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小厮一句小姐当家给宁欣的打击不小,看光景宁家在苏州城混得不错,单凭一位小姐能顶门立户不是很容易,如此推断必定有宁三元的好友或同僚相助,宁三元的妻子王氏只有她一个女儿,那么这位当家的小姐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

李冥锐上前一步,挡在宁欣之前,憨厚的笑问:“不知这位当家小姐是哪位?”

小厮对人高马大,身穿儒衫的李冥锐很惊叹,他的身高在京城都算是高的,更何况在南方了。

北方韩地人特有的身高,让李冥锐无论身处何处都‘高人一等’。

因为他长了一张大众皆放心的脸庞,气质忠厚,所以他广受平民百姓的好评。

于是小厮虽是显得倨傲,对李冥锐身高很吃惊,但他还是愿意告诉忠厚的老实人实话,只是语气里带了几许的自豪,“瞧你问的,大个子,宁家的当家小姐,自然是我们已故老爷的女儿了。”

“宁三元的女儿?”

“我们小姐是苏州城名媛,我们姨奶奶含辛茹苦将小姐和少爷养大的,我们小姐啊...”小厮倨傲的神色更浓,“我们小姐同江南总督之子有婚约的。”

李冥锐后背一身的冷汗,不是被宁家的小姐未来的夫婿吓到了,回头颤颤巍巍的安慰:“别激动,别激动。”

宁欣脸上似能刮下几尺寒冰一般,推了推李冥锐,“姨奶奶?是你们老爷宁三元的妾?”

小厮似也被吓到了,警觉的问道:“你是谁?”

“宁欣!”

“...”小厮摇摇头,“没听过。”

平王世子此时插话了,一扇子敲在小厮的脑袋上。“没听过,宁三元原配嫡女,宁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你没听过?怎么做的奴才!”

李冥锐和平王世子一左一右护着宁欣,李冥锐时刻注意着宁欣的动向,对忘记揉脑袋的小厮道:“去给你们小姐和姨奶奶回话,宁家大小姐从京城回来省亲。”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喃喃的说道:“大小姐?从京城来的?怎么一点都没听过?”

但看宁欣一行气势十足,小厮想着就算是骗子也不是他能处理的。转身快步进门:“您稍等。”

宁府的门关上了。

宁欣笑意不达冰冷的眼底,“让你们见笑了,宁家真真是给我惊喜啊,我真真是想不到我不再是孤女呢,有姐妹。还有兄弟。”

平王世子向旁边跨了一步远离宁欣,悄悄的侧头看了宁欣一眼,“你这是高兴?”

他怎么感觉这么心寒!有庶出的姐妹和兄弟,对宁欣来说只有好处,大唐帝国礼法上嫡庶还是很严明的,宁欣身为宁三元的嫡女拥有宁家大半的继承权,有姐妹兄弟。宁欣也不至于再无人依靠,这么想着平王世子脸上自然就带了出来,又不是外人,平王世子在宁欣和李冥锐面前很少会带面具。

李冥锐伸手拽过平王世子。压低声音警告道:“住嘴。”

平王世子在李冥锐面前一惯是没有皇族的傲慢,乖乖的闭嘴不言,后来等得略有些不耐烦,又看宁欣实在是冷冽。悄声问道:“为什么?她好像很生气。”

李冥锐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但我想总是离不开宁家的小姐和姨奶奶以及那位宁家的少爷!”

他目光凝重的看着宁府的匾额。平王世子抿了抿嘴唇,黑白双煞终于要祸害别人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宁家中门大开,一排衣着整齐的仆从排成两队从大门跑出来,训练有素的站在两侧,躬身行礼:“见过二小姐。”

宁欣眉头皱了皱,这就成了宁家的次女?从宁三元唯一的嫡女到二小姐,江南之行真是处处给她惊喜啊。

“妹妹,妹妹。”

府门口出现一花容月貌的女子,身量比宁欣高出半头,她穿着湖水蓝的锦缎要衣裙,袖口,衣领上的刺绣极是精致的。

她面若银盘,琼鼻挺直,樱桃朱唇,最为让人注意得是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眸,此时水润的眸子更是蓄满了久别重逢后喜悦的泪水,抢步上前,未语先落泪,“二妹妹。”

在宁欣看她的时候,她也在悄悄打量着宁欣,柔弱,冷漠,面容苍白看似有些病弱,同打听出来的消息一模一样,只是宁欣那双眸子,波光潋滟之间透着寒潭一般的冷意。

比宁欣大两岁的少女深深的福身,喜极而泣:“见过二妹妹。”

宁欣语调极是甜柔,但气势十足,“从我出生起,我就是宁家的大小姐,从没做过老二!也没有姐姐。”

“二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

宁欣看到在她不远处站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身姿挺拔,风度翩翩,有一股名门贵公子的风范,只是比起更有风度的平王世子,他还要显得局促一些。

他显然因为宁欣对姐姐的无礼而愤慨,没有长姐发令,宁欣身边又有左右护法在,不敢轻易冒犯宁欣。

他忌惮平王世子的风度,更忌惮李冥锐。

“我是宁欢,是你姐姐,这是我弟弟。”少女不在意宁欣的锋芒,大度从容的指了指后面英俊的少年;歉意的说道:“他也是你的弟弟,父亲给他起名宁颌,江南名师送了他一个字,墨言。”

“见过二姐。”

宁颌带着腼腆的笑容行礼,“自从二姐随太太进京,我们一直没见过。”

宁欢擦了擦眼角,为宁欣的冷淡找台阶,“说得也是,我同姨娘还有弟弟一直住在乡下,没等见到妹妹,爹爹就...为国捐躯了。太太哀伤过度,身上不好,娘家人把太太接到京城,二妹妹在京城长大。不知我和弟弟,今日...咱们姐弟总算是见面了,爹爹在天上也会觉得心安。”

“庶出?”宁欣平缓的说道:“我记得父亲说过不纳妾的,母亲五年不曾有一男两女,也没听说父亲纳妾?你们两个是从哪来的?”

宁欢拽住了不平不忿的宁颌,宽容怜悯般的看了宁欣一眼,“当年的事情...总是爹爹和祖母隐瞒着太太,爹爹对太太是尊重的,可世事难料。姨娘从没想过同太太争什么的,可爹爹就是放不下姨娘了,又不想刺激太太,便将姨娘和我们留在庄子上了,原本打算等弟弟出生。好好同太太说的,可爹爹去了,我们也是在庄子上过了好几年后才回到苏州的,那时候太太已经没了,宁家也败落了,所以我就带着弟弟和姨娘住进了老宅,在福伯等人的辅佐下。从无到有...才有了这一片基业,姨娘同爹爹情深似海,宁愿给爹爹守着的。”

她说得恳切并感伤,真真是听着落泪。

宁欣笑问:“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这番话有几个含义,第一,父亲是纳过妾的,不对。是私自养在乡下的没名没分的女人,当家夫人没喝过茶。算不得妾。第二,父亲对我娘只是脸面上的情儿,心肝肉似的宝贝你娘,是吧。第三,你说我娘搬空了宁家,什么也没给你留下,第四,最关键得是,宁家有今日的地位和富贵,全是你们奋斗来的,同远在京城享福的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对吧。”

宁欢泪盈盈且委屈的擦拭眼角,宁欣的镇定从容,聪慧善辩是她在江南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的,不给人留脸面的任性,她也是为所未闻。

换一个人即便不满也不会在门口说出这番话来,她就不怕人非议她不仁不慈?插手父母和姨娘的前事?

宁欣虽是柔弱,可并不好欺负糊弄,从打听回来的消息看,宁欣不是这么厉害的女子啊。

是消息有误,还是眼前的人不是宁欣?王家的世仆在,应该不是假冒的。

“二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天生愚笨听不出别的。”

宁欢脸一红,含泪道:“先进门再说吧,姨娘也在府里等着你呢。”

“若是父亲的妾,不是应该出门来迎接我这个嫡女吗?在府里等着,真当她是宁家的主子了?哪个给她的权利爬到我头上去?”

宁欣话语似利刃,眼角余光扫过眼前这对姐弟,宁欢神色凄苦,身体摇摇欲坠,一副受尽委屈我见犹怜的样子,宁颌悲愤莫名,似想撕了宁欣为生母讨回公道。

四周围上了苏州的百姓,宁欢姐弟的凄苦,让旁人对宁欣颇有微词,他们在苏州城经营十年,比人气宁欣是远远不如的,可旁观百姓对宁欣的指责,宁欣并不放在心上,她从来没有为人言活过。

归来的嫡女被庶出牵着鼻子走,那也太丢人了!

宁欢呜咽道:“姨娘不易,她是爹爹宠爱的人,二妹妹这么说,爹爹会伤心的。”

宁欣悠然的问道:“她识字不?懂得诗词不?”

“即便姨娘不识字,她也是父亲放在心上的女子,二妹妹见过姨娘就会明白了,姨娘婉约不争,是个水一般柔美的女子,心里装得都是爹爹,因此爹爹才会不舍得姨娘离去。”

“父亲是名震天下的大才子,连中三元的奇才,他竟然心仪个不不识字的女子,你不觉得这很像笑话吗?花前月下的时候,父亲要作诗,她懂吗?兴致正高的时候,父亲要作词,她会吗?婉约...江南女子哪个不婉约?父亲都会爱慕?不争,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女人,她能争过谁?至于全心爱慕父亲,那更可笑了,父亲战死后,我娘不满两月就随着父亲去了,你的生母呢?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

宁欣转身道:“我不会进庶女当家,妾室为尊的宁家门。”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炫富

“二妹妹。”

宁欢追上了两步,似不能承受被宁欣误会一般低泣呜咽,肩膀轻颤,“你且等一等,二妹妹若是责怪姨娘的话,我让姨娘出门来跪迎你你,宁家一切都二妹妹做主。”

她委屈极了,也谦卑极了。世上就是有像宁欢一样的女子,别管她们是不是受尽委屈,只要她们含泪,别人就会认为她们被欺负了,只要她们受委屈,那么就是同她对敌的人不对。

李冥锐挡住宁欢靠近宁欣,眸色冷然,浓眉紧紧的蹙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感觉,语气硬邦邦的说道:“你不得勉强宁小姐。”

正准备登上马车的宁欣侧头望向含泪委屈求全的宁欢,听到围观的路人小声议论她不懂人情世故.

“本就是孤女,连姐弟都不认?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可不是,我记得当初王家可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带再走了,如今怕是知宁家富贵了,宁家大小姐即将嫁给总督的公子,这才赶回来耍威风的。”

“宁家公子有宁三元的文采,虽是庶出但也中了秀才,在江南文华之地能中秀才多难得?况且他还没及冠呢,听江南名士水镜先生说过,宁少爷是文曲星转世,宁二小姐太狂了, 若是我有这么个弟弟,做梦都会笑醒的。”

宁欢对围观的中年妇人们抚了抚身,歉意的说道:“我二妹妹品行是好的,只是一时转不过味儿来,你们不可胡说,二妹妹才是宁家名正言顺的嫡出小姐,我姨娘和我从没想着抢嫡出的地位,我弟弟也是随了父亲才有今日的成就。”

“你们谁再无故议论二妹妹。别怪我宁家不留情面。”

温婉的宁欢说出威胁话的时候,气势十足,一软一硬,宁欢给宁欣树立起一道不可逾越的围墙。

她的善解人意,她的姐妹爱,她的忍辱负重,她的重视亲情,她的一切美好高贵的品格都显得宁欣是那么的无力取闹,显得宁欣任性骄纵。显得宁欣无情无义。

宁欣坐在马车上,含笑指了指方才受话的妇人,“你是说有这么个弟弟,做梦都会笑醒?”

说话的妇人衣着打扮显得很富贵,头上攒珠的赤金步摇闪闪发亮。一看便知家境也是殷实的,更有可能是小官小吏的太太,她精妙细化的脸上带了几分的傲慢,“是我说得,怎么?不成?”

“我想令堂一定不会这么想。”宁欣嘲讽般的笑道:“你这话敢跟令堂说?”

“我...”那名二十出头的妇人咬了咬嘴唇,脸上臊得慌。

平王世子抿嘴偷笑,敢同宁欣争论。这群不知死活的妇孺!像他那么聪明的世子都被宁欣收拾得没了脾气,俯首帖耳,这些说三道四的人真是找死。

平王世子冷哼:“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说多了会遭报应的。”

“别的美梦我许是成全不了你,但你想有个中秀才弟弟的这件事,我许是能做到。”宁欣端坐,笑盈盈的建议:“你回娘家尽管给令尊广纳妾侍。十年后,你带着你弟弟来找我。我保他做秀才,中举人。”

那名圆脸多嘴的妇人衣袖掩面,臊得不行,向旁边的人身后躲闪,旁人听了宁欣这话,看到宁欣柔不胜衣的娇弱样子,胆子大了扑哧笑了:“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保做秀才?中举人?你以为你是谁?”

宁欣清冷的眼里闪过一抹骄傲,明媚的色彩让她脸庞微红,神采飞扬,“十年后,若我的名还是默默无闻的话,怎配做父母的女儿?我爹虽然已经故去,但他最擅长考试,我为他嫡女。”

嘲讽的瞥了宁欢一眼,宁欣继续说道:“你委屈也罢,父亲的本事不可能教过你。”

宁欣放下马车帘子之前,朗声说道:“我以为宁三元才学虽是难得,但比起他对嫡妻原配的专一深情,连中三元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我娘入宁家门,五年无子,父亲在祠堂对列祖列宗发誓,不纳一妾,此事明传天下, 父亲故去十几年后,突然多出了庶女庶子,你们是尊重父亲,还是想毁了父亲?”

“没有父亲在江南的人脉,你们能聚集如此的财富,宁...宁颌能拜水镜先生为师?你能做江南总督未过门的儿媳妇?你们可以当旁人是傻瓜,但别想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宁欣扔出一袋子金子,啪,耀眼的金珠在地上滚动,地上丸子大小的金珠耀花了人双目,围着的人露出贪婪之色,即便是宁欢也不能随时随地带这么多金丸子炫富。

宁欢眼圈红红的,抽泣道:“二妹妹这又是何苦。”

宁欣冷傲的抬起下颚:“你比我有银子?我是父亲独女,宁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搬空宁家做我的嫁妆,违背大唐律例那一条?你若是不服气,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下辈子投胎记得别从小妾的肚子里爬出来!”

“走,去苏州绾月山庄。”

“是。”

李冥锐和平王世子护着马车离开,宁欣的话同地上留下的金丸子一样的刺眼。

宁欢直到马车再也看不到后,才抹去眼角的泪水,“绾月山庄?她是绾月山庄的主人?”

姑苏城外的沿河流修建的绾月山庄是苏州最有名的一座庄园,听说是北方大商贾建造的,也有人说是京城里勋贵人家的别院,即便江南总督都不知绾月山庄的来历,因此绾月山庄被传得神乎其神。

宁颌义愤填膺的说道:“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嫡女就无所顾忌?她别忘了,给宁家承接香火的人是我!没有我这个儿子在,连给爹爹上香祭祀的儿子都没有,同她娘一样的嚣张跋扈,看她就知道嫡母是什么样了,父亲温柔多情,会喜欢嫡母才怪。”

“姐姐,别听她的!”宁颌倨傲的挺起胸膛,“真当她能进去绾月山庄?她那个外祖家不是被夺爵了?在京城的名声顶风臭八百里,她来江南是为了避风头的。”

“小弟。”宁欢神色复杂,警告道:“不许胡说。”

“姐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被她欺负!”宁颌拽住宁欢的手臂,“赶明儿同姐夫说一声,看她还怎么张狂,不进咱们宁家门更好,也省得坏了宁家的门风!今日她侮辱咱们姐弟拂袖而去,明日非叫她跪爬进宁家不可,姐,咱不差她什么,凭什么被她欺负?”

“越说越没边了!”宁欢恨不得堵住最疼的弟弟的嘴,“我同齐家的婚事还没正式下定,你叫姐夫是不是太早了?”

垂下的眼睫挡住宁欢眼底的异色,同宁颌进门,“以后这些话不可乱说,齐家不仅是江南总督,齐伯父还是儒学大师级人物,这风声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他会看不起姐姐的。”

“姐就是想得太多,总督伯父只有齐霖一子,他又是非姐不娶,他同姐青梅竹马,总督夫人又疼爱姐。这门婚事准成的。”

宁颌满不在乎的神色,让宁欢欲言又止。

“怎么?她不肯进来?”

早就等候在客厅里的四旬左右打扮得很端庄很文静的妇人迎了出来,富态祥和脸庞显得她极好亲近。

“欢儿,她怎么没进来?我方才听报信的小厮说,是不是她来了?她在怪我们?欢儿...”

“娘,您别着急,别急。”

宁欢搀扶住生母,按着她到椅子上,看了一眼四周的仆从,平静的说道:“你们都下去。”

“是,大小姐。”

仆从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宁颌砸吧嘴,不满的说道:“姐,你就是太小心了,你还真当宁欣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你还劝娘别紧张,我看最紧张得就是你!“

宁欢抿紧嘴唇,手指轻轻颤抖拿不稳白瓷茶盏,喃喃的说道:“她同打听来的不一样,看似娇弱,但性情又烈又傲,伶牙俐齿,话中句句带刺,对她,我怎能不担心?”

坐在一旁的妇人身体瘫软子在椅子上,无力的说道:“怎么办?怎么办?”

面对生母和姐姐的紧张,宁颌从容不迫的说道:“什么怎么办?我就不信她能翻出天去!我和姐姐可是上了宁家宗祠的,娘又是父亲最疼最喜欢的女子,您到底怕什么?姐不是常说,父亲对那个王氏只有体面?父亲心里对王氏早就不满了,不是顾忌着王氏同他的情分,父亲早就休妻了!”

宁欢和生母陈氏对视一眼,同时别开目光,宁欢斥责道:“父亲已经去了,是不是最爱娘根本不重要。现在说这些,你是想让娘难受?娘最近几年身体才有好转,你是不是非要让娘为父亲哭死才甘心?”

“儿子错了,娘,儿子真得错了。”宁颌鞠躬请罪,嘟着嘴道:“儿子也是好意,儿子想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娘才是父亲最爱的女人,凭什么让一个泼辣,善妒,愚蠢,手段阴狠,假装慈爱的女人压在娘头上?姐不是说她害了许多父亲身边的丫鬟?又是下绝育药,又是逼着堕胎的,这样的女人只有父亲能忍下来,哼,她哪一点比得上娘?”

“娘才是宁家的大功臣!”

陈氏低垂着脑袋,脸庞羞得通红,“颌儿,别再说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妒嫉

“这些内宅的事儿,小弟别再过问了。”宁欢勉强笑笑,“齐霖哥送了几本珍贵的古籍,我命人放到你书房了,你先去看看,若是还想要的话,我再帮你想办法。”

“姐,我不小了。”宁颌不满的嘟囔,“我也想帮姐和娘!”

宁欢推了推宁颌,期许道:“你若是想帮我同娘,就中个状元回来,如此才不愧娘这些年的忍耐,小弟啊,你一定要很成才才行。”

“姐放心吧,状元...只要不同姐夫同科,我一定会高中的。”宁颌自豪很有信心的拍了胸口,“我可是宁三元和娘的儿子,龙生龙,凤生凤,我呀,不会让父亲蒙羞。”

宁颌握紧了拳头,“娘就等着儿子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吧,儿子绝不会让王氏那个又蠢,又坏的女人压在娘的头上。娘得了诰命,宁欣也不敢再张口闭口的庶出庶出,最好让陛下剥了王氏的嫡妻身份,哼,到时候娘就是父亲正经的夫人,宁欣才是小娘养的。”

宁欢抢在生母陈氏开口前,说道:“既是有如此的志向,你还不快点用功去?小弟可别辜负了先生的一片栽培之意啊。”

“行了,姐,我去了。”

宁颌出门时,道:“姐,先生喜欢明贵的兰花你帮我弄几盆送给先生,师姐喜欢的,姐也帮我准备点,过两日就是师姐的生日,我不想在师兄弟面前丢脸。”

宁欢道:“我记得了。”

“伺候笔墨的小丫头,我瞧着很活泼,挺灵动的,我升她做个二等丫头,以后她就跟我了。”

宁颌笑容浓了一些,摸了摸袖口的珠钗。送给小丫头虽是贵了点,可谁让她会讨自己喜欢?

宁欢警告道:“你可不能因为女色分了心,小弟,我和娘全靠你了。”

“知道,知道。”宁颌满不在意的出了房门,“左有不过一个丫头,姐太小瞧了,我怎会小丫头耽搁学业,我将来可是要中状元娶恩师爱女的人。封王拜相,你们就等着跟我享福吧。”

等到宁颌走后,宁欢亲合上了门,神色慌乱的拽住陈氏的手臂,将她领到屏风后。

宁欢道:“你怎么什么都同小弟乱说?我不是说过嫡母的事情不能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是以不争温顺赢得父亲爱慕的,你同小弟说嫡母坏话,哪有一点温婉不争的样子?下绝育药,迫害丫头在寻常人家许是大事,但在深宅名门,哪一家当家夫人手段会如此的简单?嫡母娘家也曾是声威赫赫的伯爵府,她没出阁之前贤惠之名满京城。多少人家求娶她?”

“我...我...”陈氏口舌笨拙,“我就是随便一说。”

“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岂不是说当年称赞她的人都是瞎眼的?”宁欢气愤的说道:”我为了你,为了小弟操碎了心。娘啊娘,你就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小弟一惯是口没遮拦的,若是说给了齐霖哥听,传到总督夫人耳边。她还能对我好吗?还能认下我做儿媳妇吗?娘,侍室的委谁都可以说。唯独你不能说。”

陈氏喃喃的说道:“我也没多说委屈,你教我的我都记住了,方才颌儿说得那番话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也不全是我说的。“

“二丫儿,她回来了,宁小姐回江南了。”陈氏焦躁,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不说她不会回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虽是没见过她,可我知道她娘是个很厉害很骄傲的女子,宁三元的夫人八面玲珑,她以前在江南很有名望的,都说子女像是父母,二丫儿,宁欣不好惹的,我们该怎么办?”

宁欢道:“我同小弟已经上了宁家族谱,娘还怕什么?宁欣就是再能耐,她又能拿我如何?这些年我在江南,有水患施粥,有人求到宁家,我没二话洒下银钱相帮。我如今是江南名媛,是最最文雅端庄的小姐,连江南总督夫人都认可了我,娘,我可不想再做乡下野丫头,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可是...可是万一走漏的消息,我们一家都是死啊。”陈氏心有余悸。

宁欢咬了咬牙,道:“我就不信单凭宁欣一个能将事情反转过来,陈年旧事谁还能想得起来,况且当年宁三元的母亲为了给儿子纳妾的事情闹过一场,这也是人尽皆知的,在老太太故去前不是给儿子硬是安排了女子?娘,你就是她,你有宁家老太太留给你的玉佩,用不着怕宁欣!王家被夺爵,你还以为王家会帮她?”

“听说王家的儿子,也就是她表兄娶了昭容县主,她是被王家舍弃了!”

宁欢眼前出现凝心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似能看破旁人的心事,硬着头嘲讽宁欣:

“别看她现在装得像模像样的,其实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弃子而已。没人帮她,没人相信她的话,即便她说我们是假冒的,也没有人会相信她。”

宁欢宽慰陈氏,也像是给自己鼓劲:

“只等我嫁进总督府,小弟高中,咱们的地位就稳当了,到时即便宁欣想找我们的麻烦,也用不上我们出招,自有人代替我们教训她,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她还能怎样?

她若是识趣,给你我磕头认错,咱们就赏她一口饭吃,如实不识趣,哼,谁是宁三元的女儿还不一定呢,

王家可是出了个偷人的女儿!能出一个,就能出第二个,谁知晓王氏同哪个野男人下贱痞子生的她?

今日她给我的侮辱,我定是要让她加倍偿还。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贱种自然有贱种的去处,别看她现在狂,将来有她哭得日子。”

陈氏心里有底气了很多,拉着宁欢的手欣慰的说道:“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二丫儿...”

“娘,我是宁欢,不是二丫。”宁欢不是很高兴。

“娘说错了,娘的大姐儿。”陈氏沉稳了,抿了一下发鬓,“娘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娘都听。”

宁欢扶着陈氏坐下,自信的笑道:“您越是温婉不争,越是显出高洁来,越是显得嫡母不足,虽是死者为大,但娘就是最好的标杆儿,不懂诗词,只要性情好,父亲一样会在意娘,至于没随着父亲去了,延续宁家香火,教养儿女才是女子最好的品行。”

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宁欢后悔极了,方才在宁欣咄咄逼人之下,她怎么忘记了这一点呢?

该死!一个柔弱的病秧子,她怕什么?宁欣再厉害还能厉害过从小步步为营的她?

左右不过是一个关在深宅娇养的娇娇女!怕是从没经历过外面的风霜,她是暖棚里的花朵,而她宁欢是有品位,能让人细品的美人!

陈氏因为宁欢的话挺直了腰杆,她就是宁欢说得那样品行高洁且优秀的杰出的女子,慈爱的看着宁欢,“你懂得真多。”

“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的。”宁欢笑了笑,“娘一定要记得,你是宁三元最爱的女人!你从没想过同太太争夺宁三元,因为给宁三元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太太生的女儿又病又弱,太太才百般的刁难你。”

“嗯,娘记得。”

“爹爹很疼我,很轻视病秧子且愚蠢的二妹妹,也觉得对不住咱们母女,爹爹尽力保护着咱们,最后怕太太伤了咱们才将咱们安置在庄子上去的。”

陈氏默念了一遍,假话说了三百遍,再是假得也是真的了。

“宁三元风流倜傥,衣冠磊磊,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天上的仙人,娘从没见过比他还英俊出色的男子,你是没见过他,他对夫人温柔体贴的不行,心里眼里只有夫人一个!

为了不让太夫人逼迫夫人,他竟然串通大夫说他不容易让女子有孕!可欢儿若是以为他对旁人这样就大错特错了。对朝政,对大事,他说一不二,做江南盐政的时候,他一个杀字,上百名贪污的盐道官员人头落地,大盐商不知别吓死了多少,任谁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三年中,再无一人敢贪墨盐政的银子!”

“宁三元是世间所有女子最想得到的丈夫!我也想的,想他宠着我,疼着我,所以我才会...忘记夫人对我们的恩情!”

只要一想到宁三元的体贴给了自己,陈氏心底就热辣辣的,下身空虚得不行!

宁欢看得出她是动情了,想着若是这样能坚定母亲的信心再好不过了,自顾自的向下编故事:

“爹爹舍不得你,经常披星戴月的去庄子上看你,这一点娘一定要记住,后来娘有了小弟,父亲兴奋极了,说娘是宁家的功臣,是他的最爱!也说过要娘永远的名正言顺的陪在他身边,虽然爹爹给不了你平妻的名分,但他心里只有你一个!想得念得都是娘,太太伤透了爹爹的心,爹爹早就将她当作陌生人了。”

陈氏像是被催眠一样的重复着这段话,“他心里只有我一个,我虽比不得夫人的出身,比不得夫人的才学,比不得夫人漂亮,但他就是喜欢不争不抢的我,喜欢我的陪伴,喜欢他一回头就能看到我温润的目光,喜欢我体贴入微的伺候他,你爹最喜欢我!”

宁欢满意的点头。

一处幽静的茶室,齐王将茶盏扔到回报的人脸上,怒道:“以后这种恶心的话,不用一字不漏的报上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