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好,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没过几日,我就接到密报:十四马上就要到了金陵。

一听说十四来了,瞬间我就有种“海阔天空”的感觉!

我现在一个人在金陵,身无分文,身份保密,想离开武林盟都做不到。

而且,如果我偷偷逃走,很有可能被沈墨白三两下给捉回去。到时候,万一沈墨白怒了,凶相毕露,暴露出他鬼畜的潜在阴暗面,在我抵抗不能的时候把我OOXXXXOO了,那我可就惨毙了。

这时候要是十四能在我身边,我就能安心了。

十四又有钱,武功又不错,而且对我衷心得日月可鉴。

到时候,我跟着小十四两个人一起去浪迹天涯逍遥快活什么的,可比在这里整天对着沈墨白犯怵可好多了。

十四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对其产生望穿秋水般的思念之情。

我头一次发现,原来十四竟然已经是个已经能够被我托付,让我依赖,给我安全的男人。

头一次如此深切得觉得自己回本儿了,十四——本宫真没白白养你!

算算日子,今儿就是十四要到金陵的日子,我整个人都“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自然醒起了个大早,神采奕奕得从厨房摸了一笼小笼包,一路啃着一路走去围场遛弯儿。

正巧,今天早上正赶上武林盟的李教头训练小杂兵们。

李教头是个嗓门儿特大,声音特粗,晒得黑头黑脸的年轻男人。

他每次发声都特有技巧,声音从丹田里喷薄而出,听起来带着回音嗡嗡震响,半个武林盟都听得见。只不过,李教头有点口齿不清。

嗡嗡回响配上口齿不清,导致了有时候大家都闹不清楚他到底在讲什么。

李教头先操练小兵们练了一会儿长枪,接着他把长枪一甩,吼道,“一半视奸!一半当裸汉,我去给你们做稀饭!”

当即,本人和一干小杂兵们,都呆愣愣得看着李教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等到一干人等眼巴巴看着李教头从围场边上操起一把弓箭来,这才明白…

李教头他是说:一半射箭,一半叠罗汉,我去给你们做示范。

囧。

沈墨白到围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一群大老爷们正在朝阳下挥汗如雨得操练,旁边蹲着一个扎着包子头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正对着老爷儿们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瓦正笑得万分欢乐,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于是我“呵呵呵呵”笑着抬头。

然后,瓦的笑容就非常突兀得僵硬住了。

“白玉蛟。”

“啊?”我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

“过来,我有话说。”

“呃…”我还没能拒绝,沈墨白就非常强势得拽起我的手腕,把我像拎小鸡似的拎走了。

沈墨白把我拉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小花园里。

四周半个人影都没有,都是些错落的假山石头、花草树木,耳边还响着初夏清脆的蝉鸣声。

我眼前忍不住浮现琼阿姨《还珠格格》里各种男女搭配三百六十度镜头旋转的画面。

这气氛又诡异起来了啊,有木有…

我盯着自己脚尖,脚尖使劲蹭地板,妄图蹭个窟窿出来好让我钻进去。

沈墨白忽然一提衣摆,蹲在了我面前。

这样的高度他刚好与我平视,我一看到他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得就向后退了一步。

沈墨白轻轻吸了口气又吐出来,眉宇间真的很疲倦。

“白玉蛟,我有件事想问你。”

我此时就像是个全身警戒的猫一样,全身毛都竖起来了。

“什么?”我警惕得盯着他。

“…”沈墨白先是皱起了眉,他貌似是在苦恼些什么,又貌似是在找合适的措辞,总之,纠结了一会儿才说,“你爱上了,不,我是说,假设这样一种情况:如果是你,你可不可能爱上一个与你有仇的人?或许,现在你还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仇,我是说…”

我突然抬手,打住了他下面的话。

有仇?爱上?现在还不知道?

这…

难道是在说十四吗?!

我瞪他,妄图从他表情里发现什么睨端:“沈墨白,你是怎么知道十四的事的?谁告诉你的?你调查十四?”

沈墨白先是愣了一瞬间,随即,他嘴唇细细抿起来,眼神变得有点迷离,神情变得有几分若有所思。

沈墨白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

我懒得再跟他耗下去,于是决定开诚布公。

“沈墨白,这是我和十四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也没有你插手的余地。至于我们,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墨白啊抬起眼皮看着我,不知为毛,我觉得他神色有点委屈。

那表情看得我心里有点痒痒的,我心想:不能动摇不能动摇,不能被敌人的糖衣外皮给迷惑了!

我咳嗽了一声,接着用非常严肃认真的口吻说教道,“你今年才廿四吧?我都马上三十的人了。而且我是魔教教主,你是武林盟主。无论是年龄上、身份上我们根本就不合适。”

沈墨白一直沉默得听着,听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想不到,在这件事上你还挺墨守陈规的。”

我没理他,撇撇嘴角继续往下说,“不出这两日,十四就回来接我。我准备离开武林盟了。”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沈墨白脸上受伤的表情。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迈开腿,侧身从他身边走开。

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沈墨白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他瞪着我,神色绝对算不上柔和,抓住我的手力气也很大,我手腕都被他拽得生疼。

“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是因为冷将息?”

我晕!

沈墨白沈墨白沈墨白!我该怎么跟你说啊!

TM我白玉蛟长那么大就不懂什么叫谈情说爱!

床伴可以有,一夜情可以有,男宠想有多少有多少!

但是,谈恋爱什么的跟我根本不可能沾上半点关系啊!

单单是“恋爱”这个词儿,跟我就完全不搭!

若是十年前,我可能还留有些少女情怀,但是我都这个年纪了,你还跟我矫情什么?!

你饶了我行不行!

我皱着眉头,想到沈墨白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无耻,这时候也只是个在爱情面前走岔了路的可怜的家伙。

我语气软下来,特别无奈得叹气,“不是。”

沈墨白不屈不挠,“那是因为十四?”

我再晕。

沈墨白你到底想搞什么啊…

你堂堂一个武林盟主,学什么纯情少男啊…

我用力推开他,一字一句,盯着他说道,“沈墨白,我把你当朋友,别背叛我。”

····

五天之后,十四才终于姗姗来迟。

迟到了这事儿也不能怪他,因为有不可抗力。

我运气有点背,这几天江南地区连降暴雨,河水暴涨,金陵竟然碰上了长江水患。

金陵周围的官道十之八九都被整个淹在了水底下,现在整个金陵城如若一座孤岛一般与外隔绝,粮食供给都被切断,水源告急,出去求助的人一个个都有去无回,城内现在一片混乱。

武林盟这两天也是鸡飞狗跳的,一半儿以上的人都被拉去抗洪抢险了,剩下的一半老弱妇孺也在忙着囤积粮草水源,以备不时之需。

十四比较幸运,在城门外碰上了抢险后勤部长秦黛黛同志。

秦黛黛同志不愧为江湖第一花痴女,只要是她见过的帅哥,就能保证过目不忘。

在无数难民和民工群里,她竟然能一眼就看到了十四,即便十四一身泥泞,整个人像个落汤鸡似的湿淋淋的,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秦黛黛亲自把十四送回武林盟,把这只走丢的大狗交到我手上之后,黛黛同学对十四留下了一个余情未了的回眸,就又匆匆忙忙走了。

我把十四领到屋子里,扔给他一条大毛巾。

十四那个笨蛋孩子,愣头愣脑得站在门口,也不进屋,只是接过毛巾傻兮兮得看着我。

我看他半天不动,所以就抬起右手,勾了勾食指,“进来!”

十四看了一眼落汤鸡般的自己,腼腆的摇头,淡淡道,“会把地板弄湿。”

当即我就震惊了!

十四!

才半年没见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绝尘女!你到底对我家十四做了什么啊!!

怎么从天然呆变成邻家少年了啊!

“笨蛋!快点进来!”我走过去,一把把他扯进房间里,我看他两手空空,就知道这家伙什么都没带就赶来了,出门都不懂带行李的家伙没死在路上真是命大啊。

“我现在去找沈…雪鉴,去拿件你能穿的衣服来。你把湿衣服换下来,自己去提热水,泡个澡,休息一下。”

我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忽然听到十四哀怨兮兮轻唤了一声,“教主…”

这声音,低低哑哑的,听得我脊背一阵酥麻。

“嗯?”

我一回头,就发现十四风一般飘到了我面前。

他眉峰一簇,露出了一个哀婉中带着凄凉的表情,“您不该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教主!这半年让你受委屈了,武林盟的这些人是不是难为您了?沈墨白是不是一直把您呼来喝去的?…是属下不好,属下应该早些来接教主,属下无能,请教主责罚!”

十四说完,“噗通”一声重重跪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三秒钟之后,挑了一下眉梢。

这三秒钟的前两秒,我稍微郁闷了一下下:我不过是稍稍照顾了他一下,他至于这么受宠若惊么?难道我之前一直在虐待他吗?

最后一秒我又觉得安心:

还好还好,这货仍旧是我家的天然呆,没被调教得走上大好青年的道路…

···

十四来了之后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我半步都不愿离开,就连晚上都硬挤在秦黛黛的园子里头睡。众人认为他是思妹心切,又看他长者一张童叟无欺我本善良的脸,也就允许他睡到我房间旁边去了。

我和十四几乎十二个时辰腻歪在一起,我也用不着躲着沈墨白了,因为沈墨白同学半分插足的余地都没有。

武林盟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念叨:小孩子就是薄情啊,亲哥哥来了转脸就把干爹忘干净了,可怜的沈盟主…

我本来是想,等十四来了我们一秒钟也不要耽误立马卷了财物畏罪潜逃。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现在江南水患这么严重,我竟然就被困在了这座金陵城里,一时半会儿进退不能。

我本来是这样想,多呆几日就多呆几日吧,至于沈墨白,只要视若无睹把他当空气就好。现在赶上水患大家都忙的像个狗似的,沈墨白应该也没闲工夫去搞飞机。

只是,没想到,却中了那句老话,所谓的“夜长梦多”。

就在这多呆的短短几日间,竟然发生了一件,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相爱相杀

两日后,哀鸿遍野的饥民遍地,浮尸满河飘的金陵城里,忽然来了一帮怪人。

这帮怪人组成了一个数量庞大的车队,所有随行人员都是统一的白衣,白色斗篷。

车队庞大,但却行动迅速,路上没有一个人有任何的闲言碎语。

所有人身上都散发出一阵冷冽的气势,让所有人都躲得远远得不敢靠近。

车队前的大番旗上,写了一个巨大的“琼”字。

那字体霸气而卷狂,只要是个混江湖的人,都认得这标记。

车辆一辆接着一辆进入金陵,天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带着如此多的装备,还能顺利经过被水淹没了的道路来到金陵城的。

他们浩浩荡荡,从南门进入,一路纵贯南北,抵达了武林盟。

····

那帮人来的时候,我正懒洋洋趴在院子的躺椅里,指导十四练剑。

“叮——”一声清啸,十四腰间的剑,出鞘。

十四的剑也是几年前我赠给他的。

记得当时我带着自己的一帮暗卫,像个强盗似的洗劫了一趟途经蜀中的镖。那趟镖押解的是藩王进贡给皇室的贡品。本来我们只是想抢钱,没想到竟然撞上狗屎运了,贡品里头竟然有一把绝世名剑——“转魄”。

《拾遗记》中有载:越王以白牛白马祀昆吾之神,以成八剑。名曰: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这八把剑已经遗失已久,八成都是做了陪葬品给埋在坟冢里了。没想到,竟然如此有缘,碰上了这把“转魄”。

当场,我拿起“转魄”,一把丢给了十四。

“转魄”自墨色的乌金剑鞘中跃出,银色的剑光流泻而出。十四的身影随之腾起,如同惊鸿之影,在半空中接住转魄。

剑光似蹁跹扑朔的蝶影,黑色的身影似秋叶随风回舞。

顺着剑尖看下去,是他白皙的手,十指纤长,手腕起落回转,婉转婀娜。而他无暇的脸上,那双眸子中的光,宁静而悠远。

剑风卷起园子里的梧桐叶,零落如雨。

在漫天纷飞的叶中,他剑招古朴拙重,潇洒之中自现飘逸,如若醉中孤鹤。

十四一套剑法舞完,“锵”得一声收剑。

而后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回过头来,带着些许的期待看着我。

我扬了扬眉毛,“还不错,看来,这半年你也没把功夫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