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两人再对视一眼,走进最后一间屋子。

头两个密室中,放得都是大小一般的木头箱子,里面装得也都是大小一般的金条银条。次一间屋子中的箱子则是大小不一的,里面放得珍宝也是多少不一,然全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石。

最后这间屋子中,几乎每个箱子都是大大小小浑然不同的。

只看那些匣子,都是上好的红木。有些,甚至是拿酸梨木打的箱子。这些东西,寻常官宦人家拿来做家具都嫌贵,这里竟用它们来打箱子?!

这回,许骄阳可没让三丫儿直接上手劈砍,打开一个一人多高的箱子,拿火把向里面一照,就被里头那个高足有八尺的珊瑚树晃了眼。

十一从旁打开了个小些的匣子,一尺高的白玉马,一共四匹,前前后后或左或右连载一起,通体无暇,纤毛毕露,栩栩如生,更让人头晕的是,这分明是一块玉中雕出来的四匹马!

“…关上吧、快关上吧…”许骄阳又看了两口匣子,这里头的东西莫说是这世,就算是前生,她也从没见过。

许府算是富贵人家了,宫中她也是常去的,可就算是最得宠的姚贵妃处,她也没见过这么大珊瑚树、还有那前朝据说早已失传了的古鼎香炉…

“这些东西要怎么运回去啊?”那些珠宝还好说,可金银之类的东西,还有最后这个屋子里的各色珍贵摆件,可不是轻易能搬运回去的东西。

十一也微微皱眉,这些家什着实太大,也太显眼了,若让人大张旗鼓低弄回去,保不齐会让人起疑心…

“我背回去吧。”三丫儿双手一叉腰,一双死鱼眼盯着屋里的一口大箱子。

许骄阳已经没力气骂她了,摇摇头:“你要搬到哪辈子去?若是半路上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三丫歪歪脑袋:“那就慢慢背,一个晚上背个七八十趟,早晚能都弄回去。”

许骄阳还带再说她,十一忽然开口道:“让三丫儿先把前几个屋子里的东西弄回去一些。不必急,这些日子府里暂时用不着你,你白日里歇息,晚上再慢慢弄。”说罢,看向许骄阳,“如今还不到正经用钱的时候,若无万一的法子,最好先不要弄出大动静。”说罢,沉思一会儿,“再过半个月左右,周嘉他们就会回来,这些过大的东西,实在不成,就让他们想办法带进府中去。”

许骄阳叹了口气,点头道:“只能先如此了,若是只有前三间屋子的东西还好说,可最后这间…不说别的,只说那个一人多高的珊瑚树,就不好光明正大的往城里运。

三丫儿将两人,又同搬行李似地抗回了十一皇子府后,自己就乐颠颠地跑去搬东西。她最爱那些亮闪闪的,便先盯上了第三间屋子,小姐和小皇子没说最后一间屋子的东西不能动,那就先挑些小件的搬?还有那些死沉的金银,怪重的,一个晚上拿一两回就成了吧?

十一也不让三丫儿往书房、主屋里面存这些东西,而是让她都放到早先给许骄阳买的那处小宅子中。

那里虽看着破烂,到底有几间屋子。前些日子众人南下时,刘栓已让人又将那里彻底打理了一边,添置了家什等物,又特特挖好地窖。

三丫儿早先回京之后,又按着她自己的法子,将那些地窖的门改了,旁人就算找见入口处,也轻易进不去。

如今东西放在那处,反倒比放在十一的府里要安心许多。

既然如今有了金银,有些事情便要慢慢提上来了。那些金银如今还不能用,需找到地方打成银锭、换做银票。银票毕竟不如银子值钱,只那些金子到可换上一些票子,好让刘栓去布置一些大小事宜。以前没钱没权时,只能想写别的法子,如今到底有了些家产,这些事就不必委屈刘栓再在旁边想破头,找那讨巧的法子想辙了。

“不若让人打着周嘉他们的名义,就说是运药材进来?”许骄阳皱着眉头,可惜十一没有自家的产业,无法堂而皇之的把那些东西当作货物送进京来。

十一也缓缓点头,想了想:“他们如今还在路上,不若让他们加快些路程,免得徒生差错。”

许骄阳松了口气:“也只能如此。”只是那些东西那一件都不轻,这般大模大样的运进城中,只怕就算不想入人的眼,却也不能了…当初十一南下时带了多少行李?这回若是运回来的过多,不是平白送人口实?

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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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上次那诗,可有了后面的?”许清荷头儿微歪,似笑非笑,眼中带着几许期待。

三皇子面色一僵,自老五来了之后,这鹄城之中就没安生过,外来的人愈来愈多不说,还都围着那处破宅子乱转。

如今隐约听说又有一伙不知哪里来的人,人数众多不说,且看似都似是练家子。自己本想光明正大的占了那处宅子建为别院,如今,因忌惮不知哪里来的人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日日为此事头疼上心,难得得空,想到许清荷这里散散心思,她却一见面便问自己诗词歌赋,他如今那还有那份闲心想这些?

“清荷高才,本王实在不敌,还请许大小姐手下留情,宽恕则个。”三皇子无法,只得勉强作了一揖。

许清荷掩口笑了起来:“殿下莫要谦虚,你的才华小女子自然是知道的。”说罢,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我知道你被陛下又派了监管鹄城这里的庶务,帮你兄弟打理此处,可也不能累着自己。事情总是忙不完的,待过上几日,不若咱们再去走走,倒时,说不定会兴起雅兴,上回那诗,便能做出来了!”

见她还纠缠那诗句,三皇子一面头疼,一面想着回去定要把那笺子翻出来,看看她写得到底是什么来着?

至于这鹄城…当初他为了行事方便,也不愿同她多做解释,便说,十一年纪太小,这里的事情实在忙不转,因此父皇才下令命自己监管。至于十一,则是回京另有差遣。许清荷只当十一还是个小皇子,这次行事不妥,回宫复又读书去了。

陪着她说笑一会儿,逗她开心,待从许清荷的屋中走出,三皇子不由觉得,似乎比去她那处之前,还要头疼万分…

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自己万不愿用这些糟心事去污了她的清雅。可如今,他这个深陷俗世之人…只向找个同是俗人的人宽慰一二…

心中正自出神,不多时已走回书房处,耳听身后有人走来,转过身去,见是许清荷身边的鸾蕊。

“可是你家小姐有什么事?”自己才刚从她那处出来,莫非她又想起什么来了?想到此处,三皇子不觉有些头疼。

鸾蕊微一福身,双手奉上一张纸笺:“这是上次小姐所做诗句。”

三皇子一愣,随手去过,见除了前两句外,后头还有两行接在下头的。除此之外,这字迹清秀中略带几分卷狂,与许清荷平素秀美的字迹浑然不同,另具一番风雅,不由一挑眉头:“这字——”

鸾蕊依旧半垂着眼睛,也不看向三皇子:“是奴婢的字。”

三皇子又一挑眉头,没想到此女竟然有一手好字?该说,果然是她的丫鬟吗?

“奴婢见殿下这几日辛苦操劳,恐无心于这些小道之上,因此,便大着胆子略续一二。殿下看着还可用?不若添减一二,又或能由此想出旁的,也算是奴婢为我家小姐尽心了。”

“哦?”三皇子再由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那个丫鬟,冷冰冰的一张脸儿,细看起来,竟比许清荷还有几分冰冷超脱的气息。果然是字如其人,带着一份傲骨。

她分明是个丫鬟,却能有此性子,真真大不简单…

“你说,这诗词一道算是小道?那什么才是大道?”

鸾蕊道:“天下之事、国家之事方是大道。余下,皆为小道。小道一途,可佐国事、可佐家事、可养心性、可怡性情,然绝不可因小失大。如今殿下所为之事,就是大道,事关国家社稷、一方水土的平安、圣上的对殿下的期盼之情。”

三皇子心中再度讶然,许清荷虽同样清新脱俗,却不能有此见地,心中更是极厌俗事,只要事关政务从肯不多看一眼。至于大道小道,她只以肆意诗书之间为喜好,却从不论家国天下之事…

“哦?那你替我作这诗,又怎么算作是在帮你家小姐?”三皇子心中愈发好奇起来。

第52章 望其项背

鸾蕊正色道:“小姐平素最喜吟诗作对,若她为人出的题目人家一日不解,便惦念一日,日念夜思,总不能静下心来。殿下如今正值忙碌之时,下人们都在私下说,殿下书房的灯,一亮就要亮到半夜,可见定是琐事缠身,哪里能抽得出闲来?奴婢跟在小姐身旁,旁的并不会什么,唯有一手汤羹、作两句尚看得过眼去的词句。如今厨上的事情不需奴婢去忙,续一二诗词,还是勉强可以的。”

三皇子心中更是惊讶,他早先只当这是个俏丫鬟,不过姿色、风姿可与许清荷比得了几分。可如今看来,其温柔体贴,倒更胜许清荷几分。起风姿颜色,也丝毫不弱于她!如此胸怀、偏又如此身份,真真是…可怜可叹啊。

心中轻叹一声,不由上前两步,握住一只柔荑,见面前那女子小鹿般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自己,三皇子微微一笑:“蕊儿会做汤羹?本王,倒是想好好品品呢。”

许清荷自幼从没学过做汤羹,更没记过菜谱。于她来说,下面送上来什么,吃什么就罢了,不过都是酒肉穿肠而过的果腹之物罢了,因此根本不会对此上心。于相思之人也是如此,见不着会想、会思、会惦记,然决计不会让人去找、去问,免得自落身份。

三皇子也知,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之人,那里还会盼着她去学做汤羹?

可如今面前这个人,分明清冷之意更甚,却反而让人想试试她的手艺…同她这人的滋味。

见面前那人清清冷冷的面上显出惊慌之色,随即又爬上两朵红云,如今三皇子哪里还忍得?附身上前,吻上那对樱桃般的小口,挑开红唇,勾出舌头,细细品味。

许久,带怀里的人再站不稳,方松开她的口。

鸾蕊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略略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逃出:“殿、殿下,小姐说、说您是君子…”

三皇子邪邪一笑:“君子亦要行人伦大礼,这是圣人也不能免去之事。”

鸾蕊满脸通红,眼中噙着泪珠,原本冷冰冰的脸上此时只剩娇羞愧惭:“殿下,不可…奴婢是小姐的丫鬟…”

“来日,不就是本王的丫鬟了?”三皇子一附身,打横将她抱起,踹开书房的门,将人直接抱进屋内床上。

院中原本伺候的下人,都低着头,装作没听见、没看见的样子。殿下想要的人,这整个院中谁敢拦下?就是他现下去后头,将那许清荷办了,也没人能说出半个不字来!如今不过是她家的一个丫鬟罢了。

屋内传出一阵惊呼,带着衣裳扯破的声音,不多时,女子的痛呼,渐渐转为娇呼声,足足一个时辰,才渐渐停歇。

鸾蕊靠在三皇子怀中,听他在耳畔低语:“你家小姐今年过门时,不是会将贺家那个小姐当作陪嫁一并嫁进我府上?一个妾也是娶,两个妾也是嫁。你莫要担忧,待会儿我便送书信回京,让许府把你一并当作陪嫁,嫁到我府上。”

鸾蕊的嘴角扬起,只她低着头,头又贴在三皇子胸口上,他并没看见。只听怀中那人柔柔弱弱的轻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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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还有三日水路,徐公子怎么又来信说,不用咱们在渡口处多停一日了?”吕云儿捏着一纸书信,再三看过确认无误后,方送到烛台上引燃,直接烧了个干净。

周嘉摇头道:“不知,不过既然是公子他们的意思,咱们照办就好。”

吕云儿笑着坐到他身旁:“这些日子,按着徐公子的主意,你的医术倒是果有不少进益。”

周嘉佳人在侧,这些日子舟上行医,比之早先,又不知畅快多少,这会儿听她如此说,也不禁笑着摸摸下巴上刚刚续起的一小撮胡子:“只这法子,也太捉狭。不知她出这主意到底是在试我的本事?还是拿咱们打趣着玩儿。”

“就算是打趣着玩儿又如何?如今,我这浑然不通医术之人,也竟成了名镇川流之上的‘女医仙’!这好大的名号,我可得多用几天!”

“是是、夫人说得是。”

他二人,在许骄阳他们刚在鹄城落脚之时,就帮他们结成连理。只如今吕云儿的身份名牌刚刚办好,还都在京中刘栓手上,等他们这回回京后,就能让吕云儿堂堂正正的恢复女儿身了。

许骄阳在北上之前曾言道,若他们一路北上能打出名号来,等他们回京之后,就给他们开上一家医馆,算作是送他们二人的贺礼。只平时,这二人还是要住在十一皇子府上,是他家的御用大夫,平素没事时,才好去医馆坐堂。

两人各自有了身份、又有了这份产业,后头还能有十一皇座当靠山,傻子才不依!

如今,许骄阳和十一两人,正一头冷汗的站在当初那个小院地下的暗室之中。

这里头自从当初交给三丫儿之后,他们两人就来过一回,那一回…两人就险些被吓了个半死——京外那处景园地窖中的东西,尤其是后两间屋子里的珍宝,几乎全被这个傻丫头扛回来了!!

而如今,连上头那几间空屋子里,也都放满了各色金银。

这要是进来一个贼,还不得喜欢疯了?

“这行子,你究竟是怎么扛回来的?”许骄阳指着那个比她还高的珊瑚树,嘴角直抽抽。

三丫儿瞪着一对死鱼眼:“背回来的,可轻啦,比上头那堆金旮瘩银旮瘩轻的多。”

无奈摇摇头,头疼,她真头疼。

十一瞧上去可比许骄阳好得多,左右看看,吩咐道:“那里面你今晚再查一边,若确实没东西了,就把里头堵死。”

上头的那些银子,已让刘栓取用,金子也多少换了一些银票,然可不敢多换,免得让人起疑。

如今,十一要每日去兵部,研习军事、战事。许骄阳也打着十一皇子家门客的幌子,整日同京中勋贵交际。

她同那些人家倒也相熟,虽当初交际得多是那些人的家眷,却多少知道他们的脾性,只要不吃酒,就是游刃有余的。

如今,他二人要趁着那些皇子都不在京,好生布置一番。

现下两人有了这许多金银,更不必行事畏手畏脚,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去做。

只该拮据时还是要拮据,可不能让皇上觉着他们污了多少银钱似的。

刘栓在外头转了一整日,回府后跟两位报上这几日京里京外的新鲜消息:“鹄城的消息传来了,到了的人里,如今知道的有二、四、五、六、七、八、十…几位皇子的人,剩下还有皇后、周贵人、王贵人…几位主子家的人。此外,似乎还有太后娘家的人,朝中几位首辅家的下人、洛王的人…似乎,还有些承春口音的人——疑似,前朝余孽。”

许骄阳二人呆呆看着那张书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小小的鹄城,竟比京城还要纷乱,如今这水,已然混得什么都瞧不清了。

许骄阳瞧了一圈,摇了摇头:“只怕还差些个没看出来的——圣上的人。”

十一点头,父皇必然会派人去。尤其如今此事闹得这般纷乱,就算某一处的人被皇子收买,没说出去,可这么多放人马,他们哪能都不给皇上报信?

刘栓一脸的恍然大悟,拍拍脑袋:“说得是,倒是疏忽了。”说罢,又偷眼看了许骄阳一眼,咳嗽一声,“许相爷府上,如今又在采买嫁妆…”

许骄阳挑挑眉:“难道是庶女也要嫁人了?”如今许府要预备许清荷的嫁妆,倒是贺家那位表姐的东西自有贺家人自己打点,那母女二人也只是暂借住在许家。如今,怎么又在预备嫁妆?

刘栓忍笑摇头,道:“说是预备陪嫁妾氏的东西…”

“妾?”陪嫁的妾,不是贺家的三女儿吗?“难道是又要陪嫁一个过去?!”

刘栓重重点头:“正是,听说是许家大小姐身边丫鬟。”

许骄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不愧是风流王爷,真真让人望其项背,比不得啊、比不得!”

要娶人家小姐,结果人还没过门呢,就要陪嫁她家丫鬟,可知,这必是两人间有了什么!

贺氏倒也不嫌难看,竟就这么点头同意了?若非如今都成国风气开化,不然,只这一事,许家余下的女儿也就别想嫁人了!

如今的许府,贺氏并不以此为患,反正那丫鬟的身契在她手上,人也是她送给许清荷的。

许府之中,许汉平素不管这些琐事,更根本不知道被自家妻子要走的、当初在书房服侍自己的那个尤物,这会儿竟装作了雏儿,爬上自家为来女婿的床。

倒是贺家母女听到动静后,在吴姨娘、方姨娘几个时不时的挑拨下,生了一肚子的气。更有许家四姐儿天天过去嚼舌头,让那母女装了一肚子许清荷是如何“烧死”许骄阳的辛秘。

如今,就连宫中,皇上在听见此事时,沉寂一会儿,方叹道:“朕本以为他素来端方,谦和有礼,倒是个能成大事的。哪想到,他刚一出京,就露出了风流本色。如今,更是下流贪婪!连他二哥都比他强上百倍!”

秘宝之事,人皆有私心,这些儿子的动作他气虽气,可也没想真就因此下什么杀手。

然那老三不止贪着秘宝的钱财、偏又盯上贺家的家产,要娶贺家的女儿为妾。

这也就罢了,他如今竟然光明正大的睡了人家还没出门的小姐身边的丫鬟!!

他急个什么?等人家过了门,多少丫鬟他睡不成?如今这般,他还要不要皇家的脸面了!

第53章 汛情、兄弟

许骄阳同十一皇子,在这眼见就到来的炎炎夏日之中忙前忙后,总算是将这京城的事宜顺出了些头绪。虽十一尚未成亲,然如今既有许骄阳同罗长史、安公公一同打点,到也礼数周全,处处照应得当,反让京中各处官宦人家、宫里宫外高看十一皇子一眼,觉得他小小年纪,竟然能顾得周全,实属难得。

便是他人在宫中,皇上也觉着这个儿子人虽木讷了些,却不似他那些兄弟们,心里藏奸,每日胡乱鼓捣,只惦记着那点子事儿,恨自己不能一日早死,好早早让出大位于他们争夺。

五月间,鹄城那边僵持了数月的秘宝一事,终于有了定论。

三皇子迟迟不敢动,又生恐别人来动,正犹豫间,五月初的一日夜里,被两伙不知是前朝欲孽、还是哪路乱军,半夜闯进了那处。

因各路皇子的人都日夜派人盯着那处,立时众人就得了信。等被五皇子死粘着的三皇子带人马赶到,那处地窖,已被几波人弄出了个大坑,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处处都是霉烂的箱子、腐朽的刀剑。看着这些“前朝秘宝”,亲眼得见的三皇子、五皇子险些背过气去。

先到的那两伙人一面开打、一面在下头翻腾着什么,见有人马来了,也不敢久留,死得死、跑得跑。

五皇子气得脑袋一阵一阵直发晕,心中又有万分不甘,一怒之下脱口而出:“皇兄派人在此处守了这些时候,怕是里头就算有些什么,这回儿也早就没了吧?!”

虽他派人日夜死盯着三皇子府并这里,可要万一里头有些什么呢?即便没有,若不是因为他这位好哥哥迟迟不肯同自己联手启开这处,哪能落得如今这番模样?他既不愿分人好处,那就莫怪自己泼他污水!天知道他的人到底从没从里面得着过什么东西!

悄悄跟来的人,在这黑经半夜看不清下头坑洞里到底有些什么,然却听得清楚五皇子这话。

被气得头晕脑胀的三皇子一时哪里辩驳得了?等五皇子气冲冲地拍马走了,方想起让人把这里围起来,带明早再仔细查探下头的情形。

霉烂的粮草、霉烂的刀枪剑戟,好端端的一处秘宝,竟成了破烂坑。让更让三皇子气得几欲晕厥的乃是——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就有人四处传言,里头的宝贝早被三皇子偷偷拉走了、又故意往里头弄了这些霉烂的东西,让人再当众打开,以堵众人的口舌。

这可真真是有口说不清,更何况这些人的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若不是这是说得是三皇子自己,指不定他听见也会信以为真呢!

想起这消息若传到父皇那处,父皇必会因此降罪——无论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自己知情不报、又抢占了这处地方可都是真!

回到府中忙忙地写折子,许清荷派了丹楹几次过去相请,都被侍卫堵了回来,心中疑虑之时,又不由得暗自伤怀——他素来,无论有何等天大的事情,都从不叫人拦自己丫鬟的,如今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厌烦了不成?

许清荷除三皇子相邀之时,甚少独自出门,便是出,身边跟着的下人也决计不敢让她听见只言片语这些话,因此,她连三皇子留在鹄城是为了那前朝秘宝之时都不清楚,何况如今?

三皇子的奏折尚未写完,就又听见另一个消息——西面山中连下了三四日的暴雨,五皇子本应监管的堤坝有地方决堤了!更让他头皮发炸得是——头日晚负气离去的五皇子,今日一早就坐船走了,如今,上游的水到了,五皇子的船在江里翻了!!

待消息传到京城,满京城的人都呆住了。这三皇子莫非是为了那前朝秘宝之事,竟然害死了亲兄弟?只这话大家只敢心里琢磨,却没人敢当中说出来。

皇上闻声更是气得老泪纵横,他派去的人自然亲眼见到那坑底,也知道三皇子没能提前叫人下去换什么东西。可两个儿子因此生了嫌隙,另一个抛掉原本的正事不理,在鹄城一住就是三个多月,如今还生死不明…

“这莫非是前世的报应?如今竟落到这上头来了?”死了个欲图谋反的大儿子不算,如今五儿子竟然也生死不明…

十一跪在书桌前,恭敬叩首:“儿臣,愿再下鹄城,寻五哥回来。”

皇上泪眼模糊,缓缓摇头:“不、不必,这事既然是老三跟老五闹出来的,就让他自己去找!”

十一再叩首:“儿臣愿去皇允寺,为五哥祈福。”

皇上这才长叹一声,点头道:“去吧…替朕和太后,好好在佛前求求佛祖。”

十一闻声退了出来,一步步退到门外,方转过身子向外走去。

许骄阳这日并没外出交际,而是跟着车一并来到了宫门口,见他出来,方跳下车去迎了上来:“如何?”

“父皇命我去皇允寺为五哥祈福。”十一顿了顿,“我先去后宫同太后、皇后,并周妃辞行。”周妃便是五皇子的生母。

许骄阳转转眼珠,低声道:“去皇允寺之事,不但要为五皇子祈福,更要为江南百姓祈福,如今已经有一处堤坝决堤了。”

十一一听便知她的意思,略一琢磨:“可要带着宫中余下的兄弟一并去?”

许骄阳含笑点头:“你同太后提上一句,她自然会同皇上说,你只说明日正午才启程,你那些兄弟们若想去,必然会跟上。”

有这等能出京、又露脸、且还能在皇上、太后处讨好的差事,傻子才不干!京中留下的皇子们年岁最大的如今只有十一一个,他愿意带着那些兄弟们出京上皇允寺,那些人感激他还来不及,又如何不肯?

果然,十一进去转了一圈儿,便又回到皇上处,说,几位兄弟都想跟着一同去,又提起为百姓祈福的话来,皇上心中多少宽慰了一些,一时心中惆怅,又干脆叫那些儿子都过来,亲自嘱咐了几句。

这些皇子中,除了一两个因母妃得宠,偶尔能见着皇上的,剩下的多跟十一当年似的,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皇上一面,如今一来,一个个脸颊发红,精神焕发,虽看着不如十一庄重,到也似模似样的。

皇上老怀宽慰,又一脸慈爱地看向十一:“好好带着你兄弟们,别叫他们生事!”

十一肃着一张冰冷冷的脸,冷声道:“是!”别说,就他这副臭脸,在那些年长的兄弟眼中看着不过如此,只觉得他呆板无趣。可在这些弟弟眼中,却觉着十一皇兄气势惊人…很能震得住这群十一二岁的兄弟们。

许骄阳再在宫门口等着,一面又派人回去报信,说次日十一皇子要上皇允寺,让他们将东西预备出来。

再估摸了一下这回能跟着的几位皇子大体应该是哪几位——十一下头的兄弟,最大的十二皇子,今年才刚十二岁,十一二岁的兄弟一共只有五个,不足十岁的怕是连马都骑不稳当,这回应该就是这五个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