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菱凤合上书,但愿是她想多了。但是那天的星象实在是太诡异,好好的长庚星居然要夺去新月的光芒,主刀兵的长庚星每一次出现,都没有错过。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抱着她在后院辨识天相中的二十八星宿,告诉他本来应该出现在什么位置的星宿一旦换了地方,说不定就是天下大变的开始。

“嗯。”停了一下:“上次华妃在宫里跟皇后致气的事情,谁的不是多?”

“还不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看人下菜碟,非要说是华妃去皇**里请安,一定是看到皇后午歇的时候才去,扰了皇后午歇。您也知道华妃的性子,真要是有这事就应了,可是没影的事儿谁会答应,当下就给了宫女一记耳光。皇后知道了,一定是当面说自己的宫女不知上下,重罚了身边的人。转头就到皇上面前告了华妃一状。”锦弗叹了口气,这要是沈菱凤的话,恐怕就更麻烦了。

“华妃怎么样了?”华妃敢当面打皇后身边的宫女一耳光,谁给她这个胆量的?皇帝吗?除了偏袒他的结发皇后以外,华妃绝对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怎么会纵容到这个地步?

“皇上晚间到了华妃那边去了。”锦弗摊手,表示皇宫里的事情只能这么多。

沈菱凤眉头跳了一下,物是人非。也罢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但凡是个人都会这么做,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

“我知道了。”把书放回到书架上,太阳已经落山。余晖斜洒在人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以后少跟她走动就是,人到底是有心的。”

“小姐,这话怎么说。”华妃入宫之前,一直都住在相府里。在老爷身边,差不多就跟小姐一样。只是有一点,老爷不喜欢。应该说为了小姐,老爷不喜欢她。华妃心仪公子,偏偏公子心中只有小姐一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华妃自忖身份不如小姐,也不可能跟小姐一较高下,甘心做小伏低。

没想到公子走后没多久,小姐跟曾献羽成婚之前,她就以良家子入宫。一跃成了皇帝宫中四妃之一,老爷只说人各有志。小姐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善待她还是跟自己人一样。有时候小姐心里的事情,谁都猜不透怎么想的。

“没什么说的,这么久难为她了。”沈菱凤笑笑,要是华妃到如今还不死心,恐怕皇帝第一个要动手杀的人就是她,动刀兵,真要是从外面动起吗?不会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外头来杀一时是杀不尽的,必须要自己家里动手才能斩草除根。

澜惠跟菱兰两个刚到门口,看到曾献羽冷着一张脸在门口站着。不会是又吃了不痛快了?澜惠偷偷朝屋里看了一眼,小姐跟锦弗不知道说些什么。担心是被他听去了什么,准备招呼里面一声,菱兰忍不住叫了一声:“哥哥,你怎么不进去?

第一卷京城第五十四章痛

沈菱凤扭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了。锦弗过来打起帘子:“大人。”

“嗯。”曾献羽冷冰冰答应了一句,手里一直攒着的东西重重搁在桌上:“这是你要的?”

一张轻飘飘的笺纸,字迹飘逸而潦草,看不出来是谁的手笔。如果是自己的信,被他拆了,然后看到里面是不好的消息,应该不会是这个表情。最起码会很得意,他要达到的目的达到了,就算是损失了不少银子,也是高兴的。

“什么?”沈菱凤慢吞吞接过来,是太医开的药方。难怪说没看到的,肯定是抓药的时候没看着,掉在外头了。不就是一张药方子,吃了也不会死人。

见势不妙,澜惠跟锦弗两个都不敢在这里多站。甚至把菱兰都拉到他们这边,就怕不小心触到霉头。

“你吃这种药?”曾献羽的目光好像是要杀人,这张方子没有拿去太医院,去了也问不出来。只好拿到大街上,随便找了个坐堂大夫看看,被人用质疑甚至是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得心里没底。只好硬着头皮说,这是不知名的大夫开的药,不知道能不能吃。

谎话能够见效,坐堂大夫语重心长加之恨铁不成钢:若是没用还好,用了恐怕子嗣堪忧。当下顿时火冒三丈,沈菱凤一直没有孕事传出,都是因为这些东西?

“吃了。”沈菱凤心底坦然,早晚都会知道,吃了就吃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好了。

“为什么?”在家里的那几天,她也吃了?还是回来以后吃的?盘算过日子,如果坐胎的话,这几日就会有消息。没有的话,除非是吃了药。

“大人想必是知道这方子效用是什么,何必还来问我为什么吃药?”打蚊子那件事情以后,就觉得没必要跟他继续装下去。这件事自己做得出来,就能够承担这个后果。毋须让戴着一张假面具示人,她跟他就连面子上的举案齐眉都不用装下去了。

“混账!”曾献羽第一次看到沈菱凤目光中毫无掩饰地轻睨,她掩藏得那么好,要是不露出来的话,说不定要装上一辈子。

沈菱凤无所谓一笑,还不知道是谁混账。跟他去费这个口舌,真是没必要。到了嘴边的话,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必要较这个真,再说就是说清楚也没什么值得夸炫的。她跟他,一生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却被硬生生绑在一起,是谁的错?

越是这种态度就越发叫人恼火,沈菱凤对自己多多少少都存在的蔑视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明知道这样,还要强行改变这个事实。一个男人,围观在外能够指挥三军,好不威风。却无法让女人对自己心悦臣服,岂不是最侮辱男人的尊严。

“放开我!”双脚蓦地悬空,一瞬间恍惚过后沈菱凤马上镇定下来,看着曾献羽阴沉的脸:“你要子嗣的话,可以去找女人。不要再碰我,我不会跟你生孩子。”

“那你就跟那些女人无甚分别了,找别人还要出门。爱吃药,由着你好了。”不会文绉绉的说话,那是半瓶醋文人喜欢做的事情。你做事不考虑后果,不喜欢藏着掖着。那好,我正好也不喜欢戴着面具说话,即使说了你也不喜欢。干脆就说你最不喜欢听的。

沈菱凤脸色陡变,挣扎着要下来。被曾献羽毫不犹豫扔在床上,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人,没人敢这么对她。曾献羽是第一个敢这样对她的人,很多事情都从他身上看到了世道的另外一面。

跟以前每次同房都不一样,不再是十个指尖捧在手里,担心哪一下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让她不舒服,世道如今没那么多顾忌,放开手脚做事,不用受太多束缚,绝对是件好事。

‘嗯’无意识的呻吟声从沈菱凤口中溢出,忘了这都是第几次了。曾献羽的体力好像是用之不尽的,每一次索取都比上一次更叫人难以承受。每一次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会喘不过气,继而窒息而死。可是每一次都会被他带上颤抖的巅峰,然后滑入更深的深渊里。

拨弄了一下她被汗水粘在的青丝,曾献羽目光中闪过一丝忧郁,随后就被无限的愤怒所掩盖。她说不想要他的孩子,不想生孩子。多少恨还有厌恶才会让女人有这种心,女人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只是身体而已。她的心高高在上,什么时候都不属于他。

窝在被子里不想动,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节都像是散架了一样。眼睛盯着帐顶一动不动,从跟曾献羽摊牌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初二十六之说,每天过了二更,他就会来,风雨无阻。

“小姐。”锦弗端着炖盅进来,看她窝在被子里不说话:“龙眼红枣汤,最能活血散瘀的。”

“痛。”每月来红,总是最痛苦的时候。好像是一把刀在肚子里来回割肉,还是一把生锈的钝刀。

“特意加了桂枝红糖,吃了就好了。”每月这几天,她都会窝在被子里。府里面的嬷嬷们说,这个症候必然要是生了孩子才能好,看样子是好不了了。不就是为了孩子才生出来的故事。

“好甜,放了多少糖?”上面还窝着一个黄澄澄的流黄窝蛋,谁让做的这个。每逢这种时候,不论是锦弗还是澜惠都一双眼睛盯着她把所有的东西吃完,谁叫她不舒服来着:“敢情今年的糖贡不值钱?”

“是循着太医写的方子来的,谁敢滥用这些东西?”锦弗等她慢吞吞漱口吃东西,喝了两口汤,吃了一枚红枣就想等着放凉了不吃:“小姐,等到凉了药性就散了。还是趁热吃的好,这样子才能解了疼痛。”

“你们疼不疼?”一点小计谋被人看破,沈菱凤觉得有点徒劳无功。只好很认命地吃这个甜得发腻的红枣龙眼汤。

“有点儿,喝了糖水就不痛了。”锦弗实话实说,每月只要到了那时候,沈菱凤就不让她们过来,感同身受知道不舒服有多难受。

等她把最后一口吃进肚子里,额头上全是沁出来的汗水。脸颊上泛着一丝难得的红靥,接过帕子擦去汗水。

第一卷京城第五十五章太医难当

“小小小,小姐,不好了,出出出出,出事了。”澜惠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地。

“怎么了?”好久都没听到澜惠犯结巴说话的声音,一定是出了大事:“不急,慢慢说。”

“皇上,皇上到咱们府里来了,就在前头。”喘了口气,说出来的话让终于不结巴了,不过说出来的事情让人气结:“大人陪着,那个赵姑娘也在前面。”

“来了就来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为有个心病在那里,只要有丝毫的风吹草动,就担心是应在他身上。皇帝到哪儿根本就不是她要劳心费神的事情,皇后都不管,别人管那么多?

“皇上要见您。”这才是要紧所在,要不澜惠也犯不着来跟她说这话。皇帝万寿的时候,她就是托病不去。朝中上下所有朝臣命妇各个到了金銮殿贺寿,他们家小姐带着菱兰到城外庙中烧香还愿,还有比这个更为放诞无忌的事情?

“这个与礼不合,君不见臣妻。”沈菱凤靠在软枕上,不想见就不见。那边不是还有个郡主娘娘谒见吗?相信皇帝也会很乐意见见这位岭南王侄女儿的。

只有他们小姐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于礼不和,君不见臣妻。小姐真是不怕惹事:“小姐,过会儿只怕那位内侍首领就来传谕了。”

“病了,不敢让皇上和钦差过了病气。就这么回复,不用我教你了?”没有任何余地的拒绝了,她不想见他。上次去见他的理由很简单,不想曾献羽去做那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当时还在顾虑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换做这时候,爱去不去,跟她没关系。

两人对望了一眼,她说这话一点遮拦都没有,根本就不用经过考虑。

在没有想到怎么回复之前,外面回廊上响起陌生脚步声,不用说,澜惠口里的内侍首领来了:“奴婢给小姐请安。”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没话说了。锦弗跟澜惠也觉得新奇,除了她们两个,谁也不会在称呼她一声小姐,偏偏外面这个人也跟着叫了。

“做什么?”隔着房门还有层层绣帏,清亮的声音极容易送远,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奴婢奉皇上口谕,请小姐一见。”首领太监是皇帝自幼的侍从加上玩伴,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也知道隔着一层房门里面那位大小姐的脾气,招翻了不好玩,后果会很坏。

“沈菱凤身体小恙,不敢谒见君王。”沈菱凤还是靠在引枕上,小腹的痛楚钻心。冷汗一点点从额头上沁出来,锦弗赶紧拿起帕子给她擦去。说话要不是提着气,估计都要断断续续了。

“小姐既然身体小恙,皇上也有口谕在先。随行太医就在二门外,可否传来给小姐诊脉?”太监犹疑不决,皇帝始终说她称病是托辞,所以带着太医一起来。有意要给她个难堪,不肯面见君王,可以定个藐视君王的罪名,总能多少出口气。

“传。”正要去找个太医来,是不是能像华佗那样,弄个什么麻沸散来吃下去,然后一刀把这个惹祸的根苗去掉,永绝后患。皇帝居然带了太医随行,那正好啊。还省了一趟出诊费,太医尤其是那几位号脉好的太医,多半都被皇帝皇后留在宫里候传了。

一盏茶不到的工夫,马上就看到太医进来:“大小姐。”抬起头看到冷汗连连的脸,知道不是托病了。还真是旧疾又来跟她做对了,每逢这个时候多多小心才好,要不真是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小心翼翼取出号脉的枕头放到沈菱凤手边,捻着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微微皱眉开始诊脉。这次的脉息比起前次还要棘手一些,虚浮不说,还加了点耗损在里头。这位大小姐,打从第一天给她号脉开始,这些事情就没少过。只能告诉她多休息,多吃些温补的东西,能多多休息是最好的。

说是说了,方子也开了不少。下次诊脉还是一样,只要是犯了旧疾然后找人过去的时候,就知道麻烦又来了。平时绷着的一张俏脸一准是耷拉下来,然后满头冷汗,手足冰凉简直是换了个人。

“小姐觉得好些?”旁边还放着一只残留着糖渍的小碗,应该是桂枝红糖为引子的红枣龙眼汤。吃了这个,多少会好些。

“刚吃完,又不是老君的仙丹。”搁在小腹那里的汤婆子有点凉了,拿出来递给锦弗让她去换一个:“每次都这样,麻烦死了。”

“还是小姐平日多多注意些才好,要不这么痛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总要多吃些,多多休息才行。禀赋足了,这个痛则不通也就消失殆尽了。”能说什么?那天看到给她开方子诊脉的同僚回来,不问也知道是要开什么方子了。

“次次都是这话,有点新鲜有用的?”沈菱凤翻了个身:“总不会说太医院连这个方子都写不出来吧?”

得,又怪太医院没方子没法子。还得满脸赔笑答应这话,应承她的差使并不比皇帝那里的差使容易,甚至还要多加些小心。她出了名的精细人,想在她这里钻空子,难难难。

“小姐这话,下官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回复。”太医满脸堆笑:“这个症候倒不是无药可医,甚至不用药也可自愈。只是有些棘手,小姐明鉴。”

“不药自愈?!”沈菱凤重复了这四个字,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什么法子,你说说看。”

“这个症候原是妇人常见痼疾,多是未出阁的女子常见。女子出阁后,为人妻母,有道是通则不痛。自然不药而愈。”太医斟字酌句,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怎么说呢?要是曾献羽再去太医院发脾气,或是沈大小姐再说自己不小心不用心的话,多少是有点委屈人了。

澜惠跟锦弗两个互看了一眼,这话到底是有人说出来了。换个人说的话,肯定要说是别有用心,可是太医嘴里说出来的话,能够说是别人事先商量好的吗?还是小姐自己要问的嘛!

第一卷京城第五十六章皇帝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沈菱凤也不着恼,早就知道是这个话等着,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事情,况且找太医来诊脉不过是个幌子,就是不想去见皇帝。

太医摇头,抬手写下开好的药方。沈菱凤拿在手里,一色的钟王蝇头小楷。写了整整两份,一份留底一份交给沈菱凤:“小姐若是觉得无误,下官这就叫人去煎药。”

“嗯。”不喜欢吃药的人,总会有这里那里的不舒服。越是不喜欢的事情,就越发要做,真是没法子:“澜惠跟着一起去,别叫太医一个人忙活。”欠了欠身:“烦劳太医走这一趟,不成敬意。”

手边放着一锭明晃晃的银锞子,显然这是不算在出诊用度中的。她的差事难当,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出手阔绰也是出名的,对她又爱又怕,好像也是所有人的共识。

曾献羽跟皇帝两人在书房外的走廊且走且谈,朝中上下吵嚷得沸沸扬扬的外藩作乱,皇帝已经是不胜其烦。不想曾献羽领兵出京也是有缘故的,京城不能没有大将坐镇。况且也不能一有战事就让曾献羽带兵出征,好像整个帝国上下只有他一人能够带兵打仗,别人都成了摆设。

“微臣也看过几本奏本,兵部的折子最近多是禀奏这件事。”曾献羽对朝中尔虞我诈的事情不感兴趣,带兵出征这件事却总能激起他的兴趣。男人的血性最好的体现,若是不为大将怎知厉兵秣马是怎样的一番风光。

“心烦得很,外藩屡次挑起事端,若是不能一举击破,那些见识浅显的番奴会以为朕真的是个只会坐享其成的安乐天子。”皇帝很有些忿忿,类似的话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就在面前直言不讳,说这个皇帝不过是拾人牙慧。换个人说,脑袋早就搬家了。可是这个人不行,况且她还是一语中的,说中了事情的根源所在。

“要想不做安乐天子,可以亲自领兵上阵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马上天子多的是,只要建功立业必然能够成就一代耀眼功业。”陌生的女声在窗下响起。

曾献羽脑袋嗡了一下,怎么忘了赵敏会在窗下听壁脚。这两天没怎么搭理她,到处去买东西的事情好不容易止住了,但是各处的账单一笔都不少。沈菱凤不闻不问,至于拿银子出来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袖手旁观算是不错了,没有落井下石当做是她的疏忽好了。

“谁在外面?”皇帝脸色陡然一变,将军府居然有听壁脚。声音还是女人的动静,曾献羽除了沈菱凤还有别人?

“是我啊。”赵敏大摇大摆进来,想要学着清宫剧中四不像的礼节来请个安,忽然想起来这不是清宫,万一礼节错了岂不是要糗大了。还不如不行礼,说不定就说自己不知礼就抹过去了。

皇帝看了眼曾献羽,放诞无忌到这种程度的女人,第一次看到。沈菱凤有时候也无礼,甚至很嚣张。但是是有大规矩作为约束的,礼数上一丝不错。挑刺根本就挑不到她身上,还要佩服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过这个女人就有点过分了,等到人出现的时候,皇帝的看法就有些不同了。无礼看来是要放在什么人身上,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女人,还真不是一点两点好看。嘴角边两点笑涡频频出现,绝对称得上一个标致而明丽的女子。

事情就是这么怪,曾献羽不过是带兵打仗的武将,但是对于女人的选择还真是不赖。沈菱凤就不说了,丽质天生且不说。宫中嫔妃加起来,比不了她一根手指头。眼前这个女人,跟沈菱凤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耀眼。

“赵敏,岭南王是我叔叔。”好歹还是学会了一点常规礼节,应该说是觉得沈菱凤的一举一动真的是很漂亮,所以才在后面跟着模仿学来的。天知道,自己绝对是很善于模仿别人一举一动的,以前那什么超级模仿秀,自己差一点就是年冠军了。一点小小礼节,看过古装剧都会一点了。唯独没有沈菱凤做得到位了,人家行礼都做了十几二十年了,跟她肯定不能比了。也没有可比性:跟古人比行礼,脑子被门夹坏了?

皇帝脑海中闪过好几张与她述说相符合的面孔,但是没有一人姓赵。曾献羽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沈菱凤恐怕就未必了吧。虽然宰相不再是他家,只是沈菱凤从小就在那个地方长大,耳濡目染东西会丢到脑后?别说是亲王郡王的名讳,就是封疆大吏的花名册,恐怕比他这个做皇帝的还要记得清楚明白。

“哦,打哪儿来的,看样子不像是中原人。”皇帝摇着折扇,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北京。”赵敏随口道:“哦,沈姑娘说是叫什么幽州。”一面说一面笑起来,顺便露出来两粒洁白的牙齿:“我知道元顺帝说那是叫大都。”

“元顺帝?!”皇帝愣了一下,哪朝的皇帝?

“外族人。”赵敏一向说自己是炎黄子孙,怎么会跟少数民族兄弟扯上关系,迷恋清宫的话,又不能穿越到四哥身边,没意思。

“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是个识文断字的。”皇帝也不笑,眼睛就在赵敏脸上打转。赵敏满脸含笑,果然那些行动指南中说的全是真的,皇帝不一定都是糟老头子。还有很多帅哥的,比如说眼前这位皇帝。

跟曾献羽相比,两人一看就是截然不同的男人。皇帝白净得多,而且有点内秀。不过肯定是伪装然后长期不见太阳,不怎么阳光啊。曾献羽经历过战场的风霜洗礼,肯定是要粗犷而凌厉的。

曾献羽多有本事,都是凭借自身努力还有皇帝青眼有加才能平步青云的。皇帝本身就是天之骄子,这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得了的。再说做个宠妃,一向是赵敏的人生目的所在。她的追求目标高的很,绝对是要在不一样的世界活出不一样的人生。谁说在二十一世纪苦逼,在没有大气污染的古代也苦逼的。

第一卷京城第五十七章探病

难道进化到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还秒不过那些古代被三从四德灌输了满脑子的弱质女流,那简直是白进化了。

皇帝目不转睛的眼神告诉她,这货显然是对她有兴趣啊。话说皇帝这个目标,绝对是比曾献羽对于她来说,有诱惑力多了。谁说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还有两相比较呢,谁知道两个人哪一个更适合她?货比三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方法。

笑靥如花,是曾献羽看到的赵敏。她本来就足够明艳照人,若是笑起来,可以称得上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第一次见到赵敏,她也是这样一番情形。前些时候,她在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上,差不多买回所有店铺的东西。不止是俸银全都没了,甚至连好不容易积攒下的一点体己银子都充了公。

换在任何人家,都会觉得赵敏有点太不懂规矩。大户人家的女眷,别说私自出门,就是少带了家人丫鬟,都觉得少了多少面子和家教。沈菱凤别说出门,就是在府里,轻易不过二门外。

皇帝面前,赵敏再一次露出她的热络和娇媚。似乎是有意要表露什么,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是说不出来。

“微臣前来复旨。”太医看着沈菱凤吃了药,心绪和脸色都好了不少。还跟身边的丫鬟叨叨说,晚饭的时候要厨娘预备点清淡的小菜。当时真想提醒一句,大小姐既然是好些了,就该来陛见皇上。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个闲事他恐怕是管不下来的。不给自己招惹不痛快,才不枉刚才得了沈菱凤的赏赐。

“嗯。”皇帝嗅到一股浓重的药香:“曾夫人脉相如何?”

“回禀圣上:夫人素来体弱,脉息血气不和远非一日。只能缓慢调理,微臣不敢滥用虎狼之药。只是依照脉相,给夫人开了一剂活血化瘀行热散气的汤药,看着夫人服下。”太医如实说道,皇帝出来命太医跟随,是不是早就想到会有人托病?

皇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头看向曾献羽:“她这样,没人管?”六个字,夹杂着很大的不满。

曾献羽不知道皇帝这种语气和态度从何而来,好像跟沈菱凤很熟识,也知道她有这个宿疾。以为会慢慢好转,没想到太医诊脉还是这么说。他知道沈菱凤除了是宰相娇女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身份,只是她不想提,就没人敢提。身边所有人都没有说过,曾献羽想去问,问谁啊?

“每次都让太医诊脉,皇上也知道她的脾气,除了身子不舒服,一定是不会吃药的。”曾献羽想了想,大概认识沈菱凤的人,都熟知她的脾气。

这个回答很不让人满意,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软硬不吃的脾气,并没有因为成亲几年就有所改变,恐怕是更加拧了。

“看看去。”语气很自然,不因为男女有别就有所隔阂。曾献羽还没回过味,赵敏好像是敏感的猫嗅到一股鱼腥味,皇帝是不是跟沈菱凤有私情?话说什么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不就是每月那个叫大姨妈的亲戚来串门,不太惹人喜欢的亲戚给你带来的麻烦咯。说的那么隐晦,真的是。不过古代这一点是非常不好的,早知道就带点姨妈巾过来好了。每月那几天还真是麻烦,至今没有替代品。

正常女人都会有亲戚来串门好不好,她不舒服怎么没人问?沈菱凤不舒服,又是太医来看,还要皇帝亲自登门问候。这不是有猫腻是什么,就是曾献羽都没说要去看看,那可是亲老婆不是后的。皇帝跟沈菱凤什么关系,听到说不好就要去看,不是有大笔文章吗?

“小,小,小姐。”澜惠悄悄跟在太医后面过来,听到皇帝说要去看沈菱凤。从窗缝里看到预备动身,赶紧从一边的小角门回到内院:“皇,皇,皇上要来看你。”

刚喝了两口汤的人,听到这话眉头都立起来了。刚准备发火的人,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谁跟着?”

“曾大人,还有那个赵姑娘。”澜惠马上又不结巴了,说话的时候清清楚楚。

“赵敏?!”这里头有点古怪,赵敏到皇帝面前干什么?难道曾献羽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自以为自己得了个活宝贝,非要拿出来到处显摆。最好连自己名字一起改了:曾献宝,极贴切极响亮。赵敏这种人,跟他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盘古开天辟地就想好的绝配。

“可不是。”澜惠撇嘴,想了想:“小姐,皇上真来了,怎么处?”

沈菱凤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案上,青瓷莲花的莲蓬花托上点着一锭上等沉香:“把我上次没抄完的书拿来。”本来想要抄经的,想起自己在月事里。这时候抄经未免不恭敬。抄经是为了祈求父亲身体康健,也是为了那人平安无事。不能做别的事情,即使只是能够安慰自己的心,甭管有用没有,做了总比不做好。

“是。”澜惠很快摊开书本,沈菱凤慢吞吞地研墨,看着墨汁一点点变浓。皇帝来探病,多大的荣耀。事情真这么简单?曾献羽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要是皇帝到了这正经内室,礼数就大不相同了。赵敏又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忙起来的时候就没功夫写字,能够提笔写字就是很用空了。不过这次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做场戏,皇帝来不也是要看这场戏吗?

“这沉香好,还是旧年的?”隔着门,听到皇帝的声音:“比朕常用的香,有过之无不及。”

“臣妾有恙在身,不能当面给皇上请安。皇上恕罪。”隔着门,沈菱凤恭敬行礼。好像从前在皇宫里跟皇帝当面顶撞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知道你病了,来看看你。”语出自然,一点都不造作。曾献羽第一次听到皇帝这样说话,赵敏直觉告诉她,皇帝跟沈菱凤的关系不简单。要是有人这样跟她说话,不是她男人也是知道她故事的男人。

第一卷京城第五十八章唔对

“皇上方才请太医看过,臣妾不敢叨扰皇上。”沈菱凤还是隔着门扇说话,皇帝不顾及那么多。自己推开门进来,沈菱凤跪在门边。

“起来说话。”跟着皇帝进来的人还有曾献羽和赵敏,沈菱凤磕了个头才起来。皇帝看看她,又看看跟曾献羽站在一起的赵敏。眼锋好像是不经意地从曾献羽脸上闪过,落在沈菱凤身上:“好些了?”

“是。”又不是老君的仙丹,吃了就好?真以为太医是华佗吗?

看到书案上摊开的手卷,皇帝过去翻了翻:“你还有工夫写这些?每天的琐事,不够你忙的?”

“并不敢当正经事做,没事的时候写两行。”沈菱凤眉间动了一下,相信皇帝会看清楚上面的东西。

“字越写越好了。”沈菱凤的家学自然是不容置疑的:“煮豆燃豆萁?”

“我知道,就是曹植的七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帝刚说了一句,赵敏马上吐口而出。沈菱凤第一次觉得赵敏的没规矩恰到好处,相煎何太急!

因为这句话,皇帝脸色骤变。不想在多人面前现出来,皇帝很快就收敛住自己的不愉快:“这是你教的?曹子建的七步诗,脱口而出?”

“我才不是沈姑娘教的,我的老师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学教授!”赵敏撇清楚自己的学历,不是野鸡大学毕业的。

沈菱凤微微一笑,没说话。皇帝要找人的晦气,就是从这些地方入手的。太聪明的话,皇帝不高兴。这句诗,正好是戳了皇帝的心窝。低垂着眼帘,有意不让皇帝看出自己心里的事情。

“献羽,你夫人冰雪聪明,平常人难以相比也就罢了,偏偏又来了个郡主,你福气不小。”皇帝似乎很赞许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沈菱凤那个态度早就知道了,还要跑出个口无遮拦的赵敏,是有意跟他过不去?

“微臣不敢。”曾献羽也觉得皇帝口气不对,不过揣测帝王心思这件事,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你要他去猜,算了。还不如向皇帝请旨,准许他带兵出征。这个他比较擅长。

皇帝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感冒,沈菱凤眉眼跟平时一样低垂着。皇帝对她这样的表情,心底有一丝不好明说的胆怯,沈菱凤不是个好糊弄的女人,很早就知道了。

“有件事,朕当着你们夫妻的面说一声。”说是对着他们夫妻说的,其实目光始终落在沈菱凤身上:“方才朕也跟献羽说了,边疆不甚宁静。朕原本有御驾亲征的念头,只是这千金之子戒垂堂。京城也要有人坐镇,献羽屡次替朕分忧,这次若是再让他出征,心有不忍。要多多替朕看看,朝中上下可有出挑的人才,这才是要紧的事情!”

果然,长庚星的语言印证了,一直都悬心的人未免背地埋怨自己预感太准。澜惠知道得最清楚这件事,同样是一脸惊愕地看着沈菱凤。

“为皇上分忧,是臣下的本分。”曾献羽这一下接话很快,或者是担心赵敏又不知轻重地说出一句什么来,那就麻烦大了。刚才那句相煎何太急,皇帝的脸色变了一下。这件事皇帝不喜欢人提,赵敏偏偏说出来。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皇帝的手指在沈菱凤的字帖上点了两下:“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子建这首诗形象得紧,却又不能子桓有错。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夫人,这话可是有的?”

“皇上圣明,臣妾不敢谬论!”心底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预兆,她想的事情确实没错。皇帝到底要出手了,要是自己不是有意挑衅皇帝的底线,将书册正好翻到这一页的话,是不是皇帝就不会记起这件事。

她早就没有如许幻想,想着有天能够从头来过。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已经舍弃掉太多东西,生命中没有了梦想,只剩下一个荒芜的人生,还要苛求他什么?

“哼!”轮到皇帝发出一丝不辨喜怒的冷笑,他需要的才是真正的皇权和绝对的独裁。只是是不是真的无所顾虑?如果是真的,为何要到沈菱凤面前来重申这件事?

赵敏虽然插话好几次,不过她真的是要看看皇帝跟沈菱凤之间是不是有八卦可看。越看越觉得奇怪,他们肯定很熟悉,反倒是曾献羽像个外人。最起码皇帝跟沈菱凤说的话,都是很多外人无法参与的事情。算不算因爱生恨?那也不像是,他们根本就不像是再见也是朋友嘛!

没有敢说自己跟皇帝是朋友,沈菱凤跟皇帝之间的关系英爱是很微妙的。听他们说话,也能听出里面有文章可做。

沈菱凤豢养的那只猫一直都蜷缩在旁边的贵妃榻上,舒展着四肢,然后窜到脚边在裙角边磨蹭着。

皇帝同时也看到那只猫,有点欣喜。蹲下来准备抚摸油光水滑的皮毛,猫是个很通人性的动物,皇帝的手刚刚摸到脖颈处,已经听到不满地叫声。沈菱凤扭过头,看到猫儿,拍拍手。猫一下跳到怀里,蜷缩在臂弯处。

皇帝讪讪地:“宫里的狸猫,多是它的姊妹繁衍出的。”

沈菱凤不接话,因为她的摩挲,猫很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片刻的静谧过后,曾献羽也看出不对劲了。难道沈菱凤怀中的这只猫,皇帝知道它从何而来?

赵敏真觉得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含蓄,这一刻又觉得他们是不是太**裸了。你还不如说,沈菱凤怀里这只猫就是皇宫中所有猫的母辈,这样的话你们的关系昭然若揭。

不过也可以说是皇帝一厢情愿,沈菱凤根本就没有接话的**。皇帝说话的时候,甚至眼睛都没有看皇帝一下。这肯定是有故事的人,千万千万不要说被她猜中了。皇帝跟沈菱凤是一对痴男怨女,说不定还是因爱生恨。要真是这样的话,可就有得瞧了。

第一卷京城第五十九章**不明

不会是曾献羽头上顶着一顶铮明瓦亮,堪比信号灯的绿帽子吧?应该不会呀,皇帝对他还是比较看重的,要是戴绿帽子的话,说不定就不让沈菱凤不冷不热的呆着了。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呢?必须要好好钻研一下。

天在不知不觉中黑下来。澜惠跟锦弗两人点亮了桌上的灯烛。吃饭吃了一半被人打断,对于难得有胃口的人来说很不地道。人家是皇帝,是天下之主。难道还能说皇帝打断了她晚饭的时间?

“皇上难得莅临府中。”沈菱凤打破这一静谧,看向皇帝:“妾身身体小恙,不能奉陪,却又不敢辜负君王见爱臣下之心。已经吩咐家厨预备晚膳,静候皇上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