着。

“如今,外面都怎么说?”郑贵妃挑了挑眉,问。

宫女自然明白郑贵妃所指的是什么,当下宫女便是回道;“当日先皇驾崩时,身边虽只有太子一人,可毕竟没有证据能证明先皇是太子所杀,这些日子,宫里虽是流言四起,可都没有谁敢将此事摆在明面儿上,这毕竟......太子马上就要登基,当皇上了呀。”

郑贵妃轻声冷笑,“流言猛于虎,既然宫内流言四起,不妨就让这些流言传出宫,去遍布天下,他祁云义能弑君弑父,本宫的云祚就不能率兵进京,为自己暴毙的父皇讨要一个说话,并为之报仇吗?”

“是,娘娘,奴婢马上就去办。”

郑贵妃唇角噙着阴冷的笑,慢慢道;“所谓无风不起浪,本宫就是要让祁云义即便登上那个位子,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终生受流言所扰,一辈子也别想洗清!”

刘府。

祁云义赶到时,夜色正浓。

男人披着大氅,将身形尽数遮住,他脚下生风,在刘参将的带领着迅速的向着后院走去。

如意正守在孩子的摇篮前,孩子已是睡着了,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得守在那儿,一颗心却是飘的远了,一直飘进了皇宫,她不知丈夫眼下的处境,当日洪化帝刚驾崩,祁云义便命心腹将她们母子送到了刘府,这些日子,她们母子一直住在这座小院里,从不曾走出这间院子,就连刘府中的许多人都不晓得她们母子身在府中,每日里都会有人送来精致的吃食,孩子也有乳娘和嬷嬷照料,可如意的心却还是揪成了一团,她那样担心着丈夫,她知道,若是一切如常,她身为良娣,即便她没有资格进宫祭拜,可她的孩子却是先皇唯一的孙儿,祁云义又怎会不让儿子进宫守灵?

如意知道,宫里绝对是出事了,而丈夫是为了保护她们母子,才秘密将他们送来了此处。

想起这些,如意只怔怔出神,就连身后响起脚步声,她也不曾察觉,直到落入一道温暖宽阔的怀抱中,如意方才惊觉,然而不等她唤出声,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唤她;“如意。”

“夫君?”如意听到丈夫的声音,自是又惊又喜,她转过身,就见祁云义眼底满是血丝,一看就是熬了几个通宵的样子,如意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只小声问他;“夫君,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别担心,”祁云义黑眸灼灼,盯着妻子的小脸,见她的脸上除了惊惶便是苍白,男人心下歉疚,只觉亏欠妻儿良多,“你和孩子还好吗?”

如意忍着泪,点了点头,“我和孩子都很好,你瞧,孩子又长壮了些。”

听着妻子的话,祁云义起身看向摇篮,就见儿子果真如妻子所说般比分别时要更白胖了点儿,祁云义心下一软,忍不住将儿子从摇篮抱在怀里,在孩子肉呼呼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见这一幕父子天伦,如意并没有出声打扰,甚至也不曾问丈夫宫里的事,她只盼着这一刻能久些,再久些。

祁云义抱了会儿子,才将孩子放回摇篮,他转身牵过的如意的手,与她道;“照顾这个小家伙,辛苦你了。”

“我一点儿也不辛苦,”如意摇了摇头,眼底含泪的看着丈夫,“我只要你好好儿的。”

“我这不是好好儿的站在你面前吗?”祁云义微微笑了,他抚上了如意的小脸,还不等他在说什么,如意已是投向了他的怀抱,环住了他的腰。

“这才几天没见,就这么想我?”祁云义声音温和,轻轻拍着如意的后背,他的声音沉稳中含着宠溺,纵使眼下情势危急,也不曾在妻儿面前表露出分毫。

“夫君,外面人都说,说是你杀了皇上。”如意抬起小脸,满眼焦急与慌张的看着丈夫。

“你听谁说的?”祁云义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皱起了眉。

“来给我送饭的嬷嬷,那日和乳娘她们说闲话,不小心让我听见了。她们说,皇上暴毙而亡,身边又只有你一人......”

“如意,不要听信旁人的话,也无须去管这些流言,你只需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其他的事,交给我。”

“我担心你.,可我什么都忙不上你......”如意心中难受极了。

“傻子,”祁云义淡淡笑了,似是压根不曾将那些流言放在心上,他揽紧了如意的纤腰,告诉她;“你们娘两不让我担心,就已经帮了我天大的忙了。”

如意心里一酸,只将脸庞埋在丈夫胸膛,祁云义轻抚着她的发丝,与她叮嘱道;“你和中儿现在刘府住着,京师这些日子尚不太平,我会命我的心腹保护你们,等着情势稳定,我会立刻来接你和孩子。”

说完这些,祁云义想起接下来的路,男人眼底越发暗沉,他在如意光洁的额头落上一吻,道;“不要怕,如意。”

离开刘府时,天边已是泛出鱼肚白。

“殿下,出事了。”祁云义刚出府,便有人上前在他耳旁吐出了一句话。

“何事?”祁云义问。

“楚王反了。”那人嘶哑着嗓子,道;“收到密报,楚王联合房州,梁州节度使,率兵兵分三路,向着京师赶了过来。”

“他是要逼宫。”祁云义声音低沉,道出了一句话来。

158章 可我......还有一条命

“是啊殿下,他以回京奔丧为由,实际却摆明了要和殿下争夺皇位。”来人声线焦灼,只不安的看着祁云义,又是言道;“殿下,您看,咱们不妨传书北境,让齐将军,蒙将军率兵回京吧。”

祁云义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幽深,只低声开口;“北境守军一乱,便是给了漠格机会。”

来人闻言,念起洪化帝如今病逝,祁云飞与忽兰的婚事便是搁置了下来,别说两国眼下还不曾结亲,即便是已经结亲了,眼下洪化帝驾崩,诸位皇子夺权,焉知漠格会不会趁此内乱率兵攻打大祁?而祁云义说的没错,无论京师发生了何事,都不得擅动北境的兵马,不然,便是等于将整个北境拱手相让,送到胡人之手。

“可是殿下,若无北境强军相助,就凭京中的御林军和禁军,属下只怕不是楚王的对手。”那人眉心紧拧,继续道;“楚王这一次破釜沉舟,属下看他定是做了殊死一搏的打算,再加上有两州刺史相助,恐怕......”

来人并没有说完,便是停在了那里,祁云义双眸迥深,也不曾多说什么,只径自上了马,侍从们见状,亦是纷纷跟上,一行人借着夜色,向着皇宫疾驰而去。

沈府。

国有大丧,举国都在为洪化帝守孝。

沈昭盈一身的缟素,雪白的衣裙衬着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她的身形窈窕而纤瘦,听着秋月的话,女子的眼眸透出一股惊骇之色,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小姐,”秋月连连点头,与沈昭盈道;“楚王的大军已经打下了平洲,云州,河州,眼下正向着京师逼近,楚王说,先帝死的不明不白,他此番带兵进京,就是要为先帝讨回公道。”

“他好大的胆子......”沈昭盈攥紧了自己的裙角,近乎呢喃般的出声;“他当真要反......”

“小姐,奴婢方才经过大少爷的院子,不小心听见了他和大少奶奶的话,他说,等着楚王爷打进京,他暗地里也是要投靠楚王爷的,他.....他不会帮着太子殿下和楚王对抗的......”

“大哥是要将整个沈家都压在祁云祚的身上......”沈昭盈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攥紧了,她眼底满是凄楚,只哑声道;“先帝刚刚下葬,他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要和他的哥哥争抢皇位.......”

“小姐,”秋月蹲下了身子,“您说,这一次,究竟是太子殿下能赢,还是楚王能赢?”

“我不知道。”沈昭盈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不论是谁赢,整个京师,都是要血流成河了。”

“那小姐......”秋月咬了咬牙,又是问了句;“那您,是想让太子赢,还是让楚王赢?”

“秋月?”沈昭盈一怔,不解的看着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