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真的是让你受委屈了。”

阿音有些疑惑,“你在说甚么?”

他何时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待到发现冀行箴一直盯着红灯笼看,阿音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说的是甚么事情。

冀行箴沉沉说道:“当年事情决定得太过突然,你匆匆嫁过来,什么都准备得不够妥当,什么都是赶着来。而且…时机也不好。”

阿音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是俞皇后以为自己不行了,生怕自己故去后有人在孩子们的亲事上动手脚,求了晟广帝下圣旨让他们两个即刻完婚。

这样仓促的情况下,自然各个方面都无法尽善尽美。

更何况当时俞皇后重病,心中忧心她,到底无法感受到新嫁娘的喜悦。冀行箴说的“时机不好”便是这个意思。

阿音看他神色沉郁,晓得他是真的很介怀这件事情,就拉了他的手道:“哪里不好了?左右是要嫁过来,东西是否妥当又有什么要紧?你和我过得好便成了。无需想那许多。”

冀行箴本还欲再言,看到自家小妻子面上毫无阴霾的微笑后,他心中一暖,不由得将她的手裹在手中紧紧握住。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她的意思分明是,她不后悔嫁给他。

半点也不后悔。

甚至于当年嫁得匆忙嫁得委屈,她也已经全然不在乎。

冀行箴知晓不光是他将她放在心上,其实她也早已将他放在了心上。百般情愫无法尽数言明,心中涌起无限冲动,冀行箴忍不住微微倾身,在怀中小妻子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以往他也时常俯身吻她。稍稍碰触便尽快撤离,并不多停留。

阿音只当和往常一样,所以微微闭了眼,轻吻之后静等他后撤。

谁知他双唇轻触后非但没有如以往那般快速离去,反而不退反进,继续攻城略地将这个吻加深,辗转缠绵极致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表示,他的想法很纯洁!根本什么都没乱想!真的!╭(╯^╰)╮

第92章

少年的吻热情而灼热。阿音无力承受, 渐渐浑身瘫软只能任他取索。

许久后两人分开时,她软软地靠在冀行箴坚实的手臂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两人虽同吃同睡,最多也仅限于偶尔的相拥而眠。如今这般热烈的冀行箴,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

冀行箴忍不住再次倾身而至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喘.息粗重地抬指轻抚上她的唇,声音微哑地轻唤着她的名字。

“阿音。”他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

原先他叫她的名字时, 她都会应一声然后问他做什么。

如今这样旖旎的气氛下,阿音竟是有些无法开口, 只低着头来让自己的呼吸渐渐平顺。

冀行箴轻抚着她柔软的发, 闭了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加之常年练武,身高乃至于其他方面的成长都比同龄人要提前也快速很多。

这几年身体的一些变化让他无法忽视。

不过,他一遍遍地认真告诫自己, 不能太操之过急。要等他的女孩儿真正长大了方才可以。

好在应该也不用等太久了。

母后说过,及笄前后两年就差不多。许多女孩儿十三岁就会来葵水。阿音十三岁既是未来,十四岁怕是也差不多。

阿音靠在冀行箴的胸前直到渐渐恢复了些力气方才抬手轻推他,脸颊发烫地道:“还没吃早膳呢。”

冀行箴抬手在她耳垂上轻捏了下,低笑着道了声“好”, 这便拉了她一同在桌前落座。

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一出的关系。阿音忽然觉得在他身边坐着有些不自在起来。好在冀行箴泰然自若地用膳,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她的心就也渐渐归于平静。

待到出屋去往冀若芙那里后,融入到这喜庆和乐的气氛中, 她也就没时间再去细思刚才的一切。

今日前来的宾客众多。但是,最让冀若芙欣喜的还是常云涵的相伴。

常云涵是冀若芙从儿时起的伴读,感情不同于旁人。而后冀若芙加入护国公府姚家,两人相见的时光便少了许多。或是常云涵入宫来看她,或是她偶尔地去到国公府做客。

昨儿常云涵过来添妆,因着护国公府有事,所以匆匆来匆匆走。连话都没能说几句。

原本冀若芙想着她今日也不一定能来了,谁知却是一大早就看到了她。冀若芙欣喜之下眼眶就有些湿了。

常云涵挽了冀若芙的手臂道:“大喜的日子,何至于这样不高兴着?合该欢欢喜喜才是。你说需要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来。”

“阿音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哪里还有旁的需要的?”冀若芙说着,语带哀求地握着至交的手道:“你多陪陪我罢。”

常云涵已经出嫁几年,自然晓得为什么冀若芙这个时候特别依赖她。无非是将要去到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生活,所以心中太过担忧。

“我自然陪着你。”常云涵用力地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我要看着你上花轿呢。”

刚才来的宾客里大部分都是女性长辈们,常云涵是第一个进宫来为冀若芙祝贺的同龄友人,且是至交好友。常云涵这话让冀若芙心里踏实了许多,紧张的神色也渐渐舒缓了些。

阿音也来陪着冀若芙,不多久,又有好些位姑娘来了。大家一起说着话,一起陪着冀若芙。

吉时将到。外面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不时的有宫人奔走相告:“驸马爷来了!驸马爷来了!”

众人听闻后便都争先恐后地跑到了窗户边,不住地问道:“在哪里了?可曾拦住了他?”

发现了大家这个举动后,常云涵忍不住笑道:“这可是在宫里,不一定就会拦罢。”

经她提醒后,众人恍然大悟。

是了。

皇上嫁女儿,一系列程序又怎能和寻常百姓家一样?

阿音思量了下和大家解释道:“这个时候许是见过皇上和娘娘了。等会儿便能见到。”

大家连连应是。

外头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打破宁静,让整个皇宫都热闹异常。

待到时辰到了后,冀若芙被盖了盖头要去见帝后。外面有红色轿子早已在等。冀若芙上了轿子,一行人便都往永安宫去。

与上一次冀行箴和阿音成亲时候不同,今日的俞皇后身子大好,面色颇为红润,已不用强撑着来参礼。她自始至终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女儿。

可是当冀若芙跪倒在俞皇后跟前,泣声叫着“母后”时,俞皇后先前为女儿寻到良人而欣慰喜悦顿时被离别的哀伤所取代。只不过身为皇后,她始终要注重仪态。因此眼中虽然聚了泪水却也没有哭出来。

俞皇后与晟广帝训诫着将要出嫁的女儿。

俞皇后语带哽咽,冀若芙抽泣不止。

许是因为之前在景华宫时冀行箴提到他们两人亲事的关系。阿音看着这悲伤离别的一幕,不禁想到了自己出嫁时候和父母道别的情形。心中有些发堵,她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到热闹的人群中去,借以暂时避开这让人难过的场景。

谁知走到了外头后,她依稀在欢喜的鼓乐声中听到了个迟疑的声音。

“请问,可是太子妃?”

阿音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入眼却是个文雅的陌生男子。

他年纪不大,比兄长俞林琛只略年长一点点,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相貌寻常,比之冀行箴或者是常书白来说不算出众,但他身上带着的那种沉稳儒雅的气质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不由得就会心生好感。

阿音之前曾经在杨林府和郊外的寺里遇到过类似的这么一个人。那人名唤崔治,相貌寻常却气度儒雅,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眼前男子虽然比崔治更多了些沉稳与书卷气,且这是在皇宫,断然不会有甚么身份可疑的人出现,可阿音还是不由得就警惕起来。

男子见状后,了然地笑笑,朝着她躬身一揖。

“是我太过唐突了。”他温和地笑道:“原先我听人提到过太子妃多次,说您为人和善最是仗义,故而心中觉得您很有些熟悉。刚才听闻宫人唤您太子妃,这才唤了您一声。”

阿音没料到他曾听人提过自己,“公子是——”

“鄙姓林,林昭辉。家父是户部郎中。今日是跟着立衍前来接亲。”

阿音听说过林昭辉这个名字。听说他是跟了徐立衍来的,心里头就有数了,笑道:“原来是徐哥哥提过我。”

“倒也不是。”

林昭辉脱口而出这句后,沉默了一瞬,略有些苦涩地哂然笑笑,朝着阿音拱了拱手,“在下做事鲁莽,唐突了太子妃,实在罪该万死。”

说罢,他不等阿音开口,就脚步急切地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倒是和刚才的沉静不同,瞧上去有些慌张。

阿音有些奇怪。他和她的对话并无甚不妥,为何这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失了冷静?

说起来这林昭辉,阿音还是听常书白提起的。

这实在是个有才少年。

十九岁就中了举人。不过他第二年为求稳妥未曾参加春闱。听说准备到了明年的时候他会参加这一次的科举。

这样一来,他倒是要和阿音的兄长俞林琛相争了。

俞林琛比林昭辉稍小一年。不过,十八岁那年俞林琛未曾参加秋闱,而是等到今年八月的时候方才参加。

俞林琛对自己的考试颇有把握,准备这次若是中了的话,直接参加来年的春闱。如此就和林昭辉要同年考试了。

阿音正这般想着,就听旁边有人唤她。原来是常家姐弟。

常书白笑问阿音:“发什么呆呢?刚才叫了你几次你都不理。莫不是魔怔了罢!”

“乱说什么。”常云涵在旁不悦道:“今儿可是若芙的大婚。你在这边乱说什么话?留心着些。”

“是是是。”常书白浑不在意地答应着,又问阿音:“刚才瞧见你在和人说话,究竟是谁?看着好像有些眼熟。”

因为之前林昭辉便是常书白告诉阿音有这么个人的,故而阿音就没有瞒着常书白,直截了当地道:“是户部林郎中之子。”

提到林昭辉之后,阿音记起来林昭辉说并非是徐立衍与他说起过她的,故而阿音问常书白:“小白,你是不是和林公子说过我?”

“我?说你?”常书白摇头否认,“这么可能。我才不会没事与人说起你。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这倒是奇了。”阿音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听说过我呢?”

两人在这边说了会儿话,阿音侧首一看方才发现常云涵的脸色十分苍白,赶忙问道:“常姐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罢就要唤了人来扶常云涵到旁边屋子里歇一歇。

“无事。阿音不用担忧。”常云涵声音有些发颤地道:“我就是累了。所以有些不舒服罢了。”

阿音看她脸色不佳很是担心,“当真无事?”

“真没事。”常云涵道:“我就是,想往旁边走走。”

常书白桃花眼一挑,微眯着眼望着她。

常云涵别开脸,“九弟,你在这里等徐公子罢。我、我去旁边坐一坐。”

话里话外竟是透着不许常书白跟过去的意思。

常书白淡淡说了声“好”。

常云涵这便往旁边的梧桐树下行去。最终脊背靠在树上,闭着眼许久不曾睁开。

常书白盯着她看了会方才缓缓收回视线。

阿音一直在留意着屋子那边。虽说她也好奇常云涵是怎么了,但这时见屋内渐渐止了哭声,她晓得冀若芙将要走了,赶忙将诸多思绪尽数抛诸脑后,快步往屋里行去。

冀若芙与家人道别后,就由喜娘背着,一步一步地往外行去。

阿音陪在不远处走着,轻声劝着依然在哭泣不止的冀若芙。

待到轿子前,冀若芙总算是恢复了平静,由宫人扶着上了轿。

这时候阿音方才看到了徐立衍。

平日里的沉默少年如今正一身红衣地骑在高头大马上,神采飞扬喜在眉梢。

阿音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徐立衍。这般的张扬,这般的夺目。就好似他成了这里的中心,所有人都该望着他才是。

偏偏他望向轿子的时候,神色又温和到了极致。

阿音心想,这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魅力所在。

这样的婚姻才是最为美好的。

心中涌起暖流,阿音唇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徐立衍骑马走远,又望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最后成了一个点儿,最终完全看不见。

想到自此将要和冀若芙聚少离多,她心里很是忧愁,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谁知她的叹息声还未落下,旁边又响起了幽幽一叹。甚至于比她那一声还略重了些。

阿音对这声音很是熟悉,不去看也知是冀行箴。

她自己是有感而发,所以想着冀行箴定然也是同样的感觉,就和他道:“徐哥哥很不错。芙姐姐和他一定会好好的。”

“徐立衍很好?”冀行箴幽幽然道。

“是啊。”阿音疑惑:“难道不好么?”

“倒也不是。”冀行箴目光望着远方,声音愈发地缥缈。“我就是觉得——”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倘若你看他的时间能再短一点,他瞧上去应当就会更顺眼一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表示,本宫从来不会吃醋!真的…【你们信我啊】

第93章

阿音刚开始还没听明白冀行箴的意思。待到细细一琢磨, 她有些回过味儿来,不由得横了他一眼,再不搭理,径直往里行去。

冀行箴笑着上前拉她,“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等我一道。”

“等你作甚?”阿音语气凉凉地道:“左右我最是爱看徐哥哥, 未免你瞧他不顺眼, 我还是离你远些的好。”

冀行箴摇头失笑,不管她怎么说,自顾自地拉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低声细语地与她一同往里行去。

阿音一般心中有事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瞒着冀行箴。

方才因着要送冀若芙出嫁,阿音暂时忘记了刚才遇到那林昭辉之事。如今空闲下来, 先前那种诧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阿音顿时将其记起。

阿音便于冀行箴把这事儿说了。

冀行箴有些意外。只因阿音身为太子妃,平日里有甚宴请之事,总有人寻了她来搭话。男女皆有。阿音也未曾和他这样特意提起过。就问:“此人可有甚特别之处?”

阿音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那怪异感是怎么回事,就老老实实与他讲道:“特别倒也不特别。就是他一举一动, 还有待人处事的样子让我莫名地响起了崔治。”

语毕,阿音又摇头道:“也许是我多虑了。小白也认识他,小白并未说有相似之处。”

崔治二字入耳,冀行箴心中一凛。

他知道阿音不会随随便便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就道:“虽然书白见过此二人, 但男女有差异。女子会留意到的事情,男子许是不会放在心上。”

比如阿音会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是什么绣纹,他却一般只大致看看衣裳顺眼不顺眼。若是还算合眼缘, 穿了便是。其他的不会多管。

“稍后我让人查查。”冀行箴与阿音道:“这事儿你先莫要与旁人说。”

阿音有些羞赧,生怕自己这是大惊小怪反倒给冀行箴添了麻烦,晃了晃冀行箴的手臂道:“我也就这么随意一说。”

“那我也就是这么随意一听。”冀行箴微笑着,拉了她继续前行。

进到殿中后,阿音去宽慰尚还在伤心着的俞皇后。因着等会儿会有宴请,她便一直陪在了俞皇后的身边,帮忙处理大小事务。

冀行箴四顾看看,晟广帝早已不见了踪影。喊住个公公细问,才知刚才董仙人已经把陛下叫了去,说是炼丹过程中需要陛下的帮忙。

冀行箴往那个炼丹之地遥遥地看了一眼,神色淡漠地举步而出,回了景华宫中。

没有阿音陪在身边,冀行箴唇边的笑意便消失殆尽。面容冷肃地步入院中,他将川青叫了来。去到书房落座后,随意抽了本书,边翻看着边问川青:“那个林昭辉,你们知晓多少?”

川青想了想与冀行箴道:“是户部林郎中之子,课业出众,参加了上一次的秋闱,这次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因他和常家的八少爷是同窗,故而与常家人算是熟悉。”

冀行箴听闻后和阿音所说的也没多大区别。便道:“你让无相着紧着些打探打探此人。倘若有甚不妥,即刻来报。”

他口中提及之人名唤袁无相。

袁无相多年前中了武举而入了御林军中。后在御林军中与一世家子起了摩擦争斗起来将对方打伤,不久被军中除名。

冀行箴无意间得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方才晓得那世家子曾当街辱骂一名步履蹒跚的老妇。而老妇正是袁无相的母亲。

径山说起此事的时候,感叹了句可惜。

只因那袁无相功夫确实极好,人很机智,在御林军多年也有了自己的京中人脉。只不过事关自己母亲所以处事冲动了些。偏那世家子背景很深,非袁无相可以抵挡,这才被御林军除了名。

冀行箴便让火青暗中观察了袁无相一段时间。后见此人果然不错,就联系了袁无相。多次与其悄悄会面后,冀行箴知道袁无相母亲病重难解,就设法请了名医为其诊治。

后袁母身体好了许多,袁无相拜在冀行箴的门下。冀行箴知晓他认识的各路人马颇多,便让他召集了些人手。

这些人有的是草莽,有的是市井中三教九流,有的是和袁无相有过交情的朝堂中人。还有些是袁无相所知的坚持支持太子之人。他们游走在灰色地带,暗中帮助冀行箴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