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找茬

“都平身吧,今日不过家宴,在座都是朕的肱骨之臣,算是家臣,就更无须多礼。”

“谢陛下。”众臣及家眷再度行礼,纷纷入了席。

帝后端坐首位,二皇子则落座于皇帝左手侧,与萧错和傅萦相对的位置。

二皇子抬眸正瞧见对面的傅萦,不由得眼神焦在她身上,半晌没移开眼,在瞧她身旁的萧错,二人同席并肩,并没如其余家女眷居后那般,就是那样明目张胆的平起平坐,他将对她的宠爱做的十分高调,而她享受的也理所当然。

垂眸,敛去多余的情绪,二皇子不想在萧错面前失态,也不想授人以柄,更不想给父皇再度找他私谈的理由。上一次做的事可能到现在父皇还在生气。

二皇子沉思之时看,皇帝已吩咐开宴,宫人鱼贯而入摆菜端酒,乐声响起,身着杨妃色舞衣的舞姬随乐声而入,腰肢柔软,轻纱曼舞,将殿内渲上一层旖旎的颜色。

傅萦其实对歌舞并不十分喜爱,奈何备嫁期间被养在宫中,皇后与长公主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一套教学的流程,硬是逼着她好生的学习了一番,身段舞蹈便是其中重要的课程之一。

在她看来,但凡女子能邀宠的手段,“娘家人”是都希望她学会的,只期待她能够长长久久的攀在萧错这高枝儿上才好。

傅萦瞧着那舞姬的舞蹈温柔婉约,隐含着一股不予言说的含蓄魅惑,这与东盛直白的风格却是不同的。

皇后这时端起酒盏,她白皙手指上的金镶红宝石戒指在殿内明亮的灯光下与白瓷酒盏呼应生辉,萧错与傅萦眼角余光都瞥见了那光,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皇后要的就是这效果,笑着道:“弟妹,做嫂子的敬你一杯。”

傅萦忙起身,双手持酒盏,先是行礼谢了恩。随即以袖掩着一饮而尽。酒是酸酸甜甜的果子酒,依着傅萦,是吃一坛子都无所谓的。

只是傅萦觉得皇后看人的眼光很是瘆人,动物的机警告诉她。这位皇嫂现在很讨厌她,如果她是猫狗这类的小动物,怕是要被一脚踢飞,在狠狠的踩上几脚的。

如果她还是猫,一定会炸着毛转身就跑。

“弟妹好酒量。平日与无忧也常常对饮吧?”

一个和亲公主,没事拉着王爷喝酒,那不是魅惑勾引是什么?

萧错听的气不顺,刚要为傅萦说话,傅萦便已先一步开口道:“回皇后娘娘,臣妇原本不善饮酒的。”羞涩的用手背贴了微红的脸颊。

言下之意她不过是因皇后赐酒,不敢推辞才如此豪迈。

而她那娇娇软软的模样,说出的话由不得人不信。就是二皇子也觉得母后的手段有些拙劣了。

皇帝也被这厢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含笑看过来,举杯与萧错对饮了一杯。随即笑道:“无忧的酒量却不是你们知道的,他呀,烈酒能吃一坛,还照样能沙场上取胜。”

这与有荣焉的口气就不能收一收吗!皇后抿着唇,觉得自己若不是强压着火气,真恨不能撕烂萧错的脸。对皇帝的怨气也越加飙升。

她那般怨气,傅萦是感受最真切的一个,禁不住就往萧错身边挪了挪。也只有他家男人会给人这种安全感。

“怎么了?可是冷了?”萧错回头。

阿圆立即适时地递上一件鹅黄色的云锦云肩。

萧错接过,不容拒绝的给傅萦披上,还仔细系好了领口的带子。修长指头灵巧的将丝带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那眼神专注爱怜的倒像是在瞧自家孩子一般爱惜。

皇后妒忌皇帝宠信萧错,看到萧错这样对待傅萦,妒忌心更盛,感觉自己都要喷出火了。

皇帝则是一副见了老婆迷的无奈眼神。

此时便有臣子端了酒盏到近前轮番敬酒。待过了这一轮,皇后才有机会道:“这些歌舞,弟妹觉得如何啊?”

傅萦笑道:“能在皇上与皇后娘娘跟前服侍,自然都是极好的。”

“这样一说,倒显得牵强了。”皇后莞尔道:“听说弟妹从前在东盛时便擅长歌舞,曾经一舞动京城。不然怎么咱们无忧这样神魂颠倒?本宫没有那个福分,未能亲眼一见,不知今日弟妹可否愿舞一曲?也好叫咱们都长长见识。”

早已女眷瞧出皇后有意针对傅萦,闻言也都跟着附和。

傅萦一下子觉得这世界真是充满恶意。她如今是王妃,又不是舞姬,而且她的身份在此时代表了东盛。东盛原本就是附属于大周的小国,巴巴的送公主来和亲,难道还不能将自己的迎合之一表达清楚吗?这会子皇后当场便提出让她如舞姬一般表演的话来,难道是皇帝授意?难道平了南疆之后,皇帝现在有余力对东盛出手了?

心思转动时,傅萦却依旧在笑:“皇上与皇后娘娘若想瞧自然是使得的。只是旁人如今还未曾有这个资格吧?”

皇帝原本听皇后这样说话,就奔着看戏的心思去放纵这些女眷们起哄,也想看看萧错的反应。

谁料想,该出头的没出头,平日猫儿似娇软的人却笑着说出这么强硬的话。

皇后与二皇子这会子也惊愕了一下。

傅萦笑道:“臣妇虽才不惊人貌不出众,着实高攀了王爷,但这是我个人的高攀,并非代表了东盛。如今臣妇在此处,是东盛皇上、皇后以及全国的一片亲和交好之意,只希望两邦能长久和平下去,免两国百姓征战疾苦困扰,但并非代表了其他暧昧的意思。是以,臣妇若要舞一曲以娱皇上与皇后娘娘,那也是作为弟媳孝顺兄嫂的。”

说到此处,傅萦抬眸看向皇帝与皇后:“不过,还是多谢皇兄与皇嫂看重,回头臣妇准备好了,单独去舞了给您二位瞧,可好?”

倒是真小瞧了她。皇后咬牙,她这番话牵扯到两国大义上,倒显得她一个大国皇后在挑拨离间了。

而且皇后着实也不清楚,皇帝到对东盛到底是存什么心,是有意将之并入版图,还是希望这样继续交好下去。

正想着,皇后便察觉到皇帝锐利的注视,回眸,恰对上他不悦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也足叫她心头一颤。

第二百八十八章毒

皇后垂眸,心下便忖度皇帝的心思,莫不是爱屋及乌到这种程度,她为难的又不是萧错,只为难萧错的媳妇难道皇帝也要插手吗?她这个皇后若连这么一点的事都不能做主,后位坐着还有什么意趣?

因心中有了不平,皇后现在是想什么都觉得悲观,只要瞧见萧错和皇帝笑谈,心里就不该有的生出“眉来眼去”这么个形容词,偏偏又不能如何,只能宽慰自己宫里还有那么多的妃嫔呢,今次皇上出来也没有带着那些什么妃子,是已是给足了她的体面。

可是这种宽慰也是怎么想都觉得悲伤。

皇后垂眸不做表现,皇帝也不愿意人前再多言语,吩咐人再上酒来。

二皇子那厢背脊挺直,双手成拳放在膝上看了许久,见皇帝并未龙颜震怒才总算松了口气。

内侍捧酒鱼贯而入,又是一番畅饮,才刚配合皇后想激傅萦出来舞一曲的女眷们各自收到自家男人的冷眼,心里也都和皇后一般憋闷忐忑起来。女眷们谁没有一些憋闷委屈的心事呢。

傅萦垂眸,也不饮酒,就只拣爱吃的菜随意吃两口,萧错虽举杯忙着应酬,也不忘了给她布菜,忙的不亦乐乎。

正当此时,却忽上位的皇帝忽然跌了酒盏。

碎瓷落地声原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并不明显,可众人无不是关注着皇上的一举一动的,酒盏落地的一瞬,除了丝竹声外,众人交谈皆戛然而止,抬眸看向主位。

“皇上?”皇后就在皇帝身畔,疑惑的撂箸询问。

谁知话音方落,却见皇帝扶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忽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啊!”皇后惊叫。

“皇兄!”

“父皇!”

萧错与二皇子慌乱的起身奔往上位,皇帝却双眼一翻晕厥过去,身子落地之前。堪堪被萧错接住:“皇兄,皇兄你别吓我啊!御医呢!传御医!”

二皇子这时也扶着皇帝领半边身子,与萧错一同将人放平在地上,随即也慌忙的叫御医。

臣子以及家眷们慌了。场面瞬间混乱。

傅萦凝眉站在案几之后,眼瞧着皇帝唇角的血止不住的留下,人已是失去知觉,不免咬着唇担忧起来。

此时除了往外头奔去的内侍去传御医,其余臣子与家眷们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傅萦能感觉到恐慌像涟漪一样以每个人为中心圈圈的散发出来,交织在一起落在自己身上,她几乎浑身的汗毛都被刺的竖了起来。

她担忧的看向萧错,却见萧错站起身,冷声道:“谁也不许离开半步,桌上饮食所有人不得碰触。”

有老臣站了出来:“湘亲王这是何意,可是怀疑我等?”

此话一出,仿佛一时激起千层浪,众人都在为自己被怀疑了而愤怒分辨。

萧错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叫每个人听的真切:“在查出凶手之前,在座每个人都可能存在怀疑,更可能存在危险,今日与皇兄而来的都是皇兄的肱骨,你们可别忘了!”

萧错的话既是存疑,又是一种变相的安抚。

众臣恐慌之余,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却是抓住了萧错的话:“每个人都可能存在怀疑,也包括王爷?”

萧错回眸,冷淡扫过皇后的脸,淡淡道:“皇嫂这么说也无不可。本王愿意接受任何调查以证清白,可皇嫂今日几次三番挑衅,甚至存心挑拨大周与东盛关系,如今又挑拨本王与皇兄关系。不知你是何居心,若说怀疑,皇嫂距离皇兄最近,第一个查的就是你!”

他已经忍了皇后很久了。这无知蠢妇,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知同仇敌忾稳住朝臣,竟在这里扰乱人心!

她既有心摆明车马与他对立。他萧无忧怕过谁!

萧错并不凶神恶煞一般的发火,甚至声音都未曾提高,可是他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神情冷漠的令人见之心中生寒,那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平日里就刻意掩藏起来的那一面,沙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王爷又岂会是只会嬉皮笑脸之人,他不想隐藏锋芒时,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叫嚣之人胆寒。

皇后被唬的心都颤了,身子摇晃险些摔倒。亏得二皇子及时服了她一把才稳住身形。

二皇子其实也觉得皇后作为太过小家子气,也太过笨拙,方才还在想若皇帝追究起来,他要如何帮母后脱身的。可是自己的母亲他怎么想是他的自由,被人欺负可不行。

何况这个人还是一直压着他一头的萧错?

二皇子道:“这个时候皇叔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先将傅萦医治好了要紧吧。今日所在之人回头慢慢的一个个查过了便是。”

萧错自知道二皇子的心思与小动作,他坦荡的很,也不在乎他到底如何想,便道:“本王与王妃自可随意接受调查,如今本王只希望皇兄无恙。若真有个万一,背后动黑手的人指望本王放过哪一个?!”

放不放得过,轮得到你来说话?

这句是二皇子在心里默默腹诽的,却不敢直接说出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些什么。

专门负责皇帝脉象的刘太医很快赶到,当即便诊出皇帝是中了毒,“怕呕血是有了胃出血的症状了。还请将皇上移往卧房。”

皇后立即吩咐人去,随即自己便要跟去。

萧错却道:“在场之人不许动作,来人,给本王查明饮食。”

“是。”随行的御前侍卫当即鱼贯而入,四周把守着不许人离开,另有人以银针在皇帝的饮食之中试毒。

皇后气的跳脚:“你这是何意,难道还怀疑到本宫头上?”

萧错回眸看向皇后,并不立即回答。

只等待着验毒的结果。

而意外的是殿中所有的饮食酒水之中,皆无毒!

既无毒,就无赃证,萧错自然不能在强行拘下所有人,只能暂且放人。

而皇帝不知什么时候中了毒,现在已经生命垂危的消息一下子便宣扬开来。

萧错这时拉着傅萦的手,一面走向他们休息的院落,一面嘱咐道:“现在外头乱,你别乱走动,我还要守在皇兄身边,身边让阿彻和绿竹他们保护你,你不要怕。”

第二百八十九章急

“我自不会怕的,也没有什么好惧怕,只是你千万要留神,才刚那样与二皇子和皇后正面对上,空怕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若是想针对于你,现在的情况以他们的身份是很容易做到的。”

萧错颔首,笑着摸摸傅萦的头,“别担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如今多事之秋,他们更怕的却是我成为他们的敌人。”

傅萦抬眸看向萧错,一时间觉得面前这人有些陌生的帅气。见多了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偶然这样气势凛凛的厉害起来却是让人移不开眼的,再一想这男人完全属于自己,便觉得不能更幸福了。

“傻样儿,看什么呢?”萧错眸光深邃的望着呆呆看着自己的傅萦。

傅萦这才回过神,原来不知不觉已回了院中,她也不知是几时停下了脚步,正仰着头看他。

她方才是盯着人家发呆来着吧?

“咳,你没事生的那么高做什么,看的我脖子累。”傅萦脸上绯红的揉着脖子进屋去。

萧错听的一愣,随即噗嗤笑了。心里压抑着对皇帝的担忧,原本是非常沉闷的这会儿也轻松了一些。

“又不是我邀请你看,怎么,这会子发现你家相公很是俊美养眼了?”

“还行吧。”

“太敷衍了。”萧错拉住了闷头往侧间走去的傅萦,从背后抱住她,将脸埋在了她颈间。

一时间,萧错静立无言。

傅萦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肩头,他的呼吸沉稳悠长,可是她体会得出他的焦躁与恐慌。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倒下那人又是他的皇兄,萧错再是个坚强的人,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也会担忧的,他不惧怕即将到来的风雨,却担心皇兄的情况。

傅萦转过身主动拥着他,靠在他胸口拍着他的背:“别担心,皇兄会没事的。”

“是啊。会没事的。”萧错吸了口气。察觉自己不经意之时将负面情绪带给了傅萦,忙吸了口气调整心情:“你放心吧,我先去皇兄那里看看。”

“好。你不用担心我,自己留神。”

“我知道了。”萧错拉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摩挲片刻,才依依不舍的掐她的脸蛋一下,“有事了就叫人去知会我一声。我就在隔壁院落。”

“知道了。快去吧。”他有正经事,却还不放心她。这样关切比任何言语上的表白更让人心里生暖。

萧错有正经事不能耽搁,再不放心也要暂时丢开手,便快步出去了。

傅萦忙道:“阿圆跟着王爷去。”

阿圆本萧错留下伺候傅萦,原本就不大愿意。生怕万一有个什么事需要跑腿的王爷身边没有妥帖的人,这会儿听傅萦这样说,立即开心的跟上。

萧错回头凝眉。方要开口拒绝,傅萦就先道:“我这里人手够用。你哪里反而需要人。”

萧错想了想,便也不再分辨,带了阿圆出去,嘱咐阿彻道:“你好生保护王妃,任何人不允许进入这个院落。若有访客,就说是本王说的,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本王。”

“是,卑职一定办到。”

傅萦看着萧错和阿圆走远了,这才在临窗的三围罗汉床坐下,珍玉忙去拿了个柔软的墨绿弹墨靠背来为她放在身后。

“王妃您瞧,王爷多疼惜您。有正经事做还不放心您呢。”

本来是一句打趣的。

可傅萦却坦然的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再点两盏灯来吧。”夜幕降临,又是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冷的慌。

“是。”珍玉见傅萦这样,也知道她没心思说笑,忙与绿竹去又端了基站绢灯来,将侧间照的亮如白昼。

傅萦盘膝靠着靠背,又抓了个引枕抱着,担忧的蹙着眉:“也不知道皇上那里如何了。”皇帝的情况直接涉及到萧错的情况。

以前风平浪静,是因为皇帝无恙,还未曾涉及到皇位继承的问题,而如今万一皇上有个什么,皇位继承便是一个大的矛盾。

皇长子幼年早夭,二皇子无论是论嫡论长都是第一继承人,只是萧错如今盛名在外又多得皇帝的重用,自由一群人拥护,萧错是无心皇位,可耐不住二皇子会怀疑。

若是二皇子和皇后一众人觉得萧错会趁火打劫呢?那萧错会如何处置?

傅萦摇了摇头,随手去摘头上沉重的金饰,现在皇帝还没死呢,她担心这些未免太早了。只是如今这个混乱的场面,萧错处理起来怕也着实是要费心了。

傅萦替萧错担忧。生怕他被人诟病,他那样的人,应该是受不得诟病的。

珍玉和绿竹对视一眼,见傅萦也没了初出来游玩时那样放松的心情,也不知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应该如何劝解,就只能默默地陪伴。

皇帝这里正乱作一团,刘太医为首的众位太医已经斟酌着开了方子,皇后亲自督促着宫人去熬药了。

萧错和二皇子将太医们叫到了侧厅,焦急的询问:“皇上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可到底是否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