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五皇子府热闹起来,送医的、送药的,络绎不绝。十一思索了一番,也让周嘉走了一圈,周嘉回来后冲两人直摇头:“那腿,只怕是神仙也没法子了。若他刚出事时就治,许还有两份把握,能让他站起来,可如今…晚了。”

许骄阳轻叹一声,这可真真是…让人再想不到了。

十一并不意外,宫中太医也是这个意思,只没敢明说,点头道:“那便如此吧,你先回去吧。”

略过五皇子的事情不再提,许骄阳转而问:“你今日宫中留饭?”

十一点头,看向许骄阳:“姚贵妃叫我过去的。”

“她?叫你?”

十一冷笑一声:“同许家的婚事,有些礼,需当兄弟的在婚前替他们走。今日皇上也在…”因此,他不得不应。如今京中只他一个顶事的,娶亲这件大事,难不成还让那些马都骑不稳小皇子们去?

许骄阳失笑摇头:“你要忙兵部的事,又要去帮着你哥哥娶媳妇,如今要娶的人不在、被娶的人也不在,真不知道剩下的这些人忙的个什么。”

“不是还有陪嫁的妾侍并侧妃?侧妃要先一日入门,那两个妾要当天跟着一起嫁过去,好在,我也就跑两趟,余下的事情他们几家自己会办。”

这么热闹的婚事,也就当初太子娶太子妃堪比此回。这三皇子的福气可真真非同凡响。

见许骄阳没什么不自在,十一便安心地接下这回差事。除每日去朝中应点,就是到了日子去许家——姚家即使也是嫁女儿,还是当作侧妃,可也不必十一亲去。

这么忙忙碌碌的几回中,再抽空去五皇子府上瞧瞧情形,在这大夏日的,也够个人受。

许骄阳在家中也不清净,十一府上事情少,可外头的交际应酬一个也不能缺了礼数。再有,时不时的,宫里那几个被关得快要闷出毛来的小皇子,变着方的想法子要往这里来,就算十一不在家也无妨,反正有许骄阳陪着他们玩不是?

从一开始的那五个,到后来时不时的多带出一两个更小的,等到后来,许骄阳觉着,自己都快成这群皮小子的娘了!

日子要过,可是快得很,南面,三皇子焦头烂额地总算是忙过了汛期,可惜,后头的事情却无法再让他留在此处卖些好处赚人望。一来,是有两处地方要奔波,二来,是他今年十月,就要到婚期了。

不得已,蹬舟前行,总算在船上松了口气,盘算着回京后要如何在父皇面前,将早先那些事情引出的不利化解,又要如何在众多官宦、世家平了之前的污名?

心中还没顺出个一二三来,忽听下人来报信。

“什么?她要沿途行医?”三皇子一愣,坐起身子,看着报信的丫鬟。

素馨福身柔声道:“正是呢,说是要用白纱掩面,不会失了闺阁体统的,沿着这北上的河路,不收分文,只为贫民家的人家医治。”

三皇子深吸两口气:“派人告诉她,京中正等着我们回去完婚,还好多事情要忙,如今正是赶路的时候,实没这些空闲弄这个。”

素馨秀眉微蹙,低声道:“奴婢知道了,可…”说着,挑起一双秀目看向三皇子,“殿下也知道,那位主子…最是个孤拐性子,只怕奴婢们劝不住。她如今要学医仙夫妇两人的行止,也非坏事…”

三皇子眉头一挑,才隐约想起此前回了江南后听说的消息,道:“那就同她说,这个法子已经有人用了,人家也是不收分文的给人医治,她若也如此,难免不会被人当作东施效颦,让她快些息了吧。”说罢,摆摆手,让丫头退下去。

素馨眉头扬起,一脸的诧异,这话…可真真重了!虽她们这些下人成天想着法子在殿下眼前下药,可却没想到,竟真能成?这还没过门呢,就讨了殿下的厌恶…呵,她到要看看,日后那位还怎么做她的正牌王妃!

丫鬟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跑到许清荷的屋里学了一遍话。可话说出口后,许清荷却没在意后头的话,只听见前头的,就诧异道:“竟有人也想出这个法子来了?”

素馨一挑眉,讥笑道:“听说这对夫妻,从闹水前就如此行事了呢,沿着这河一路行医,走到哪儿、救治到哪儿。在江南开了家医馆,平时就不收平民百姓的汤药钱,待那里遭了灾后,更是如此,汤药就没断过呢!也不知花了多少银钱。”

许清荷面上带笑,赞叹道:“多少都无妨,如此行事,方是我辈中人所求,救人于水火,方是真善人!实为英雄所见略同…”

素馨一脸古怪地退了出去,想了想,又绕到三皇子那里回话,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边,换得三皇子摔了个杯子——三殿下平素如此和善的个人,从没见他变过脸,今天竟能让他摔杯子…这个王妃,可真真了不得啊!

不必细说三皇子一路种种,只说到了九月二十六,十一骑马,带着一行人,前去码头迎三皇子的船只。

三皇子下船就是一惊——有十一在还好说,可怎么那群小皇子全都出来了?父皇也能放心?!

兄弟间见礼,方上了马,三皇子笑道:“你们怎么也出来了?马可骑得稳?若是不能,莫要逞强。”说着,又问想十一,“可预备了轿子?”

十一垂首道:“有车跟着。”

“那…”

一语未必,十二、十三几个上前道:“三哥,弟弟们都骑得稳马,是父皇说让十一哥带着咱们出京,来迎三哥的。”

三皇子笑着虚点他们:“定是你们淘气得紧,缠着十一让他替你们求得情罢。罢了,一会儿回去,哪个不能骑,老实上轿上车,不许淘气。”

说罢,才同十一一并驱马向城里走去。

第57章 仁至义尽

这回跟这十一一起出来,年岁最小的二十三皇子才刚八岁,冲着几个哥哥吐舌头:“他在宫中都没和我说过话,怎知道咱们就不会骑马了?”

十二瞪了他一眼:“他说着,你就听着,不听话下回不带你出来。”

“就知道吓唬人,我让三儿背着我出来。”二十三皇子一仰头,夹了一下胯下的半大母马,朝前跑去,余下的皇子见状忙忙跟上——老天,这位小祖宗要是摔了,他们谁也跑不了!

许骄阳不疾不徐地含笑跟在众皇子身旁,一并骑马回京,这群混小子成天变着法地闹着要玩要疯,自己无法,只好教他们骑马射猎,这不,一听说要骑马出京接三皇子,就都坐不住了。

众人远去,后头许清荷等内眷方走下舟来。没等她们出言问询,一个下人就凑了过来,道:“小姐这边走。”

许清荷只当是三皇子家的下人,便跟着一并过去,上了车子,偶尔向外张望几眼,因不是从小长在京中的,哪里分得清楚哪儿对哪儿?

直到车子行到一处宅邸,下车后看见那个斗大的“许”字,方愣在原地:“怎么到了许府?”

身旁的鸾蕊含笑扶住她的胳膊:“小姐说笑了,咱们不回许府又回哪里?还要回去备嫁呢。”

许清荷如遭雷击,半晌,煞白着张脸,缓缓走了进去。她忘了,她是许家的女儿,如今还没嫁人…自从那回,自己下山后抱着从此依靠三皇子的想头,才毅然决然地上了他的船。可如今,既然要光明正大的嫁给三皇子,就要回到许府,走完这些俗礼…

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心虚,因此,并没瞧见周围下人各个都一脸戏谑、鄙夷地瞧着自己,更没注意,自己到了正房前面,贺氏根本没见她,就让她回房歇息。也没发觉,几个穿红着绿的小姐,坐在水边亭子里,冷冷地看着自己回了水榭。

“瞧瞧,这就是王妃的架子呢。”许家四姐儿摇晃着手里的帕子,一身大红,衬得她皮肤更显得发黑。

贺家的三女儿用扇子掩着口,冷冷向那行人扫了一眼,叹息一声:“真是想想就让人头疼呢,还要同这等毒妇过一辈子。”

“等过了门,你过你的日子,她过她的,平时就算去她那处,邀上其他妾侍侧妃一并过去,谅她也不会做出什么来…”

“她连放火烧死人的事情都能做出,我怕我…”

四姐儿拍拍她的手,低声道:“那是三皇子府,府里还有个侧妃呢,你就按之前咱们商量的来,嫁进去后,先同那个侧妃说清楚此事,省得她再在府里祸害出人命!那位,可是姚家的小姐,人家比咱脑子好使得很呢!”

贺三姐儿微微松了口气,想起自己送姚家那位的礼物,也都得了回礼,知道那位也存着交好的心,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许清荷回到许家后,所幸,并没什么人过来找麻烦,贺氏更没说她什么,只叫她安心备嫁,嫁妆等物、一应俗事都有人打点。

她所在院中用的下人,还是当初自己住在许府时用的那些个人,不少人都是孙家当初送来的。当初自己被仙人从山上弄下去时,身边只有几个贴身丫鬟,妈妈等年长些的人一个没有。

赵妈妈当初在山上,还以为许清荷被贺氏给活活害死了呢!惊得她在许府作小服低,大气不敢出地夹着尾巴做人,好歹后头听说许清荷竟然和三皇子一同下江南去了,这才回过些气来。

可如今,自家这位清高仙气的小姐回来后,见了自己等人就跟没早前没什么两样,也没问上句府里如今如何?她们如何?那日她们几人又是如何回得府?可有过受许家人的欺凌?

一字没问,一字不提,连句解释都没有分毫,就跟没有当初那回事似的!

赵妈妈本想等自家小姐回来后,让她说句话,自己也好替她亲眼过过那些嫁妆——嫁妆一直都是贺氏在预备,她们这些下人连东西好坏、模样形状一概不知,天知道那些东西是样子货还是好东西?偏之前自家这位识文断字的小姐,连纸书信都没交代回来过!

可一见面,自家小姐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本就让人心寒,次日,自己过去提了一句,她又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皱着眉头道:“既然有母亲预备就好了,不过是一些俗物,倒是将我早先做得诗词画卷,并那些医术带好,莫要丢了。”说罢,心中微微叹息,头年间,自己从皇允寺下山后,东西都让那些歹徒掠走了,金银之物犹可,可自己历年来的诗词本子、医术偏方等物却全都失了,真真可惜…

赵妈妈空着两手走出许清荷的闺房,看着不远处的水波粼粼,心中茫然一片,将来他们要去的可是王府!自己跟着的可是王妃!天知道一个不问世事的王妃能有什么好下场!

深深吸了口气,不成,得想个法子,自家小姐指望不上,自己可得给自己找条后路!

三皇子跟许清荷回到京城后的第三天,十一黑着张脸,亲自送姚贵妃处的三位嬷嬷到许府——为何过礼要自己去,送几个下人还要自己跑腿?!

许家许贺氏亲自道谢,待交代完那几个嬷嬷的事之后,十一转身出来,正遇见一个奶妈,抱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孩子有双圆溜溜地眼睛,脸色白皙,眉眼间能看出,和许骄阳有几分相似,知道这便应是许家的那个嫡子、许骄阳的小弟。只这模样生得倒像是个女儿家。

奶妈见十一皇子,忙慌忙行礼,让到一旁,十一微微点头,抬步走了出去,见那孩子缩在奶妈怀里,偷眼看着自己,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不由心中暗自诧异——这脾性,和骄阳浑然两个模样,谁能想得到,这一母同胞的姐弟,竟差了这许多?

想到骄阳,十一倒是把自己被人差遣来差遣去的怒气消了不少,出门上马,到了宫中,派人给姚贵妃并三皇子处送了消息过后,等时辰一到,便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家府上。

许骄阳正在屋里斜靠在榻上看书,听说他来了,还没起身呢,就见他走了进来——这人,如今连进自己的屋子都不带人通报,直接就往里头走,也不怕有什么不方便。

摇头起身:“今儿回来的倒早?”

十一泰然自若地坐在榻边,顺手拿起许骄阳手中的书,瞧了一眼:“今日没什么事,便回来了。”说着,瞧见她手中书卷上的名字,“怎么看起戏本子来了?”

许骄阳笑着将书放到一旁:“前儿个陈大人府上请酒,唱了一天的戏,有一出听着挺有意思的,当时人多,没得细听,就找来戏本子瞧瞧。”

十一点头,道:“今日贵妃让我送几个嬷嬷去许府。”

“教规矩的嬷嬷?怎么今日才送?”许骄阳愣了下,才想起这回事,“这回儿才送…还来得急么?”要知道,自己当初可是提前一年多就跟着宫中出来的嬷嬷们学规矩了。如今已然是九月二十九,可下月初十,许清荷就要过门了!!她早先一直以为,南下的船中就有宫中的嬷嬷跟着呢,如今看来,竟然没有?!

十一淡淡一笑:“我瞧着,不过是让她记着些得当日的规矩,倒是别出什么差错就行,余下的,贵妃并不看重。”说罢,顿了顿,“父皇似乎对她也不甚满意。”

许骄阳诧异挑眉,失笑道:“皇上莫非说过什么?”

十一摇头道:“并没说过什么,只是一提起三哥的婚事,父皇就淡淡的。”浑然没有当初给前两个儿子娶媳妇时的欣慰之情。

“许是之前江南一事闹得?”许骄阳想了想,许清荷和三皇子…这一两年间还真是多事之秋,便是如今圣上不待见他两人的婚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许是。”十一显然意不在此,续而道,“今日我去许府…看见…你兄弟了。”

许骄阳愣了半晌,方笑道:“瞧见龙哥儿了?”

十一点点头:“见他被奶娘抱着。”

许骄阳无奈叹道:“…总说他身子不好,只怕如今出入,还是和前两年似的,成天让人抱着进出。”

十一没吭声,身子不好?今日他亲眼见着那孩子,除了脸色白些外,身量也足、身上的肉也半点不少,和自己当年比比看,到底谁才像是“身子不好”的?至于那脸色,不过是不见太阳,憋白的罢了。

许骄阳笑着将此事揭过:“再过几日就是你三哥的婚事,咱们还有的忙呢。”她刚刚死而复生的时候,还曾想过,知道自家小弟不是身子真不好,哪个孩子小时候没得过几场病?比起那些个因淘气摔断胳膊、摔伤腿的孩子来说,小弟反而太老实了。

许骄阳清楚,这实是因为家中母亲只这一个儿子,太过担心的缘故。因此,还想着回头同母亲说说,自己再教他骑马涉猎,多出去走动走动,时候久了,自然也就好了。

奈何…想起当初三丫儿听来的话,母亲显是为了小弟的将来,要把自己当作筹码嫁入皇家。

如今自己既然已然脱身,说恨,到底有亲情连着,实是恨不到底。说不恨,当初种种,自己心中哪能不留下伤痛?既然如此,她能束手旁观地站在一旁,不去理会许家的事、也不会如同对待三皇子那般,找着机会就要挖个坑让他往下跳,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其他…随他们去吧。

第58章 弄巧成拙

京城最近,总算迎来一件大事,十月初十那天,许府的长女千金,要嫁入三皇子府上当王妃。

不是早些年间,进城中人人知道的爱穿红衣、骑马的那位飒爽的骄阳小姐,乃是那为自从生下来没多久,就因生母去世,被外祖接走、克母、克妹的正经大小姐。更是那位三皇子下江南时,就“偷偷”跟着,一路上同住同吃违背家命痴情随行的大小姐。

初十那日许府小姐过门,初九当天,姚家的侧妃就先进了三皇子的门,据说那也是流水般的嫁妆,好大排场。

等到初十当天,除了那位许家大小姐过门时带的种种嫁妆,有那眼尖的,还见着花轿后头跟着两乘小轿。众人略一打听,方知,合着这回许府非但要嫁女儿,还要送两个陪嫁过去?

这可真是新鲜事儿,平时只听说偶有一二因为自家女儿长得实在过不去眼,才送上一个正经美貌的良家女子当妾的,可这许府的小姐,不是据说长得很是貌美吗?虽大家没怎么见过,可当初那位去了的二小姐,京城中可是有不少人识得的,那模样自然不必说,如今这两顶轿子…

一众游手好闲的人便开始嘀咕,一是说,其实这位许小姐,长得貌似无盐,十分的丑陋,不然怎么就没什么人见过?因此,许府这才偷偷陪嫁过去两个良妾。

又一说,其实这位许小姐本身没什么嫁妆,如今别看这浩浩荡荡的一街,好似送也送不完的嫁妆中,其实有哪个陪嫁的一份,还听说是什么商贾人家的女儿,家中狠是有钱。

再一说,这是因为三皇子风流成性,要娶人家的小姐不算,还瞧上了许府家几个貌美的丫鬟,非要一并过门才算,因此,许府方不得不陪了小姐又嫁丫鬟…

街上说什么的都有,热热闹闹的在那里胡嚼舌头。

十一本这日应跟着忙活三皇子的事情,却因前日晚上送来的急报,连同几位大臣,被皇上都招进宫中去了。至于三皇子…若不是因为今日他娶亲,再不好叫他,皇上早就连他也召回来了。

“真是狼子野心!”

“蛮荒之地,还当以教化为先,如今西面、北面的战事未平,实不可再开争端…”

“如今不理?那等他们趋兵再占我们几省才派人过去不成?!如今的百川难道就要送与他们?!”

“皇上,百川一面临这承春,一面又挨着安洲…不若,让洛王领兵前往驱敌?”

“洛王手握重兵…”

皇上沉着张脸,听下面纷纷扰扰吵了半晌,方大手一挥:“我意已决,三日后,十一带兵南下百川,祁将军随行!”

下面臣子闻声愣了半晌,方领命退下。

十一皇子…如今这百川的形势不明,且这罗孚国已有百年未同咱们大成国开战了,天知道他们要如何打?又要怎么打?

南面不比西面、北面,因年年打,官兵将士们早就熟悉了,就算打不过,也可勉强守城,让皇子们去混混军功也就罢了,如今让十一皇子去…真不知道皇上是看中他,还是实在无人可用。

旁人都走了,此时独留下十一一个人。皇上看着十一皇子,轻叹一声:“朕的本意,本是等到来年,送你去你二哥处。可如今…”

十一依旧板着背脊,冷着那张万年不见笑的小脸:“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上心中微微晃神,他还记得,去年,也是这孩子、也是再这里,还没今年高,也是这般站在自己面前,道“我是父皇的儿子”。

微微点头,再度道:“如今西、北两处未平,我大成国的兵力实分不出太多,只能让你从京中带出三万精兵,余下的,还要等你到了百川再想法子——当地虽有士兵,可那里到底地处偏僻…”说着,顿了顿又道,“祁将军此人原本就是南方人,年幼时也曾在百川呆过经年,熟悉那里的人情风土。我给你的人中,另有三千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有什么,他们也能护住你。”

他看好这个儿子的性子,更想历练他,可如今百川的形势确实有些个危险,只能派他过去不说,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然,若他能将那里的事情拖到来年,自己就可对百川增兵!

再细谈了一会儿战事,皇上方松出一口气,只觉着十一这些日子没白学那些,全都记到了脑子里。

“行了,天色不早了,今日不如留在宫中用完膳再回去吧。”皇上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十一微愣一下,低声提醒:“父皇,今日三哥成亲,儿子白日不去已是不妥,若晚膳再没去…”就算是因为正事、就算三皇子真如他演出来的那般好脾性,恐怕也要记恨吧。

皇上愣了下,方想起这回事,脸色略有些不愉,冷哼一声:“娶那么个…罢了,你去瞧瞧吧,敬了酒就回去歇着,过两日还要领兵南下呢。”

这回,十一才算彻底了然,和着父皇是真心看不上许清荷,虽并不知为什么。

见十一告退推出,皇上方再度想起当初的事。

当初三皇子南下,在码头携许清荷一起走的事,他原本是知道的,只当时没想到那个女子竟然是许汉的女儿,还当是儿子风流,特特带上哪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当时更没在意。后来太后过来说,要将许家的长女嫁给老三,自己虽不大愿意,知道那许汉乃是想走那从龙之功,可许家的身份确实能配得上老三,再加上,那许骄阳也见过几回,知道是个什么脾性的女儿,方点了头。

那会儿,皇上还在瞧着几个年长的儿子,并没对老三生出什么不满,他愿意娶个助力回来,倒也无妨,至于他那外家,只要他们不折腾、老三能笼络得住,便没放在眼里。

可谁知?事后方知,那许家长女并非许骄阳不说,当初那个明媚宛若骄阳的女子,竟已被烧死了?!且那许清荷,就是在码头上堂而皇之地跟着老三上船的女子?!

娶妻娶贤,皇上不会怪自家儿子不知检点,公然带着大户人家的嫡女同船同游,只会觉着那女子不知检点、比京中那些分明嫁了人,却还偷偷养面首的贵女、公主还不知廉耻。

这事虽让人觉着三皇子风流,然却不会责怪于他,且,众人亲眼瞧见,分明是许清荷自己主动拦的三皇子的船,哪能说三皇子的不是呢?

因这回事,皇上心中便一直不待见许清荷,到后来,连贺家要陪嫁的那个女儿都到了京中,许家都帮着找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回去教她各式规矩,可那许清荷却还陪着自家儿子在江南游玩?丝毫没有半点自己出嫁、要回京预备的态势?

更不必提皇上命人打听后,竟得知,贺氏同人诉苦,说因这个女儿不是亲生的,自己说什么都不听,打着上山去为亡妹祈福的幌子,她自己偷偷跑下山来不说,家中备嫁之事、嫁妆之事都由自己打点不说,且根本不愿回来学规矩!她有她外祖家撑腰,自己实在管她不得。

等他们一行人归京后,许家又传出“不愿回来”“站在大门口抱怨,问怎么不直接去三皇子府上?”“回家后根本不去见母亲的面,还是夫人次日亲去她住得水榭,母女这才见了面”,如此一薄情、不知廉耻的女子,除了仗着美貌,还有什么?这样的人能当王妃?能当将来的一国之母?!

既然自家儿子喜欢,那就让他们好好凑做一对罢了!

贺氏不知,自己暗自下的套子,为了让人知道自己的辛苦、让许清荷听闻之后觉得愧对许府的种种,竟然全被皇上暗自打听过去、且还当真了!

三皇子府上灯火通明。十一骑马赶来的时候,许骄阳正等在三皇子府门口,见他来了,才松了口气,笑着迎了过去:“三殿下等殿下许久了。”说着,待下人接缰绳过去,趁和十一一同向里面走时,才低声道,“这回儿已经酒上头了,你再晚一会儿,他就该认不出人了,那你可就白来了!”

做弟弟的这日子本应帮着哥哥忙活,十一这是无法,不得不晚来,可总归也应该在三皇子面前露一面。然,若这一面时三皇子根本记不得了…那来不来的,还有什么用?

十一心下好笑,面上不动声色,只扫了她一眼,这无利不起早的模样,到真真让人放不下她…

果然,进得里面,三皇子依然喝得面色微红,走路都有些晃荡了。

十一过去,自罚三杯,又敬他一杯,这才揭过。等晚宴快过去的时候,三皇子是被人搀进去的。

外头,宾朋尽散,三皇子方微微转醒。喝过醒酒汤,又吐了一回,才觉着脑子清楚了些。

“殿下,该入洞房了。”

三皇子抬手按着额角,半晌,方起身向内室走去。

“殿下、殿下,正房在这边。”

听人在身后忙忙的叫,三皇子脑中却只转着一个人的影子,略一思索,指着不远处的后院道:“陪嫁的两个良妾,如今都在后头?”

下人不解,忙道:“是,贺氏在东院、金氏在西院。”说罢,就见三皇子朝后头走去,头也不回。

心中一惊,随即眼珠转了几转,悄悄叫过两人过来,吩咐了几句,自己方忙忙跟上,见三皇子进了西面的院子…西院,不正是许家大小姐身边陪嫁过来的那个丫鬟吗?

没跟着一同南下的下人心中恍然,肚里暗笑,这位许家大小姐,瞧着是个美人模样,竟连自家殿下都笼络不住,这新婚之夜…呵呵,新郎同别人圆房,啧啧。

第59章 所谓断袖

三皇子进了西院,许清荷不知,只听下人来报,说殿下酒喝多了,依然睡着,只怕一时醒不了。心中虽有些不愉,好在生性洒脱,倒也放下了——盖头已经揭了,只不过将今日的礼,放到明日罢了。

此事,许清荷不知,可东院的人却瞧见了,瞧瞧跑回去告诉贺氏,贺氏闻声,高挑的眉梢半晌方放下,脸上不禁笑了起来,摆手道:“都收拾了吧,咱们也歇息。”

一个小丫鬟疑惑问道:“小姐…小姐…不气?”

贺氏扫了她一眼,脸上笑意更甚:“这有什么可气的?这是好事。”

“你说说你,人家娶媳妇,你喝得那么急作甚?”许骄阳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拿着帕子,给十一擦头上的汗。

如今席散,十一这个当弟弟的是最后走的。替他家兄长送走那些宾客,又在宫里落锁之前,把那些小皇子们一个个送出去。且,早前应酬众人、今日又是替自家三哥挡酒的,十一多少也会喝上几杯。这会儿,正靠在车上,合着双眼,觉着有些头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