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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妩顿时没了声音, 她闭上嘴犹豫了一会儿, 擦干了眼泪忸怩道, “顾姑娘能不能唤我一声‘阿妩’?”

顾南衣从善如流, “阿妩。”

听那熟悉的声音语调喊自己的小名,苏妩又想哭了。

她低头使劲地抹了一下眼睛,道, “顾姑娘的长相同一个人很像, 因此你到汴京城中, 这些人都会同我一样被你吸引的。”

杜云铮可没想到苏妩开口这么直白,他愣了一下,赶紧阻止,“苏妩!”

苏妩厉声道, “她总会知道的!就连薛振都找来这儿了, 你觉得她还能藏多久?”

杜云铮皱起眉来,低头不满地啧了一声, 看神情很是烦躁。

顾南衣却笑道, “那人一定是个大人物吧?我看如今找上门来的, 一个个也都是大人物。”

苏妩认真地点了头, “便是六年前逝世的昭阳长公主。”她顿了顿, 定定看着顾南衣道,“而我认为,你就是长公主殿下。”

秦朗:“……”

杜云铮:“……”

见院中一片静默,顾南衣也配合地露出了讶然的神情。

半晌后,杜云铮跳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道,“苏妩你疯了?!殿下是众目睽睽之下入了皇陵的,你虽没能进去,不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管。”苏妩坚定地说,“我是亲自替殿下守灵,亲眼见殿下入棺,可殿下并非常人,她或许只是换了个法子活着呢?”

这想法可谓是惊天破石,杜云铮听了都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响。

可秦朗却知道苏妩看起来离经叛道的想法是正确答案。

——却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有理有据了。

“再说,”苏妩补充,“我有自信,绝不会认错殿下的!”

顾南衣摇头道,“那位殿下是皇家之人,又是逝世之人,阿妩还是唤我的名字吧。”

苏妩张了张嘴,很是不习惯地小声道,“南衣。”

她磕磕巴巴地说完,脸唰地一下涨得绯红,双手捂脸转过了头去。

杜云铮艰难地忍住了跟着苏妩一起喊的冲动,颇有点咬牙切齿地道,“顾姑娘,若不介意,唤我云铮便好。”

顾南衣转脸看他一眼,笑了笑,“杜公子。”

杜云铮沉痛地闭了闭眼:“……”个娘的,为什么老子是个男人。

苏妩扭捏了片刻,磨磨蹭蹭地回来,细声细气、特别温柔地问,“南衣,我做饭给你吃吧?我手艺特别好,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她说完,一转头正准备再说点秦朗的坏话,却发现秦朗和原先放在一边的大包小包都不见了,气得跳了起来边绿袖子边往灶房冲,“秦朗!放着我来!”

被留在院中和顾南衣单独相处的杜云铮顿时有点如坐针毡,他想了想,拘谨地道,“顾姑娘,若不介意的话,我们坐下接着说刚才的事情?”

见杜云铮坐立不安、强作温和的模样,顾南衣心中好笑,没驳他的提议,点了一下头。

杜云铮的屁股刚沾到椅子上,苏妩就风风火火出来,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杜云铮你可听着,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她说完,没给杜云铮反应的机会,又像是上战场似的跑回了灶房里。

那架势,哪里还有热烈明艳的汴京第一美人高傲的风范?

其实不用苏妩多说,杜云铮光是对着顾南衣这张脸就自觉地绷紧了全身肌肉。

他没苏妩那么疯,能觉得顾南衣就是昭阳本人,但昭阳对他有再造之恩,杜云铮全心全意地尊敬对方,平日里的流里流气根本不敢在和昭阳长相一样的顾南衣面前表露出来。

“顾姑娘,方才已经说到,你的长相同昭阳长公主年轻时是如出一辙。”杜云铮绞尽脑汁、一板一眼地说,“长公主生前众人爱戴,许多人若是发现了你,少不得跑来凑近你献殷勤——这还是轻的,我怕有人心思不正,会想要利用你。”

“利用我做什么?”顾南衣好奇地问。

杜云铮咳嗽了一声,目光飘忽开去。

初见到顾南衣时,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有人刻意模仿制造出了一个能以假乱真的昭阳长公主出来,这目标针对的是谁便不好说了,反正杜云铮一眨眼就能想出许多会上钩的人。

他没敢这么说,视线游移了一会儿,含糊地道,“譬如,将顾姑娘错认成皇家血脉之类的,总归扰你清净。”

顾南衣了然地扬了扬眉,“可昭阳长公主已经走了六年了。”

杜云铮道,“六年算什么?十六年也有人放不下的。”

“这得多大的仇?”顾南衣失笑,“我听说从前长公主同丞相秦北渊处处不合,我可需要担心那位丞相?”

杜云铮皱起了眉,“顾姑娘原来知道秦朗的生父是哪位?”

“秦朗不曾瞒我什么事。”顾南衣颔首。

而在名利场中呆久了的顾南衣,最喜爱秦朗的也正是这一点。

对于官场里想十分说一分、万物背后都是利益牵扯的作风来说,秦朗的直白坦诚简直如同沙漠甘霖般叫人爱不释手。

杜云铮忍住了呸一声的冲动,道,“秦北渊不知道做过多少令长公主生气的事情,长公主光听见他的名字都要皱眉,他怎么好意思出现在你面前?”

顾南衣托腮想了想。

秦北渊倒确实没出现过。

他派了楼苍、也亲自去过栗山村,只是趁的夜,总之顾南衣是没见着他。

等到了汴京城,秦北渊也仍旧很沉得住气,只派人上门提醒了秦朗一次。

看来还是同她相看两相厌,不想四目相对。

——不过这辈子,顾南衣可懒得再和秦北渊作对一次,太伤脑子。

“我看顾姑娘也有所察觉,”杜云铮一脸正色,“譬如刚才那个自称是邵公子的,又或者是哪个白头发人模狗样的来了,你只要不愿搭理的,便都不必搭理,一个也不用给他们好脸色!”

顾南衣悠悠地问,“那薛振是谁?”

不放心地又从灶房出来巡视的苏妩听见这个名字,顿时头皮一麻。

她刚才气急之下情绪激愤,点名将薛振给骂了,回头想想便惊惧交加。

杜云铮睁眼说瞎话地道,“也是个叫长公主头疼不已的,顾姑娘不必在意,他应当不会来找你的。”

——可不是,薛振还刻意换了个假名来接近她呢。

顾南衣啼笑皆非,“多谢杜公子相告,我记住了。”她顿了顿,又问,“若我没记错,杜家便是汴京城里八大世家之一?当年长公主亲自批过‘德不配位’的杜家?”

杜云铮顿时冷汗涔涔,“确、确实如此。”

不止是杜家,汴京城里这八个世家,哪怕太后的娘家都不曾在昭阳手中讨到过好处,为的便是给有朝一日终会亲政的薛振铺平道路、铲除障碍。

杜家还稍好些,因为有个杜云铮在昭阳面前出了头,自觉总是比旁人多条出路。

但杜云铮多多少少还是被挤在家族和昭阳之间头疼,干脆便请缨去镇守边疆,眼不见为净。

——这一走,再回来时见到的便是昭阳的尸体,和哭得肝肠寸断、此后再也没给过薛振一个好脸色的苏妩。

杜云铮紧张得不行,顾南衣却真只是随口一提分散杜云铮的注意力,见青年紧张得收腹挺胸、好似在接受检阅似的架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随口一问,并非怀疑杜公子同阿妩什么。我看得出来,你们同那位邵公子、还有先前的楼苍不一样。”

杜云铮这口气还没松完,听到后头又高高吊了起来,“楼苍!?他什么时候来过了?”

顾南衣正要回答时,方才没被锁上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楼苍笑容满面地跨过门槛,“顾姑娘,你来汴京啦!”

顾南衣闻声望去时,杜云铮已敏捷得像只豹子似的从椅子上窜起,朝着门口的方向奔去。

眼一花的时间,门口便打成了一团。

顾南衣看了眼,又看了眼,给自己空了一半的杯子里续满了水。

外头动静闹得太大,秦朗苏妩很快也出来查看。

见到楼苍,苏妩二话不说挽袖子上去帮着杜云铮两个打一个。

楼苍身手灵活,以一敌二也平分秋色——若是杀人也就罢了,他擅长;可当着顾南衣的面,他哪敢露一点杀气出来?

更何况,还有个秦朗在旁边冷冰冰看着、好似随时要偷袭似的。

楼苍没了办法,只得朝顾南衣求助,“顾姑娘帮帮我!”

顾南衣闻言看了一眼,见楼苍皱着鼻子眉毛看起来一幅十分委屈的模样,好似被人欺负狠了似的。

若是从前,她或许便心软去解围了。

可现在……顾南衣喝了口茶,笑而不语。

苏妩火大得很,“你要不要脸?你知不知道这是帮着秦北渊害人?!你还想再害殿下死第二次吗!”

交手的间隙中,楼苍仓促转眼看了苏妩一眼,“什么意思?”

苏妩自知失言,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左右除了她,谁也不会因为“直觉”这么个理由去相信顾南衣就是昭阳长公主逇。

楼苍招架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他干脆道,“我带了秦北渊的消息来,你们爱听不听!”

听见秦北渊的名字,秦朗终于插手了打成一团的三个人之间。

几乎就是那么两三招的时间里,秦朗就强势将三人各自拆开,他将苏妩和杜云铮阻隔开,盯着楼苍道,“秦北渊怎么?”

楼苍满不在乎地抹了抹嘴角鲜血,又朝顾南衣讨好地灿烂一笑,才说,“秦北渊已经在来此处的路上了。”

☆、第 23 章

秦北渊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薛振迟早是要发现顾南衣的, 因此不如一开始便误导他以为顾南衣是个替身, 还是秦北渊亲自挑的替身。

以薛振对昭阳的爱恨交集, 他对一个替身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即便有, 也不会持续太久。

这是保护顾南衣,也是秦北渊心中将顾南衣和昭阳分割开来泾渭分明的方法。

而既然要骗倒薛振,秦北渊的功夫也必须做全了。

——他这一趟出门, 虽然是换了低调的马车朝着顾南衣的院子方向去, 却是不会去敲门, 只打算在附近停留一会儿的。

“相爷,宫中来消息说,陛下已经回宫了。”属下在车外低声道。

秦北渊合着眼睛应了一声。

“说是……神色看着不豫,太监总管也噤若寒蝉。”

秦北渊平静道, “见到了。”

不论顾南衣是什么人, 薛振第一面见她,总归是冷静不了的。

即便薛振这六年来一口咬定自己不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秦北渊却读得懂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内心深处所想。

下属多少有些忐忑地询问, “相爷真不去看一眼?”

秦北渊合着眼道, “已经看过了。”

他不是楼苍, 更不会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顾南衣到底只是个凑巧长得和昭阳相似的无辜少女罢了。

在一个活人身上找已死之人的影子, 在秦北渊看来相当愚蠢而不可取。

……若真要醉死梦中,秦北渊选择昭阳的魂魄。

一年一会也已经很令他满足了。

属下不再说话,静默地跟在马车旁前行,直到另一辆马车从斜刺里冲出来,毫不犹豫地横在了秦北渊车前, 蛮横的架势好似汴京城里肆意纵马的纨绔子弟一般。

这马车精致大方,处处的颜色装饰看起来却十分张扬,一眼便知道是贵女所坐。

而只要对京中形势有所了解的,看一眼马车前的牌子便知道这马车是谁的。

苏家只有一个嫡女,这是苏妩的马车,见车如见人。

这小道狭窄,苏妩全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秦北渊的马车不得已停了下来,属下看了一眼车厢,没见秦北渊的指示,便上前道,“苏姑娘往何处去?”

苏妩的冷笑声从车里传出来,“哪里也不去,在这儿看看风景。秦相这是要往何处去?”

“这不便相告苏姑娘。”下属道。

“不说我也知道。”苏妩道,“不就是去我刚来的地方吗?我看秦相就不必跑这一趟了吧,那儿有我陪着呢。秦相若真是空得很,不如想想办法将陛下管得严些,免得他也想着不该想的事情。”

这话若是换成旁人来说,指不定翌日便入狱掉了脑袋,可苏妩不一样。

苏妩是唯一一个亲自从昭阳口中知道她死前打算的人。

若她想,她便能知会秦北渊阻止薛振,可她没这么做,而是选择听从了昭阳的安排。

哪怕薛振对苏妩酸得咬牙切齿,看在昭阳的抚养之情上,苏妩哪怕当他面说不中听的话,也不会真将苏妩怎么样。

——最多避着走。

苏妩对薛振很看不上眼,但对秦北渊也一样鼻子不是眼睛。

人人都说秦相有多厉害,在苏妩看来不过一个怂包罢了。

除了惹长公主生气、匡扶国家社稷,他秦北渊有什么用?

他连一句好听话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当昭阳走后,人人都诧异于秦北渊一夜白头、却在薛振病倒之时一手操办了昭阳入土为安,一张平静的脸似乎从头到尾没改变过。

别人交口称赞秦北渊果然是国家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苏妩却更恨这个想什么、要什么都只藏在自己心里,一丝也不表露出来的男人了。

但凡秦北渊当年能多说几个字,也不至于和昭阳长公主闹翻成那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一听说秦北渊要来见顾南衣,苏妩二话不说出门叫来自己的马车去堵当朝丞相的路了,杜云铮都没能撵得上。

见?梦里见去吧!

“是不是你把薛振引来的?”苏妩指桑骂槐了一阵,又忍不住问,“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找来?”

秦北渊终于开了口,“他不会常来。”

苏妩怒道,“他出现便令人不快!你我都知道他做过什么事——他是最没资格来的!你六年前就没派上用场,六年后还不亡羊补牢!”

秦北渊并不辩解。

他也无需同苏妩一个小姑娘一一解释。

薛振和他对苏妩的纵容退让,无非都是看在昭阳的份上。

秦北渊往外看了一眼,见到被苏妩堵住的方位离顾南衣秦朗的院子已经不远,他来此的目的便也已经达到,便无意再多留,“掉头。”

下属低沉地应了一声。

等马车缓缓调转车头的时候,秦北渊从尚未放下的帷裳里瞥见了一个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

那年轻人正定定看着他,眼神像是只刚刚被侵犯了领地边界的大型野兽。

秦北渊从未在自己脸上看见过这般神情。

第一次见面时光线昏暗,秦北渊急于脱身,没有多看秦朗的脸;但这次他看清了。

……那就是如今和顾南衣朝夕相处的人。

秦北渊面色平静地松手将帷裳落下,隔断了和年轻人交错的视线。

丞相府的马车逐渐远去,苏妩阴沉地掀开马车的帘子目送那马车的背影,几乎能在心中描绘出丞相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脸来。

——还是那么令人作呕。

但至少将秦北渊逼退了,这让苏妩松了一口气,她干脆跳下马车摆手示意车夫离得远些,转身往回走时才看见秦朗不知何时跟在自己背后,吓了一跳,“你竟然放心让杜云铮楼苍和殿下单独相处?”

秦朗看了她一眼,“他们和你不同,不会对顾南衣不敬。”

苏妩一时倒没觉得不敬这两个字用得不对,刚刚经历了和秦北渊的对峙,她的面色仍然很不好看,边走边说,“你虽然也是张死人脸,但和你爹不一样,可千万别跟他学,殿下最讨厌他那种人了。”

“哪种人?”

苏妩下意识地答道,“就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啊!他只要不说,心里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就绝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早几年昭阳还没死的时候,谁能想得到秦北渊听闻她的死讯竟然会一夜白头?

就连苏妩私底下都觉得秦北渊或许会为这个消息而高兴得喝一杯酒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得知昭阳死志已决时,没有找秦北渊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