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菱凤冷冷一笑:“你不敢大意?还要找我要块腰牌?琳琅,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赵敏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她。知道她的假腰牌出不去,就让你到我这儿来拿一块真的腰牌自由出入?她挨了打,自然有太医给她用药。只是那紫金活络丹从何而来?总不会是天上掉下里的吧?”

琳琅一下傻了眼,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是怎么知道赵姑娘手里的假腰牌根本出不去,除了能拿出来唬人以外,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两次出去,都是女扮男装才能出去的。后来那什么穆侍卫到了府里以后,唬人都不行了。他只认人不认腰牌的,赵敏想出去都不能了。拿钱买通人都不行了。

“夫人。”琳琅跪在地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夫人饶了奴婢这次吧。”

“我待你不薄的。”沈菱凤折了一支紫薇花在手里,轻扯着上面的淡紫色花瓣:“琳琅,上次说的话你以为是玩话么?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你呢?恐怕不止是没听我的话,反而是向着别人吧?这事儿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

“夫人,奴婢知错了。赵姑娘对奴婢苦苦哀求,说她在京城无亲无故,要是奴婢再不可怜她,就没人能帮她了。一行说一行哭,奴婢心下不忍就答应了。夫人,奴婢真是没有做别的事情,求夫人明鉴。”琳琅吓得不行,沈菱凤那个神情比发脾气还可怕。她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凡是敢背叛她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第二卷相对第六十章真相背后

沈菱凤冷冷哼了一声,无亲无故?在多少人那里都博得孤弱无依的名声,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她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过她。以为所有人都是曾献羽那种见了撒娇卖痴女人都挪不动步子的?这样的话,她沈菱凤还敢自夸?

“琳琅,人无信而不立。”转过头的时候,沈菱凤脸色冷凝,跟方才在房中那个娇弱不堪的女人简直是换了个人:“你自己答应我什么的,别忘了。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了,你那对哥哥兄弟如今可是非同寻常了,至于你的爹娘,是想要安度晚年还是客死异乡,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夫人,夫人,琳琅一时糊涂脂油蒙了心,求夫人开恩。”提到家人,琳琅就算是有再多理由,再大的胆子都不敢嘴硬了。是她应承过沈菱凤的,只要赵敏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知道的人应该是沈菱凤,结果不止是沈菱凤不知道,她还帮着赵敏欺瞒了沈菱凤,沈菱凤要办她,没有错。

“你起来。”沈菱凤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我不瞒着你,我有了身孕。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赵敏不知道这件事的话,你爹娘以后见不见得到你暂且不论,你一生想要见到他们就难说了。”

琳琅还没明白她说的话,只是听到说父母日后不能见到自己,自己见不到父母的时候,已经再次瘫软在地。要是再有人说沈菱凤菩萨心肠的话,她不是不信而是觉得沈菱凤对她不会是菩萨心肠。

“夫人,奴婢不知怎么做才能让夫人满意。赵姑娘那儿,奴婢自然是会告诉她夫人有孕的事情。奴婢虽是帮着赵姑娘,却也是看她可怜。若是夫人有什么,奴婢心中一定是不安的。从小奴婢就跟着夫人,在丞相府的时候就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饶了奴婢的爹娘,奴婢一辈子做牛做马都不敢再做对不起夫人的事情。”琳琅满脸是泪。沈菱凤想要置人于死地,希望这个人不是她,赵敏在劫难逃也是一定的。

“你把我有孕的事情告诉赵敏就行了,至于她会怎么做。你该怎么做,那就不必我说了。”花瓣都被扔到了水中,只剩下孤零零的花枝在手上。有些颓然,更有些生气,一并将花枝全都扔到水里。

“是,奴婢知道了。”琳琅飞快擦干净眼泪,沈菱凤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倒退着出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住,飞快跑过来跪在沈菱凤脚边:“夫人,要是奴婢这次做好了。就请夫人饶了奴婢的兄长和爹娘,他们都是无辜的,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

沈菱凤盯着池中的游鱼:“那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你家人的性命前程都在你手里,你想要帮着赵敏也不错。只是你家人会不会恨你一辈子就难说了。”

琳琅心底颤抖了一下,咬咬牙点头答应了。沈菱凤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要不是她把消息透露给赵敏,父亲就不会生那么大气,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缘由很明显,赵敏用苦肉计打动了她。这是沈菱凤事先没想到的事情。从她身边出去的人这么容易被人买通,如果是这样的话,澜惠跟锦弗是不是也这样?

“凤儿。”沈鼎玢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廊另一头出来,或许是在游廊后看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爹?!”以沈菱凤的耳音是不会听不出后面有人的,尤其是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绝对不想有人看到她这么做。为什么父亲来了,她一点知觉都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她先时一直吃药,就是为了不想日后为孩子所拖累。亮哥从前说过。当然那时适当做打趣的话来说:若是日后有了孩子,想必是天底下最出色的,你会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注定这孩子不简单。

因为亮哥知道她从小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宠溺惯了,才让她被人说成是天底下最娇贵的女孩子。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是要加倍补偿给他。而她跟曾献羽成婚以后,万般不如意,一定不想将来日子中有个被父母宠爱着,却又不是全权得到父母一同眷宠的孩子,这对孩子来说固然是有些残酷,只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这不吝于是最好的决定。

世事永远不是由人来设想的,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想要生个孩子,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不想别人说她是个不能生养的女人,这好像跟情爱无关的,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或许会让这孩子将来怨恨自己。

“凤儿。”女儿的发愣看在眼里,沈鼎玢刚才在廊下听到的话,根本就不是出自他女儿口中,他记忆中女儿永远都是乖巧伶俐的,纵然是骄纵也是进退得宜,但是她方才说的话,跟那些心狠手毒的妇人,毫无分别。是不是从前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面授机宜的东西也有这些了?

“爹,怎么了?”沈菱凤一脸笑容,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您怎么在这儿?”

“想问问太医诊脉怎么说,说你在这儿。”沈鼎玢看着女儿平淡的脸:“凤儿,一个小丫头要弄得草木皆兵,这不是爹从前教你的。”

沈菱凤笑起来:“爹,女儿不能总是坐以待毙。何况是有人送上门来,自以为自己得了道,甚至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就怨不得女儿了。女儿不想跟人过不去,只是她想要跟女儿过不去的话,那就怨不得人了。”

“指着个小丫头出气,有点说不过去。”沈鼎玢一向主张,对人就要是旗鼓相当的,以弱胜强,恃强凌弱就是赢了也不光彩。

“是她自己想要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甚至想要一步登天,不凭借自己的努力来得到,总该要她吃个教训才好。”沈菱凤娓娓道来,若是不曾自己钻进去的话,别人也不可能借此要挟人。

沈鼎玢无话,当做是默许了女儿的作为。

第二卷相对第六十二章华妃也有孕了

父女俩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饶是再多不如意,沈菱凤还是跟父亲说了实话,太医说她这一胎或许会是个男胎。沈鼎玢颇为沉郁的脸上,难得现出一丝笑容,本想说点什么,看到女儿一副不甚了了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进去。

锦弗办完事回来,沈菱凤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小丫头做针线,方才听澜惠说的话,便有些不当真起来。不是说一时雷霆震怒把琳琅狠狠发落了一顿的,这会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呢。

“小姐。”因为方才出去打听到一件极要紧的事情,也顾不得她高兴还好是不高兴了,谨慎地叫了一声。

“嗯?”看她这幅神气,就知道是有不能被第三人知道的事情,和颜悦色地看着名唤浣纱的小丫头:“浣纱,叫人预备两坛旧年的佳酿。老爷跟大人今晚要在家里用饭。”

“是。”浣纱是最近才到她身边的,只要是她有吩咐便十分热络,唯恐耽误了她的正经事。这一下赶紧收拾好的针线,亲亲热热对着锦弗叫了声姐姐,便退了出去。

“怎么了?”锦弗脸上泛着异样潮红,一头的白汗都来不及擦去。她这种形容还是第二次看到,上一次还是知道她跟亮哥的婚事终将不成的那次,必然是有极严重的事情。

锦弗先自按捺了一下自己的不安,心中忖度着要怎么把这件事跟她说,想了想说话就显得很慢了:“方才去外头办那两件事,听到一件新奇事儿。小姐先别心焦,等奴婢说完。”

“什么时候也学得这样蝎蝎螫螫了,就你这样子才是要把人急坏了。”沈菱凤嘴上笑着,心里也随之泛起一丝丝不安:“什么事儿,非要这样子?”

“华妃有喜了。”锦弗说出的五个字足够石破天惊,这比沈菱凤知道自己怀孕还要惊愕许多:“你说什么?”

“奴婢在外头的时候。瞧见华妃身边的内监总管也到了外头。这点规矩奴婢还是知道的,哪有宫中内侍私自出宫的道理。何况皇太后刚巧回宫,谁不知道皇太后最是讲究这些规矩礼数的。少不得就多嘴打听了一下,结果说是华妃龙胤在身。皇上异常看重,所以一再破例。听说是宫中御膳房做的小食不对华妃口味,什么都进不香。因此皇上额外开恩,准许内监出宫为华妃采办小食。”锦弗低声道:“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儿,仿佛还是昨儿个,华妃才在小姐跟前说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老爷跟小姐的厚恩的。她进宫都是为了让皇上对公子没有疑心,谁知道一下子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沈菱凤眼睛眨了眨,说什么都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只是细想想,原就是人之常情,只有是承恩侍寝的妃嫔。有孕在身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偏偏这件事发生在华妃身上,她当初的信誓旦旦都只是过眼烟云,回想起来不过是一场莫大的讽刺。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原先跟亮哥也是信誓旦旦。到今朝这恩爱情又在哪边?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闹半天是为了这个。”莞尔一笑,不过是过眼烟云。亮哥当初何曾正眼看过那个见到他就会哆嗦的说不出话,然后满脸涨红的小丫头。或者说当日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别人吧。这般一想,华妃倒是个机灵的人。知道在最合适的时候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将来:“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似的,非要是被人立逼着才有这个的?”指指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她的怀孕才是莫大的讽刺吧。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还不知道呢。华妃如今在宫中风头直逼皇后,看样子就咬晋位华贵妃了,皇后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锦弗恨自己眼拙。居然看不出华妃心机深沉如此,想起来倒是毛骨悚然:若是小姐真个跟公子成婚,华妃也是如今这个地位。那她岂不是要让小姐成为当今皇后一样,对她礼让三分退避三舍:“当初还真是错看了她。”

沈菱凤笑笑:“宫中的女人都是这样一代代生存下来的,没有哪一个是软脚虾若是有了不中用的。还能在宫中生存下去?姑姑说我的话倒是对的,我这人还是不能担当大事,事到临头一定会退缩的。”

“小姐何曾退缩过,哪一次有事的时候不是走在最前头?”锦弗很少听她提起姑太太,他们家的姑太太跟别人家可不一样,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就是她了:“皇太后哪一次提起小姐不是赞不绝口。奴婢心里有个笨主意:华妃这会子有了身孕,就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皇太后最疼的人到底是公子,这会子又看到皇后把自己堂姐嫁给公子,心里那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少不得要拿人作伐,只怕华妃就成了第一个倒霉。”

沈菱凤悚然心惊,她居然没有想到这个。华妃,姑姑以前见过的。算是默许了她嫔妃的身份,这会儿回宫要是看到她有孕在身,恐怕新仇旧恨全都涌到眼前,不能当众斥责皇后,处置一个华妃简直是轻而易举,看样子这场大风波说什么都少不了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悬乎,姑姑纵容是要整肃宫规,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沈菱凤不愿多谈这些事情,父亲对这件事差不多就是嗤之以鼻,他一直都对皇帝大不以为然,兴许是当年对亮哥抱的期望太大,而皇帝不过是藩王身份,这份隔阂恐怕一辈子都消不掉了。如今再要他说什么话,恐怕是一个字儿都不会有了。

锦弗没敢继续说下去,她越是淡淡的,就是越在意。若是热衷起来,那就是不愿多谈。看这样子,恐怕就是记在心里不想说了。只是谁又保得住日后,皇太后不会跟她说起华妃的生死荣辱呢?亲疏有别,皇太后最忌讳这个。

第二卷相对第六十三章各取所需

其实很多年以来,沈菱凤对皇太后的称呼永远都是官称的皇后娘娘和后来的皇太后,打从她记事,不,应该说是从出生开始,那个穿黄袍的人就是皇后。至于姑姑,也是偶然一次听父亲忘了些许忌讳说起来,才知道那个对自己青睐有加的,明艳高贵的宫中贵妇是自己的嫡亲姑姑。

等到想要叫一声姑姑的时候,也知道了皇后是亮哥的生母,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婆婆,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一声姑姑,也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亮哥成婚以后,皇太后心痛之余语气沉重地告诉自己:凤哥儿,姑姑对不住你。她默认了姑姑,回归成了沈家的女儿,跟自己一样,是终将要嫁出去的沈家女儿。

每每想到这里,沈菱凤心中总会喟叹,身为沈家的女儿总是有种种外人想象不到的苦楚,吴兴沈氏到了父亲和姑姑这一代已经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景。姑姑是中宫皇后,生下的两个皇子,一个亲王一个皇帝,父亲是连中三元的头名状元。难怪有人说,沈家祖上积德风水鼎盛,这一家子的风生水起恐怕是百年内再有难以匹敌者。

盛极初衰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合适的,这也是从小父亲就教给她的为人处世的道理,也不觉得她是个女儿就有什么地方会跟儿子不一样,习惯了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小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锦弗忧心忡忡,她跟沈菱凤日子久了,习惯把沈菱凤的事情当做是自己的事情,甚至很多事情比她还要上心:“万一华妃把昔日之事全都说出来,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会变得天大,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呢?公子可是还在外头的,虽说是皇太后在宫里,不会出大乱子。公子身边可还有个凌家的宜王妃呢。”

沈菱凤眉头微微拧了一下,便舒展开:“你别瞎操心了。有些事我心里有数。华妃还没那么大胆子,别忘了,她唯一的弟弟还在我们手里。李家可是就剩下这一棵独苗了,只要她敢把以前的事情都说出来。我就要她李家从此断子绝孙。”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不管自己是不是跟亮哥在一起,都不许有人伤害到他。就好像是亮哥从来都是把自己护在身后,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一样。

锦弗好像是刚才想起这件事,她自忖每日用心并不在沈菱凤之下,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沈菱凤闷恹恹,诸事都不放在心里的时候。而她跟澜惠两人恰好可以当她的家一样,只要是小事,她都放手叫人去做。谁想得到,再小的事情在她心里都是有个角落装着的。不拿出来的时候。就在那里待着,也不会有人看见,安分守己的待着。

锦弗还要说什么,沈菱凤的脸色忽然一边,手指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样子。锦弗会意。果然,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门外顿住了。锦弗装作是方才跟她说完话,预备出门的样子,刻意大说大笑:“小姐,太医这可是遂了您的心思了?”娇笑着打起帘子,曾献羽在门外站着。

仿佛是第一下知道他在门外:“大人来了?夫人自打听说是个小公子以后。好久都回不过心神,只是不知道大人心中怎么想的。”一行说,还一面朝沈菱凤做了个鬼脸,笑着出去了。

曾献羽原先还有一丝迟疑,担心自己是听错了,不过看沈鼎玢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想想跟自己期望的大致差不多,至少沈鼎玢也期待沈菱凤能够及早生下一子,只是这话沈鼎玢他到底问不出口,他不敢去问自己的岳父,是不是跟他一样期望着多一个男儿。

进来之前她跟锦弗说什么。说得兴致那么高?曾献羽心中全是满满的疑窦,记忆中沈菱凤很少会对人展现出她真实的情绪,把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那张笑意吟吟的脸后面,等她侧过脸,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那张脸上不为人知的情绪。她亦不会跟锦弗说她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好像是跟她没多大关系。他不过是将这个孩子当做是依附于母体的寄生而已,瓜熟蒂落之后,仿佛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了。

“有什么,这么好笑的?”曾献羽压抑住心底太多疑问,轻巧的语气好像是询问每日吃了多少,一样轻描淡写。

“一定要好笑才能笑?”沈菱凤正拿着浣纱方才做的针线续上几针,这是她亲手挑的花样子。想着怎么也该是个女儿,就选了无数如意云纹织就的花样,盼望着未出世的孩子日后也只有吉祥如意,谁知道太医诊脉会是个女儿。

“难得看你这么高兴,自然是要问问,若是好的,我也跟着高兴高兴。”曾献羽也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针线,一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会为了这孩子做衣物?一向这些事都不怎么经手的,还有精神心思做这个?

“太医没跟你说?”沈菱凤好像是无意间提起,父亲劝她的话是含而不露的。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就是需要有个儿子来给她给沈家撑起这份家私,也不应该太过盼望是个女儿。

父亲这样说她还能说什么?父亲当年也没料到母亲会那么早弃世,所以不那么在意自己是个女儿,只是曾献羽呢?如今沈家已经败落,没有任何可以为沈家出头的人,那么她沈菱凤就必须生下儿子,并且巴望这孩子能够有朝一日出人头地,那或者是她沈家唯一能够延续辉煌的希望,只是着希望太过遥远,或者要过上二十年。

“太医说或者会是个儿子,只是太医又说你不太欢喜?”曾献羽半是询问,明知道说的是实情,还是希望沈菱凤骗骗他,告诉他这是太医多事,生儿生女她都高兴,哪怕是一句谎话他都高兴。

“你信太医还是信我?”沈菱凤头也不抬继续做着针线,针尖有点涩,忍不住在发鬓间磨蹭了几下,是男是女这东西总是要做的,重男轻女好像不太合适放在她身上。

第二卷相对第六十四章她的在意

曾献羽嗓子里哽了一下,他在知道沈菱凤腹中有孕之后,已经急不可耐给乡间的父母写了一封家信,信中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将为人父的得意,这一天不只是他,还有父母同样都是盼望了极久。

父亲的回信应该是乡间私塾先生的代笔,父亲比他更高兴,曾家后继有人,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父亲在信中不止一次说,要他好好待沈菱凤,还说本来痰迷心窍的母亲,就因为那枚安宫牛黄丸,居然神智清明起来,如今一顿饭吃得不少不说,还能不用人伺候,在家里来去自如。每日听村前村后那些人的闲话,说家里有了个出挑媳妇,别提多高兴了。

“我信你。”曾献羽好像是语出无意:“只是我也信太医,孩子在你腹中,你比谁都清楚她如何。太医自然是为了护着你安然无恙,你让我不信你不信太医么?”

沈菱凤笑笑,来去自如的暹罗猫在脚边蹭来蹭去,除了在沈菱凤身边,这只暹罗猫见了谁都是不安地嘶闹,有点像是说的假话,不过谁也不敢去逗弄它。沈鼎玢每次都离得远远的,他说这只猫只吃沈菱凤的好处。

“这猫…”曾献羽听太医说起过,孕妇不能接触这些东西,只是沈菱凤的爱物,没人可以擅自处置。

“太医给它开过两剂药,也灌了下去。”沈菱凤焉得不上心,只是不想跟任何人说这些。离不得这只猫,又不能让它伤了自己。最后只能是麻烦太医,预备了两剂兽药,给猫儿吃下去,害得猫儿在那两天里掉了多少猫毛,心疼得了不得,为了让它留在身边,也为了自己不出纰漏,两相比较之下。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曾献羽想说什么,伸开手忽又攥紧。沈菱凤的脸近在咫尺,细腻的象牙色就像是浸淫在晨光中的温玉,让人很想摸上一把。却在犹豫间缩回了手。自从知道她怀孕以后,就没有在跟她在一起,好像他们的婚姻追根究底也只是为了有个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等到临盘哪一天,他们的婚姻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居然会让人不寒而栗,不自觉地,攥紧的手松开随之覆上沈菱凤正在做针线的手。沈菱凤惊愕了一下,针尖正好扎进手指里,顿时缩瑟了一下,眉间紧蹙:“做什么?”一种惊惧而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扎破了?”曾献羽心知自己或许又莽撞了。看到殷红的血珠从指间沁出,心下很是失悔:“我看看。”当下毫不犹豫把指间含进嘴里,一股血腥气袭上舌尖。

沈菱凤不安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要做什么。退缩着,一直以为只要有了身孕。他就不会再碰她,为什么他还要来?曾献羽声音嘶哑着,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很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另一只手却随之覆上平坦的小腹,好像是在寻找着某样很要紧的东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找得到。

沈菱凤一下抽回手指,曾献羽看着她涨红的脸。好像是五月间盛开的石榴花,耀眼夺目美艳非常:“没事吧?”

“没有。”手指尖黏糊糊的,一下不知所措起来。说话的时候语气间不自觉带着一丝娇腻的意味:“赵敏跟你撒娇来着?”

“这个事儿很要紧?”曾献羽看着她故作收敛的眉眼,好像是要掩饰什么情绪,难道沈菱凤还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跟他大发娇嗔吗?这可能吗?

“不要紧,只是家和万事兴。我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惹得爹不高兴。”就连沈菱凤自己都不觉得。每次只要她跟曾献羽无话可说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的去拉扯上一些人,从前好像就是外头那些七七八八的人和事,自从有了赵敏这个推三不着两的人以后,他能够闲扯的人就多半是她了。因为除了她,她还能说什么?亮哥?笑话,这是能够胡乱说的。

“她怎么样都跟你不相干,何况岳父叫人惩治她,也是她自己的错儿。”赵敏的脸上的确可怖,只是对于曾献羽来说,他不可能为了赵敏去得罪沈鼎玢。至于沈菱凤,赵敏根本就伤不到她。

沈菱凤哂笑了两声,曾献羽就在她愣神地一霎那把她环进怀里,用一种两人从没有有过的亲密姿势坐在一起,沈菱凤仿佛是倚靠在他怀里,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从没有过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着。曾献羽身上浑厚的男子气息将她紧紧包围住:“其实我并不在乎你腹中到底是男是女,只要是你生的我都欢喜。”低低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入她耳中,并无第三人听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沈菱凤惊讶了一下,自忖自己的心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毕竟这里头牵扯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锦弗告诉自己华妃有孕以后,沈菱凤想到的更多却是自己。若是自己跟亮哥得逞心愿,而华妃也成为亮哥宠妃的时候,两人都有身孕,亮哥会对谁更看重?宠妃吗?即使他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即使他重情重义,难道就会对自己始终如一?有哪个皇帝一生只有一个皇后。

到那时,还会不会怨恨亮哥薄情无义?或者自己认命,在佳丽三千中,自己毕竟是统率六宫的皇后,不是那些随意撒娇的妃子们,不能为了某一个女人受宠就浑身不自在。

人心是不足的,跟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在一处的时候,也有不高兴。他不属于某一个人,他是所有人的夫君。做不到专一,做不到专情。只能是彼此平衡的时候,居然恨不起来,是女人生就的俯就男人,还是心甘情愿?

而如今跟曾献羽成婚,他处处小心谨慎的时候,却又在想着心底的那个男人,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总是这样难以抉择。

曾献羽笑笑,手臂却在下一刻用力,继续环紧了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跟你没得比。”

“不敢,她是郡主。”沈菱凤会说自己很在意这件事吗?家中见见衰落以后,她就很在意这种身份的事情了。

第二卷相对第六十五章骨子里的自卑

不会有人相信沈菱凤会有来自于骨子里的自卑,但这确实是真的。从她得知赵敏是什么岭南王侄女儿以后,她知道自己落了下风。唯一看出这点端倪的人,是亮哥。所以他才会让穆云不遗余力去查,亮哥不想她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即使他们都知道所谓的岭南王早就兵败自缢,就是真有个侄女儿也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怎么容许会容忍这种人来欺负她?

每次曾献羽有意无意提及赵敏,都是在提醒她,赵敏比起她高贵很多。倘或是姑姑还在宫中主持六宫,或者父亲依旧是位列百官之首的话,她绝对不会有这种心思,从云端到泥沼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由此可知帝王家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她是假郡主,你是曾夫人。”曾献羽隐约听人说起过这件事,沈菱凤在意的事情他不会不上心,只是相比于沈菱凤所倚重的人,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从来只有沈菱凤替他打点事情的份儿,他做什么都是多余,偶尔还会因为他做的某些事情最后让沈菱凤恼怒不已。

这句话显然是让沈菱凤惊愕之余也会想起,曾献羽怎么知道这件事。不会有人跟他说这些的,不论是亮哥和父亲,对于曾献羽的评价都是平庸而谨慎,一心巴结上进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假作真时真亦假。”沈菱凤淡然一笑,她能够跟他说什么呢?去问曾献羽如何知道赵敏是真是假,还是问曾献羽怎么知道是假的?问了又怎样,如果曾献羽有心要做这件事,真真假假有什么妨碍?

就是这一闪念间,沈菱凤被自己吓到了。她怎么回去在乎曾献羽对赵敏和对她的态度如何,甚至可以说是去在乎在曾献羽这里谁更重要?这对她来说很要紧吗?她一直都笃定的,她在这将军府里绝对是无懈可击的,怎么到了这时候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

“这个真真假假跟谁有关都跟你没妨碍。”曾献羽见她没怎么反抗,手臂间的力度稍稍加重了些:“那日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你知道我素来不会说话,岳父不欢喜也是有的,你别跟我见怪。你有了身孕还要事事为我劳心,总是我自己不好就是了。”

令人惊愕的言辞越来越多。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知情的人听到曾献羽说这话一定会这么想,沈菱凤却在心里再三掂量过,她并没有跟曾献羽有这般深情,要是曾献羽说她是苦心维护他的颜面,这倒也罢了。毕竟她沈菱凤经不住有人再说她连相夫都不合格了。

“我焉能与大人见怪,大人直言快语并非第一次,父亲素来知道,若是次次见怪的话,也见怪不来。唯独盼着大人在君前诏对之时,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性子也能改改。”打官腔吧。这样的话大家都比较习惯。尤其是沈菱凤自己很喜欢这样子说话,至少可以把她心底的事情都藏起来,不被人看见不被人知道。

曾献羽被她淡然地奚落说得有点赧然,相处久了也知道沈菱凤说的全是实话,她不喜欢在人背后言三语四。行事做人都是光明正大的。就冲这一点,他也不好十分着恼,只是有件事还在心里:“有件事,我想了些时候,还是问问夫人来得好。夫人早间要我告假,这样是有的。唯一有一点不明白,夫人如何能预知皇宫中除了什么事。而且时时处处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好像是一副全然不懂的样子,沈菱凤不入深宫,却知道哪时候必然会碰上一鼻子灰。有人说她跟皇宫中联络有亲,皇帝是她亲表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一直移居在外的慈圣皇太后岂不是她的亲姑姑?

沈菱凤是个极其善于伪装的人,藏起来的东西有很多:她的哀愁。她的情愫,她的为人处世。还有她身后显赫的家族,沈鼎玢已经是百官之首,突然又被人说成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这话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说这话的人。对自己浑然不知的样子很是好奇,他不相信自己跟沈菱凤成婚多年,居然对此事浑然不晓。曾献羽会说自己在沈家父女面前,是个局外人吗?至多说沈菱凤不愿张扬,不太喜欢提起这些事。

好像这么说也很符合外人看沈家,没有跟沈鼎玢共事过,却听过他太多的传说:一个人处置了三家亲王叛乱,同时还将黄河水患治理得妥妥当当。难怪先帝对他倚重甚深,却原来里面还有这样一层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眷:他是先帝货真价实的大舅子。

“人之常情,还用人着意揣测?”沈菱凤微微侧过脸,避免跟他挨得太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鼻翼间呼出的热气,都说她沈菱凤天性不喜欢跟人太过亲近,像是一层厚厚的坚冰。只是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怎么生就了千年寒冰的?一朝一夕可以成就?

“那你为什么不愿去想我们之间的人之常情?人跟人,只要是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两人却还隔着一层迢迢银河。这又是为何?难道着人之常情,就没有在你我之间成就?”

曾献羽语气淡淡的,这番话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否则君前奏对都要前思后想整整一夜的人,怎么能把这话说给沈菱凤听?须知道,沈菱凤比之于皇帝,那份精明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菱凤想笑却又笑不出,想要摆出平时那副巨人千里之外的淡然也做不出来,她能跟曾献羽说什么?他们原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如果是以前的话,他言辞间的锋利会多一些,现在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毕竟她跟曾献羽有了多一层的关系:不管怎么否认,她跟他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血脉在这一刻相连。难怪有人说夫妻的男女之情,会因为有了孩子之后深厚许多,那是因为他们多了一层血脉联系,血肉相亲是真话。

第二卷相对第六十六章他们的担心

澜惠在前头将沈菱凤要说的话全都吩咐完了,急急忙忙回来正好撞上从小厨房过来的浣纱:“浣纱?”

“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浣纱娇憨得很,跟澜惠的脾气差不多:“夫人让到小厨房吩咐做几样精致的小菜呢,还说老爷跟大人今儿都在家里用晚饭呢。”

“呃。”澜惠眼睛眨了一下,这好像是小姐经常用扯谎的话,话说曾大人在不在家中用饭,小姐还真是从来不操心。以前是每月初二十六没法子,那就是两人必定要在一起用饭的日子,这段日子小姐有了身孕,索性就把那什么初二十六的事儿扔到脑后去了,她跟曾大人之间的事情,也就是一纸空文。

“对了,大人还在夫人房里呢。”浣纱笑嘻嘻地:“姐姐,上次赵姑娘被老爷身边的穆大人教训了一场,可是老实安分多了,如今都没瞧见她出缀锦阁呢。”

澜惠答应了一声,注意力不在这上头。曾献羽在小姐这里也不算新闻,穆辰是穆云的亲哥哥,他们兄弟两个多少年不见面了。沈菱凤心里清楚她跟穆云的事情,若是以前她一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早早就给她一个结果。只是如今也只剩下无尽的苦涩等着,想要怨恨命运的不公,只是想想沈菱凤,她的苦楚岂不是远胜于自己?每次想到这里,就是有再多委屈也都不能拿出来计较,小姐都没有怨天尤人,她算什么?

“你说大人在夫人这边?”回过神,澜惠又追问了一句,跟浣纱的好奇一样,曾献羽待在这边的话,小姐能答应?

“可不是,夫人还打发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大人跟夫人说什么呢。”浣纱惊讶地了不得:“姐姐,你说大人跟夫人是不是从这以后就全都好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就有了好日子过了。用不着老是担心会被人欺负了。上次来了这个什么赵姑娘,全然不知道天高地厚来着。还以为夫人就是小门小户的姑娘们,任凭她欺负。”

“谁敢欺负你啊,就冲夫人这么喜欢你。也没人敢欺负你。”澜惠笑着从腰间的绣花荷包里掏出一枚梅花锭子给她:“这个是最新的花样儿,早间夫人才给我的。别又弄丢了,再像上次似的,我可不管你了。”

“多谢姐姐。”浣纱笑逐颜开,跟澜惠在一起又说又笑,好像是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姐姐,我听到锦弗姐姐跟夫人说,什么华妃娘娘有喜了。这个华妃娘娘有喜,跟咱们夫人有关系么?”

“宫里的主位有了身孕,夫人是命妇身份。一定是要叩贺的。”澜惠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可不是个好事情,华妃知道她跟宜王太多的事情,若是在皇帝面前承宠,便把他们的旧事告诉了皇帝。那可就不妙了。

“我哪知道这些啊,不就是觉着古怪才来问姐姐的。”浣纱瞪着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一转,多少心眼都藏不住,尾巴一定会露出来。

澜惠心底却存了事情,别人不知内情,她跟锦弗两个心里清楚得很。华妃就是拿准了小姐不会跟她计较太多。才敢越来越放肆。上次居然敢在小姐面前端起主位娘娘的款儿来,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帮她。没想到养虎为患,难怪老爷当初对这件事就不喜欢,还说小姐总有一日会后悔,看来老爷说得还真是应验了。

跟浣纱一路说说笑笑。浣纱新得了梅花锭子肯定是欢喜的,蹦蹦跳跳一刻不停。澜惠看着浣纱,好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本来颇有些沉重的心思,一下子也丢到脑后去了:“你慢点儿走。等下仔细摔着了。”

两人到了院门口,锦弗远远在廊下坐着,手里拿着绣箩在那里做针线。浣纱冲澜惠挤眼:“姐姐,我没骗你吧。你瞧,锦弗姐姐还在院子里当这个外围防护呢。”澜惠笑着要拧她的嘴:“浣纱,等哪天我非要跟夫人说,好好治治你这油嘴滑舌的毛病,如今是打趣我跟锦弗,说不定哪天就说到夫人身上去了。

锦弗听到有人说笑,循声望过来,居然是他们两个。一面摆手,一面笑着过来:“我说哪来的这么热闹,就是你们两个来了。”

澜惠指指紧闭的房门,微微努嘴:“在里头?”锦弗点头:“夫人早间说让大人去告假,果然是去了。这里头的缘故恐怕只有他们知道了。”浣纱自忖自己还不到在这里听她们说话的份儿,没敢跟在旁边。一个人在门口去守着。

澜惠放了心:“浣纱说,你一大早跟小姐说,华妃有喜了。这事儿是真的?”

锦弗点头:“小姐说她不敢乱说话,我心中可真是没底。万一在宫里说出去一点儿,小姐跟宜王可就不止是清誉受损了。这里头还有好几条人命牵着绊着呢,虽说是皇太后回宫了,不敢太过分。可是华妃毕竟怀的是皇家骨肉,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太后还能不疼自己的孙儿?再说皇后一直无所出,要是华妃真的生了皇子,日后可有好戏看了。”

锦弗想的事情跟她想的一样,澜惠方才露出的一点笑容,就因为这句话马上收了起来:“我听到浣纱这么说以后,心里就在这么盘算着。反倒是小姐如今对这些事倒是不上心,要是小姐能安心跟曾大人过日子也是好的,只是看她这样子,就是操的心太多,谁的事儿都放在心里,我就替她担心,万一哪天出点事,非要把自己折进去才算完。”

没想到两人都是同样的不放心,而且是为着同一个人。这就是关心则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希望这件事最后不要真的发生。甚至希望沈菱凤能够放下很多事情,就跟曾献羽这样子过下去好了,这也总比叫人提心吊胆来得好。只是事情越走越远,已经不是别人能够掌握的了。

第二卷相对第六十七章执拗

曾献羽看到沈菱凤一副不甚了了的样子,本来要说的话只好收了回去。想要跟扯闲篇的闲情逸致却越来越浓烈,也知道沈菱凤难得给点好颜色他看。只是沈菱凤的好颜色,并不是所谓的笑逐颜开,或是说沈菱凤平时都是耷拉着脸的说话。他不习惯沈菱凤冷冰冰的淡漠,哪怕是笑容都是冷冰冰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展颜一笑。

“你这些时候好些了?”没话找话,只是希望在这里多待些时候。沈菱凤不发脾气的话,或许就好多了。

“好多了。”慢吞吞做着针线,曾献羽在旁边坐着还真是不习惯。不喜欢身边有人,是因为一个人呆着惯了,不喜欢有人盯着她看,会让她浑身不自在。也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把她掬在手心里,她只是习惯好像是画像上的人一样,被人远远看着,就是一幅卷轴,就那么静静挂在墙上,哪怕是笑容凝结在唇畔,好像是凝结的冰花一样,不真实也挺好。

曾献羽也不死心,只要她肯跟他说话就好:“那天敏敏的事情,是她不对。太不懂规矩了,早就该有个人给她个教训,也好让她以后知道什么是规矩是礼数。”

锋利的针尖扎到了手指,沈菱凤猛地一缩手:敏敏,好亲热的小名。不是时常有人跟她说,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两个人互相守着礼数。可见这话倒是真真假假了,真作假时假亦真。不知道谁是真来谁是假了。他们应该是世上最可笑的夫妻:努力向对方证明自己的一片真心,其实两人心里各有乾坤,要是雷公此时劈下雷霆,两人都要被劈死才算完。

“穆侍卫是先帝恩典,赐予父亲的。自来性情严厉,赵姑娘这般没规矩,父亲容得下容不下暂且不论。穆侍卫秉承先帝旨意,给她这场教训,便是日后怪罪也不为过。”手指尖上一点殷红,好像是盛开在冰雪里的红梅:“唯独一点叫人觉得不妥当的。穆侍卫手重了些,让赵姑娘变成那副模样,也别怪大人心疼。”

“我什么时候心疼了!”曾献羽微微提高了声调,等一对上沈菱凤的眼眸,却又不自主低了下来:“我是说她必然该受这场教训,谁都没错,是她错了。”

“是。”放下针线,手指尖微微发涩,一点都做不下去。赵敏能让曾献羽心里不痛快,隔了这么久还要把这话提起来说。心里不记着挂着,会要放这么久?至于赵敏在他面前说了什么,那到不必在意,难道她不说她就不知道。

曾献羽真的是有些急了,她这个语气说话。真的是会把人惹急了。总是把人隔绝在千里之外,即使他们有了孩子还是一样。若是日后的几十年都是如此,孩子见了是不是也会对他拒之于千里之外?难道出身不济,就是这一生都无法弥补?人人看他,均皆称羡,说他曾献羽何等荣耀。只是这样的荣耀,不身在其间谁都无法领略其中滋味。

“你跟她不是混为一谈的。她是她,你是你。”越说越乱,一定要向她说清楚什么,可越是这样就越发说不清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这其实是个死结,是个无底洞:“我不懂,你为何总要跟她说到一起。她不对不好。有管教她的人,并不用你来操心的。如今你是有了身孕的人,哪能事事都亲历亲为劳心费神的?”这话是早就想说的,太医每每诊脉之后都说她是劳心太过,不论什么都要放在心里绕上好几遭才罢。要不是这样,怎么会血不归经?

舌尖上的血腥气渐渐散去,还是有一股咸腥味在那里,根本就消失不掉。难道是不慎将舌尖咬破,不知道的人以为她要嚼舌自尽?

“大人的话,我倒是受教了。打从今儿起,赵姑娘跟大人的事,我一字不问一字不说,当做是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件事就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赌气的意味,沈菱凤自己不觉得,曾献羽也不觉察不出来。两个成婚多年的人,对这件事居然是一窍不通。沈菱凤心中始终觉得只会挂记着她的亮哥,即使男婚女嫁以后,都无法改掉这个习惯。只是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曾献羽的挂念又岂是一星半点?若是曾献羽有什么,她还能不放在心里?

曾献羽被她一句话堵得脸色发白,嗫喏了好一阵还是止住了。门外一阵脚步声,一腔火气有了发泄的地方:“谁在外头?”瓮声瓮气的,一听就知道是一肚子邪火没处发,都发到这上头来。

“是小人。”外头答话的人是曾献羽的贴身小厮:“宫中杜太监来传旨,说是请夫人即刻进宫。”

“知道了。”曾献羽答应了一句,侧脸看向沈菱凤:“你不要我进宫去,如今皇上传旨要拧进去,这却怎么处?”

沈菱凤这点神智始终是异常的清醒,似乎外面澜惠他们的话全都应验在这上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人尚且如此,何况于我哉?”她跟他相处一室,已经是气闷异常。不顾自己有孕在身,猛地过去,一把拉开门。

廊下站着的三个人全都吃了一惊,澜惠跟锦弗两个赶紧过来:“小姐。”

“预备朝服大妆。”沈菱凤青着一张脸:“叫人预备大轿,别叫上次那个鞍车伺候了,颠得人难受。”

“是。”刚才说的话,他们也听到了。锦弗跟澜惠也知道这一刻非来不可,皇太后回宫必然是怒气正盛,对帝后必然是要发火的,这时候不找沈菱凤进去,谁去消了这场无妄之灾。恐怕小姐心里头也清楚得很,她得到的事情永远都是让自己为难,旁人谁都无法消了这场灾祸。

“你们两个谁都不许在老爷面前多一句嘴,要不都不用待在我身边了。”心里同样蕴着火气,说话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个架势把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谁知道等下还有什么事儿出来。

第二卷相对第六十八章皇家婆媳

不知道是后来那句话有用还是因为沈菱凤看起来脸色不好,锦弗跟澜惠两个伺候她梳妆的时候,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戴上珠冠的一刻,攒珠勒子勒得紧了些,沈菱凤忍不住探进一只手指:“勒得太紧了。”

“小姐,这么着可使得?”锦弗也觉得自己是勒得紧了些,松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