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祁云义狠下心,抽出了自己的手,领着侍从,一行人匆匆离去。

直到祁云义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如意仍是站在那儿,仍是向着丈夫消失的方向看去,一旁的属下看着不忍,只上前劝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殿下身经百战,殿下一定可以守住京师的。”

如意忍着喉间的酸楚,用力的点了点头。

京郊。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秋月端着热水进屋时,就见沈昭盈已是换了衣裳,梳好了头发,就连原先过于苍白的脸颊上也是淡淡的扑了一层胭脂,烛光下,女子的面容清美无暇,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倒跟画里的美人儿似的。

“这样晚了,您换这衣裳做什么?”秋月十分不解,她将热水放下,走到了沈昭盈身边问道。

“秋月,随我去一趟京城吧。”沈昭盈的声音依然温和,她的眼睛噙着微笑,整个人都是温柔到了极致。

“去京城?”秋月吃了一惊,“王爷带着大军现在还在城外杵着,我今儿还听说京城的守军压根抵挡不了,援军又被王爷派去的人堵在了路上,王爷随时都能攻下京师,乱成这样,您去做什么?”

“我想去见一见他。”沈昭盈温声开口。

“见谁?”秋月问,“小姐要见太子殿下?”

“不,”沈昭盈徐徐出声;“我想见祁云祚。”

“您要见王爷?”秋月一怔,“为什么啊小姐?太子殿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将咱们送出来,咱们才能在这里过一阵安稳的日子,您要去见王爷,这往后不又是将自己卷了进去?”

秋月知道,沈昭盈是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的,她本来已是做好准备,要陪着沈昭盈在这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了,骤然听得沈昭盈要回京,秋月怎么也想不明白。

“您也不用担心沈家,王爷曾是沈家的女婿,这一次就算王爷打下了京师,他也不会为难沈家的人的,小姐,您就为自个活一次,咱们这里过得不好吗?”秋月心里着急,只是劝。

沈昭盈摇了摇头,她的脸庞上是十分平静的神色,她轻启朱唇,道;“好秋月,就这一次,你依了我吧。”

见沈昭盈这般说,秋月再不好多说什么,只道;“那小姐稍等,我这就出去让人套车。”

“嗯。”沈昭盈微微一笑,待秋月走后,沈昭盈唇角的笑意隐去了,她打开了妆奁,从中取出了一支尾端尖锐的发簪,她默默看了一会儿,将那发簪收在了怀里。

残月偏西,晨曦已近。

马车向着京城赶去。

“小姐,待会儿瞧见王爷,您要和他说什么?”秋月坐在沈昭盈身边,她看着女子洁白的侧颜,低声问了句;“您是不是想劝王爷,让他收兵,不要再和太子打下去?”

“不,”沈昭盈摇了摇头,轻声道:“他的野心是要这个天下,他处心积虑的筹备了这样多年,我.....劝不住他。”

“那小姐来做什么?”秋月十分好奇。

“有些话,想和他说。”沈昭盈开口,说完,她掀开了车帘,就见马车已是到了城外,祁云祚的军营已是依稀可见。

“启禀王爷,有人求见。”侍从进了帐子,就见祁云祚与一众将领正在商讨战事,看那样子,显然都是一宿未睡。

“是谁?”祁云祚眼底满是血丝,他皱了皱眉,向着来人问道。

“是......”那人不知该如何说,只与祁云祚道;“王爷请看。”

说完,那人侧过身,露出了自己身后一道纤柔袅娜的身影,刚看见那道身影,祁云祚的脸色就是变了,他站起了身子,喊了一声;“燕儿?”

沈昭盈站在帐口,晨光中,她的身影美好的如同一个梦。

众人见状,皆是纷纷起身,向着祁云祚行礼后退下,帐子中,便只剩下祁云祚与沈昭盈两人。

祁云祚向着沈昭盈一步步走近,他的眼眸迥深,落在沈昭盈的身上,直到走到她身边,祁云祚才开口,问了一句;“这些日子,你在哪?”

在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后,他的手下几乎跑遍了整个大祁,却一直不曾有她的消息。

“皇后,要拿我威胁你......”沈昭盈抬起眼眸,与祁云祚道;“是太子殿下,派人将我换下,把我送出了京师。”

“你为何不来找我?”祁云祚握住了她的肩,他的眼底血红,又是问道;“为什么?”

“来找你,看着你血洗京师吗?”沈昭盈眼底有晶莹之色划过,祁云祚闻言,剑眉便是皱了起来,他盯着沈昭盈的眼睛,喝道;“那你现在来做什么?还是说你想求我,求我收手,求我放了你的心上人?”

“是,我来求你。”沈昭盈眼底含泪,与祁云祚道;“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打下去了,你收手吧,不要再让那些无辜的人送命了......”

“沈昭盈,”祁云祚开口,他的声音透着凶狠,眼底却压抑着痛楚之色,他一把扣住沈昭盈的下颚,与她一字字道;“不必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你所关心的不过是一个祁云义,你怕我打下京师,怕我杀了他,是吗?”

有泪水从沈昭盈的眼角划过,她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是。”

祁云祚的手指颤抖着,他骤然笑了,手底下却下了力气,将沈昭盈一把拉倒自己面前,与她恶狠狠地道;“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答应你?你不要忘了,你不过是个本王不要的女人!”

说完,祁云祚收回了手,沈昭盈身子不稳,顿时向后退了几步,祁云祚一手指向帐外,对着她厉声喝出了一个字;“滚!”

沈昭盈垂下眸子,她转过身,在祁云祚看不见的地方,从怀中取出了那一枚发簪。

她紧紧将发簪攥在手里,这一支簪子,是很久之前,祁云义送给她的生辰之礼,他曾亲手为她插在发髻上,如今,她也要用这一支发簪,来结束自己的性命。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发簪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心口,她那样的决绝,甚至不给自己丝毫退路。

168章 只有咱们两

“燕儿?!”见沈昭盈的身子犹如纸鸢般摔倒,祁云祚眸底一阵紧缩,他快步上前,从身后抱住了沈昭盈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而女子胸口的簪子,便是落进了他的眼底。

“你做了什么?”看着她心口处沁出的鲜血,祁云祚面庞上的血色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惊恐的神色划过,他盯着沈昭盈的眸子,厉声喝道;“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沈昭盈的眼瞳已是失去了神采,她听着祁云祚的话,却是慢慢的微笑了。

“来人!快来人!”祁云祚对着帐外嘶吼,几乎歇斯底里一般。

“王爷有何吩咐?”顿时有侍从赶了进来。

“军医,让军医过来!快!”祁云祚紧紧的抱着沈昭盈的身子,他的眼睛红的可怕,仿佛随时能滴下血来。

那侍从看了一眼沈昭盈,不敢耽误,立马跑出了帐子去请人。

“沈昭盈!”祁云祚又惊又怒,他的手指颤抖着,看着沈昭盈胸口的伤,心口却是一阵剧痛,只厉声道;“你若敢死,待我打进京师,我让祁云义和整个沈氏为你陪葬!”

沈昭盈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祁云祚看在眼里,只将她抱得更紧,他盯着她的眼睛,哑声说了句:“我说到做到,你不许死。”

“祁云祚......”沈昭盈微弱着声音,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没事,会没事的,”祁云祚握紧她的手指,告诉她;“我这里有最好的军医,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祁云祚近乎语无伦次,他抚上沈昭盈的脸,就见女子的脸色惨白,呼吸亦是变得微弱起来,他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怀中的沈昭盈一般,一道渐渐冷了下去,冰了下去。

“燕儿?燕儿,你看着我。”祁云祚声音急促,他捧着沈昭盈的面容,勒令她看着自己,沈昭盈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躺在他的怀里,到了这一步,她心里惦记的,依然是另一个人。

“我求你,你收手吧,你不要......不要再和他打下去......”

沈昭盈的话音刚落,祁云祚只觉心口大恸,他凝视着沈昭盈的面容,却是笑了,他虽笑着,一大颗滚圆的泪珠却是从他的眼眶中落了下来,他颤着声音,开了口;“燕儿,你的心这样狠。”

她的心那样狠,到了这一步,她一心想着的,却还是祁云义。

“算我求你......”沈昭盈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祁云祚的衣袖。

祁云祚不曾开口,就听一声“王爷”响起,抬眸看去,就见军医匆匆赶了过来,祁云祚见状,连忙收回心神,对着那军医道;“快过来!”

那军医来不及行礼,连忙奔至沈昭盈面前,刚瞧见沈昭盈的情形,那军医心中就是一沉,搭脉后,面对祁云祚焦灼的眸子,军医无法,只得缓缓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祁云祚一手攥住了军医的衣领,他的眼瞳仿似要喷出火一般,只低喝道:“本王命令你,立马为王妃把簪子拔出来,她若有事,你全家老小都别想顺当。”

“王爷,”那军医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开口;“王妃伤势沉重,这簪子若是拔了.....王妃.....王妃立时气绝。”

祁云祚一怔,听着军医的话,男人眼底的光瞬间消失了,可是很快,他的的眼底复又蕴起一层杀意,与那军医道;“你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也不论要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王妃活着,你要替我救活她!”

“王爷,属下实在是没法子了,这只簪子插进了王妃的心脏,哪怕是华佗在世,大罗神仙下凡,王妃.....也都是没救了啊!”那军医浑身发抖,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您若有什么话,就抓紧时间,赶快和王妃说吧。”

他这一句话刚说完,祁云祚便是一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作势要将那军医杀了,那军医见状,只吓得骇破了胆,拼命向后退去。

“祁云祚.......”沈昭盈轻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祁云祚闻言,立时低眸向着怀中的女子看去,“不要.....怪别人,这是我......都是我......”

沈昭盈的声音几乎小的让人听不清楚,祁云祚扔下剑,他抱起沈昭盈的身子,与她道;“你别再说话,我送你去京师,咱们进宫找御医。”

他知道,他现在进京,只有一条死路。

“不,”沈昭盈攥着他的手腕,她对着他摇了摇头,原先那一双美丽的眸子已是浮上了一层灰霭,她躺在祁云祚的臂弯,和他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没用的。”

她的气息已是十分微弱,瞳孔亦是渐渐放大。

“燕儿?”祁云祚双眸赤红,他双手颤的不成样子,他捧住沈昭盈的脸,整个人头痛欲裂。

“燕儿?”祁云祚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从未有过的恐惧攥住了他,只让人近乎发疯。

“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燕儿,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祁云祚将沈昭盈抱在怀中,靠在自己的胸口,他的手势蕴着无尽的怜惜,轻颤着抚上沈昭盈苍白的脸颊,他的声音那样温和,犹如情人间的呓语;“我什么都不要了,燕儿,江山,皇位,我都不要了,我也不和祁云义打仗了,我放过他,也放过自己,燕儿,我求你,我求你......”

沈昭盈听着他的话,有一颗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下,落在云鬓中,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却还是缓缓合上了,再也不会睁开。

“燕儿,我错了,”祁云祚抱紧了沈昭盈,一字字的告诉她;“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再不会对你乱发脾气,我不会了燕儿,你原谅我,燕儿,你原谅我......”

他察觉到怀中的女子已是闭上了眼睛,他却不以为意,犹如她睡着了那般,仍是抱着她,犹如轻哄般的和她诉说着;“我知道你厌倦了京师,也不想过皇宫里的日子,我带你走,好不好?燕儿,咱们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只有我和你,咱们去过平民百姓的日子,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答应你,燕儿,我全答应。”

沈昭盈仍是一动未动,祁云祚知道,她再不会睁开她那一双温柔的眼睛了,她也再不会露出那一抹温婉的笑靥了,不会了,全都不会了。

祁云祚一夕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想哭,想喊,想大叫,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做,他仍是坐在那儿,怀中静静的抱着沈昭盈,他那样的温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而这种温柔,在沈昭盈活着的时候,他却从未给予过她。

念及此,祁云祚笑了,起先,他只是浅笑,可是很快,他的笑声便是大了起来,他笑出了眼泪,仿佛在笑自己是这天下最大的一个傻瓜。

外间的侍从听到了笑声,却压根不敢进来看上一眼,刚才的军医从帐子里冲出来,已是告诉了他们沈昭盈去世的消息,这些亲兵大多跟随祁云祚多年,俱是晓得沈昭盈在其心中分量,竟是半天的功夫,都不曾有一人敢进去,看上一眼。

一直到天色擦黑,幕僚方才进了帐子,就见祁云祚仍是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沈昭盈的身子,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整个人好似变成了雕塑了般,幕僚甚至不知道,祁云祚这般坐了多久。

“王爷,祁云义与祁云飞两人领了人马,出城与咱们开战了。”幕僚看着祁云祚这幅样子,心里也是没底,他开了口,希冀能用战事上的事让祁云祚收回心神。

“王爷?”见祁云祚毫无反应,幕僚又是道;“这一仗,是咱们和祁云义的最后一仗,咱们打赢了,王爷就可拿下京师,问鼎天下!”

“问鼎天下?”祁云祚终是缓缓抬起了头,随着他这一抬头,那幕僚看见他的样子,却是吓了一跳,就见不过是半日的功夫,祁云祚整个人仿似苍老十岁不止,他的身上再无之前的意气风发,也无曾经的睥睨天下。

“我要这天下做什么?”祁云祚淡淡笑了,他的眼睛空洞,胳膊仍是紧紧地抱着沈昭盈的身子,与那幕僚道;“他祁云义要来,就让他来吧。”

“王爷!?”幕僚大惊,忍不住道;“祁云义这一次来势汹汹,是要和王爷决一死战,王爷这般萎靡不振,这一仗还怎么打?属下知道,王妃离世了,王爷心里难过,可是王爷也不要忘了,有那样多的将士,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担在王爷身上,王爷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而将战士们的性命弃之不顾,王爷此举,可是大丈夫所为?”

幕僚的这一番话,对祁云祚却不曾起到丝毫作用,他仍是坐在那儿,缓缓合上了眼睛,与那幕僚说了两个字;“出去。”

“王爷!”

“我让你出去!”祁云祚厉声喝道,他睁开了眸子,看见了他眸底的杀意,那幕僚一震,终是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好了,再无人来打扰咱们,”祁云祚看了沈昭盈一眼,温声与她道;“只有咱们两。”

169章 我没事

刘府。

“娘娘,娘娘您歇息了吗?”刘夫人领着丫鬟,一行人匆匆向着后院行去,在路上,刘夫人便是忍不住嚷了起来,唤着如意。

如意本已带着孩子上床歇下,她心里记挂着丈夫,哪里能睡着,只躺在那里轻轻拍着孩子,听到刘夫人的声音后,如意便是打了个激灵,她生怕刘夫人深夜来寻自己是丈夫出了事,当下,她的脸色苍白起来,只连忙从床上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裳。

“刘夫人,出什么事了?”如意打开门,眼底既是着急又是惊惶,看见刘夫人主仆后,当即就是问道。

“良娣娘娘,大喜啊!”刘夫人的脸上并没有如影想象中的焦急,相反竟是一脸的喜色。

“喜?”如意不解,“哪里有喜?”

“娘娘,太子殿下和襄王爷原先带了人马出城迎战,孰知那祁云祚却是迟迟不曾迎战,楚王的大军整个乱成一团,见不到楚王,他的那些手下都跟没头苍蝇似的,太子见状,便又是让人散发了谣言,只说祁云祚已是被擒,楚王大军军心涣散,只让太子殿下和襄王爷打的四下逃窜,这一仗,殿下和王爷定能扭转乾坤,解了京师之围!”

听了刘夫人的话,如意还不曾觉得高兴,心里便是一紧,只问道;“那楚王呢?楚王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踪影?”

“这......”刘夫人也是疑惑,“妾身也不清楚,按理说这一场仗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楚王无论如何都不该这样,可得来的消息,的确是说楚王不曾露面,指挥作战的,都是楚王的下属。”

如意心头惴惴,只生怕这一切都是祁云祚的诡计,到了这个时候,她再也睡不着了,只从屋里将孩子抱了出来,刘夫人刚一看见,就是吃了一惊;“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我要出城,去找殿下。”如意的声音十分坚定,她知道眼下已是到了最关键的一仗,若是祁云义赢了,她这般带着孩子去找他并不会有风险,若是他输了......她依然要带孩子去找他,不论去哪,她和孩子都要陪着他。

“娘娘?”刘夫人还要劝阻,就见如意已是抱着孩子匆匆离开,她看在眼里,只得让人连忙跟上。

城外。

“说,祁云祚在哪?”祁云飞一身战袍,手中的宝刀落在一个黑甲将领身上,逼问着开口。

那人却是唇线紧抿,一个字也不吭,一双眸子瞪着祁云飞。

见状,祁云飞大怒,刚欲举刀杀了此人,胳膊却骤然被人拦了下来。

“大哥?”祁云飞回眸,就见祁云义立在自己身后,浴血奋战后的男人周身满是血迹,有敌人身上的,也有他自己身上的。

“将他押下去。”祁云义开口,对着左右吩咐,他的声音刚落下,便有人上前将那黑甲将领带了下去。

“大哥,祁云祚的军队已经溃不成军,可不论我如何逼问,也无人能说出祁云祚的下落。”祁云飞收回剑,他们兄弟这次领兵出城,已是做好与祁云祚一决生死的准备,可却连祁云祚的身影也不曾见到,如何不让人奇怪?

“会不会是他使诈?”祁云飞问道。

祁云义摇了摇头,他向着前方看去,那里,便是祁云祚的军营,这一路厮杀,他们已是领兵打到了这里。

“王爷,祁云义和祁云飞马上就要来了,您快走吧。”幕僚冲进帐子,他一身的血,对着祁云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祁云祚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听着幕僚的话,他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王爷!”幕僚声嘶力竭,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先离开这里,咱们寻机会,定能东山再起,到时候,这个天下还会是您的!”

“天下?”祁云祚念着这两个字,淡淡笑了,他的手掌十分轻柔的抚过沈昭盈的面容,沈昭盈的容颜仍如生前般动人,恍如睡着一般,祁云祚凝视着她,说了一句;“我要这天下,本是为了她,如今她没了,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王爷?”幕僚大惊,“即使您不要这天下,您的身家性命,您也不顾了吗?”

“让他来吧,”祁云祚声音平静而低沉,“让他来杀了我。”

“王爷?”幕僚从不曾想到祁云祚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放下唾手可得的天下,变成这个样子,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咬了咬牙,刚欲上前去强行拉住祁云祚,可不等他上前,祁云祚已是抽出佩刀,指向了他,“别过来。”

男人的眼底有凶光闪过,而他的声音是那样残酷,幕僚丝毫不怀疑,只要他再往前走个一步,祁云祚就会杀了他。

“王爷!”幕僚心灰意冷,念起一腔心血付诸东流,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走吧。”祁云祚吐出三个字,说完,他扔下了刀,仍是抱着沈昭盈,静静地向着她看去。

幕僚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帐子,军营此时已是乱做一团,远处的厮杀声震天,他知道,很快,祁云义和祁云飞就会赶过来。

到了这一步,他去也不想走了。

他漫无目的的缓缓行着步子,直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他站住了步子,就见一行人马向着自己行来,为首的二人都是身穿铠甲,虽是带着伤,可仍是气度不凡,他认了出来,这两人一个是当朝的太子,另一个则是襄王。

祁云义领着诸人勒住了骏马,早已有人上前扣住了幕僚的身子,让他跪在了地上。

“祁云祚在哪?”祁云义问道。

闻言,那幕僚的眼神向着身后的营帐看去。祁云义见状,遂是驱赶着骏马,向着军营行去。

帐前。

“大哥,当心有诈。”见祁云义要掀开帐帘,祁云飞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他的眼底透着担忧,祁云义看在眼里,只无声的按了按他的胳膊,而后,径自掀开了帘子。

祁云祚果然在帐中。

他坐在地上,脸庞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听到动静,祁云祚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英俊而憔悴的面容。

“祁云祚,你的军队已经被我们打败,你的手下也都被我们所擒,你.......”

不等祁云飞说完,祁云义便是一个手势,止住了祁云飞的话头。

男人看见了祁云祚怀中抱着一个女子,隔得远,他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他上前走了几步,那女子的面容便是逐渐变得清晰,待祁云义看清她的五官后,他的步子顿时停在了那里。

祁云飞亦是跟上前,待看见沈昭盈趟在祁云祚怀中,他也是吃了一惊,喊了一声;“三嫂?”

说完,见沈昭盈仍是毫无知觉的样子,他目露怒意,对着祁云祚道;“你把她怎样了?你杀了她?”

祁云祚听着这句话,唇角便是勾勒出一丝讥笑,他没有理会祁云飞,而是向着祁云义看去,他看着祁云义脸色铁青,整个人犹如一具雕像般立在那儿,他心下顿觉畅快,他低下头,与沈昭盈轻声道;“燕儿,祁云义来了。”

“你睁开眼睛,你看看,他现在就站在你面前。”祁云祚的声音十分温柔,可不论他说什么,沈昭盈依然是一动不动的,让人不知她的死活。

祁云义僵硬的迈开自己的双腿,他走到祁云祚身边,缓缓蹲下了自己的身子,他望着沈昭盈的容颜,伸出了自己的手指,他的指间颤抖着,探上了沈昭盈的鼻息。

顿时,他的眼睛大震,整个人犹如雷击般,愣在了那里。

“她死了,”祁云祚眼睛通红,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兄长,亦是他的情敌,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的告诉他:“是为了你,祁云义,她是为你而死的!”

祁云义一动不动,起先,他只是手指在颤抖,可是很快,他的身子亦是颤了起来,他仍是蹲在那里,不得不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指,才能咬牙稳住自己。

“她知道,在这世上,只有她才能打败我,”祁云祚笑了,他的大手抚上了沈昭盈的脸庞,继续道;“所以,她就杀了她自己,她什么都知道。”

祁云祚说着,笑着,却有滚烫的热泪从他的眼眶中落下,一颗颗的打在沈昭盈的脸颊上,“她知道她的死会带走了我所有的斗志,会带走我的雄心,会让我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在这里束手就擒。”

“而这一切,她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祁云义!”祁云祚几乎低吼着吐出了这句话,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是你辜负了她,祁云义,她为了你先是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又杀死了她自己,可你为她做过什么?你为她做过什么?”

祁云祚说完,只大喝一声,抬起腿,将祁云义的身子向后踢去。

祁云义动也未动的受了这一脚,祁云飞见状立马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喊了一声:“大哥?”

“我没事,”祁云义脸色如雪,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眼睛落在沈昭盈胸口的那一只簪子上,如潮的回忆涌来,祁云义只觉眼前一黑,心中剧痛不可抑制,他俯下身,却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大哥?”祁云飞大惊,祁云义摆了摆手,仍是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