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珏想到翠玉楼里的一位红牌姑娘的话:女人想要牵住男人的心。并不能只靠皮相,必须要几分真本事——比如操的一手好琴,或是舞艺惊世,或是吟诗能让书生们叹服。就算没有这些也不是没有了出路,还有最好入手。每个女子都可以做到,但是却要下很大功夫才能精通的厨艺。

不管是琴、舞、诗等等,都是由眼、耳而入心,而厨艺却是由眼、鼻、嘴而入心,只要技艺独到,可以达到技惊四座的程度,厨艺同样可以让男人每天都会想着你:至少,也会想着你的手艺。

紫珏从前不懂,但是今天嗅到了这股香气却一下子想到了那位红牌的话,忽然间就懂了:能入得了池子方眼的女子果然不简单啊。

门被打开,婆子一脸的笑:“是大姑娘吧?我们…”

“什么我们,哪个和你们我们?”莫愁抢先一步上前把门大大的推开,然后甩了甩帕子:“不要挡了我们姑娘的路。”

婆子有些讪讪的退到一旁,却还是有点不甘心的说:“我不是下人,我是韩小娘子的娘亲。”

紫珏看了一眼婆子:“有劳了。”只这么一句就打发了她,因为石氏教过紫珏,贵人就要少言,你说得越少那些下人们、或是地位不如你的人,就会越心慌越不知所措;她们一慌,你的心自然就定了。

石氏教得很对,那婆子对紫珏的回答当然是不满的,可是更多出来的却是敬畏,对池大姑娘这四个字代表的身份有种不可攀的感觉。

韩氏在小厨房的门口探出头来:“大姑娘果然是信人。”

紫珏看看她:“本来我是不想在这里用饭的,不过现在我改变心意了。可要等多久?”她看韩氏的目光平静的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也是石氏教过她的,最好的掩饰就是面无表情,不要让人看出你心里的想法才是对你最为有利的。

不管面对任何人,还是面对任何事的时候,不让人知道你的心在想些什么,都会无形之中给对方压力,给自己争取一些有利的东西:比如时间。

韩氏用围裙擦了擦手,不卑不亢的伸手相让:“已经备好了几样点心,大姑娘请先坐下吃点;汤马上就好,其它的菜已经做好了,马上就可以摆桌。”

紫珏微微点头:“有劳。”便直接向正厅走去,而不是韩氏相让的偏厅。

石氏告诉过她,她是池家嫡出的长女,身份尊贵的可不是那些庶女可以相比的:就连名字在池家也是有讲究的,嫡出的女儿家都是以玉为名,而庶女的名字却不再是美玉。

池家嫡出的姑娘算上紫珏是三个人:珏这个字的含义是两块玉,二姑娘的琦与六姑娘珺都是指美玉;而庶出的姑娘有四位之多,就算是在三房中最为受宠的姨娘所出,最得池三老爷欢心的三姑娘的名字瑛,也只是指玉的光华而已,并不是玉。

而像四姑娘的琏和五姑娘的玳,和玉根本不占边,前者是指宗庙里盛黍稷的器皿,而后者却是指龟的北壳;大夫人石氏比较宽厚,但是大房庶出的七姑娘的名字珊也只是指珊瑚而非玉。

珊瑚再贵重也不及玉。

石氏对紫珏说过,她是有资格进正厅的人,有资格进正门的人;而紫珏很早之前就明白一个道理,你不可以轻贱自己,尤其是在身份不如自己的人面前,那样会让他们认为你并不尊贵,会生出轻慢之心来,更甚者还会以为你好欺负。

所以紫珏不想委屈自己去偏厅,就算那里摆好了点心饭菜又如何——韩氏如果真心想要请她吃饭,那就再把食物挪过来:需要麻烦的人又不是紫珏,紫珏才不会在乎会不会有人累到呢。

韩氏的目光一闪连忙跟上几步:“大姑娘不要往心里去,我一进池府就面对各种的疑心,做事不敢错一点儿却还是被人指点来指点去,所以才会小心为上把点心摆在了偏厅上;我是不能够使用正厅的人,可是大姑娘身份尊贵…”

“这里宽敞。”紫珏打断了她的罗嗦:“我就喜欢宽大的地方。”她四处看了看就坐到了正位上:“动起来也方便,不会束手束脚的,能打个痛快。”

一进门就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紫珏,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后让韩氏和其母呆了呆,对视一眼却不好发问,行礼后去偏厅拿东西了。

莫愁撇撇嘴:“姑娘真应该一人赏她们一脚的,她们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对姑娘生出轻慢之心来。真以为姑娘你是个好骗的小孩子呢。”

紫珏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的话失了池家的体面。”

莫愁微微一窒看看紫珏摸摸头:“姑娘不说一时间我倒真得没有想起来。”

韩氏回来了莫愁也就闭了嘴巴,却并没有上前帮忙,只管看着韩氏和其母忙里忙外;在韩氏忙完要坐下的时候,莫愁却把紫珏身边的椅子推了推:“这么大的桌子坐哪里不行?我们姑娘不喜欢有人坐到身边。”

韩氏看看紫珏,见她并不斥责自己的丫头也只能忍下,坐到了下首处:“大姑娘,尝尝看合不合口?”她刚刚的一番话没有看出紫珏的心思来,现在她再想怎么再次开口。

莫愁每样菜都挟了一些到紫珏的面前,紫珏低下头就吃,莫愁放下紫珏就放进嘴巴里,那吃饭的速度让韩氏和其母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紫珏却不管韩氏和其母想什么,伸手点了几样:“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她点了有七八样儿:“都拿过来吧。”

韩氏做的饭菜的确味道极好,紫珏差点要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但是就如同翠玉楼的饭菜一样,数量都极少——韩氏的厨艺极好,这也是一种骄傲,有资格让她动手的人哪一个不是文质彬彬?

可是紫珏就是例外的一个,她是盘到就菜净,就好像呼吸间就把饭菜都倒进了肚子里,让韩氏有种想哭的冲动:牛嚼牡丹啊。

紫珏放下了筷子:“你们怎么不吃,还是已经吃过了?”她看一看桌上十盘九空的狼籍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也是,只够一个人的份量。好吧,虽然只吃了六七分饱,不过伯母说过不能吃得过饱,对身子不好——你有事儿找我就直说吧,不说我可就要走了。”

她并不是开玩笑的,一面说着话一面擦干净了手,瞧着韩氏的眼睛就要站起身来。

韩氏终于反应过来,对于紫珏是完全的看不透了;说是大家闺秀吧,可是吃饭的样子就仿佛是饿鬼投胎,可观她的言行却透着一股尊贵气儿,可不是小家小户能养出来的。

她也是个聪明的,当即看着紫珏的眼睛:“大姑娘,您在池府的日子不好过吧?”

052章颠扑不破的道理

韩氏不想直来直去的,可是被紫珏完完全全的打乱了;首先紫珏根本不像她所想的那样,不是一个在小家小户长大的、没有多少心计的小姑娘,而且也完全没有半点的畏缩,仿佛池府的一切不曾给她半点压力。

要知道她自打进了池府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给她好大的压力,让她束手束脚的有点放不开;她知道,那是池府的人让她自愧不如才会有那种感觉,可是紫珏却很自在,非常的自在。

这让她不能理解。接下来紫珏说话做事很有几分池家尊贵人的模样,让她有些捉摸不透紫珏的出身了:可能是她探听有错?可是接下来那句话却让她有点胆战心惊,怎么听着都有种街头混混的味道——就好像那个黄狗头一样。

她也说不清楚,可是感觉上就是相像,并不是平常装出来吓人的那种,而是真正的在街头上敢和人拼砖头的人!但,对面坐的却是个半大的姑娘家。

接下来她的两次试探都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结果,首先是紫珏自顾自的往正厅而来,让她很有些想不到;接下来她撩拨的话更是没有得到紫珏的回应,反而紫珏吃完就走干净利落的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

如果她不直说的话,池大姑娘不会再浪费一点点的时间。

紫珏听完看也不看她,把手一挥:“走吧。莫愁,回去你记得给厨房里说,让她们给我准备豌豆黄。我喜欢那个点心。”

韩氏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并没有让紫珏满意,马上站起来相拦:“大姑娘,我是诚心诚意请你过来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紫珏终于看向她:“是吗,我可没有看出来;我说过了。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我不喜欢。”她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你以后就会明白。”

韩氏心道还不够直接吗?好吧。可能是自己太习惯于迂回:“大姑娘,您在池府无人相帮,而被池二夫人压了一头,我也一样。”

紫珏这才笑了:“这才像个样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好吗?”也没有坐下就是拿眼瞧着韩氏:“那么接下来呢?”

韩氏第一次遇上紫珏这种人,就好像遇到了街上的无赖混混黄狗头,让她根本无力还击只能乖乖的听他的话;虽然紫珏不会像黄狗头一样打她。可是却会转身走人,而她在池府真得需要一个人做伙伴。

“大姑娘,我们可以联手对抗二夫人…”韩氏的语气里带上了热切,因为这是她的机会,她可以荣华富贵的机会。可以逃开从前一切的机会,可以过上呼奴唤婢、前呼后拥日子的机会。

紫珏打断了她:“我们可以联手对付二夫人,让她算盘全落空,然后你就可以让儿子成为二房的独苗,到时候坐拥二房的一切——我有什么好处?至少我跟着二夫人,还会是二房的主子呢,等到二夫人归天,二房的一切都是我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韩氏的目光闪了闪。没有想到紫珏如此难对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大姑娘,入赘的事情非你所愿吧,到时候二房里你真得是主子吗?可是我们母子不同啊,我们母子要仰仗大姑娘的地方太多了,而且我们母子不是要做二房的主子。只想谋一席之地。”

“儿子认祖归宗只是为了让二老爷能有后,我们母子并不是想和大姑娘争什么,不过就是要求一口饭、一间房罢了。”她看着紫珏眼中全是悲伤:“二夫人却是不肯容下我们母子的,或者说要让我们母子生生分离。”

“大姑娘,我们只要联手您就可以找个可自己心意的郎君,在池家二房里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子,而我们母子就全靠大姑娘给做主了。”她说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那模样可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只可惜这一套用在紫珏的身上显然是浪费功夫,因为比起骗人的把戏来紫珏人小却已经是祖宗级的人物。

紫珏笑了笑:“指望着我来打头阵,指望着我成为你手中的一杆枪?你要失望了——你为了你自己和你儿子有和二夫人拼个死活的必要,可是我没有。再说,我如果和二夫人在一起的话,总比和你在一起得到的好处要多上很多。”

“你不要开口,”轻轻摆了摆手阻止韩氏想再开口的意图,紫珏淡淡的道:“不要以为你的打算我想不透,就算你们母子眼下只是求个容身之处、求个温饱而已,可是以后富贵就在眼前,谁能保证人不眼红?”

韩氏着急:“大姑娘,到时您是我们母子的恩人…”

“恩人?”紫珏有种大笑的冲动,最终还是记起石氏的教导来没有笑出来:“我告诉你啊,从前的时候我只要得到一文钱就很满足,因为可以换来半斤杂面裹腹,可是当我真的得到一文钱的时候,我想得便不只是半斤黑乎乎的杂面了,而是想要吃上一个,哪怕是半个饼子。”

“不管是玉米的还是高梁的,只要是饼子就可以,白面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但是在我能吃上饼子的时候,我便对白面的馒头、饼有了想法,而且几文钱也不再放在我的眼中,我想要的变成了银子!”

紫珏看着韩氏很认真的说:“人都是贪婪的,因为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就像我一样,我想让我关心的人吃的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穿得暖一点儿、再暖一点儿,于是我的想法就在得到满足后不断的改变,心也就越来越大。”

“而且你不要骗我,你想要的并不只是一席之地,在你的眼中、在你母亲的眼中我能看出来;我虽然是个孩子,却并不那么好骗。”紫珏说完就向外走:“我来除了想听听你说些什么外,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她没有停下脚步,可是话说得极为有力与清楚:“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不要再拉扯上我,明白吗?我不是你的友人也不是你的仇敌,但是我不介意成为你的仇敌,全看你的所为。”

二夫人和韩氏的烂帐紫珏才懒得管呢,更不要趟她们之间的混水;而且她们两个人斗起来的话,紫珏认为对自己有好处啊:二夫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盯着自己,她可以得到很多的便利。

韩氏看着紫珏走出去没有再说一个字,直到紫珏的身影要看不到了,其母急得推她一把:“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不然又如何?”韩氏站起来又坐下:“她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半大孩子,并不是那么好付。你没有听到嘛,她看得何其通透,在池府我们不能树太多的仇敌,至少眼下是不成的;好在她不帮我们也不会帮那个二夫人。”

其母跺脚:“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一个小孩子能想到多少…”

韩氏抬头看向她:“她不小了,今年应该是及笄的年纪,是个大姑娘了;还有那不只是几句话,如果不是真得看通看透,是不会说出那么几句话来得。比如说今天她只是威胁我们什么的,反而我会留下她来好好的哄劝。”

她看了一眼外面:“人总有弱点,只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罢了;时间长一点,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会找到池府之中所有人的弱点,当然也包括她这个池大姑娘。”

就如紫珏所看透的,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池府的一席之地,也不会一日三餐的饱饭;她的心在她进府之时就很大,一间房三顿饭不要说是装满她的心,怕是连个角落都塞不满。

紫珏回头看了一眼韩氏的院子:“又是一个聪明人,嗯,和二夫人相比不知道她们哪一个更聪明呢?”她并不是真正的关心只是有那么一点好奇罢了:“可惜的我家老爹还不知道吧?”

她看看日头:“到时候给老爹请安了,走吧。”

莫愁没有再说话,倒是挽晴有些担心的问紫珏:“大姑娘,您这是想要对二夫人说吗?”她认为二夫人那边紫珏不应该这么讨好的,为什么她还没有想明白,但是她就是这么认为——越是你费尽心思要讨好的人,越不会把你当成一回事儿,你越是做得到位他就越不把你放在心上。

挽晴在祖宅里懂这么一个道理,是因为他父亲讨好管家却根本得不到重用,后来还是得人指点才明白了原因。

紫珏看她一眼:“坐山观虎斗,我干嘛要提醒二夫人?还有,二夫人还需要我来提醒嘛。”

莫愁忽然开口了,虽然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那个女人要的是二房的一切,她的敌人并不只是二夫人还有大姑娘呢;她现在要和大姑娘联手,不过是想先除去二夫罢了。现在她盘算落空了,如果她也请二夫人吃顿呢?”

她看向紫珏:“深宅大院里有一条是颠扑不破的道理,那就是没有永远的仇敌也没有不变的友人。”

053章聪明又如何

紫珏闻言看了看莫愁,歪头想想道:“有道理。不变的只有利益二字,只要利字当头仇敌也可以变友人,友人也就成了当然的仇敌。”

莫愁没有再开口,她知道有些话点到就可以了。毕竟深宅大院里的很多事情就好像在玩火一样,一个不小心烧到的就是自己。就算除开这些大道理,就她本心而言她不希望紫珏和二夫人翻脸成仇。

两个人都是她的主子,她真心的盼着两个人可以成为家人,成为彼此的依靠。

紫珏见她不开口:“莫愁,你是不想看到我和旁人一起对付二夫人吧?倒真得很忠心,我一直都喜欢忠心耿耿的人,但是有一点你不要妄想了,我和二夫人不会成为友人。”因为她们之间有种不可以妥协的东西。

二夫人必须要认她为女,可是紫珏是绝不会称其为母的;就只这一点她们就不会成为亲密无间的友人,更何况她们两人之间还有着太多不同的想法呢?

说一万道一千,万氏的存在就注定了二夫人和紫玉的关系。

莫愁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她只是轻轻一叹:“婢子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大家都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紫珏没有再说话,挽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为好:她更倾向于紫珏一些,因为她对二夫人没有半点的感情,相比而言自然是紫珏在她的心目中更为重要。

到了池子方的院子里,听到二夫人去伺候老夫人用早饭了,紫珏有点意外却没有多问;儿媳妇伺候公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池子方病得如此重自她入府开始,夏氏就没有去老夫人面前立过规矩。

不过夏氏不在也是好事儿,她直接进门后去看池子方,问了解语几句话后就央她去弄两份点心来吃;紫珏贪吃的毛病如今是府中无人不知的。所以解语也没有多想就答应离开了。

紫珏回头看一看莫愁和挽晴,想想后没有支开她们直接坐到池子方的床头的椅子上,看着池子方的脸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您还听得到吧?这两天府里可真是热闹。我还真得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呢;您现在可是有儿子的人了,是不是听到后很高兴?”

她把韩氏和孩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得极为详细,眼睛盯在池子方的脸上极为认真;当她看到池子方的鼻子和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出现,而且额头上的青筋也粗了那么一点点的时候,心中微微一震。

难道那个韩氏所说有假?!

本来她以认为韩氏敢抱着孩子上门,事情十有*是真得,因为就如夏氏所言韩氏和池子方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人知道。要查很容易就能查个水落石出;如果不是真事儿,那韩氏到池府来那就是送死。

攀官亲乱人家的血脉,图谋人家的家财,都不是小罪过呢;可是韩氏却抱着孩子来了,不管她是不是在装可怜。至少她是有倚仗才敢如此做。

紫珏也算是此道中的老人儿,深知话至少要半真半假才能把人骗倒:说什么为池子方着想都是假的,可是那个孩子应该是真得。

可是看池子方的反应,却并没有喜色——她可是对着池子方说过一番话的,如果池子方有儿子的话,那么就算他不能动也不必再担心他关心的夏氏落到紫珏手上;可是现在他好像很焦急、且还有愤怒。

紫珏看了一眼莫愁和挽晴,示意她们到门外去才低下头看着池子方:“那个孩子,不是你的骨肉?”

池子方虽然不能动不能言,可是他的表情放松了下来。证实了紫珏所猜是真的。

“不是你的儿子?不过韩氏所说的话不可能都是假的,嗯,她的确是你的外室,对吧?”看到池子方的神色又有了变化,却不同于刚刚的愤怒与焦急,紫珏便知道自己又猜对:“你还知道羞愧啊。真是难得。”

她看着池子方很不解:“你拿着你的妻当个宝一样,又怎么会和旁的女人胡混?真得想不通你倒底想做什么。不过和我也没有关系,你又急了?”她托起下巴来看着池子方:“你是想让我对付那个韩氏,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孩子不是你的?”

看到池子方的神色松下来,紫珏忽然笑了:“今儿韩氏还请我吃过饭呢,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吧?我为什么要对付她呢,就因为她的儿子会威胁到我在二房的地位,可能会有人支持她们母子接管你的一切?”

“好像是夺走了我的钱财,其实并不是,因为那些钱财你打算留给你的妻而不是我,所以我决定——不管。”她笑着坐直拍了拍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至于那孩子是不是你的,就看池家的人够不够聪明了。”

她知道池子方什么都能想明白,但还是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是不是你的骨肉并不重要,是不是?对于二夫人来说真得也可以让它变成假的,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假的也可以变成真得——多有趣,哈哈,我为什么要破坏呢,我要好好的看戏并且会每天来告诉你事情又有了什么变化。”

“嗯,我看老夫人和老太爷都对那个孩子深信不疑呢,多有趣儿啊,老娘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有趣儿的事情;,我呸!”她很不屑:“谁他/妈再对我说池家是,我就啐他一脸,真他/妈的恶心人。”

池子方的脸色大变,额头和鼻尖的汗水多了起来,可见他有多么的怒与多么的急,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事情就发生在他的眼前,而他并没有死掉,可是却根本无力阻止。

原本他的意思夏氏能够一眼就看透的,可是现在夏氏却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他在紫珏来之前还在奇怪担心夏氏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过来陪他,现在知道原因了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忽然他的心中一动,感觉到夏氏来了:只要夏氏看到紫珏的神色有异,再仔细的看看他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吧?

夏氏看到莫愁和挽晴在门外微微皱起眉头来:“大姑娘来了?”她直接推门进来,看到的却是紫珏正拿着帕子给池子方拭汗:“出汗了?今儿可不热啊。”

紫珏抬头看着她没有半点的异常:“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汗的,我以为正常呢;那现在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瞧瞧?”她对池子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孝心,这一点相信夏氏是很清楚的,所以她在无旁人的时候也就不必装作。

池子方的心却沉了下去,想不到紫珏小小年纪应变如此之快:如果他好好的查清楚的话,就不会这样奇怪了;如果不知道如何应变,不知道如何让脸上的神色符合某种情形的话,她怎么可能骗倒人。

夏氏没有生疑,现在她对池子方已经不像昨日之前了:“打发人叫大夫也行,再看看也行——还是看看再说吧。”她说着话坐下来,不经意似的:“那个妇人请你过去有什么事儿?”

紫珏没有答她:“父亲既然无事那我就回去了,夫人想好了就打发人叫我过来。”夏氏也想和她联手的,可是紫珏说过了要让夏氏想出足以打动她的法子来。

夏氏抬头看向紫珏,可是紫珏却已经转身了,根本不想和她说下去。

“打动你的办法不好找,可是打动那个女人办法却容易的很。”夏氏的声音冰冷起来,垂头看着桌上已经冷了的茶,就好像心也被茶冰到的样子。

紫珏笑起来,先是轻轻的笑,然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她笑够了才看着夏氏说:“夫人,您这句话是要骗我还是要骗自己?打个比方来说吧,你不能接受我娘亲来京——可是与此事相比,你更不能接受的就是韩氏和那个孩子。”

“我不同,因为我在你入池家门之前就出生了。”紫珏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身后夏氏的变化——再聪明的人又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那不关是否聪明的问题。

迎上莫愁担心的目光,紫珏淡淡的对她道了一声“谢谢”;如果不是莫愁先夏氏而说出那句韩氏可能和二夫人联手的话来,她可能刚刚会慌乱一下子的,说不定就会对夏氏软上三分。

紫珏是打定主意不帮任何一个人,现在没有什么比她救自己娘亲和弟妹更重要的事情;让池府的人都去忙吧,为了韩氏和那个孩子都去斗智斗勇,而她就可以放手做不少事情:比如,她要弄银子。

池府满地都是金子啊,可是紫珏不敢胡乱打主意,如果池府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话,那她就有的是动手脚的地方:卖上几件东西就足够她娘亲和弟妹来京的费用;再卖上几件,连她和娘亲一家人远走高飞的银子以及以后安身立命的钱都有了。

池府的水,紫珏是恨不得能搅得更混一些,才能方便她好好的摸鱼。

回到房里刚坐下,老夫人那边就打发人来,只对紫珏说园子不许紫珏去。这句话把紫珏吓了一跳,让莫愁也变了脸:主仆二人心有鬼胎谁也没有多话,把老夫人的丫头打发走后,莫愁不用紫珏吩咐就离开去打听消息了。

她们主仆担心的当然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难不成这么快就被老夫人知道了?

054章改风水

莫愁出去后紫珏在屋里琢磨,如果老夫人知道了的话要怎么办?不是她要怎么办,而是要看老夫人想怎么办——只是打发个丫头来应该不会想把事情闹大,顶多就是提点她一下,并且暗示她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

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和夏承勤定亲嘛,紫珏还真得就没有要和夏承勤定亲的意思,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左想右想也没有想到什么太不利的事情,也就把心放回原位,开始思索如何弄银子。

文四那个人是贪婪成性的,这一次要到手银子就肯定会有下一次,而且胃口还会越来越大;所以满足文四的要求不是办法,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快把娘亲他们接出来。

紫珏正想得出神,挽晴送上一盏茶来:“大姑娘,如果老夫人真得知道了,我们要怎么办?”

“凉拌。”紫珏随口答了一句,心思根本没有转回来,还在琢磨着银子的事情:“管它呢。”

挽晴听得小脸都要皱到一块了:“大姑娘,您不能不管它啊,在这个时候万一老夫人一个不高兴,给那个韩氏撑了腰,您以后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吗?”

紫珏回神:“啊?也是啊,嘿嘿。”她干笑两声接过茶来:“去看看莫愁回来没有。”她总不能告诉挽晴,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在池府久留吧——这里可不是她的家,有娘亲有弟妹的地方才是家。

那天气池子方说要把一切夺过来不过是几句气话,因为那要和整个池府斗智斗勇,倒不是她怕了。而是她更多考虑的是娘亲和弟妹;和池府的人耗一辈子并不值,银子只要足够花用就可以了,想要更多的话她相信自己总能赚到的吧?

当然,走的时候要大大坑一把池府。能拿多少银子就拿多少银子那是肯定的:少拿一文钱她都会恨死自己;在紫珏看来那可不是偷也不是抢更不是骗,那就是她和她娘亲应得的,为什么不拿?

不拿去喝风才真得对不起自己。硬骨头也不是那么一个硬法;让紫珏来说,就是要拿走池府的银子,过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然后很得瑟的告诉池府的人:气死你们,哈哈,老娘现在过得好用着你们池家的银子却是不会感谢你们一点点——这才叫硬骨头嘛。

挽晴去看莫愁回来没有,也就不再罗嗦紫珏;而紫珏开始打量起屋子里的东西。肚子里全是另外一个主意:为砸了姜婉的屋子感到后悔,那屋里的东西哪一件卖了都不少银子啊,居然就这样没有了。

对了,那个二姑太太还欠她十两诊金呢,这个银子她总要讨回来才行;要知道。十两银子在她和娘亲找到落脚的地方后,可以用来做一个小营生了:比如卖早点什么的。

莫愁急急的回来,紫珏看她的神色心里更宽松下来,却没有着急开口去问;莫愁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是府中请了道长来做法事看风水,为得就是要救池子方;虽然道士是出家之人但同样是男子,所以池家的姑娘们今儿就不能在府中胡乱走动了。

压根就不是老夫人知道了紫珏和夏承勤在园子里相见的事情,此举不是针对紫珏一个人。

紫珏对请道长的事情很不以为然,池子方缺德事情做得太多了。老天爷不让他痛快的死掉根本不是慈悲他,而是给他的报应——还想着救他?也要看老天爷答应不答应了,紫珏一直都相信老太爷是长眼睛的,只不过事情太多太忙了一点儿,不可能事事都顾得那么周全。

不过池家有钱想怎么折腾随他们呗,紫珏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对莫愁等人说出来;不出门就不出门。呆在屋里学女红吧;就算她很不耐烦,可是除了学女红外她又不能做旁得岂不是更烦,也就只能按下性子来。

好在到了下午道长就离开了,紫珏并没有看到那些道长,她一边做女红一边想得就是有没有借口可以出府:不能出去,就不能弄到银子啊——每个月那点银子,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救娘亲?何况时间一久,怕是连文四也喂不饱了。

她看了看自己绣的花儿,看着自己还是很满意的:“我感觉这花儿绣得还不错,莫愁你看呢?”她把绣的花放到莫愁面前,不经意似的问道:“府中的妹妹们就天天在府中做女红吗?她们不出府的吗?”

莫愁看着紫珏绣的花儿脸蛋皱成了一团,再看看紫珏一脸的得意,她还真得不好直接说出什么不合主子心意的话来;可是要让她违心夸紫珏还真是有点难度:说几句好听的哄主子高兴的事情她不是没有做过,但对着眼前那朵绣出来的花要说出好看来,还真是太难为人了。

挽晴也凑过来瞧了一眼,只一眼就缩回头去坐下了,绝对不会再过来看第二眼;现在她很庆幸自己不是被问到的那个人,不然她也真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家七岁的小妹妹也绣的比紫珏好啊,那能叫花吗?

反正她愣是没有看出紫珏绣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唉,大姑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女红如此差劲啊。

还好有紫珏的一句问话,莫愁有些幽怨的瞪一眼挽晴也坐下:“姑娘们平常还学学琴啊、棋啊什么的,还要学管家之类的,还有厨艺啊,不会烦得;就算有空闲了也可以看看书,或是赏花赏雪饮茶什么的…”

她倒是知道紫珏现在烦闷了,再加上不想面对紫珏绣出来的“花儿”,她的废话就显得多起来:“姑娘们平日里极少出门,大户人家的姑娘们出门也就是跟着长辈们去窜个门,或是礼佛敬神,或是去买点什么胭脂花粉的——胭脂什么一年也遇不到一次去买,平常都是让人送到府上来挑,大半还是姑娘们自己做。”

“姑娘想出府?”莫愁说到这里歪了歪头:“其实真得想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啊,大夫人是个敬佛敬神的人,而且二老爷的身体又不好…”她没有再说下去,可是一双眼睛在紫珏的身上一转就表示她也是想出去透口气的。

紫珏想不到出个府这么难,她本来就没有认为容易,因为自她到了之后见到池府姑娘们的机会并不多,更是没有听说池家的姑娘们离开府出去玩儿:完全不像她在小镇上的时候,就算不去上工的时候,她也不会留在家里,不只是不想看文四的黑脸,更多就是想出去玩儿嘛。

、大家闺秀,我呸啊。紫珏在心里骂了一句,把姑娘家拘在家里就算是了?个个都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嗯,闷了想出去转转;我到了京城还没有认真看过京城什么样儿呢,哪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全不知道——我怎么也算是在京城了吧?真有人要问我我却是什么也不知道,很丢人的。”

她胡乱找个理由,才不管莫愁等人信不信呢,反正她只是要个借口罢了:“要找大伯母啊,嗯,明儿下午要学规矩什么的,我看现在就过去看看吧。”她是行动派说到做到,马上丢下手中的女红就站起来,拍拍衣裙就让挽晴拿斗篷来。

赶到石氏的院子里时,石氏正在屋里看池家几个姑娘下棋,看到紫珏进来笑道:“快过来喝碗汤,这么大冷的天儿你倒赶过来了;我还以为你怕了那些规矩,平常不敢到我这里来呢。”

紫珏不好意思一笑,说起来在池府让她感到有一点点亲近的人就是石氏了:“不是,父亲那边病了嘛…”池子方在很多时候很多地方都是极好的借口。

石氏叹口气:“也是。你这孩子心思太沉了些,吉人自有天相,今儿请的道长很有法力的,今天下午管家已经去请工人了,明儿就清一清我们园子里的那个小湖,再在湖上建一个九曲回廊就能改风水,对你父亲的病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