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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衣坦诚道,“除了喝药,我现在万事都挺舒心的。”

至于容人之量……秦朗要容什么人?

苏妩轻轻地哼了一声,放下梳子道,“好了。”

知道苏妩手巧,顾南衣也不看镜中景象便起了身,“那出去用饭吧。”

苏妩道了声好正要跟出去,眼角余光瞥到妆奁边上放着本看起来常常翻阅的蓝皮册子,却没写书名,好奇道,“南衣睡前也读书么?”

顾南衣道,“话本倒是看,读书便不了,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看得头疼。”

——都是从前看那些溜须拍马、洋洋洒洒几千字写不到点儿上去的奏疏落下的毛病。

“那这本是……”

顾南衣回头瞧了眼,漫不经心道,“是我用来记东西的,闲时便翻一翻。”

苏妩恍然,“是家中账本?”她往门外看了一眼,不悦道,“这事儿怎么让你来干,明明钱都放在秦朗那儿,该他自己好好记着才是。”

“区区两口之家,能记多少帐,”顾南衣失笑上前将册子放回了柜上,“不过一小会儿便能理清的事情罢了——走吧。”

苏妩不疑有他,同顾南衣一道出了屋门,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道,“这算哪门子的两口之家,秦朗他是个寄人篱下的,养家赚钱的可是你,他合该好好做饭打扫干活儿!”

“顾姑娘!”李承景闻声抬头,满面红光地行了一礼,“大哥去了皇陵祭天,叮嘱我务必同你道一声好。”

杜云铮立刻接上,“云照那小子抽不开身,缠着我让我把他的礼带到,顾姑娘务必收下!”

苏妩瞧他们两人杠上,也不甘示弱道,“我也带了礼来的,一会儿饭后就给南衣打开看看。”

顾南衣对他们这幅闹哄哄的样子已经日渐习惯起来。

从前在宫中时倒没这么闹嚷,大约是她如今没有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反倒叫人轻松了下来。

秦朗强势打断三人的对仗,“先吃饭。”

他不发话还好,一说话顿时是三人的仇恨一下子都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苏妩怒目而视,杜云铮和李承景虽然没亲眼见着小年那天秦朗的胆大妄为,但也都听说了一遍,对秦朗简直鼻子不是眼睛,就差一句“竖子尔敢”了。

顾南衣淡然无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坐到桌边腾出的空位,低头尝了一口热乎乎的甜汤,愉快地眯起眼睛。

耳旁几人叽叽喳喳谁也不让谁的争执声显得她跟坐在街边似的,倒阴差阳错地带了点儿市井味。

顾南衣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的争吵也没听进去,全跟树梢上的鸟叫归为了一类。

当她慢吞吞将一碗甜汤喝完时,又有人敲响了门。

“顾姑娘,在下纪长宁。”门外人道。

苏妩几人停止争吵,互相看了一眼。

秦朗和苏妩倒是知道纪长宁曾经和将来的作用,可杜云铮李承景便都是一知半解了。

苏妩和秦朗交换了个眼神,回头朝杜云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杜云铮哪里乐意,又给李承景示意了一下。

地位处于底层的李承景只得气哼哼地收起折扇跑去给纪长宁应门。

顾南衣在李承景身后疑惑道,“大冬天的,这扇子用得着么?”

苏妩道,“这是风流,风范,他心里美着就行了。”

李承景听这诋毁,险些脚下一个趔趄摔了狗吃屎,好不容易才稳住,开门时自然表情很不和善,“哪位?”

纪长宁看了李承景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李家六公子?劳烦让让,我来寻顾姑娘。”

李承景上下打量了纪长宁两眼,并没认出对方来——纪长宁这个名字离他实在是有点遥远了。

但既然是苏妩和杜云铮都首肯的,李承景也没多拦,侧身道,“既然是顾姑娘的客人,便请吧。”

纪长宁颔首道了谢便跨过门槛入内,一眼瞧见了院内的几个人,顿时脚步一顿,心中叹息。

——他猜到元月初一顾南衣这儿不会冷清,果然如此。

还好最棘手的几个这会儿干脆不在汴京城里,这倒还好些。

可一旦想到今日秦北渊有个什么打算,纪长宁便觉得浑身的血液似结冰似沸腾,坐立难安地等待着秦北渊回转时带来的结果,实在等不住,便干脆往长安巷跑了这一趟。

再者,丞相府今日不一定太平,纪长宁自认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是别搁在那儿当个摆设给人添麻烦。

“纪先生,”顾南衣点头道,“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同秦朗谈么?”

纪长宁连忙摆手道,“并无变故,只是新年已至,来同顾姑娘拜个年。”

顾南衣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便坐下喝杯茶吧。”

李承景皱眉小声问杜云铮,“这人什么来历?”

杜云铮没立刻回答,他深深看了一眼敛起笑容的苏妩后,才低声道,“昔日的国师门生。”

这下李承景顿时就想起来了纪长宁这个名字,他抱着手臂挑剔地将纪长宁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我看也没什么特殊之处,还不如我大哥高人风范呢。”

杜云铮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李承景后脑勺上,“少说两句。”

李承景哎呦一声被打了个正着,敢怒不敢言地跟着过去一屁股坐下占了个位置。

“今日祭天,皇帝带了严贵妃去,”纪长宁道,“许是打算立严贵妃当皇后了。”

他说着,有意观察了下顾南衣的神情。

“陛下想立谁当皇后,应当有他自己的考虑。”顾南衣无所谓道,“我们旁人操心什么。”

薛振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连个老婆都挑不好?那她十几年也是白教了。

纪长宁沉默片刻,又开口道,“我听说皇帝这几年祭天,从未去昭阳长公主灵位前上过一炷香。”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脸色顿时都有些难看。

顾南衣倒是无所谓道,“人若是死了,一两柱香不过是上给活人看的罢了。”她停了一下,抬眼看向纪长宁道,“陛下的事情,纪先生就不要再提来扫兴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顾老师:我教这么多学生,薛振最调皮,好容易毕业了,不要再提,脑阔疼。

☆、第 70 章

祭天的程序相当繁琐, 不光是随行的众人要在皇陵外的祭坛上站半日的功夫, 就连皇帝本人也得前前后后走上几百级的台阶外加几万步路。

薛振一个月中走的步数加起来恐怕也不会有这一天多。

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的时候, 薛振的心思却都集中在了汴京城里。

他不知韩校尉究竟能不能成功趁着今日丞相府守备空虚将那虫笛毁去, 这已经是半年内最好的的机会了。

过了今日,再到三月初四之间,恐怕没有什么更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 正在念祭天檄文的薛振用眼角余光朝着秦北渊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一头白得雪一般的头发在朝臣之中太过容易辨认, 更何况他就站在百官的最前方。

薛振只是轻轻一瞥便将目光收回——他看不出秦北渊脸上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也不觉得秦北渊会这般容易地将情绪外露。

结果、胜负,都只能在回到汴京城之后见分晓了。

诸多繁琐的步骤一一庄严完成后,薛振便独自一人进入了皇陵之中。

皇陵是只有皇帝能进入的地方,即便破例, 也最多是由皇帝带着已立下的储君一同入内祭拜先祖。

薛振膝下尚没有孩子, 一直都是自己进去的。

这套流程他从记事开始做到如今,早已经刻在了脑子里, 不必特地注意步骤也能顺手地做出来。

——当然皇陵里只有皇帝一个人的时候, 他做得是否俺么标准也无所谓。

薛振在里头祭拜了一圈, 不到一个时辰便从里面出来了。

他在里面犹豫许久, 到底还是同往年一样没去顾南衣的墓室。

等薛振出来之后, 便是祭天众人用午饭的时间。

这么多人吃饭自然也成个问题,因此御膳房也派了不少人随性做饭。

祭坛这等尊严的地方自然不能进食,因此吃饭的地方便分散着安排在有屋顶遮盖的别处。

不然这许多官员加上皇帝都要在冰天雪地里冻上一整天,这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薛振进的是同百官不同的屋子,他心不在焉地用了饭, 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却见福林面色紧绷地从外头跑进来,压低声音道,“陛下,刚才御林军禀报有人闯皇陵!”

薛振的点星睡意飞快化作了灰烬,他睁开清明一片的眼底,森寒道,“没拦住?”

“没全拦住,”福林擦了把汗,“猝不及防那群人便出现了,几名死士护着一人拼死钻进皇陵之后御林军又不敢追进去,这才连忙上报。”

皇陵虽是一座一座建起来的,但照祖训,又全都是地底下连在一起的。

如果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结构的人,恐怕会在巨大的墓室群中直接迷路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出口。

薛振也是花了好几年才将里头的道路都记住,这还是照着图纸去记的。

换言之,哪怕有个人突然闯入皇陵,一时半刻也无法知道那个人究竟是有着明确的目标,还是准备饿死在里头。

皇陵太大,又只有薛振能名正言顺地进去——难道要让薛振亲自去捉贼?这肯定是没人有胆子的。

薛振思索了片刻,沉沉道,“请秦相过来。”

福林赶忙去出去匆匆地找秦北渊,回来时脸色比上一次更难看,“陛下,找不到秦相!”

薛振的脸色阴晴不定了几下,最终站起身来,“朕也再进去一趟。”

*

秦北渊进入皇陵的时候走的是几乎荒无人烟、只站了几个侍卫的偏僻角落。

那几名侍卫是特意安排好的,见到秦北渊带人前来,行了礼便纷纷往两旁让开了路。

皇陵是外人严禁入内的皇家禁地,秦北渊也从来没有踏入过一步、更不知道应该怎样打开一道入口。

因为他选择入内的根本不是薛振每年选择进入的那个口子。

秦北渊在隐蔽的入口前侧身,对身后人低声道,“劳烦先生。”

跟在秦北渊身后的矮小汉子应了一声,便弯腰仔细地摸索起入口处的角角落落每个细节来。

秦北渊心中计算着他所能利用的时间,明知道时间紧促,脸上却没有一丝焦急,也没有出口一声催促。

他为今天的计划甚至特地找来了掘墓人中的老手,这要是传出去,秦北渊定然是声名扫地的。

可秦北渊还是做了。

他不得不。

矮小汉子默不作声地钻研了近一刻钟后,突地出声道,“找到了。”

他说着,双臂突然同时用力按下了什么机关,喀地一声,秦北渊便听见了门轻轻震动松开的声音。

“有劳。”秦北渊朝矮小汉子点了点头,又和身后的心腹交换了个眼神,便自己上前打开门,一侧身入了内。

心腹没有跟着进入,他还要飞快将这名偷渡入内的开门汉子尽快带出去,再回到用饭的地方替秦北渊打掩护,避免他人的怀疑。

他只得对门口几名侍卫点头示意,提起手旁矮小汉子便小心迅速地离开此处。

至于秦北渊独自入皇陵一探的事情,其他人自此刻开始已全都帮不上忙了。

皇陵内的走道壁上到处嵌着壁灯,同白昼无异,根本不必担心目视的问题。

秦北渊前段时间从工部拿皇陵仅有的几处图纸看过,记住了其中大概的构造和路线,但仍有小部分缺失,只能靠着他自己在路上一点点补充上去。

这对平常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秦北渊做起来却连纸笔也不用动。

每到要做选择的岔口时,他往往只是停下脚步驻足几息的时间思考,便能立刻选定前进的方向。

——这也实在是秦北渊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浪费。

午饭过后,众人便又要聚在一起进行下半日的祭天,他作为百官之首是不可能缺席而不引起注目的。

秦北渊只有这么短而又短的一个时辰功夫,不能在任何地方耽搁。

皇陵不是那么好入的,错过这次,便只能等下一年。

就在秦北渊估算着差不多靠近了昭阳墓室的时候,他耳旁突然听见一直寂静得好似灰尘掉落也能发出声响的墓道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秦北渊立刻停了下来,凝神仔细辨认动静。

然而另一个人仿佛也在同时止步,原本便很轻微的异响立刻消失不见,周围静得秦北渊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声。

但秦北渊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秦北渊将视线投向昭阳墓室所在的方位,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距离。

如果说这皇陵之内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人,又刚好和他离得这么近,秦北渊直觉地便猜测对方和他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几息也没再度听见别的声音后,秦北渊还是重新迈动步伐朝着既定的方向而去。

那个脚步声若隐若现地始终跟在秦北渊的不远处。

秦北渊全神贯注地听着,辨认出对方的脚步虚浮无力,听起来像是个已经受伤的人、抑或是没有力气的老人。

但无论哪一项都是很奇怪的。

——当脚步声又再多了一个的时候,就更加奇怪了。

秦北渊终于第一个赶到昭阳墓室门口,回头扫视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墓道,毫不犹豫地率先闪身而入。

昭阳的棺木就被安置在正当中的台子上,是秦北渊亲眼看着被送入皇陵的那一副,他至今仍记得上面的每一道斫刻。

秦北渊正要举步靠近,突然脑后传来一阵风声,令他下意识地偏开头整个人往一旁倒下去做了个躲避的姿态。

一把短短的匕首从秦北渊耳旁刺出,因他闪避得及时只削掉了几根头发。

秦北渊摔倒的同时十分冷静地用余光将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观察到位——皮肤布满皱纹,像是干枯了的树皮,还点着浅褐色的斑,这显然是一只属于老人的手。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在秦北渊的认知中却被拉长了好几倍,足够他做出许多的推断来。

当他重重摔倒在地后,秦北渊迅速地撑起身体转了个方向,同自己身后的偷袭者打了个照面。

像是没想到秦北渊的身份如此敏捷似的,偷袭的老人眼中露出明显的惊愕来。

但惊愕过后,老人的反应也很慢,他毫无章法地再度挥动手腕将匕首往手无寸铁的秦北渊身上刺去,那架势显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秦北渊这时候也顾不上揣摩对方的身份目的,皱眉避过刀刃,起身和老人纠缠了几招。

就这几招的功夫,秦北渊已经发觉老人的面容虽然苍老得过分,但他仍然在其中找到了些许熟悉的影子。

“何人皇陵内作乱!”薛振的喝声自墓室外响了起来,强势插入了秦北渊和老人的缠斗之中。

听见第三人的声音,老人皱起了眉来,像是遇见了难题。

秦北渊趁这功夫一掌将其击退,另一手利落地捏住老人手腕将匕首卸了下来。

这样一来,拉大两人实力差距的东西便消失了。

这片刻功夫已经足够薛振出现在老人背后,他冷声道,“秦北渊。”

秦北渊没功夫和薛振说话,只扫了他一眼便全力出手试图拿下已生出退意来的老人。

他看得出这老人原先是想要和他斗出个胜负来的,听见薛振的声音出现后才果断选择了放弃。

薛振眯了眯眼看清局势,倒也没犹豫便上前帮秦北渊的忙。

老人露出一丝懊恼之情,突地伸手到怀里掏了个东西出来,转身就往薛振脸上扔去。

不比秦北渊还有点护身本领,薛振从不练武,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扔过来,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地避了开去。

那老人抓住这短暂的空隙,从薛振身旁一跃而过反向狂奔而走,身手居然还算得上矫健。

薛振一愣,立刻伸手去抓,可那一息的耽搁就足够让对方拉开距离了。

老人似乎对墓中结构很是熟悉,绕了一下便飞快遁走,薛振追了几步出去看时哪里还有对方的人影。

皇陵之内四通八达,薛振也没有立刻去追,而是冷笑道,“除非他打算饿死在皇陵里,否则总要从出口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