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自己同他们都打过交道,大体知道他们喜好什么、爱吃什么、有些什么习惯、毛病,也一并吩咐了回去,让下人提前去山上,安排出住处、预备好吃食等物。

果然,等十一再出来时,已经华灯初上,太后处留了十一并那几个要跟着的小皇子一处用膳。

“你还没吃过呢?”十一人刚上了车,就问道。

“叫他们去街口那间店买了几个馅饼。”这处的馅饼,乃是家百年老店,从前朝时就有的,滋味更非一般。

十一这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包点心:“太后赏的,你先垫些,回去叫他们做些清粥吃些再歇息。”

接过点心,许骄阳不必尝,闻见味儿就笑了起来:“玫瑰酥,定是杨御厨的手艺。”

“你若喜欢,回头我进宫时再同太后讨。”

“哪有为了块点心,叫你进宫讨要的道理?”许骄阳失笑摇头。之前太后知道她爱吃这个,每回自己进宫时,都会叫人送些过来。到了年节,一时想起,也会让人送到许府。

忽然,暗中一只手轻握住她的:“你喜欢吃,我便去要。”

拿着酥的手顿了顿,到底没挣脱被他握着的手,车中昏暗,看不清她面具之下已然红了的脸颊。

次日清晨,十二、十三、十四、十六、十七,五位皇子便到了。

他们都是头一回到十一皇子的府上…莫说十一皇子,除了当年的太子府,这些个小兄弟们还从没上过哪个哥哥家的门。

幸好许骄阳早有准备,提前就让人按着几位皇子的口味做出点心。十一依旧板着那张黑脸,当初在宫中时,自己虽然年纪小,却比这几个弟弟大上三四岁,平时玩不到一处去。当初欺负他的,也都是年长的几个哥哥,并几位公主。

因此,从没和弟弟们相处过的经验。

倒是许骄阳一脸含笑站在一旁,摇晃着扇子,请几位被十一冰脸吓得头不敢抬的小皇子们吃点心、喝茶。

外头刘栓忙忙的跑了进来,见几位皇子都在,半跪下,嘴皮子利索的问了一圈好,才凑到十一皇子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几个小皇子瞧瞧抬眼,见十一哥挑了一下眉毛,脸色再沉了两份,吓得手中拿着的茶杯都打起了颤。

许骄阳向后看去,见十一抬头看向自己,便跟着他到了后头。

见十一进去,五个半大孩子才齐刷刷地长松一口气。刘栓报完消息,正看见,忍笑道:“几位爷,可还合口?”

五个皇子忙又板起小身板,点头、拿起手边的点心就往嘴里送,吃进口中,这才尝出滋味来——好像…还挺好吃的?

第54章 诵经祈福

“怎么了?”跟十一进了里面,许骄阳低声问道。

“江南那处,有一处决堤了。”十一轻叹一声,直直看向她。

许骄阳两眼圆睁,伸出三指:“是他本应管着的地界?!”

十一再点点头,皇上总共派了三位皇子南下,监管那一处,结果,如今两位年长皇子管着的地方都出了决堤之事…唯一没出的,还是自己那处。再算上如今仍不知所踪的五皇子,这可真真是…

许骄阳也感叹了一声,心如电念,略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两个不好好在原本的地方看着,又没像你似的,整日家往堤上跑,偏人又圆滑,下头自然就敢以次充好。他们只想着,贪得比往年少些就好,可偏今年的水势大、又急,这才出了纰漏…”许骄阳知道今年水势极大,因此同十一南下时,才可以在意堤坝一事,修得格外牢固,如今,果然出事了。

十一冷笑一声:“不必管他们的事,咱们只管忙好自己,一会儿出城、上皇允寺。”

十一能收着的密报,皇上自然也能收着。只传来这消息的还只是那些暗中派下去的钉子,正经的急报公文还没到。

三皇子听说自己本应管辖下的堤坝也出了纰漏,整个人都木了,粮田被水淹没、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再加上五皇子至今不知所踪…

如今,三皇子闻讯后便赶至江边,眼不敢眨地让人找寻五皇子的消息。

大水决堤他无能为力,更何况是两处?好在尚有当地官员在。为今之计,只有竭力找到五弟,方能在父皇那里挽回一二。

许清荷得知三皇子不在府内的消息心中一惊,连忙问那传话的小厮:“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只得回话:“如今河上发大水,五皇子那日正巧乘船,偏遇上大水,人落水后,至今不知所踪。偏偏,又有两处河堤绝口,淹没粮田无数、冲垮百姓人家无数…殿下心中烦忧,亲到河边去督人查找五皇子的踪迹…”

许清荷眉头皱起,一派心忧天下的慈悲:“如今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多少人家再不得团圆,殿下心忧五殿下乃是人之常情。可人命之事,都是一般的,哪能因谁是皇子,便命比旁个贵些?余下的便都不必在意了呢?

“你去同殿下说,就说是我说的,五殿下若是福大命大,自然无事,只是安置百姓之事方是要紧,殿下因心怀兄弟之事而悲伤,一时想不到,我却不能不提。

“再有,我这里还有些体己,白放着无用,不如拿去救人。”说罢,便让丫鬟去取,那些银票钱财,都是孙家陆续送来的,本意是让许清荷拿来打点王府的下人,好收买人心。奈何清者自清,浑然听不出个中意思,只当是孙家给自己的花销。她平时哪里有这么多花钱的地方?便都收在一旁,连正眼都没瞧过一次,有多少也不清楚。

小厮木着脸收下匣子,快马加鞭地赶到河堤,跪在地上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把匣子双手奉上。

三皇子冷着脸随手打开匣子,看见里面那一张张银票,加在一处,倒也有一两万,又冷着脸合上,挥手命人拿下去。

自己如何不知哪头更重?可他找五皇子,为的是给父皇一个交代!而非是天下人!

如今秘宝之事,父皇是知道也知道、不知道也知道了。五弟这时出走遇险,他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别人会在皇上那里说些什么!

至于那两处决堤的地方,一处在东、一处在西,偏自己身处的地方,若从陆路上走,到哪边都得至少花上半个月的功夫,可河上如今却根本不能走人!他又如何装出一副心怀天下的模样亲去演戏?还不如正正经经先找着五弟为上。

若他人仍在江南,自然好办,哪怕是亲去被水冲毁的地方作戏都可,可现在…

先前还觉得她胸怀非寻常女子可比,见识也绝非一般女子能及。可如今看来…“妇人之见。”竟还不如一个丫鬟知冷知热,且又只知她自己所知、所想,却不知如今把这些话拿出来合不合适、应不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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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马行出京城,当先的,是由十一打头的几位皇子。众皇子年岁还小,连许骄阳的个子都及不上,骑在马背上,看着就像一串孩子。

十一如今倒是长个又长肉了,颇有几分青年的模样,带着这群孩子倒也似模似样的。

许骄阳骑马跟在一旁,也没如平时似的,肆意纵马骑上一圈,只跟在队里,小心照看这群头次出京的小萝卜头儿。

能出京、能骑马,五个小皇子一个个眼中都冒着光,向四周不住偷偷打量。可前头带路的兄长却是个黑脸的,他们哪敢乱跑乱动?更何况,他们这回上皇允寺,为得是给五哥祈福、给江南百姓祈福。若是偷跑去玩儿,被父皇、太后、皇后知道了,自己之后还想在宫里好生过活吗?

因此,一个个竟还能耐得住性子老实走在队中。

不远处,一人一骑飞奔回来,正是瞪着一双死鱼眼的三丫儿:“和尚们都准备好了,等到了,就开坛。”

十一点点头,后头一众小皇子忍着笑,不住偷偷打量那个呆愣愣的下人几眼——十一哥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下人?

许骄阳骑到她身旁,拿手中的扇子在他头上一敲:“呆子,开坛做法的那是道士。”

三丫点头:“老和尚们拿着木头疙瘩和锤子,是念经。”

“那是木鱼!你家木头疙瘩能敲出动静来?”

“噗嗤、噗嗤。”忍笑忍得辛苦的众皇子们在马背上直乱颤。

“能啊!”什么东西,只要去敲,就连死肉也是能拍出动静的啊!

见她那一脸一本正经,许骄阳实在无法再说,无语摇摇头,继续纵马前行。

不多时,一行人总算到了山上,果然,寺里的方丈带着众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和尚早就迎在寺庙门口,亮闪闪的一串光头。如今十一时身负皇命来的,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迎进一众皇子,不多时,大殿中便传出念经的声音,嗡嗡之声几能传到山脚边。

有过来进香、祈福的百姓、官宦家眷,听见了询问,得知,乃是十一皇子奉皇上之命,为江南流离失所的百姓祈福,连带祷告落水不知所踪的五皇子平安。

同是这两句话,颠倒着一说,众人便都赞皇上心怀百姓,这几位上山的皇子们心忧天下。至于那个五皇子?反正也是连带的。

经文、祈愿,一念就是七日。第八日清早,京中有人递来消息,说:落水的五皇子,被冲出几十里地去,在下游被人捞上来了!

所幸的是,五皇子落水之后,死命抱住了一块木头,愣是没死。可惜的是,听说在水中之时,撞伤了腿,又泡了这些日子,能不能好,还是两说。

如今,人正送到当地新开的、有名的一家医馆中去救治。可惜,坐堂大夫如今不在,听说已经上京。

又说,这家医馆最是仁善,如今正发放汤药不收灾民半分钱财,给那些因水患而生病的百姓,免得他们身染瘟疫。

“阿弥陀佛,可见,这菩萨是保佑咱们大成的。”太后拭了试眼泪,同皇上笑道,“听说十一带着他几个兄弟,在山上日日跟在殿中诵经,一日也不肯落下,这定是菩萨见他们心诚的缘故。”

皇上也欣慰点头,至少这一回,五皇子保住了性命,至于那两处决堤…等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回京,再做定夺。

“十一前日传回消息,说是要念上七七四十九日的经,我回头叫人过去说,让他们不必天天这般辛苦,只上午跟着一起就是了,余下的时候歇息一二。且那五个皮猴子的功课也不能落下,让十一没事交代交代功课给他们,回来我是要查的。”皇上心事一了,到底心疼儿子,便是他们借机在山上游玩,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如此便好,不如干脆请几位大学士也一并山上住几日,只十一自己,哪里教得过来?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正是如此,且十一自己还要学兵部的东西…”心中略一盘算,暗中决议,将当初教过太子的几位在京的帝师,便都划拉进去了,又添了两位赋闲在家的将军,次日一早,就把他们全都打包送上罗汉山。

三位大学士、两位将军,这可不是寻常的礼。许骄阳自是清楚,这三位大学士可都是京中名流、朝野有名的学问人,只因教过太子,偏太子又坏了事,这才一直不得重用,还险些因此获罪,因此一直在家无人问津。

两位将军,也是当年在军中一点点拼出来的本事,只年岁大了,如今皇上又为了历练儿子,这回战事方没让他们跟着出去,留在京中留守,万一哪里情势紧张,就得拿他们去堵。

如今竟然全都送到这里来?说是怕五位小皇子落下功课?傻子才信!这天大的机会,十一若是看不出来,那他干脆彻底死了这颗心,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太平王爷去吧!

五个臣子一上山,十一便带着几个兄弟,每日早上跟着和尚念经,晌午用过膳,便让五位大学士轮着个的给小皇子们讲书,自己拉着剩下的虚心讨教。待傍晚时分,再带着五个弟弟,到附近山中游走一番,赏景散心。虽每日不能撒开了游玩,可如今天越发变得长了起来,傍晚出去,还晒不黑人,又能赏景,比在宫中舒坦百倍不止,五个皇子险些乐疯了。

直到念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经,十一这才在转日带着一行人,辞别早就混熟了的老和尚们,带着五个兄弟、三个大学士、两位将军下山而去。

第55章 家事府事

“十一哥…我们若是无事之时,能去你府中拜访吗?”回到宫中,同皇上、太后、皇后那里交代完毕,几个皇子中年岁最大的十二皇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若去,派个人提前通报一声,若我不在,让徐公子接待你们。”

五个脑袋点得飞快,虽这位十一哥面冷了些,可却正经照顾他们,又肯带着他们玩,又给他们讲功课,且,若遇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竟就带着他们一并去找大学士们请教,浑然不似那等故作高深的,分明自己也不清楚,还故作神秘,说什么让他们回去细想想,明日还不知道再告诉他们,分明是自己回去也要请教他人!

至于那位徐公子?更是人最风趣,爱逗他们玩儿,且人又生得一副好模样。

十一身边带着的人,从许骄阳,到呆愣的三丫儿、爱耍嘴皮子的刘栓,哪一个都同宫中死气沉沉的太监宫女不同,很是好玩儿,因此,虽不过在山上住了一个多月,这五个就越发觉得宫中无趣了。

恨不能自己一日长大,也找一群“有趣”的下人回来,总好过憋在宫中长毛。

五个小的欢欢喜喜的走了,十一出宫回府,家中早已被提前回来的许骄阳打点完毕。府里没主人在,这一个多月竟也平安得很,除了寻常的往来交际走礼,旁事皆无。如今十一一回府后,虽也有人来登门拜访,却不敢太过扰了这位爷的清净。

如今,二皇子带着几位皇子在北面、西面打仗,却从无捷报传回,被塞外的那群蛮子扰得头晕眼花。南面,三皇子五皇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更有其余皇子也没听说有什么建树,反倒是留在京中的这几个年纪小些的皇子们,很得皇上的看中,京中局势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谁都不敢说能看得准这日后的情势,因此大多默默隐在一旁,等着、看着。

十一回京后,再入兵部,接着忙走前放下的事,从粮草到战事,皆虚心学着,更时不时登两位将军的门,向他们请教。

两位自然也不好推辞,更有先前皇上将他们二人送上皇允寺的事,知道皇上对这个小儿子也还是很是看中的,自然知无不言。

“三日后市祁将军夫人的五十寿诞,东西可都预备好了?”十一在外头跑,许骄阳自然在家中忙,更时不时的接下外面的应酬,替十一接着笼络那些京中的官宦子弟。

罗长史道:“单子在此,徐爷过目。”

自家那位爷和这位公子关系情同手足,更是同进同出,比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若说当初只当他是得自家主子看中的清客,如今,就要当他是自家爷的亲兄弟来看待。

许骄阳顺了一便,微微点头,想着那边小屋里面收着的还有秘宝中的各色观音像,倒可斟酌着挑出一件不大起眼当作寿礼送过去。

那些珍宝中,太过显眼的如今自然不能拿出来用。但余下的东西放着也白放着,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拿出去换钱,还不如走人情时用上一两件——前朝的东西,可不是外头人能认得出来的。

“徐爷,周郎中来了。”

听见人报,许骄阳放下单子对罗长史道:“回头还有一件东西要添进去,明日我叫人给你拿来,改过后一并送去。”

“是。”罗长史应声退下,在门口碰见周嘉和跟在一旁的吕仙儿,笑道:“周郎中来啦?徐爷正等着您呢。”这位周郎中和其妻子,两人如今闯下好大的名声,也亏得自家殿下竟能笼络得住他们。

周嘉和罗长史见过礼,方进了屋子。

“如何?”

“上回叫他们运过去的药材都已发放完毕。”周嘉看向许骄阳,有些犹豫道,“只是这花销…”

许骄阳一笑:“不必担心,这两万两的银票你先拿着,接着叫人施药。”

早先,许骄阳让吕仙儿掩面,北上途中沿路行医,又在江南那里办了个药堂,两人还当一是这位姑奶奶觉着好玩儿,随性而起。二是帮着自己研习医理,故意刁难——扮医仙的人是吕云儿,可望闻问切的却是周嘉,还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不是刁难好玩又是什么?

可如今江南水患一起,她就让人白送人医药,一开始还当是做善事,怕瘟疫肆意,又是为了十一皇子的名声才如此,可直到如今却从未间断,花钱如流水一般,这可真就不是一般玩笑了。

周嘉让吕云儿恭敬接过银票,作了个揖:“周嘉代父老乡亲,谢公子救命之恩。”

许骄阳一挑眉,这才想起,这周嘉和吕云儿可不就是如今闹水患处的人士吗?挥手笑道:“不必如此,不过是殿下心善,不愿百姓流离失所之际,再因那些病患丧了性命。我们的财力实是不够,救不得那许多人于水火,也只好从医药一途想些法子罢了。”

是不是厚德,周嘉心中明白,哪怕就是十一殿下用此时故意打个乐善好施的名号,自己也甘心情愿在所不惜。

如今的仙医堂名声依然打出去,外头人更知道了——仙医堂是家夫妻店,瞧病的虽是女医仙,可实际她的丈夫医术比她还高,她的医术都是她丈夫教的,只因其丈夫面容丑陋,不欲与外人交际,方由其妻子面附白纱、隔着纱帘听脉问诊。

别人家都是男外女内,他家倒是反着的,然不管怎样,人家的医术是真,这就成了。且人家后头有皇子顶着,谁又敢去故意找麻烦?不知道如今京中只十一皇子是留京最大的皇子吗?

这二人退下后,刘栓匆匆跑了回来,跟许骄阳道:“五皇子回京了!”

许骄阳眉头一挑,低声问道:“他那腿——?”

刘栓摇摇头:“听说船到了码头边上,是顶小轿直接上船把人抬下来的,也是直接把人抬回府中去的。”

这么说,就算他能再站起来,只怕也行走不便了。

许骄阳轻叹一声,这可真真是意外之事,谁能想到,五皇子当初听说消息后会亲跑到鹄城,一住那许多日?在秘宝之事爆出之后,又负气上船,竟遇到了大水呢?

究竟是自己重生,才闹出这许多事来,放到上辈子,五皇子不是直到自己死前都还活得好好的?自然,自己死后三皇子为了收拢皇权,会不会让他接着好过,就非自己所知了。

“估计十一回来后应该会去瞧瞧他五哥,咱们预备好东西,他随时要去,就随时能走…”忽然又想起刚刚离去的周嘉,“你出去时看看周郎中走了没,叫人知会他一声,保不齐可能还要他走一趟。”

刘栓连忙点头,见许骄阳再没别的吩咐了,才愁眉苦脸地问:“徐…爷啊,您家那位小姑奶奶最近又迷上什么了?”

许骄阳一愣:“三丫儿?她又怎么了?”前几日她不还成天钻藏着秘宝的暗室,琢磨着要把一扇八宝屏风上镶嵌的珍宝扣下来的事儿么?

刘栓继续愁眉苦脸:“她老人家说,让我帮她老人家找些兔子回来,白的黑的灰的都要…越多越好,死活都要。”

许骄阳噗嗤一声笑出来:“西城新开了家馆子,她那天去过后就说里头的兔肉好吃,说不知用什么兔子做得,只怕是因为这个,你让人给她弄回些就行。”不过是些玩意儿,那丫头傻也不傻,就是有些呆,自己不过顺口说了一句“也许兔子颜色跟别人家的不同,味道才不同”那丫头竟就信了…

心虚地扫了刘栓一眼,见他没起疑,得令下去,许骄阳才松了口气。那丫头如今是大功臣,那许多珍宝、金银,没有她,只凭自己和十一,哪辈子才能全弄出来?更何况像如今这样似的,天天掉着样儿花都能花三辈子。

果然,等了一会儿,十一提早从朝里回来了。

“我换身衣裳,一会儿去五哥府上一趟。”听说五皇子回来了,连皇上太后都忙忙命太医过去给他看,十一自然不能久待,早早告了假,准备去看他一眼。

许骄阳笑道:“知道他回府了,已经让人预备好了东西,一会儿带着一并去。还一个,可要叫上周嘉?”

十一略一思索,摇头道:“先不必,太后、父皇、母后都已叫太医院的太医们去了,咱们只去看看一表心意即可。”说罢,抬眼看了许骄阳一眼,看得许骄阳莫名其妙,方道,“幸亏有你。”

家中一应大小事务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什么都不用自己多言便预备下来了。那日董大学士向自己道谢,说自家孙子过百日,多谢送去的玉坠。自己方知是她知道后吩咐人送去的礼物,方使自己不用被这些琐事缠身。

许骄阳愣了下才笑道:“这有什么?便是没我在,罗长史和安公公他们也能打点好这些,不过是多问一句的事。”

十一心里清楚,若是没有他,下人办事不会这般妥帖,罗长史安公公再稳妥,他们也不是女子,有些地方到底不比女子心细,即使家中有哪位宫中的嬷嬷在,她们不是京中官宦人家出身,有些避讳不避讳、得不得体的事情也不如许骄阳门清。

换过衣裳,许骄阳陪着十一一同乘车去五皇子府,随行带着些上好的药材并一些正经的礼物。

五皇子府上一副愁云惨怛的模样,五皇子这回南下,不但功劳半分没捞着,还险些丧了性命。如今性命是保下来了,可这条腿…

第56章 东施效颦

五皇子妃和一群妾侍都没了主意,一个个拿着帕子在后头险些抱头痛哭,五皇子妃听闻十一皇子到了,肿着两个核桃似的眼睛迎出来,亲带着他们去五皇子的卧房:“多谢十一叔还惦记着,你去看看吧,你五哥…”说着,又拿起帕子捂着脸,流泪不止。

虽他是皇子,日后无论如何富贵日子是跑不了的。可身子康健,在朝中有差事是一回事,腿坏了,连门都不能出又是另一回事!再加上五皇子那脾气原就不好…日后,她可怎么活啊?!

叔嫂避嫌,十一自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劝道:“五哥福大命大,如今既然回来了,有太医院的太医在,没什么治不好的病,五嫂不必担心。”

许骄阳跟在十一身后,一并进了屋子,站在外间向里扫了一眼,人不过刚回来半日,屋里屋外就一股子草药味儿,几位相熟的太医此时已然诊断完毕,退了出来,见十一在,连忙请安问好。

许骄阳没跟着十一进去,十一走进门,见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自家这位昔日张狂成那样的五皇兄,这会儿竟然已经瘦得脱行了,不由脚步顿了顿,方上前:“五哥。”

五皇子脸上蜡黄,眼睛都有些发抠了。闻声,动动眼珠子,见是十一:“倒是比前几个月长个了。”

十一愣了下,低头道:“劳五哥惦记着。”

看着站在床边的这个兄弟,五皇子有些记不清他原本的模样了。便是上回在鹄城相见时,自己也从没正眼看过这个弟弟。如今看来,模样张开了,剑眉鹰目,倒是一副好模样。

两个本就不亲近的兄弟,此时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五皇子才又叹了一声:“小心你那好三哥,那是个内里藏奸的。”

十一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愣愣抬头,直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应他。

五皇子只当他没听明白,挥挥手:“你只管记着就成——咱们三个同下江南,也就你把修堤建坝的事情正经挂在心上,天天盯着、看着,这回才没出事,哪像我们…”说着,不由冷笑一声,“也是命里该着的,我不好,也不能让他好过!你是个厚道孩子,好好听父皇的话吧,日后怎么也能混个太平富贵王爷。”

说罢,闭上双眼,不欲再说话。他自己如今即便想当个太平富贵王爷,恐怕…呵呵。

十一再深深看了五皇子几眼,起身轻声道:“五哥,我先回去了。”

五皇子只摆摆手,等十一出去后方想起来——江南那家什么叫仙医堂的医馆,似乎就是十一叫人开的?自己还没跟他道谢呢?

想罢,又自嘲地笑笑,反正自己就是这副德行了,谢不谢的,也没人回当自己是一回事,自己更不用别人当自己是什么人物。

见十一从出了五皇子府,心绪便一直有些低落,许骄阳上了马车,低声问道:“怎么?”

十一抬眼看着她,忽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无事,只是…”五哥经此大难,性子变得更为怪癖,这是如今对着自己,说话都这般模样,等别的皇子回来后,还不知…

许骄阳当他因担心五皇子,一时无助才拉住自己的手,也没挣脱,安慰道:“人经此大难,能保得性命就是好的,余下…尽人事,听天命吧。”

十一微微点头,合目将头靠在车板上小寐。许骄阳轻轻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也就随他去了,直到下车时二人方分开下去,并没瞧见,那张万年板着的小脸,竟偷偷拐出一抹及淡的笑意,只是太浅,让上前送凳子接人下来的刘栓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