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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殿下已经不在,便没必要提起过去的事情了,”李承淮轻飘飘地将这段对话揭过,道, “但梁大人手中这药粉既然是从南疆而来, 便是要给活人用的。”

梁院判只是脾气直硬,又不是真蠢, 他当然能猜到李承淮说的是谁, “顾南衣。”

“正是。”李承淮点了点头。

“李大人也想帮她?”梁院判硬邦邦地问, “因为那张脸而爱屋及乌?”

“我想殿下若是有个女儿, 当是顾南衣那个岁数了吧。”李承淮却道。

梁院判:“……”他道, “长公主有没有子女,谁能比你们这些她的心腹更清楚?”

“殿下能瞒我们一件事,说不定便还瞒了别的呢?”李承淮半开玩笑地道。

梁院判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心里嘀咕自己真是说不过这些玩弄手段戏耍人心的谋臣。

“顾南衣在汴京城,便是身陷囹圄。我知道, 光凭她的长相便会引来许多麻烦,那不是她该承受的。”李承淮又说,“我想若是殿下仍然在世,定然也不乐意见到有人因和她生得相似便遭受苦难。我帮顾南衣,其实是在帮我自己维护我的良心。”

梁院判竖着耳朵认真听了李承淮的话,但没听懂。

就像他上次突然被半路截了去丞相府里,秦北渊说的一些话,他也没有听懂。

这些权臣的心太脏了,太脏了。

进太医院多年就升过一次官的梁院判决定不揣摩秦北渊和李承淮的心思了。

他可是当年昭阳长公主赏识提拔的人,这点小场面怎么应付不了?

梁院判扭头清了清嗓子,神奇地不再紧张,低头轻手轻脚打开纸包,里头好好保存着的是个正正方方的盒子,再打开后,里头才放着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瓶子。

梁院判谨慎地将瓶子拿起扭开,用手扇着闻了闻味道,皱眉沉思起来。

李承景屏气凝神等了半天,如坐针毡,几次想开口打断梁院判,看看安然静坐的李承淮,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过了好半晌,呆立在原地的梁院判才长出了一口气,“同殿下当年用的药,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他面色复杂地感慨,“难怪如此之少,恐怕是我当年在南疆只听过名字的至宝‘春生’。”

他说完,又陷入了一会儿回忆之中。

李承景终于忍不住了,“□□生,是因为这药草是春天才能长成?那究竟能不能治顾姑娘的病?”

梁院判回过神来,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额一眼李承景,道,“南疆人人都会玩蛊,也养蛊王。每年冬季将蛊虫养在一起,来年春分时打开,每一罐里只剩下一只还活着的,被称为蛊王——将这蛊王磨成粉末入药时,才应景取名□□生,据说能号令万蛊、治疗百病。蛊王难得,蛊虫又小,光这一小瓶,也不知道是南疆多久才累积下来的。”

他解释完时,李承景的面色已经白了,他磕磕巴巴地问,“这……这是虫子磨成的粉?”

梁院判见怪不挂地道,“这有什么,六公子上次腹中绞痛,也吃了些蜈蚣粉下去的。”

李承景听不下去了,他捂着嘴跑去了门外。

梁院判这才脸色一肃,扭头问李承淮,“李大人,敢问这春生是从而何来?南疆人将它视为圣药,绝不会轻易让出。当年我替长公主寻药,无论提出什么交换,南疆人始终都不愿同意卖出春生。”

李承淮垂眸思索片刻,才道,“梁大人知道得越少越好,若是实在不得已时,便推给秦相吧。”

梁院判看着李承淮面上春风似的和煦笑意,心里头打了个寒颤,再度对自己道:这些玩权术的心可真脏啊!

“梁大人可知如何将春生用药?”李承淮道,“我听说顾姑娘身体偶有不适,就是因为治病来汴京的。若春生能医好她,她便不用再留在汴京这个是非之地了。”

“不好说。”梁院判紧皱着眉,“我得再去翻翻医术……”

“或者找纪长宁合计一番?”李承淮接过话茬。

梁院判沉默了半晌才惊诧出声,“纪长宁也回汴京了!?”

“所以我说了,这事你尽管推到秦相身上。”李承淮端起茶喝了一口,无神的双眼弯出笑意,“他本就在其中有份。”

梁院判不敢再多问,心疼地取了一些药粉随身放好后便离开了。

——从未见过的药,还得好好研习一番才能开方子。

梁院判前脚走了,李承景后脚一脸惨白地抹着嘴角回来了,战战兢兢坐得离桌上的盒子远了点,“大哥,这药听着不太靠谱啊。”

“梁院判的医术是殿下亲口称赞过的,又是太医院里唯一去过南疆的人。”李承淮摇了摇头,“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李承景迷糊地问。

“若是有人将你视若珍宝的那幅沈其昌沈大人所绘的扇面偷走了,你会怎么办?”李承淮问。

李承景立刻强打精神,“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找到那个偷了我东西的贼人把扇面找回来!还要揍他一顿,叫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李承淮温和道,“这就是我眼下最担心的事情。”

*

得了李承淮的提示,知道宋家肯定不久便会对顾南衣出手,秦朗忙活两日将小院里外布置了大量暗器陷阱。

乍一看都认不出来,却招招都很致命。

杜云铮刚进门就险些中了招,好在他阎王殿门上打过无数次转,千钧一发险之又险地避了开来,呸了一声,“我皮糙肉厚也就算了,要是伤了顾姑娘你怎么办!”

秦朗没理杜云铮,倒是顾南衣说道,“每一处我都知道位置,小心避开便是了。”

有顾南衣打圆场,杜云铮不好再骂骂咧咧,撇嘴进了门里,正要关门,却听背后有人冷冰冰地说,“杜云铮,你真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

杜云铮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猛地扭回头去,动作夸张,险些再度触发了另一道暗器,“云照?!”

穿着一身灰扑扑劲装的杜云照抱着剑在门外站着,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杜云铮突然手上一个用力将两边门扉往一块儿合。

杜云照的反应也很快,他抬脚就稳稳地踩在了门槛正当中,让杜云铮再怎么使劲儿也没办法将门紧紧闭上。

两人在门口角斗了一会儿,还是杜云铮先放弃,他松开门页,揪着杜云照的领子就往里面拖,烦躁道,“快点,没被人发现吧?”

“刚才没发现,现下这阵缠斗不好说。”杜云照拆台。

杜云铮没空斗嘴,他警觉地从门缝里抬出去扫了一圈,才飞快地将门紧紧关上。

杜云照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冷嘲热讽,“金屋藏娇也选个好点的屋子,这到处漏风的破院子你也拿得出手,太丢杜家面子了。”

杜云铮脸色一黑回头就拿巴掌扇杜云照脑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什么屁话!这是顾姑娘的家,你小子说话干净点!”

“还喊姑娘?你这小情人是白……”

后头“养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扭过头去的杜云照一打眼就看见了望着他的顾南衣,顿时牙关一合将后头的话咽了下去,认认真真地改口,“顾姑娘。”

“这是我弟弟,杜云照。”杜云铮抓了抓后脑勺,给顾南衣介绍,“不知道怎么地跟着摸了过来,给顾姑娘添麻烦了。”

“顾姑娘,没有冒犯的意思。”杜云照却充耳不闻地上前两步,他直勾勾地看着顾南衣道,“我想问问你定亲了吗?”

秦朗还没出手,杜云铮已经大惊失色地把杜云照的脑袋按了下去,“胡说八道什么,快给顾姑娘赔礼道歉!”

他把杜云照的头往顾南衣那边按低,眼睛却警惕地盯着立在一旁的秦朗。

秦朗冷笑一声,扔下手里种花的铲子。

汴京城中的竞争对手大大小小太多,如果每个都大动干戈打上一顿,他早就累死了。

比起和别人计较出个一二三来,不如想办法在顾南衣心里争个一二三来得实际重要。

“抱歉,顾姑娘。”杜云照一板一眼地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还没定亲,你如果要嫁人,可以考虑考虑我。”

杜云铮尴尬地笑着用胳膊肘把弟弟的脖子卡紧打断他继续发言,“哈哈哈,我弟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开玩笑,也不看场合,哈哈哈哈。”

“你弟弟要被你掐死了。”顾南衣道。

杜云照她倒是也记得的,甚至比李承景的印象还深一些。

因为杜云照和杜云铮不同,他年纪小了好几岁,心思却比杜云铮灵活得多。

同样是文官世家里抱着习武愿望的人,杜云照却想办法让杜云铮当出头鸟关了禁闭,自己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离家出走、找个武馆拜师学武,悄无声息地一呆就是两年半,杜家差点找疯了。

等好不容易将杜云照找到时,杜云铮早就靠着昭阳的帮助去参了军,杜家自然也不好再阻拦杜云照什么,捏着鼻子准了他去练武。

——于是杜家又多了个能在宫中佩刀行走的子弟。

“这怎么掐得死呢!”杜云铮干笑着把杜云照的脖子拧了开去,低头恶狠狠地威胁他,“别连累老子跟你一起被踢出门去!”

杜云照被掐得脸颊涨红,表情却很平静,伸手拍了两下杜云铮的胳膊,示意他自己听见了。

杜云铮这才放松了力道,警告地瞪了一眼杜云照。

杜云照摸了摸脖子,又咳咳地清嗓完,就转头道,“见到顾姑娘,我就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晚上宋太后连觉都睡不好了,她肯定已经知道了顾姑娘的长相。”

顾南衣倒是不怕宋家,她同宋家斗了许多年,宋家管用的手段更是熟悉得很,即便得了李承淮的预警,心中也并不紧张。

——宋家这么多年,在她手里讨过一次好?

不过多年来的手下败将、跳梁小丑罢了,上不了台面,拿来给秦朗练个手倒是勉勉强强。

作者有话要说:顾老师(慈爱):小秦,来,老师教你打怪。

薛振:老师我也想上课!

顾老师:教过你的都还给我了?

薛振:……

自学成才的老秦在此话题没有姓名。

☆、第 53 章

杜云照对着杜云铮一口一个名字丝毫没有敬重之情, 在顾南衣面前却端坐乖巧得像个邻家弟弟。

看杜云照认认真真地剥着瓜子壳心无旁骛的样子, 杜云铮扭头不屑地嗤了一声:装乖老子也会。

“对了, 樊家也有点动静。”杜云照突然对顾南衣道, “樊家顾姑娘听说过吗?八世家之一,很有钱的那个。”

顾南衣当然知道了。

甚至于,她还能猜到杜云照突然提起这个姓氏的理由是什么。

“秦朗不是秦北渊的儿子吗?他的亲生母亲安平郡主有个同胞姐妹, 后来嫁到了樊家二房。”杜云照清楚又直白地道, “大概樊二夫人想借着这点亲戚关系和丞相府示好搭个线吧。”

杜云铮:“……”这比倒豆子还快, 他都没来得及阻止,杜云照已经把重要的事情给说完了。

听见杜云照的话,秦朗才抬起了头来,“见过了。”

这下顾南衣也讶然,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怎么没见着?”

“我没放人进来。”秦朗面无表情,“不过是个攀亲戚关系的, 还跟我称兄道弟。”

想到那说着“咱们一算这关系可是表兄弟呀”便想挤进门来的樊家子弟, 秦朗冷哼了一声。

“不过樊家二房跟你关系也不近了。”杜云照无所谓地说, “你母亲的本家十几年前就从汴京迁走, 十几年没再回来过, 樊二夫人也就是矮子里拔高子,拿那点微不足道的血缘说事罢了。”他顿了顿,又说,“毕竟你现在也算是汴京城里的高枝。”

这话他本是夸奖的,听起来却跟讽刺似的。

秦朗对这位权倾朝野的亲爹却很不感兴趣, “我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秦北渊与我无关。”

秦朗还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令顾南衣抬脸多看了他一眼。

“听你口气平和,看来确实不在意。”杜云照就更淡定了,他像是评价菜品咸不咸似的说,“那时我也小,多的都是听长辈说的,的到底个中冷暖只有你自己清楚。”

秦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杜云照自觉完成了提醒,低头又认真剥起瓜子来,才刚捏碎一颗瓜子的壳,就突然动了动耳朵。

院里四个人,三个是习武的,耳聪目明,外头一丁点儿的响动他们便能听得明明白白。

顾南衣倒还没察觉,杜云铮便站了起来,他自觉地道,“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杜云照看了眼秦朗,也起身道,“我也去。”

秦朗一时没动。

顾南衣趁着这个机会小声问他,“安平什么都和你说了?”

秦朗垂眸去看靠过来的顾南衣,“说过一些。”

尽管所作所为在世人看来是不齿之举,但秦朗记得自己的母亲从来没后悔过。

她字里行间透露出自己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意思,却又觉得自己这错误犯得很值得。

“‘我还以为他第二日醒来就会杀了我。’”秦朗面无表情道,“这是她说过的话。”

顾南衣歪了歪头,试图从记忆中找出安平郡主的影子来,却只记得对方是个从小便过于有主见、行为在一众贵女里怪异得出挑的女孩子了。

可薛家这么多年,郡主县主太多,实在没有叫顾南衣一一记住的价值。

安平做得最让顾南衣惊讶的一件事,便有些贬义地惊天动地。

而安平当时脑袋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清楚。

她受的是所有贵女所受的教导,知道自己将要做的是一件所有人都会唾骂的事情,更对自己所爱之人来说是冒犯侮辱的,但她到底还是头也不回地犯下了错。

“所以我不恨秦北渊。”秦朗接着说,“我和他本来就不是父与子。”

“我呢?”顾南衣问。

她问得没头没脑,秦朗却沉默了片刻,才说,“她提起过你,说有个人帮助她离开,才能将我生下来。”

安平当年的这半句话秦朗是听懂了的,另外半句“尽管她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看戏”却没有听懂。

秦朗没法说母亲做的事是对的,但他却因为这个错误才诞生于世上。

甚至于他在秦北渊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对母亲的厌恶,仿佛那双眼睛里只能映照出两件事情来。

一件是国家社稷。

另一件是秦北渊深深掩埋的私心私情。

秦朗的视线在顾南衣脸上打了个转,又移开,他岔开话题,“门外声音像是来过的樊家人。”

“和你称兄道弟那个?”顾南衣还记得刚才秦朗说的话。

“对。”秦朗不感兴趣地扫了眼,杜云铮和杜云照将门堵得严严实实,樊家子弟肯定是闯不进来的。

这门神的活今日就交给杜家两兄弟去办好了。

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送上门来献殷勤,总要体现自己的价值、派上点用场。

不消多久,随着一声痛呼,杜云铮和杜云照就关门回来了。

来访的樊家子弟根本没能进门。

杜云照认真地说,“顾姑娘放心,那小子肯定不敢再来了,我威胁他把他三条腿全部打断。”

杜云铮:“……樊家想找的不是顾姑娘,是秦朗。”

被点了名字的秦朗却因为杜云照说的“三条腿”还在脑子里想那天顾南衣念出来的打油诗。

“樊家那老头儿精明得很,不会让整个樊家都掺和进来的。”杜云照条理分明地道,“眼下要多提防注意的是宋家——顾姑娘放心,我一定力所能及地给宋家找麻烦,让他们分身乏术疲于奔波,没心思再折腾什么邪魔外道。”

顾南衣知道这小子真的做得出来。

能小小年纪就用亲哥哥做靶子来离家出走两年的狠人,不管利益关系给宋家一刀简直太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了。

杜云铮也不阻止,他甚至觉得这个主意棒得很,“反正最近我不能常来,也去找宋家的事好了。”

其实不光是他们俩这么想,有人已经亲手开始做了,譬如李承淮。

宋家旁支接连两人贪赃枉法入狱,隐隐约约牵扯到的是宋家本家,虽看着还不显山不露水,可若一路追查下去,哪怕当朝太后的娘家也得伤筋动骨,宋家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别无其他,李承淮这个人一动手便是要你命的,这些年宋家已经很了解了。

昔日昭阳长公主座下第一谋臣,即便瞎了双眼也没人敢小觑。

于是在长安巷里安插的人手被宋家抽回去不少,调用在了别的地方,生怕被李承淮揪住小辫子提起来就狠狠摔死在地上。

——这便间接导致了宋家在执行宋太后命令这件事情上颇有点力不从心。

刺客倒是趁夜来了两次,一次叫楼苍负伤便收拾了,第二次秦朗半夜起来从暗器陷阱里提出来半死不活的几个黑衣人,让猴子等人趁着夜色抄小道都扔回了宋家的大门口。

自那之后,宋家好像知道来硬的不成,一段时间都没再有动静。

顾南衣抽空从秦朗那儿打听了两句他和宋家斗的事情,对于宋家这么多年来没有进步感到十分失望。

当年宋太后成了皇后时,宋家便仿佛找到了一条上升的新路子,疯狂地将女儿嫁了个几个高门或前途明亮的寒门官员,将家族发展的希望寄托在这些年轻的女孩子身上。

结果最后也就宋太后一个地位是最拿得出手的,下一个皇后的位置,宋家争了许久也没能从昭阳手中争到。

其实光用脚趾想也能明白,昭阳不可能同意给薛振找一个姓宋的皇后——宋家不该有、也不值得两朝皇后的荣耀。

“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褒奖的。”顾南衣中肯地评价,“从宋家嫁出去的姑娘,一个个心里都向着宋家,这教导他们算是成功了。”

秦朗:“……”他觉得愿意娶这种女人的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