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秃驴说自己是武林第一大门派,最有资格来做盟主;青城派说自己为武林做出贡献最大,理应获此殊荣;武当说自己的武功最博大精深,让他们当盟主没错…

最后,这些门派挣来抢去的结果就是——公平起见,大家谁也别当盟主了。

无论哪一个门派得到了盟主之位,其他门派都会心有不服,而且也会担心此门派借着武林同盟的力量趁机将势力扩张,威胁、排挤其他门派。这些老奸巨猾的掌门们最后一合计,决定选一个无门无派,能够担当大任,同时资历地位又不是太高的人来担当这一位置。

如此一来,既不用担心此人会滥用职权厚此薄彼,又容易被操控,方便各大门派摆出老前辈的架势给他施压。

这样的人到底容不容易找呢?

虽然听起来条件很苛刻,但毕竟江湖人海茫茫,找出几个这样的奇葩还是不在话下的。

光是诸位熟悉的,就有这么两个——凤栖梧和沈墨白。

凤栖梧入江湖极早,虽然年纪轻轻,但在江湖上已经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著名人士。他不仅武功、家世好,结交广泛,而且是个共认的,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品行端正,尊老爱幼的好青年。但是,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家世,这次对他取得盟主之位却是个阻碍。他老爹镇西王的野心太大,恐怕武林里的老狐狸们会对他有所防备。

而那个沈墨白嘛…原本他根本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却在剑门关一战之中,与那个已经强悍地超越人类极限的白玉蛟打成了平手。剑门关一战在传言中被描述地神乎其神,据说沈墨白与白玉蛟鏖战七七四十九日,打得天崩地裂,风云变色。如今,中原武林中现在有不少人都把沈墨白当成了偶像一般崇拜,若是没有沈墨白,说不定中原武林就被白玉蛟这个女魔头给踏平了。不仅武功强悍,沈墨白其他的条件也是不错的:他年纪轻轻,为人低调谦虚,而且根正苗红——沈家堡是十多年前就被白玉蛟给血洗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如此一来,沈墨白背后即没有一股势力替他撑腰,又博得了不少武林同袍的同情,以及同样是梵刹宫受害者的道义支持。

现在,就是这二人,夺取盟主之位的呼声最高。

···

至于到底沈墨白自己想不想当门主,我就不得而知了。

本来我以为沈墨白是个生性放荡,不务正业的家伙,不过,这两个月我和他一路从蜀中折返回金陵,途中,他与各大门派的人应酬交际的样子都很是得心应手,一改往日地痞无赖的样子,装得正经八百,好像自己真的是个低调的青年才俊似的。

我今天跟沈墨白一起拜会了天机山庄,请山庄庄主亲自把我脖子上坏了的乌金锁给取下来,接着又是一顿酒席一顿相互吹捧,相互试探。

半夜,我们回了客栈,我坐在床上梳头发,他在浴盆里泡澡,我忍不住问他,“沈墨白,你到底想不想当武林盟主?”

“你猜呢?”

我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有话不能直说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兜圈子浪费多少时间和生命脑细胞啊?

“你这种人,胸无大志,分明就是个社会的寄生虫。连个烟雨楼的管事都嫌麻烦不愿意当,你跟我说你想去当武林盟主,以后每天过着成天跟老秃驴老道士纠缠不休的日子?鬼才信呢。”

沈墨白抬手撩开挡着浴室的纱帘,遥遥看了我一眼,摇头一笑,“这盟主,我的确不稀罕当。”

我侧眼斜睨他,“但是你近日来的表现,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看你现在每天都在努力扩展人脉,跟不少门派都打得火热,一副对盟主之位志在必得的架势啊。莫非…”我忽然蹙眉,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能性,“是有人逼着你这么做?”

沈墨白不置可否,他放开撩着帘子的手,重新躺回浴盆里。

我觉得我自己肯定猜对了八成,于是继续试探道,“这段时间我一直没见到紫淼啊,难道是被你卖了?或者是,被扣在烟雨楼里了?”

我话音刚一落,沈墨白就忽然“哗啦”一下,赤身裸体从浴盆里站起来,吓得我立即扭开了头。

沈墨白扯了件浴衣往身上一裹就掀开帘子大大咧咧走了出来,潮湿的头发甩在肩上,留下一路湿漉漉的痕迹和脚印。

我看到他大步流星向我杀来,不由自主往床里面缩了缩,双手在胸前交叉成一个X型,警惕叫道,“喂!你是想怎样啊!你敢动我一下,小心我变回去之后阉了你!”

我话音没落,转瞬之间,只感觉到面前一阵凉风扑面。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身体已经把我压倒在柔软的床褥里了。

“啊,要阉了我?…那我是不是应该在你变回去之前,好好享受个够,把一辈子的份都给做足呢?”沈墨白一只手就把我制服,他低下头,轻轻在我耳边耳语,湿热的气息喷在我脖子上,惹得我一阵脊背战栗。

我被他吓得,手都软了一下。

这个…

虽然我这些年来不知道摧残了多少大侠少侠,美中年美青年,对这种事都有点麻木了。但是现在我可是个孩子的身体啊!一下子被一个比自己大了一倍,并且充满了危险气息的雄性生物给压倒,我的动物本性就在警告我:动物凶猛!注意安全!所以我实在是淡定不能啊!

下一秒,我猛烈扑腾起来,使劲挣扎,“沈墨白!你个死恋童癖!滚一边儿去!你欲求不满找你老婆去!”

沈墨白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没心没肺笑着,一下子搂着我的腰滚进被子里,像蚕蛹一样把我们包裹在一起。

“哎呀,抱都抱过那么多次了,事到如今,你还来装什么处女啊?”

我憋屈,使劲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好破口大骂,“死变态!就算不是处女也不跟你睡!就你这样的残次品,老娘根本瞧不上!”

沈墨白一皱眉,“啧,你怎么知道我是残次品?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我…我不用试也知道!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老婆孩子都没有!不是残次品是什么!”

沈墨白却噗嗤一声笑了,“喂,你难道没听说过红颜知己,露水姻缘之类的词么?”

我瞬间就想到了千宜阁和苏小小。

沈墨白跟这个江湖第一名妓苏小小那么熟,说不定是千宜阁的常客啊。

啊!这男人,真是…

“水性杨花!”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念叨。

沈墨白毫不退让地回瞪我,“喂,男人啊,情人多不叫水性杨花,那只能说明他有魅力。说道水性杨花…不知道是谁啊,在江湖中臭名昭著的最喜欢男色,据说帐下有男宠三千,一夜驭十男…”

我一听这话就来气了,“嘿!凭什么男人有很多女人就是有魅力?女人有很多男人就要被鄙视?”

沈墨白看着天花板想了一瞬间,随即答道,“打个比方,这就像是如果有一把钥匙能开很多把锁,那说明这钥匙很金贵,是把万能钥匙。若是有一把锁,能够被很多把钥匙打开,那只能说明,这锁质量有问题。”

沈墨白说完,就自顾自搂着我,厚颜无耻闭眼睡觉了。

我张口结舌,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妄图找到一个例子来反驳他,愣是想不到。想到了插座和插销,但是这种高科技货怎么跟他解释啊!

我气了一会儿之后,就淡定了,随即心里隐隐觉得这家伙在隐瞒什么。

刚刚我问他是不是被要挟,他就过来找茬故意避过话题,这摆明了就是被我言中了。莫非,真的是颜静行强迫沈墨白去当这个武林盟主?是为了扩张烟雨楼的势力么?

还是,另有其他人别有用心,从中作梗?

····

第二天一早,我朦朦胧胧半梦半醒从被窝里爬起来,摸了摸身边,发现沈墨白已经不知所踪了。

这家伙这些天总是神神秘秘的,我当然也不会追问。

自从沈墨白发现我是白玉蛟之后,虽然他在我面前依旧没大没小地嬉笑玩闹,经常找茬欺负我,我也经常跟他吵架,但是,我很分明感觉到我们之间出现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这条界线便是我们的底线,相互不得逾越半步。

他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他不问,他做什么我全当没看见。我们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相互刺探,乐此不疲地相互挖掘内幕。

我穿好衣服,打着呵欠去漱口,我刚喝了口漱口水,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冷。

我下意识一抬头,囧然对上一张放大的脸,正在我脑袋的正上方。

我惊吓过度,一个不小心,“咕嘟”一口,漱口水咽到肚子里去了…

“好久不见呀。” 男子“唰”地一声展开手里的扇子,扇了两下。

大冷天的,你丫耍酷也不怕感冒。

“…“我摇晃了一下,退了几步,与那个人拉开距离。

眼前的男子一身鹅黄色的锦缎长衣,墨色的长发用金环束在背后。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我,鬓角的长发随着扇子风一起一落。

总之,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能够刺瞎狗眼的华丽光芒。

我跟他对视了几秒,然后重新走回盆架旁边,继续漱口,“凤栖梧,你来这里干嘛?你要是找沈墨白的话,不巧,他出去了。”

凤栖梧很自觉地自己走到桌边坐下了,并且打开了食笼,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

他拿的是块桂花糕,这家伙从小就爱吃甜食,长这么大了还不改改这习惯。

我盯着他吮手指的动作,低声威胁了一句,“喂,那是我的早点,你只许吃一块!”

凤栖梧有点委屈地看着我,然后叹气道,“师姐,你还真是小气啊。”

于是,下一秒,漱口水又被我一口给吞进肚子里了。

“你、你你你…”我指着他的鼻尖,言语不能。

凤栖梧这孔雀男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的表情特别无辜。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师姐,你忘记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么?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我怎么会不记得?况且…我们不是一起睡了一夜么?”

睡了一夜?!是你把我点了穴让我像石头一样在床上躺了一夜吧?!

我一口气不顺,差点被他气死,“谁跟你睡了!再说,跟你睡了又怎样?!”

凤栖梧肯定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特别搞笑,他用扇子掩着唇,低低笑了几声,“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后颈有两颗痣?”

我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这事儿我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随即,我就猛然反应过来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是白玉蛟了?你是不是暗地里干了什么好事?”

凤栖梧的性格我了解得很。不仅骨子里是个S,而且是个事儿妈,比他老爹还唯恐天下不乱。他最拿手的就属煽动人心,挑起河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若是他这么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梵刹宫内部的动荡,搞不好…

“师姐,说起这件事,我的确有点对不起你。我坦白交代,是我劝说青城派和武当派,趁梵刹宫危乱之际,前去滋事的。不过,那是因为我知道师姐你现在一切安好,只要你在,谁能动的了梵刹宫?我知道你肯定能够将他们一举歼灭。之前,你不是一直苦于没有发难中原武林的借口么?我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时机,你不是应该谢谢我么?”

谢你?!我呸!你脸皮是什么材料做的啊!

我冷笑了一声,吐了口漱口水,皮笑肉不笑道,“为了我?的确,你也许不会恶毒到想害死梵刹宫,害死我,不过,我猜你是想利用我来重创中原武林吧?他们这一败之后,你又煽动他们建立一个武林同盟来对抗我的威胁。而这个武林盟主之位,自然也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凤栖梧,小算盘打得不错啊?连我你都敢设计?”

凤栖梧又眨眼睛对我放点,“我们毕竟是师出同门,师姐,你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哼。绕了一大圈总算说道重点上了。

我把脸埋进铜盆里,稀里糊涂洗了一把,然后又胡乱擦干净。

凤栖梧乖乖坐在桌子边,我一走过去,他就特别狗腿地拿起水壶帮我斟了一杯茶。

“师姐,喝水。”凤栖梧微微敛了下巴,浓密地睫毛扇啊扇啊,装出一副纯良无辜又可爱的表情。

我用眼角瞥他。

好你个凤栖梧,如意算盘本来打得很妙啊。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杀出来个沈墨白。

这次武林同盟进攻梵刹宫,凤栖梧并没有露面。

为什么?

第一,因为他料到武林同盟必败,去了也没意思。他为了防止梵刹宫落败,甚至把自己的师傅“绝尘女”都给请出山了。我就说嘛,绝尘女理应躲在某个深山老林里逍遥快活,怎么会这么及时地赶回来,若是凤栖梧通风报信就说得通了。

第二,避嫌。他毕竟在梵刹宫中呆了不少年,而且他师傅也在现场,万一对垒时出了什么岔子,他一声算计就全毁了。

然而,原本打算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凤栖梧,却被沈墨白给捅了一刀。

沈墨白的出现,沈墨白意外的拔刀相助,使得沈墨白声名鹊起,一下子成为凤栖梧成为武林盟主的一块巨大绊脚石。

凤栖梧现在突然来找我,无非是——想让我把那个绊脚石给踢飞。

我心里明白,面子上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冷哼了一声,拿起小笼包塞进嘴里,“你到底想干嘛?”

“师姐,你只要帮我个小忙就可以。”凤栖梧眯起眼睛,狐狸一般地笑了。

一瞬间,我感觉到事情不妙。

我眼前猛的花了一下。我用力摇了摇脑袋,然而昏昏沉沉的感觉更加严重。

我擦!

凤栖梧!你这个小人!

我说他干嘛要动我的早餐…竟然是…

“你、你个贱人…你下药?!”

“对不住了,师姐。”

“轰”地一声。

我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女主你迟钝了有木有!

我不知道凤栖梧这混蛋抖S给我下得什么药。

我只能说,这神TM药,见效TM快,药效TM强,我估计放倒TM一头北极熊都不成问题。

但是,我TM是谁?

我是白玉蛟啊,要是下药对我有用,我早死去活来不知道多少次了!想随随便便用蒙汗药解决我?这未免也太坑爹不偿命了吧?!

长期以来,本宫与各种暗杀、谋害作斗争的经历,锻炼了我坚强的意志品质外加身体素质!现在,我对大部分的药物已经有很强的抗体了。

当凤栖梧扛着我,推门走出房间的时候,我奇迹般地醒了,豁然张开眼睛。

我估算了一下,我好像昏了不到十秒。

就是刚才倒地的那一下不小心撞到了脑袋,磕地我现在还觉得整颗脑袋都疼得要命。话说,刚才我有磕那么重么?

…难道是凤栖梧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又刚烈地按着我的脑袋在地上撞了一百下来泄愤…?

凤栖梧一脚踏出房门,我一打眼就看到客栈的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地人,似乎他们都是沈墨白安排的护卫。他们倒在地上千姿百态,不是口吐白沫就是全身抽搐。看样子,凤栖梧为了走进这房间,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我一边想,一边软绵绵趴在凤栖梧肩膀上装死。

忽然凤栖梧的步子戛然停住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间。

“沈墨白?”凤栖梧先开了口,不过他的语气里,似乎也没有多少惊讶。

沈墨白这人,真的非常难以捉摸。

我永远都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连他的身份底细也没摸清。

你看他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吧?其实这老狐狸比谁都更精于算计。

果不其然。凤栖梧这次貌似是被算计了。

凤栖梧曾经劫走过我一次。上次,沈墨白因为毫无防备而着了道,而这一次,沈墨白明知道凤栖梧八成会对我下手,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他得逞?

“呦,这不是凤公子么?你这不请自来,是想把我的人带到哪儿去啊?或者说…凤栖梧,你怎么连自家的师姐都不放过?”

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沈墨白说这话时,脸上那种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神态。

啊,这混蛋,刚才躲在外头偷听我们说话。

凤栖梧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他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得相当诡异,那是变态之中透着变态,笑地我全身一阵酥麻,汗毛直立。

紧接着,凤栖梧非常不人道地,一下子把我像个麻袋一样重重扔在了地上。

我擦!姓凤的!我招你惹你了?!你就不能换个东西出气么!当我是沙包啊?!S男!

我暗骂了一声,继续装死。

凤栖梧“唰”地一声甩开扇子,眯起眼睛,冷冰冰地微笑道,“沈墨白,你还真是不简单呐。我故意指使青城派掌门今日邀请你,想把你支开。却没想到你竟然能看破是我设的局?而且还反设了局,套了我的话。佩服,在下实在是佩服。”

沈墨白冷哼了一声,似乎是懒得跟凤栖梧争辩。

“你少耍这种无聊的手段,我没闲工夫陪你玩。如果不想让我把你是魔教的人这件事说出去,就快点滚。”

沈墨白说完,抱着手臂靠到墙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凤栖梧赶快滚蛋。

凤栖梧慢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