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娇师难嫁孽徒好神勇上一章:第 46 章
  • 娇师难嫁孽徒好神勇下一章:第 48 章

我惊了一惊,连忙转而以泠琊剑载了马走。孟桓卿自身后护着我,我拿孟桓卿的剑不断地劈开那些雪块。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巨大的雪石朝我砸来。

真的是朝我砸来…那一刻,那雪石似乎有了生命一般。

我正愣神,忽而一声闷哼将我惊醒。回神一看,周身透凉。我傻傻地拎着剑,孟桓卿以身挡在我后面,将我抱着…眉头轻蹙,肤色苍白…

最终两人被逼进了洞穴内,大雪堵住了出口。

一切照旧,却似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安排。

孟桓卿的后背还是受了伤,雪石沙砾夹杂进了皮肉里,看得人心惊肉跳。我将他伤口清理了,拿布条包起来。他冷,我便给他肌肤取暖,他渴,我便捂化了雪水喂他。心想待到不日天晴,一切都会好的。

在这里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唯一想改变的,是孟桓卿的思想。

这晚孟桓卿耍无赖,不肯睡觉。他搂着我将我捞起坐在他大腿上,温热的唇落在我的唇上,向四周蔓延。最终轻咬我的脖颈,身体绷紧,低低道:“寻儿,我想要你了。”

衣衫滑落肩头之际,我蓦然停下,他诧异地将我望着。我手指抚着孟桓卿的肩头,以自己的身子摩挲着他的,喘着道:“桓卿,我从头到脚,从心到身,都是你的。但是,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孟桓卿手指抚弄我胸前,笑得有些邪气,半垂的睫毛在眼睑投下如花影丛丛,道:“这个时候跟我讲条件,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不过师父请说,我暂且听一听。”

我捧着他的头,道:“为了我,放弃修道。一生一世哪怕很短,我也不会和你分离。不然我怕以后…”

“没有你所害怕的以后”,孟桓卿打断了我,语气笃定非凡。“修道我要,人我也要。没有谁可以阻止我想变强、想保护你、想和你厮守终生的脚步。”话语间,他手掌已然褪去了我的群裳,扯开了我们之间的阻碍,握着我的腰对准他的昂扬,将我用力压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充胀,让我理智一片空白,浑身颤栗。我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可是,万一我们会分离…”

“没有万一,没有万一,寻儿…”

我双腿张开搭在他的双腿外侧,由着他深深入底,在我身体里肆虐。两人辗转,我躺在了铺了衣衫的地面上,他随之欺来,抬高一条腿抵住花蕊狠狠地压下来…

在洞穴里呆了几日,满心以为不日天晴洞口的积雪会慢慢融化去,却哪知似乎外面又下起了雪,非但没有消融的痕迹反而越堵越厚。

见我在洞里焦灼地来来回回,孟桓卿不知道我在忧心什么,懒洋洋地靠着洞璧拿木枝松动柴火,火光将他的脸映照得十分苍白虚弱,好似一碰就会碎掉了。他笑着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师父不必太过焦虑。”

我坐到孟桓卿身边,道:“你不知道为师为什么担心,这雪下得不平常。”

孟桓卿淡定道:“静观其变。”

第316章 雪人【二更】

后来我絮絮叨叨一直说一直说,孟桓卿没有再回答我。我扭头一看,才知他竟是靠着洞璧就睡着了。将一伸手碰他的脸,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震。

“桓卿?!”

我一推他,他整个人就无力地向我倒来。手撑上他的后背,才惊觉不知何时伤口居然恶化了,后背的衣衫全是血!

“桓、桓卿…你,你别吓我啊…”我哆嗦着手解开孟桓卿的衣裳,他后背的伤势,让我倒抽一口凉气。

明明、明明…已经开始愈合了…可眼下他的伤口非但重新裂开了,还向四周裂开,皮肉再度翻滚起来。冰寒至极的血水不断往外淌,并冒着幽幽诡异的寒烟,一条条似脉络一样的冰丝时而在伤口上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这场雪崩,究竟是怎么回事?

“寻儿…”

孟桓卿深深浅浅地呢喃着,身体里的气血翻腾整个人极为不稳定。

我仰头凝视着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洞穴,一个气急攻心扬手祭出泠琊剑,抱着孟桓卿腾空一个翻转,泠琊剑将洞穴划成了几大块。洞口的封雪朝外四处飞散,一缕刺眼的光线溜进来,照在孟桓卿极苍白的面色上。

他弯长的睫羽颤了颤。

凛冽的寒风吹拂在脸上如刀子割,我将孟桓卿放在一块凸出的寒石下方,遮住飘飞的大雪。起身的时候,忽而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我,我扭头看去,孟桓卿竟醒了来,看着我,唇畔带着浅浅淡淡的笑,眸光流彩明媚无方。孟桓卿道:“师父…不要回去,我们走,下山…”

顷刻间地动山摇,仿佛整座冰挺的雪山就快要崩塌。山巅渐渐隆起,出现一个巨型的雪人。我提着泠琊剑,站在鹅毛纷飞的大雪里。衣袍盈风,冰冰凉凉的雪直往袖管里钻。我眯着眼看着那纯白得没有杂质的大雪人,咬牙凌空抛了泠琊剑,剑身在半空中飞速旋转急速变大,再落手时泠琊剑已变得通透巨大,我扬臂一用力,将那大雪人削成了两半。

满天雪舞之际,被劈成两半的雪人居然各自独立了起来,片刻又变成了两只雪人。缓缓沉沉地向我和孟桓卿走来。

我一头雾水道:“桓卿啊…这跟预期有点差距啊…”

孟桓卿望着山巅,光影流连,抿着唇一脸严肃:“师父…别忘了御剑…快!”

说时迟那时快,两只雪人像是活了一般猛地就向师徒俩扑来。我这个人一般比较淡定,但一旦慌乱起来也是非一般的慌乱。孟桓卿那一声喝,吓得我手抖了两抖,抽了两次泠琊剑都未抽出来。最终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孟桓卿抖着嘴角帮我抽出了泠琊剑,几乎在雪人将我俩扑倒的同时,念了一记道决,泠琊剑载着我二人飞脱而出。

雪人扑了个空,从山顶一直追到山脚。

最终泠琊剑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冰雪之气震得颤栗连连,一个抖得紧了将师徒双双震到了地上。上头雪人散成了渣,兜头泼了下来。

第317章 想要孩子【三更】

入西蛮那天,阳光晴好,孟桓卿无一例外受到许多姑娘们的青睐。我与他在长街上遇到被人追的霍茴,霍茴带我俩找了一个暂住地。

一切都是一模一样的发展。

我因担心孟桓卿背上的伤会感染,便不让他频繁帮缇玛干体力活。邻里大婶们瞧见了就要笑话我说,我太心疼自家男人,捧在手心怕摔咯含在嘴里怕化咯。

我被取笑地无所适从的时候,孟桓卿站我身旁浅浅温和地笑着,牵过我的手,说:“让她们笑去。”

每天晚上我都要查看孟桓卿背后的伤,确定他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以后才肯安心睡下。

我知道是梦,可每每孟桓卿自身后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细语的时候,我却又感觉到无比的真实。

“寻儿”,他低低地唤我,带着缱绻的笑意,“越发觉得你有些小心翼翼了,像只随时警惕着怕人抢走食物的猫儿。”

我努嘴笑道:“你又不是食物。”可是却不得不小心又小心。此次重回梦境,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随时随地都危机四伏。

“寻儿,你给我生个孩子。”他贴着我的耳朵,薄气吞吐,问我,“好不好?”

我愣了愣,翻身面对着他,看着他那双暗夜里也熠熠亮泽的眼眸,手指点点他的鼻子,道:“生孩子,你还要拖家带口地回玉泱去修炼哇?你放弃修道我就给你生孩子,我们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话没说完,孟桓卿顷刻翻转过来便将我压在身下。低低笑两声,道:“你说得对,修炼不能拖家带口。那便等我修成了道,再要孩子。”

“喂…唔…”

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孟桓卿太过强势热情,一边深吻着我,一边手不老实地上下游走抚弄,将身体里的火都点燃了起来,无力拒绝。

两人衣衫尽褪,他唇擦过我的脖子,流连我的胸前,吻过全身每一个角落。我皱眉难熬地溢出了声,他重新覆了上来,咬着我的耳垂,低沉道:“我进来了。”

言罢,他侧开我的腿,勃发有力地顶了进来。

那一刻,所有的空虚均被填满。

窗外暗影婆娑,那是风的声音。仰着脖子不住颤栗低吟间,忽觉窗户有一抹人影,身体不由僵了一僵,瞠眼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孟桓卿咬住我的脖子,带着霸道的占有和惩罚性地邪笑道:“这样不专心可不好。”说罢将我的双腿撑开到极致,猛地往前挺进,抵入身体的最深处…

当孟桓卿准备着给房间挂上风铃,亲手做面具画红梅的时候,我便晓得他要做什么。一句话不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他捣弄。他挑着眉梢,眉宇之间全是淡然温情,唇角似有似无地勾着问:“好不好看?”

我点头,咧嘴道:“好看得不得了。”

“那那天…”

我打断他得意洋洋道:“那天捉鬼节,你想要我戴这个是不?可是那样你一下子就能认出我了,不神秘。”

孟桓卿一笑,道:“后头还有更神秘的事情。”

第318章 这水可深可凉了哩【一更】

我知道,他要向我求婚。原本的梦境里,最终我嫁给了他,我们有一个圆满非常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这个捉鬼节,本来只是一个喜庆节日,却变成真的捉鬼节了。

在长街上,孟桓卿当着那么多人面,送了我花,跟我求婚。我答应了嫁他,他便将我抱上高头大马,牵着我回去拜堂。

我们是在缇玛家里拜堂,院子里的葱郁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十分喜庆。缇玛穿了一身喜庆的衣裳,笑得十分和蔼,脸上的皱纹一圈一圈的但精神却很饱满。

是她帮我们主持这个拜堂仪式。只是才完成了一半,天色生变。

月亮躲进厚厚的云层里,红灯笼里的光照得有些单调苍白。这时起了一阵没有来由的阴风,吹得大堂里的红烛忽明忽暗。

这时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看了缇玛一眼,就急忙跟我和孟桓卿说道:“有位姑娘让我来通知你们,太夜湖不平静了,已有几人被湖水吞噬,那位姑娘让你们速速赶过去救人!”

太夜湖是西蛮的一面大湖,整个捉鬼节都是围绕着那大湖展开的。湖水由上头雪山消融淌下来的,湖水春涨秋落。

我回来的时候,霍茴理应还躺在湖岸边赏星星吹夜风。缇玛见我们要走,就叮嘱道:“那太夜湖水可深可凉了哩,你们万事要当心哇,莫要掉下去了。等回来,我再给你们继续主婚。”

我和孟桓卿匆匆到了太夜湖,捉鬼节早已经安静了下来,纷纷站在湖岸提心吊胆地围观。湖中央落下几个人,正拼命地挣扎,不是他们不去救,先前便有尝试只要是谁敢下水去救,最后无一例外要被拖进深水处。

这太夜湖有些邪门。

我向围观的人一问起霍茴,他便颤着手指着太夜湖,道:“这水下边有、有水鬼…那位姑娘下水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好歹霍茴也是堂堂琼华派的女掌门,凶多吉少这样的词,遇上小鬼小怪一般跟她沾不上边儿。

见湖中心的几人几乎挣扎得脱力,我祭出泠琊剑,与孟桓卿道:“桓卿你我一起,将几人拉起来。”

“是师父。”旋即他握了握我的手,“你小心些。”

各自御剑到太夜湖的湖中心,孟桓卿率先双脚点水,弯身像拎水桶那样拎起两人便毫不耽搁地返回。剩下两人便由我来。

怎料我才将将把二人拎到泠琊剑上,忽然一缕水光缠上了泠琊剑,剑身急剧颤抖。我以掌为刃斩破了那缕水光,御剑飞往岸边。水光不罢休,再度缠来,情急之下我落脚于水面,使得那水光没有纠缠上泠琊剑反而缠住了我的脚踝。

紧接着我便顺势被拉下了水。

水下暗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晰。几缕暗影在水中漂浮,像是人的头发又像是生得茂密的水藻。

蓦然间,我忽而忆起前几日就一直在夜里飞掠的影子来。

到了水底,忽然有个声音说:“你终于下来了,这水可深可凉了哩。”

第319章 水鬼【二更】

我心尖儿一抖。恰逢几缕黑得炫目的湿淋淋的长发朝我袭来。我还没念道决用八卦阵收了这些东西,白刃一闪它们就被削成了一截儿又一截儿。紧接着就是霍茴那妖冶的绯衣飘飘摇摇,好不惬意。

霍茴扛着剑,掇了掇我的手臂,道:“这回是真捉鬼来了。”

我跟霍茴顺着那凄苦哀怨的声音一直闭气往深处走,走到湖心不能再深的时候,水底暗石旁边,坐着一缕幽幽纤瘦的魂影儿。她靠着石头,哼着森寒无比的曲调。

霍茴将剑随意往湖底的石缝里一插,中气十足道:“小小鬼怪,妄图在这湖泊里掀起大波大浪,今儿你是碰上姑奶奶我了,算你倒霉。你是哪家水鬼啊?”

想必霍茴也察觉到了,围绕着这小小水鬼的是一股冤气。故而她才没第一时间就挥剑斩了这小鬼。

小小水鬼穿的是白衣,黑发黑得十分渗人。她缓缓扭头过来,看着我与霍茴,咧嘴笑:“这水可深可凉了哩。”

霍茴不明所以,我却暗暗抽了一个凉气。只因临出门前,缇玛也给我说了这样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霍茴问:“你有何冤屈,正好今儿我比较得空,可以超度超度你。”

我细细端详着这纤瘦的水鬼,忍不住将她和缇玛暗暗比较起来。惊诧地发现,若是缇玛再年轻二三十岁,想必就是眼下这水鬼的模样。饱满的额头,显尖的下巴,脸蛋却是圆润的。

水鬼指了指她身边的大石头,道:“我被压在这下面咧,你们帮帮我。”

霍茴提起剑走过去,我提醒道:“小心点。”这块黑石头看起来相当大,但却不完全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应当是最开始是一枚不大不小的石块,长年累月积淀下来,长满了水藻青苔一类的植物,故而变得这般大。霍茴一剑插进去,质地比较松,不费什么力气就深深没入。她手腕稍一用力,石头便爆破四溅,搅浑了一湖碧水。

而那黑石头下边,有少许凹陷,凹陷处赫然躺着一具已被磕断得四分五裂的骸骨。那眉骨下的两只黑窟窿,空洞漆黑得如同水鬼的两只无神大眼。

出水的时候,岸边西蛮人早已经散去,霍茴很嫌弃地捞着一具骨骸,跟我一起上了岸。只是却没有看见孟桓卿的影子。跟这自己的肉身终于能够爬出水的水鬼,不管她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只要咧嘴一笑总让人感觉到一股森然寒意。她指了指平静的湖面,说:“他大概下去找你了罢。”

我与霍茴道:“你看着她,我再下去看看。”

“当心。”

在水下游走了半晌,没有找到孟桓卿。我便往光线深暗的地方浮去,一边集中心力感应泠琊剑的所在。好不容易在一处深不见底的夹缝中感应到了泠琊剑的踪迹,便小心翼翼地探着身试图滑进那夹缝里。

突然这时,夹缝里的幽光闪闪而过,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大惊。一双极为狭长的碧色眸子正半眯着,安静地看向我这个方向,又似从始自终不曾看见我。

第320章 缇玛家【三更】

恰逢此时,肩膀被人一拍,我经不住吓了一吓,一只手顺势捂上了我的嘴。我见是孟桓卿,心里石头落了地。他带着我不声不响地退出夹缝,身形灵活,尽量不引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孟桓卿搂着我的腰半分未松,带着我一路往上游。我侧头安静地瞧着他,轮廓在水中显得沉魅柔美,发丝如墨晕染,恰似一朵悠悠然的水中莲。莲花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眼风侧了一下,扫视着我,唇角缓缓勾起,说不出的风流。

他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他那把清清浅浅的嗓音,只动了动口型:好看吗?

我愣愣地点头。

下一刻他停在了水里,手臂强劲有力地拉进我俩的距离,另一只手捧住我的侧脸,便俯头吻了下来。极尽温柔。

出水的时候,脸红心跳之余,想起水底深缝下的那双眼,我仍心有余悸。霍茴瞅见我和孟桓卿神色有异,问:“怎的了?莫不是下头还有什么怪物不成?”

孟桓卿道:“没什么,只是湖太大,耽搁了些时间。”

霍茴便回头问自从孟桓卿上来以后就僵硬得一动不动的水鬼:“你家在哪儿呐,今儿姑奶奶我做一回好人,将你带回家去好好安葬了。”

水鬼咧了咧嘴,仍旧是盯着孟桓卿贪婪地看。我有些不满地挡在孟桓卿身前,狐疑道:“你莫不还是一只色鬼?”

怎知她那双空洞的眼里却浸出丝丝绵绵的情绪,两行眼泪垂落而下。她指着孟桓卿问我:“这是你家相公啊?”

我点头:“难不成还是你家相公?”

“你相公真好”,说着水鬼便祈求地望着霍茴,“我能不能,让他抱着我回去?”

霍茴指了指我,道:“你该问她而不是问我。”

我将孟桓卿护在身后,亲自从饶有兴味的霍茴手上接过那具残破的骨骸,道:“哪个抱不是抱,老子亲自抱你。”

凉风沁骨,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这次捉鬼节相当的草率凄凉。街头巷尾挂着的彩色灯笼还没来得及取下,幽寂的光映照在地面上,让人说不出的牙槽发寒。听水鬼瞅着孟桓卿说:“你相公,真像我相公。”

我有一种想将她重新扔回水里的冲动。但后来我才知道,她并非说的假话。

当走到缇玛的院子门前,不光我,孟桓卿和霍茴都神色凝重,还好我心里头早有一丝准备。我问这年轻的小小的水鬼:“你确定,是这里?”

小鬼不回答我,兀自凝视着院子门落,咧嘴道:“我终于回来了咧。”

迟疑着将小鬼带进了缇玛的家,家里安安静静,除了风的声音和前堂摇曳不定的烛火,什么都没有。站在前堂门口,看见里面的光景时,却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

缇玛早已年迈,可此时她却着了一身崭新的少女装,与我身上穿的打算和孟桓卿拜堂的衣裳相差无几,那袖口和衣襟上精致得无可挑剔的图腾一眼便瞧得出是她自己花了很大的心思绣出来的。

第321章 谁的夫君【一更】

水鬼想踏进门口,怎奈前堂里红烛喜庆,她屡屡进去都会被薰出来。缇玛转身过来,饱满的额头,笑起来一脸皱纹,却是望着孟桓卿。那双眼里蓄着水雾,亮晶晶地,动了动嘴竟十分温柔道:“你回来啦?”

仿佛她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又仿佛她异常的清醒,像是回光返照精神十足。

我望了望孟桓卿,孟桓卿抿着嘴,神情平稳。他回看着我,显然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水鬼的目光亦在缇玛和孟桓卿之前来回,片刻之后她勃然大怒,阴风阵阵裹着悲伤至极的咆哮,泣道:“你们…你们…背着我…”她拼命想闯进去,奈何一边被喜气冲阻一边被霍茴制止,她对着缇玛吼叫,“你为什么抢我夫君!为什么抢我夫君!”

缇玛充耳不闻,过来拉孟桓卿的手,被孟桓卿躲开。她神色一暗,再努力伸手过来,有些委屈又有些开心地说,“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别不开心…”

孟桓卿牵过我的手,蹙了蹙眉,清冷地看着缇玛道:“我的新婚娘子,是她。”

缇玛眼神顺着看过来,怔怔地看了我两眼,喃喃道:“缇华,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是你娘子,她很早很早就死了呀。其实没有她,我也可以喜欢你,和你在一起…”

“死了!”霍茴控制的水鬼哭嚎道,“我老早就死了!二十五年了呀,夫君你不知道,就是她,她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她把我打晕了绑上石头推进了湖!湖里的水,又深又凉啊…”

缇玛看不见水鬼,又似看得见。她望着水鬼的方向,温和地笑了笑,身体有些遭受不住,往后踉跄几步。霍茴皱着眉头连忙搬来一张椅子给她坐下。我们在缇玛的家里打扰了不少时日,尤其是霍茴,夜夜和缇玛同睡一屋,俨然将缇玛当做敬爱的亲人。

不想,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霍茴手指探了探缇玛的眉心,秀眉纠起。

而这水鬼,就是缇玛口中的缇华。原来缇玛有一个妹妹,与她生得一般无二。缇玛的眼神掠过边上的一具骨骸,面无惧意,反倒有些许认命的意味,又回归现实道:“缇华,我知道你回来了。但是他却死了。”

缇华凉透,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了二十五年,他晚走你两年。”缇玛半垂着头,似陷入了此生最美好的回忆,“那年你从中原带了他回来,他生得可真好啊,性情温和,儒雅,我本无心的,却禁不住日日煎熬。他是你夫君,可我也爱上了他啊…缇华,一命偿一命,我终于,可以下去找他了…我一定要赶在你前头,嫁给他…”

二十三年…孟桓卿颤了颤。恰好他今年,也二十三岁。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许!你不许去找他!他是我的!”缇华歇斯底里。

我禁不住,还是问出了声:“夜里,从窗户里偷看的人,是你罢?”

缇玛没有再出声,安静地睡了过去。霍茴察觉到不对劲,探她的气息时,脸色一白。

第322章 且归去【二更】

原来缇玛最始之际并非孤身一人。她有一个妹妹叫缇华,却在二十五年前于太夜湖溺毙。因湖水太深,尸体未曾打捞起来,在湖水里一睡便是这么久。缇华的夫君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原人,缇玛原以为自己和妹妹长得十分相似,就算没有了妹妹终有一天缇华的夫君也会移情在她的身上。是以,她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怎奈,缇华的夫君却一心钟爱妻子,两年后也郁郁而终。

我感到莫名的焦狂,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梦境不一样了,之前的缇玛根本不是这种暗藏心机的人。

神思游离的时候,只听见缇华悲痛欲绝的哭泣,她不要命地想去抓扯安然沉睡的缇玛,想找她索命想报复她。可下一刻,缇华眼角挂着泪珠突然又诡异地笑了,看着孟桓卿道:“阿姐啊,你去地底下是找不到他的。他已经上来了。”

饱满的额头,苍白的脸蛋,年轻的水鬼姑娘直勾勾地望着我,道:“你不要和我抢他。他是我夫君。”

想不透彻丝丝缕缕的联系,我直接亮剑,道:“来罢,赢了我他就是你的。”

红灯笼蓦地变得苍白,阴风带起树影婆娑。这个叫缇华的水鬼,并没有多厉害。可是在随着打斗,她速度越来越快,下手越来越狠厉,分明不像是一个只有二十五年道行的水鬼。

我心下一沉,御剑一口气以八卦阵将她降服,她被困在八卦阵里嘶吼连连。我凝声道:“是谁在你背后助纣为虐?!”

她不予回答,反而拼命挣扎,一双眼睛忽然有了灵动的碧色,将有突破八卦阵的趋势。霍茴见状,插了一脚进来,严肃道:“这么狂,看来没办法将她好好安葬投胎转世了。”

碧眼,十分像我和孟桓卿在水底下看到的那双眼睛…

恰逢此时,从太夜湖那边扬来满含湿气的风,隐约听得见波浪翻滚的声音。像似即将有一场滔天大浪在酝酿。若真是整个太夜湖被掀翻,那这数百家安稳睡在深夜里的西蛮百姓将会死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