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了压发胀的眼眶,她爬到床边拿手机,视线触到屏幕上闪耀的来电姓名时,愣了一瞬才接起来,“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因为你一直不打给我,我只好打给你。”沈牧梵调侃道,“虽然说没接到电话就意味着没希望,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白之音立即反应过来他是引用她昨晚临别时说的那些话,不禁莞尔,“一般情况下,女孩子把这种行为叫做不知趣。”

“男人管这叫坚持不懈。”沈牧梵纠正。

“不是死缠烂打吗?”她问。

“好女怕缠男。”他回。

白之音失笑,不再跟他打嘴仗,“你找我有事?”

“你今天没上班?”他不答反问。

“脚扭了,老爷子让我在家休息。”白之音说完才想起,“你怎么知道我没上班?”

沈牧梵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喟叹了句,“看来你爷爷也没你说得那样苛刻。”

接着不等白之音反驳,他径自问道,“脚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白之音瞥了眼脚上的绷带,“比昨天好一点,估计过两天能消肿。”

沈牧梵哦了声,没再说话,白之音听着彼端没声响,以为是信号有问题,蹙眉喊道,“喂、喂?”

“怎么了?”沈牧梵的声音有些急。

“没事,我以为你那边没声了。”她撇了撇嘴,想起他好像一直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便再问了一遍,“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也没什么。”沈牧梵悠悠地说,“就想告诉你东西我拿到了,钱我已经吩咐人转到你指定的账号。”

白之音点头,“我知道,连曦已经跟我说了。”

“原来他叫连曦。”沈牧梵顿了顿,“感觉和上次拍卖会上你边上的男人很像。”

“他们是兄弟。”白之音如实说,也暗自佩服沈牧梵的好记性。

沈牧梵哦了声,又没了声。

白之音握着电话,不耐地蹙了蹙眉,“你找我真的没事?”

“你很希望我有事?”沈牧梵笑着反问。

“那倒不是。”白之音翻了个白眼,“我就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会打电话跟人家闲聊的人。”

沈牧梵一默,随即笑了,“怎么是闲聊,我这不是在泡妞吗?”

白之音噗嗤笑出来,泡妞,还泡菜呢?这种吊儿郎当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违和。

“笑什么?”他的声音里也有笑意。

“我笑你无知。”白之音认真教道,“你以为泡妞就干打打电话?不说送礼物,至少应该请人家吃吃饭、看看电影吧?”

沈牧梵再次哦了声,孺子可教地问道,“那白小姐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晚上?”白之音迟疑了下,“我走路不利索,要不改天吧。”

怕沈牧梵误会她故意拿乔,或玩欲擒故纵,她连忙补充道,“我其实挺想去的,就是脚上有伤,一瘸一拐实在不方便。”

“我来接你。”沈牧梵很自然地接过话,“五点半行吗?”

白之音想了想也不再推辞,“那行吧,你上山时就给我打电话,我好早点出来。”

放下电话,白之音开始翻箱倒柜选衣服,一大堆摊在床上,反复比较哪件更合适,最后千挑万选定了件无袖白色小洋装,选好衣服,她又精心搭配了首饰。化好妆,她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精致得像从海报里走出的女人,柳眉若有所思地拧起,下一刻,她拿起毛巾转身进了浴室。

5点半,手机铃声准时响起,沈牧梵通知她,“我到你家门口了。”

白之音啊了声,“你怎么不早点打给我?我好早点下来。”

“没事,不急,你慢慢来。”沈牧梵笑着问,“要我进来接你吗?”

“不用,就在外面等吧。”白之音挂了电话,匆匆交待正趴在地上玩变形金刚的白天,“小天,姐姐现在出去有事,你在家乖乖的,我回来给你带甜品好不好?”

“我要糖不甩。”白天歪头想了想,“还要蜜豆捞渣。”

“好。”白之音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拿着包站起来。

白天朝她挥挥手,很窝心地叮嘱,“姐姐,你要小心脚哦。”

白之音心中一软,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姐姐知道了。”

从三楼下来,路过客厅时,白之音对管家说,“马婶,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不用等我。”

“谁等你啊。”客厅里的白筱薇突然插-进话,“你不在,我们吃得更香。”

白之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径自走到玄关处换鞋,再次被冷处理的白筱薇气得把手中的书猛地摔在茶几上,对着带门离开的白之音吼道,“有本事滚出去就别回来。”

白之音冷冷一笑,她可不就是想永远不回来吗。

一出大门,白之音老远就看见双手插兜,斜靠在车边的沈牧梵,今天的他上身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下面配麻灰色西裤,颀长玉立,落日余晖将他的五官映衬得格外俊雅。

白之音朝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正想走过去,却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一手接走她的包,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动作娴熟自然得像是早已做过无数遍似的,她身子一僵,突然不知道该提那只腿走道。

见她木木地站着,沈牧梵诧异地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头,告诉自己,他是看她脚有伤才来扶她,虽然扶的位置有点那啥,不过完全出于绅士。

有些僵硬地被他扶上车,白之音刚准备吁口气,忽然觉得一道黑影压下来,吓得她往后一缩,戒备地盯着他,“你干嘛?”

“你以为我要干嘛?”沈牧梵脸上晕着笑。

“我怎么知道。”白之音面泛红潮。

沈牧梵笑意更甚,伸手从她肩膀处拉过安全带替她绑好,再揶揄道,“别紧张。”

“谁紧张了?”白之音逞强地扬起下巴,“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看她脸越发红嫩,沈牧梵眼底盛满了笑,不过倒不再跟她争论,只是启动车子问,“想吃什么?”

“随便。”白之音揪住小腹上的安全带,不动声色地调整气息和心跳。

“法国菜?”不等白之音回答,沈牧梵已自我否决,“不行,你有伤不能吃海鲜。”

想了想,他问,“有没有兴趣吃上海菜?”

“上海总会吗?”白之音问。这家会所是港岛有名的上海菜,据说做得很地道,就是采用会员制,一般人吃不到。

“不是,带你去另一家。”沈牧梵笑着说,“没名气,但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这有什么好嫌弃的。”白之音撇嘴,“只要好吃就行,随便点啦,我没那么讲究。”

沈牧梵侧眸睨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起,“是挺不讲究的。”

白之音不解,“什么意思?”

沈牧梵没有立即回答,视线在她身上转了转,反问道,“你约会都穿成这样吗?”

白之音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有问题?”

“没问题。”沈牧梵抬眸淡笑,“我很喜欢。”

10 晚餐

“切,谁要你喜欢。”白之音不以为意地扭过头,心里却像算准博彩号码的赌徒,充满胜利的喜悦。

下午,望着镜子里精致妆容的女人,她忽然意识到这样精心的打扮,沈牧梵一眼便能看出她对这次约会的重视,依他谨慎的性格,指不定会对她的目的起疑。

略作思考后,她去浴室卸了妆,再重新换了身衣服,白色工字背心外套了件藏青色拉链连帽卫衣套装,黑色豆豆鞋,长发随意在后面挽了个髻,虽未施粉黛,看起来却更清透,丝毫没有掩住她的优势。

现在看来她是赌对了,比起慎重的装扮,这身简单的装束明显更能获得沈牧梵好感。

偷偷瞄了眼开车的沈牧梵,白之音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为自己充满算计和较量的可悲人生。

从山上下来,沈牧梵把车开到尖沙咀,最后在弥敦道一处大厦前停下来。

看他停车熄火,白之音偏头看向车窗外,“到了吗”

沈牧梵淡笑点头,下车绕到她这边拉开车门,再把手伸过去,示意她扶着下来。

跟前几次不同,这一次,白之音没有扭捏,微微一笑便把手搭了上去。下车后,她扫了眼街边琳琅满目的霓虹牌,“你确定在这里?怎么都没看到招牌?”

“好店不需要打招牌。”沈牧梵单手托起她的胳膊,避免她将重心压到脚上,然后带着她走进右手边一幢电梯公寓。

白之音跟着他上到24楼,一出电梯便看见走廊墙上隽永的两个字——沪上,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他们要光顾的上海餐馆。

沈牧梵熟门熟路地带着她进了屋,白之音打量着店里的装修,看得出老板花了不少心思,没想到这公寓楼里还藏着如此别致的店。

坐下后,侍应生送来菜单,沈牧梵却没翻开,而是对白之音说,“看看想吃什么?”

白之音也不翻,只是懒懒地说,“你点吧,我不挑食。”

“那你喜欢什么口味?”沈牧梵问。

“没什么偏好,别太咸就行。”

沈牧梵了然地点点头,扬手叫来服务生开始点菜,“龙井炒虾仁、蟹黄豆腐…”

看他一样样如数家珍,白之音不由好奇,“你会背菜单?”

沈牧梵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点好单的侍应生替他做了回答,“沈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你很喜欢上海菜?”白之音讶异,“香港人喜欢糖醋口味的好像不多。”

“其实也谈不上喜欢。”沈牧梵呷了口茶,“可能是习惯吧。”

习惯?白之音心中一凛,脑子里瞬时冒出下午看到的一些内容,根据妍熙查来的资料,沈牧梵曾跟着母亲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估计这就是他习惯上海菜的原因吧。

白之音端起茶,浅浅抿了口,“我对上海菜没感觉,不过上海这个城市倒是挺向往的。”

“你没去过上海?”沈牧梵吃惊。

白之音耸耸肩,“除了美国和香港,其他地方我都没去过。”

“你爷爷不准?”沈牧梵捧着茶问。

“也不全是。”白之音咧嘴苦笑,“就算他准,我也没时间。”

“我平时要负责百叶的公关事务,剩余时间得打理私下生意,每天恨不能分身乏术,而且…”白之音自嘲道,“你知道的,凭我那点工资,也没闲钱去旅游。”

说到工资,沈牧梵不禁想起之前的一个疑惑,“对了,你说没钱,那是怎么买到富贵平安盘的?”

白之音没料到沈牧梵到现在才问这事,不过她早就想好了答案,“机缘巧合,让我捡了个漏。”

“之前黑市上不是一直有人出价在找富贵平安盘吗,老爷子起初也特别留心,但寻了几年都没结果就放弃了,哪知道年初连曦去内地办事,居然在杭州古玩街上见到,便买了回来。”

“原来是在杭州。”沈牧梵若有所思地呢喃,“也对,她是浙江人。”

“什么浙江人?”白之音问。

“没什么?”沈牧梵浅笑摇头,问出另一个疑惑,“你既然知道有人买,为什么没早点拿出来?”

“一是怕我爷爷知道,想先藏一段时间再找机会出手,第二嘛…”白之音狡黠一笑,给他兜了底,“卖盘子给连曦的藏家说这盘子其实是一对,于是我们估摸黑市上的买家之所以高价收购,肯定是想凑齐两只,所以决定捂一捂,等买家急了再抬个好价钱。”

“看来,是我太急了。”沈牧梵自嘲叹气,“挨了你们的杀猪价。”

“行了吧,你别得了便宜卖乖。”白之音嗔瞪他一眼,“你才给我4000万,比你拍卖会还便宜1000万呢。”

“你买来4万都没有吧?”沈牧梵精明地问,“现在转手就翻了1000倍,还不算多?”

“多什么多?”白之音嘟起嘴,“这盘子是我和连曦合伙买的,当初说好不能比拍卖会价格低,你现在耍计让我便宜了一千万,这钱总不能摊给他吧,所以只好从我这份里减500万给他。”

沈牧梵见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嘴撅得老高,不由发笑,“你这是在跟我哭穷?”

“不是哭穷,是真穷。”白之音不满地念叨,“我原本还想拿到钱就在港岛买套房,现在只能住到新界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有愧疚感啊。”沈牧梵夸张地皱起眉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那1000万补给你?”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白之音眼睛倏地发亮,开始替他找理由,“你看,你生意做那么大,也不缺1000万对吧?”

“是不缺。”沈牧梵眼底有笑。

“而且老话说得对,有钱难买心头好,你那么喜欢,根本不必在乎贵不贵,是吧?”白之音又问。

沈牧梵含笑点头,“是不在乎。”

听他承认,白之音长叹着给出结论,“所以呀,你完全可以把1000万补给我。”

“补给你?”沈牧梵问。

见白之音点头如捣蒜,沈牧梵差点没绷着笑,只好用手抵住唇,作势吁了口气,“补给你1000万对我而言的确无所谓…”

没等白之音高兴,他又补上一句,“不过,我这人做生意讲究童叟无欺,要是补给你,那不是坏了规矩。”

见白之音脸已耷拉下来,他端起水杯喝了个水,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虽然之前试探过好几次,但他对白之音的企图仍然不敢确定,怀疑她是借“假追求”想攀上自己,可现在瞧来,她对钱的兴趣明显要大于他,这样他也就更放心跟她演这场戏。

尽管她爱钱爱得市侩了些,不过总比藏着掖着来得自然,何况这种毫不掩饰的态度倒让他觉得跟她在一起没有压力,挺舒服的。

而在另一端,白之音睨了眼玻璃上映出的人影,心底松了口气,她知道刚才那场嗜钱如命的表演,已经让沈牧梵彻底相信了她的目的是钱,是借他平台找户好人家,而不是他。

菜陆续上来,白之音的“气”也渐渐消了,开始专心对付起桌上的食物来。

沈牧梵见她埋头吃得起劲,不由想起第一次带唐糖来这里的情景,那丫头也跟她一样,一吃到美食便心无旁骛。

唇角微微勾起,沈牧梵给她夹了一块糖醋鲈鱼,“尝尝这个,是这里的招牌菜。”

“谢谢。”白之音稍稍抬了下头,把鱼肉塞进嘴里,可吃着吃着,眉头倏地拧起来。

看她放下筷子,端起杯子猛灌水,沈牧梵连忙问,“怎么了?”

白之音摆摆手,把头扭向一边,捂着口布用力咳嗽了几下,接着又是一通猛灌水。

这下,沈牧梵明白了,“吞到鱼刺了?”

她点头,两手捂着脖子不住嗯嗯地清嗓子,可那鱼刺就像扎根在喉咙里,不管她咳得多用力,就是纹丝不动,难受得她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沈牧梵见状,赶紧走到她身边,略显急躁地拉下她的手,“别乱用劲,担心伤到喉咙。”

接着托住她的下巴,吩咐道,“张嘴,我看看卡在哪儿了?”

白之音头往后撤,坚决肯定地吐出两个字,“不要。”开玩笑,她是刻意在营造自己不在乎他的感觉,但那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并不是真打算在他面前毫无形象,要她张大嘴巴,给他近距离研究,她才不干这种傻事。

沈牧梵见她牢牢捂着嘴,只好招来服务生,“去拿一碗米醋,再让厨房来一份热的麻糍。”

服务生很快就把两样东西端上来,沈牧梵先把醋递给她,“慢慢喝,尽量在喉咙里压一下。”

等她皱着眉喝完小半碗醋,他才把麻糍分成几个小块,喂到她嘴边,“嚼两下就一口吞下去。”

低头看了眼他手上的小团,白之音怀疑,“这有用吗?”

“有用的。”沈牧梵解释道,“我小时候每次吃鱼被卡主,我外婆就用这个方法帮我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