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祚微微勾唇,唇角的笑意是清冷的,眼睛里的目光也是冰凉的,他的双手负在身后,只道;“祁云义杀了本王父皇,逼死了本王的母妃,本王,自然要和他好好算算这一笔账。”

听着祁云祚这般说,侍从心里便是明白祁云祚是铁下了心,要进攻京师,他刚欲领命退下,就听祁云祚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他的眼瞳雪亮,与他道;“即刻传书去京师,让沈昭城不论用什么法子,也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从皇后手中将燕儿救下,即便是反了也无妨,本王会连夜动身,要不了多久,本王就会赶到京师。”

“是,王爷。”侍从答应着,行了一礼离开了祁云祚的帐子。

待侍从走后,祁云祚仍是站在那里,想起京师中的沈昭盈,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牵挂。

京郊。

马车中坐着沈昭盈与秋月主仆。

“小姐,太子殿下这一次......当真是救下了您。”秋月从水壶中倒了一杯,递到了沈昭盈面前,沈昭盈却也没接,她掀开了帘子,就见一路上俱是逃亡的百姓。

秋月见沈昭盈看着那些百姓出神,自己便是叹了口气,道;“楚王的大军马上就要打到京城了,沿途上的好些百姓都是流离失所,这一仗不论是谁赢,苦的可不都是这些老百姓。”

“是啊,不论谁赢,苦的都是这些百姓。”沈昭盈声音很轻,她看着那些难民,只觉胸口堵的厉害,不得不放下了帘子。

“小姐,太子殿下这一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您送出了京师,殿下也说了,让您往后儿只为自己活。”秋月握住了沈昭盈的手,与她开口。

沈昭盈听着秋月的话,心中微微一动,她看着秋月的眼睛,呢喃道;“为自己而活?”

“是啊小姐,不为沈家,也不为老爷少爷,也不为了太子殿下,更不为了楚王,就为了您自个,小姐,咱们这次远走高飞,让谁都找不到咱们,咱们去过您想过的日子,不好吗?”

“我想过的日子?”沈昭盈轻声念着这句话,她的眼瞳中是十分温柔的颜色,微微笑道:“我想过的日子,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他耕田,我织布,我们做一对寻常的庶民的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还会生几个小娃娃,有儿有女,一家人相依相偎,安安乐乐的过日子。”

听着沈昭盈的话,秋月心头顿时酸涩了起来,她只喊了一声;“小姐......”余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我再也过不了了。”沈昭盈拍了拍秋月的手,与她柔声道;“秋月,我这辈子,早已如同行尸走肉,我不论怎样活儿,也都是一样的,倒是你,你跟我多年,我再不能.....将你的终生大事可耽误了。”

“小姐,好端端的,您说这个做什么?”秋月有些着急,看着沈昭盈这安静的样子,她却是没来由的感到心慌。

沈昭盈便是笑了,不再说话,马车一路疾驰,终是在傍晚时分将主仆两人送到了京郊附近的一个庄子,将两人安顿了下来。

皇宫。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娘娘。”一个内侍连滚带爬一般从外面跑了进来,偌大的宫室中,皇后,闻妃,贤妃,几位高位后妃皆是到齐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低位的嫔妃也都是纷纷涌到了凤华宫,一些胆小的已是忍不住暗地里轻泣起来。

眼看祁云祚的大军已是快打到京师,谁都晓得争权夺位之事历来最是血腥,祁云祚与祁云义不和已久,而今又加上他母妃自戕,等着他打到京师,焉知他不会大开杀戒,血洗宫城?

“发生了何事?”皇后的声音仍是镇定的,她瞪了那报信的内侍的一眼,似是在斥他有失体统。

“娘娘,楚王.....楚王的大军,已是到了城楼脚下了,只怕是随时......随时都能打进来。”内侍慌慌张张的,一张脸吓得煞白,好容易才结结巴巴的吐出了这句话。

皇后眼眸大震,一旁的闻妃与贤妃也是立刻变了脸色,皇后勉力稳住心神,暗地里攥紧了自己的手帕,与内侍又问道;“本宫晨起已是命人将沈昭盈送到了城楼,你去传本宫懿旨,让方轩轾大人将沈昭盈悬于城墙之上,告诉楚王,但凡他再敢往前一步,立刻将沈昭盈射杀!”

“娘娘......”那内侍一脸苦相,几乎要哭了出来,“楚王妃......楚王妃并不曾去城楼......”

“她去了哪?”皇后立时喝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用一个宫女,把楚王妃换下了......”内侍战战兢兢,开口道;“守城的方大人晓得此事后,便即刻派人命奴才来禀告皇后娘娘。”

“祁云义,他好大的胆子!”皇后闻得消息,又惊又怒,她一手重重的拍在椅背上,只将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拍的通红,她却毫无察觉。

“娘娘,如今楚王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太子殿下又将楚王妃给放了,咱们手中再无与楚王谈判的筹码,这......”贤妃一脸忧色,与皇后开口道。

“闻妃,你为人素来机敏,你说。”皇后将目光投向了闻妃。

闻妃一怔,她抬起眸子,就见皇后正在看着自己,念起如今的情形,闻妃心下一叹,洪化帝的骤然离世,只让祁云飞与忽兰的婚事泡了汤,原先,她还曾谋算过,想让儿子借助漠格的兵力登上东宫的宝座,如今一切都已成空,还偏偏赶上了祁云祚谋反,郑贵妃薨逝,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接二连三,只让人应接不暇,此时听得皇后开问,闻妃动了动唇,却也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句;“嫔妾无用,事到如今,嫔妾......无话可说。”

皇后心下亦是沉重,不知过去多久,她终是闭了闭眼睛,只道;“一切,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刘府。

“夫人不必太过担忧,殿下已经在京师做好了布防,即便楚王来势汹汹,殿下也依然可以守住京师,足以支撑到齐王与赵王的大军回京相救。”陈玉生声音恭谨,安抚着面前的女子。

如意抱着孩子,她的眉宇间满是忧色,怀中的稚儿天真活泼,压根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只偎在母亲怀里,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想去抓母亲的耳坠。

“陈大人,我虽然身在刘府,可也时常听那些丫鬟和乳娘说起此事,她们都说,京城的守军压根无法抵挡住楚王,夫君也不曾从北境调兵,这一仗......他赢不了是吗?”

“夫人还请安心,京师守军虽不如楚王大军人多势众,可京师城楼坚固,在地形上占尽了优势,太子殿下有足够把握,可以守住京城。”陈玉生的声音十分平静,听在如意的耳里,终是让她狂跳不已的心渐渐踏实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想起丈夫,只觉一颗心柔肠百转,纠到了一处。

陈玉生没有多待,他刚要退下,却听如意唤住了他;“陈大人还请留步。”

“夫人请说。”

“漠格人,眼下......还在京师吗?”如意问道。

“漠格大将军呼延钊,和漠格忽兰公主,眼下仍是在国宾馆,并不曾返回漠格。”陈玉生说道。

“如今京城乱成这个样子,他......我是说呼延钊,他依然按兵不动吗?”如意轻声问道。

“漠格方面,只道此事是咱们大祁的私事,呼延大将军,并无插手的意思。”陈玉生一五一十告知了如意。

如意闻言,整个人有些恍惚,陈玉生看着,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他默了默,终是行礼后退下。

待陈玉生走后,如意仍是坐在那里,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心事,不时在孩子的身上轻轻拍着,待将孩子哄睡,如意起身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回摇篮,她看着儿子沉睡的小脸,只觉得心中满是怜爱,而想起死守城楼的丈夫,如意的心顿时疼了,她的眼圈通红,眼底有犹豫,挣扎,焦灼,担忧,种种神色闪过。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是咬了咬牙,为孩子将被子盖好,自己则是站起身子,对着外面道出了两个字;“来人!”

“夫人有何吩咐?”顿时有护卫走了进来,向着如意抱拳行了一礼。

“劳驾,我要出府。”

“这样晚,不知夫人是要去哪?”护卫吃了一惊。

“我要去国宾馆。”如意的声音十分干脆。

162章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将军,公主这日又是去了城楼,去见襄王爷去了。”侍从立在呼延钊身后,恭声开口。

呼延钊闻言,便是将手中的兵书随手扔在了案上,他的眼底有一丝无奈划过,只与那侍从道了一句;“她愿意去,就随她去吧。”

“将军,眼下祁云祚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单凭祁云义与祁云飞二位皇子,想要守住京师,怕是......”那侍从言下之意,便是说这京师难以守住。

“这天下一直是能者居之,若那祁云祚能攻下京城,也算是他的本事。”

“将军当真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侍从不解。

“这是大祁的夺嫡之争,本将何必去淌这摊浑水?”呼延钊皱了皱眉,向着那侍从看去。

那侍从心知,呼延钊的心思深沉,而今他一直按兵不动,作壁上观,看着大祁皇子相斗,只怕是另有打算,此时听呼延钊这般说来,侍从不敢多说什么,只言了一句:“是。”

“启禀将军,有人在外求见。”有人匆匆走进,对着呼延钊行了一礼。

“何人?”呼延钊问。

“是.....祁云义身边的良娣。”

“那丫头?”呼延钊一震,立时对着手下吩咐道;“快让她进来。”

来人领命退下,呼延钊仍是坐在那,他看了身边的侍从一眼,只吐出了几个字;“你先下去。”

“是,将军。”侍从有些疑惑,却压根不敢多言,只躬身退下,离开屋子时,恰巧见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外间走来,那人身披斗篷,只将面容也都掩在了风帽中,单看那身形,便知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

如意一路都是低垂着眉眼,直到进屋后,她方才抬起头,向着呼延钊看去。

“这么晚,你来这做什么?”呼延钊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

“呼延钊.....”如意小声的喊了一句他的名字,她动了动唇,似是有心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嗯?”男人的视线笔直,落在她身上,让她无处可逃。

“我来求你,求求你,帮一帮我丈夫。”如意咬了咬唇,狠下心,将来意开门见山,与呼延钊说了清楚。

“你求我?”呼延钊笑了,他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到如意面前,他的眼眸漆黑,不等如意退后,他便是伸出胳膊,一手将如意揽了回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呼延钊与她离得十分近,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到,他盯着她的眼睛,与她道;“你来求我,是在打祁云义的脸,你懂吗?”

听他提起祁云义的名字,如意心里顿时酸了,她迎上呼延钊的目光,和他静静的开口;“我夫君若知道我来求你,他一定会很生气,会怪我自作主张,可我.....可我没法子。”

如意忍住眼睛里的热潮,与呼延钊一字字道;“事有轻重缓急,虽然他的属下都告诉我,他能守住京师,可我知道,京师的情形很危急,我.....我只能来求你,也只有你,能帮我。”

呼延钊眼眸微缩,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如意雪白清秀的面容,与她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我......”如意语塞,是啊,她凭什么觉得呼延钊会帮她?呼延钊一直按兵不动,兴许他巴不得祁云义和祁云祚两兄弟能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他们漠格好坐收渔翁之利,眼下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呼延钊又何必去淌这浑水?他大可在一旁看戏,等候着属于他的时机。

如意想通这一点,顿觉自己冲动和愚蠢,她眼睛中的光渐渐熄灭了,就连那张小脸上也满是失落的神色,她低下眼睫,有清亮的泪珠在她的眼眶中闪烁着,她却是忍着,没让泪水落下。

“我明白了,你......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如意声音很轻,说完这一句,她便是转过身,刚要离开,却有一道强劲的力道将她揽了回来,抱在了怀中。

如意惊骇不已,她看着面前的呼延钊,就见男人眼底仿佛有火在烧,他就那样看着她,与她吐出了一句话来;“陪我一夜,我便出兵救你的丈夫,如何?”

如意的脸庞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你.......”她气急了,也难过极了,念起自己此行不过是自取其辱,而丈夫眼下仍是在城楼上艰苦万分,也凶险万分的守着京师,可她,却丝毫帮不了他,还要在这里受着别的男人的侮辱。

如意既是后悔,又是羞恼,她的唇瓣微微颤着,不等她开口,呼延钊已是握住她的细肩,又是与她说道;“漠格大军眼下就在京师,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会即刻出城迎战。”

呼延钊眼瞳灼灼,步步紧逼,“我漠格勇士骁勇善战,以一敌三不在话下,只要我率军襄助,必定能将京师守得固若金汤,足以撑到齐王赵王率兵回京,你自己明白,眼下,也只有我,才能解你夫君之围。”

如意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听着他的那些话,她知道,呼延钊并没有说假话,眼下,的确只有他能助祁云义一臂之力,可他的要求,却是让自己陪他一夜......

想起苦苦煎熬的丈夫,如意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祁云义此番不能守住京师,让祁云祚攻打进京,祁云义会如何?祁云祚又会如何对待这个哥哥?

如意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是一片宁静之色,她迎上呼延钊的目光,问他道;“你说话算话?”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呼延钊看着她的那些泪水,心下一记苦笑,略带自嘲般说出了这句话。

“好,”如意终是吐出了这个字,她的声音微微颤着,和他一字字道;“我答应你。”

听着她这一句,呼延钊的神色顿时变了,他皱起了剑眉,眼底似是有怒火闪过,他看着面前的小女子,与她低着声音,喝出了一句;“你们大祁女子最重名节,你为了他甘愿去死是不是?”

如意心里一怔,当呼延钊说出了这句话,如意便是晓得呼延钊是明白她的心思的,她虽答应陪呼延钊一晚,便是做好了自尽的准备,今夜之后,她再无颜面对丈夫和儿子,也再无颜......活在这个世上。

“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愿意去死。”如意回答道。

“你!”呼延钊近乎咬牙切齿般说了这一个“你”字,说完,他一把推开了如意的身子,只与她喝了一句;“蠢货!”

如意向后退了两步,她的眼睫毛湿漉漉的,只显得那一双眼睛更是澄澈起来,她没有理会呼延钊的挖苦,只轻轻的说道;“我宁肯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我知道,他若没了我,他虽然会难过,会伤心,可他会将伤心和难过都压在心里,哪怕是为了孩子,他也会好好活着,把我们的孩子带大。”

说到这,如意顿了顿,有一大颗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滚了下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呼延钊,又道;“可若是我没了他,我没有这样坚强,我会活不下去的,我只会带着孩子.......和他一起去死。所以,如果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人,我一定要让他活着。”

呼延钊听着她这一番话,一颗心便是重重的沉了下去,他静静地看着她,他看着她的那些眼泪,不知过去了多久,呼延钊终是转过了身,叹了口气。

“来人。”男人睁开眸子,对着屋外开口。

“大将军有何吩咐?”顿时有人进屋对着呼延钊行了一礼。

“传令下去,让所有的士兵做好准备,明日一早,随本将出城迎敌!”男人的声音浑厚而有力,只让如意听得清清楚楚。

“是,将军。”来人领命退下。

“你,你答应了?”如意脸庞上仍是挂着泪水,可听着呼延钊的命令,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她的眼瞳复又变得明亮,向着呼延钊看去。

呼延钊向着她走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却在快要触到如意肌肤时,停在了那里。

看着如意的眸子,呼延钊垂下了自己的胳膊,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道;“走吧,你说过,要陪本将一晚。”

说完,呼延钊便是握住了如意的手,不由分说便是拉着她离开了屋子。

如意不知他要带着自己去哪,两人刚进院子,便有侍从作势要跟上,男人却是厉声吩咐了一句;“谁也不许跟来!”

语毕,呼延钊的大手一把扣住了如意的纤腰,竟是运起了轻功,带着如意几个起落,攀上了高高的屋顶。

如意害怕极了,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呼延钊的衣襟,直到男人十分轻缓的将她放下,如意就见脚下的房屋鳞次栉比,她从未来过这般高的地方,当下只吓得向后退去,一旁的呼延钊见她如此,便是发出了一声低笑。

如意苍白着小脸,就见呼延钊已是在一旁坐了下来,如意不懂他要做什么,只随着他一道抬头向着夜空看去,就见这一夜月色极好,繁星点点,仿佛人一伸手,就能触到那柔和的月光。

“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如意不解的开口。

“来,坐下。”呼延钊瞥了她一眼。见她仍是畏手畏脚的样子,便是有些好笑,只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如意吓得惊叫起来,直到坐稳了,一颗心还是狂跳着。

“什么也别说,看。”呼延钊神色轻松而温和,向着天空指了指。

“你不是说,要我.......陪你一夜吗?”如意看着男人的侧颜,声音越说越小。

闻言,男人就是笑了,“不错,我是要你陪我一夜,”说完,男人转过头,向着如意看去,月色下,如意只见呼延钊的眼睛甚至比这夜色还要黑,比那星空还要亮,她看着他动了动唇,与自己道出了一句;“就在这里陪我坐一晚,看一夜星星。”

163章 你不配

听着呼延钊的话,如意只觉不敢相信,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间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想起自己还以为呼延钊要对她做不轨的事,如意的脸庞瞬时红了起来。

“有时候我在想,”呼延钊没有看她,只继续将目光投向了满天繁星,口中徐徐出声;“若我先遇见你,你会不会也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如意心中一震,她的眼睛有些怔忪,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想着呼延钊的话,若是当初,她最先遇到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如意便是慌忙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她垂下眸子,只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我?”呼延钊念着这两个字,唇角浮起淡淡的自嘲,道;“这辈子,看来你也只能对我说谢谢了。”

说完,呼延钊再不去看如意,也再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向后一仰,躺在了房顶上,就见漫天星云密布,呼延钊不知为何,许是身边多了一个自己一心记着的女子,只觉这京师中的夜色,虽无草原那般辽阔,却也别有一番风景。

如意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夜空出神,自从生下孩子之后,初为人母,如意每日每夜的心神都是在孩子身上,诸如此刻这般悠闲可以发呆的时光只显得弥足珍贵,夜风习习,她身上披着斗篷,倒也不觉得冷,她看着漫天的星星,竟是生出几分醉意。

不知过去了多久,困倦袭来,如意竟是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当如意醒来,就见自己已是在马车上,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的外袍,那外袍并非中原的样式,显是北方胡人所穿,如意刚瞧见,就心知是呼延钊解下了自己的衣裳,披在了她身上。

如意坐起身子,掀开车帘,就见外面天色已是大亮,昨夜里送自己去国宾馆的车夫仍是坐在前头,听到动静,那车夫转过身,对着如意道;“良娣,您醒了。”

如意惦记着丈夫,只与那车夫道;“殿下有新消息吗?”

“回良娣的话,殿下那边并没什么消息,倒是奴才今晨看到漠格人出了兵,去了城楼那边,看样子倒像是要帮太子殿下。”

听着车夫的话,如意的心顿时踏实了,她轻轻舒了口气,与那车夫点了点头,便是放下了车帘,回到了车里坐下。

她知道,昨夜里自己出府来到国宾馆,找呼延钊的事只怕已是让刘府中的人知晓,而她这边刚找过呼延钊,呼延钊便下令出兵,这种事传出去定会让人浮想联翩,可如意此时却顾不得这些,她只盼着丈夫这一次能将难关化解,等他平安归来,自己再与他解释,告诉他真相,求得他谅解。

城楼。

从高处举目看去,就见城楼下满是黑压压的士兵,连续不断的攻势,只让人喘不过气来。

“殿下,”副将满脸大汗,只焦灼的与祁云义道;“楚王这一次怕是要强攻,他这副样子,倒是跟拼了命似的,只怕不把城楼给拆了,他都不会收手。”

到了这一步,祁云义的目光仍是沉稳的,只道;“他若强攻,咱们便死守,只需五日,赵王与齐王的大军便能赶回京师,传令下去,让大家务必要将京师守住。”

“是,殿下。”副将答应着,匆匆退下,祁云义站在高楼,望着下面那些如潮水般向着城楼涌来的战士,祁云义眼底有厉色闪过,他从一旁的侍从手中夺过弓弩,开弓搭箭只在瞬间,就听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顷刻间祁云义便是射杀了数人,然而射死一个,立刻便有更多的士兵涌上来,祁云义眼眸微缩,只缓缓垂下了自己的胳膊。

“殿下,属下听闻楚王这一次下了血本,他麾下的士兵按人头论功行赏,杀一人便赏十两银子,杀五人便赐下一亩良田,杀十人直接晋升百夫长,他手下的那些人,全跟疯了似的,拼了命的攻城,在这般下去,属下只怕......”

那人并未将话说完,祁云义却也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看着那些如潮水般的敌人,祁云义心里亦是涌起一阵无力的怅然,在如此的情形下,若再撑五天,无异于痴人说梦。

祁云义眉心紧拧,苦思筹谋,就听一阵脚步声向着自己匆匆而来,祁云义抬起头,就见一个传令兵奔至自己身边跪下,与他道;“殿下,呼延钊率了漠格的士兵,往咱们这边来了。”

“你说什么?呼延钊来了?”一旁的侍从大惊,就连脸色都是变了,他向着祁云义看去,愕然道;“殿下,呼延钊一直不曾插手此事,这次他突然率兵前来。倒不知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要趁乱打劫?”

祁云义摇了摇头,“呼延钊为人磊落,倒不至于此。”

“那他这次.....”侍从仍是不解。

“请他过来。”祁云义对着传令兵吩咐。

城外。

“王爷,刚刚收到消息,说是漠格大将军呼延钊领兵相助祁云义了。”幕僚走至祁云祚身边,与他低声开口。

听得幕僚的话,祁云祚微微皱起了眉头,男人面上的表情却仍是冷峻的,只道了一句;“他一直作壁上观,这一次为何会贸然出手?”

“这个,属下却不知。”幕僚说完,又道;“呼延钊这一次带来的骑兵虽然不多,可却全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只怕是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他这次突然相助祁云义,倒是让咱们猝不及防啊殿下。”

幕僚说起来十分焦急,眼见着攻下京师已是易如反掌,半路却杀出一个呼延钊,而齐王和赵王的兵马已经快到京师,这五日内若不将京师拿下,到时必会腹背受敌。

不同于幕僚的惊慌失措,祁云祚却是一派从容,听得幕僚的话,男人只道;“当初本王起兵时,已将京师中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全都算了一遍,这其中,就有呼延钊相助祁云义。”

闻言,幕僚大惊,立刻问道;“王爷可是有了应对的法子?”

“应对的法子没有,本王......在呼延钊身边留了一个人。”

“不知是谁?”幕僚眼底满是迷惑。

祁云祚却不曾出声,他望着那高耸的城楼,只低声念了一句;“祁云义,放马过来吧。”

“将军,咱们当真要襄助祁国太子,去出城和楚王打仗?”蒙翰嗒跟在呼延钊身后,问着前方的男人。

呼延钊的大手抚上自己的战马,听得身后的男子开口,呼延钊完全不以为意,只道;“不错,咱们漠格的骑兵所向披靡,定能将祁云祚的攻势瓦解。”

“将军,属下不明白,不明白您为何要这样做?”蒙翰嗒的声音渐渐高昂,“这本是大祁的皇嗣之争,将军原先一直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如今却怎么将自己卷了进来?咱们手下的兄弟,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又何必让他们为了一个邻国太子而送命?”

“蒙翰嗒,”呼延钊的声音也是冷了下去,“你跟我多年,素来明白本将的决定容不得他人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