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过来站在他面前,抖了抖袖子问他,“好看吗?”

她生的又艳丽又凌冽,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好看的。

裘衣轻望着她,在那大雨里轻轻说了两个字,“好看。”像是怕被她听见,恨不能被雨声盖过去。

可她却还是耳朵很好的听见了,凑过来笑着弯下腰来看他,“裘衣轻,是我好看,还是宋燕音好看?”

她竟还记着这个。

雨声冗杂,盖住了他的心跳声。

裘衣轻避开了她的视线,说了一句,“她怎能与你比。”

九阴弯腰看着他惊呆了,“裘衣轻,你今天……怎么又对我这么好?我说什么你都理我。”

裘衣轻被她这话逗的忍不住想笑,抿着嘴压着笑意看她,“宋燕呢,这不叫对你好,你怎么这么容易觉得别人对你好?”

她笑吟吟的道:“别人对我多好我也不稀罕,但你对我笑一笑我都觉得好极了。”

裘衣轻望着她望着她,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她真是这么觉得吗?他是不是……对她太不好了?

她的手指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试探性的蹭着他的手背。

他动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止水识趣的和春桃退到了回廊下,将凉亭留给爷和夫人。

雨越下越大,将庭外的花树和美人蕉打的劈啪作响,她热乎乎的手指头蹭啊蹭的就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裘衣轻心思全都被她勾了住,听她声音娇娇的问:“相公在外面可有觉得不舒服?”

若方才有一点,在她走过来之后就全没有了。

她的手指慢慢的、轻轻的,一个一个勾住他膝上的手指头,与他十指交握一般,每勾一根他的心就跳一下,她又叫他,“相公。”

他抬起眼来看她,她单手撑在他的轮椅上贴过来盯着他的嘴唇对他道:“那现在相公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他目光也落在她的嘴唇上,喉结轻轻咽了一下,听她又问:“我要是……在这里亲你呢?你会不舒服吗?”

他心跳的好快,雨声仿佛全被她的声音盖住,幕天席地里他只听见她的声音,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他的手指忍不住抓紧了她的手指,在这里?

止水和春桃就站在不远处。

他胸腔里的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大雨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花园的拱门下叫了一声:“王爷……”

他忙侧开了头,松开了九阴的手。

止水叹了口气过去,听那人禀报,又回来向裘衣轻禀报,“爷,老太傅来。”

来的怎么这么快?

裘衣轻皱着眉头心中有些不快,他不是说了下午再过来吗?

“同来的还有白小姐,说是来看夫人。”止水也想,这老太傅未免太心急了,迫不及待就来了。

裘衣轻让老太傅在堂屋等他,又看向了九阴。

“相公忙你的去,我正好与白微说说话。”九阴笑眯眯看他,“晚上再继续治疗。”

裘衣轻的耳朵又止不住红了,“夫人能送我一样东西吗?”

九阴看他,“什么东西?”这还是裘衣轻第一次管她讨要东西。

“什么都行。”裘衣轻的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落在她的发带上,“发带就可以。”

九阴狐疑的将发带解下,拢着松散的黑发警惕的道:“你……不会是想用这个自残吧?”

裘衣轻笑了,伸手从她手指中抽走了赤红的发带,“不会。”他缠在了手指间低头瞧着道:“用来睹物思人。”

他挥手让止水推着他离开,九阴看着他的背影歪靠在石桌上笑了,裘衣轻已经恢复的又会说像从前一样的骚话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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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没多久,白微就带着丫鬟过来了,她还带了许多的莲蓬,笑着与九□□:“最近正是吃莲蓬的季节,我兄长摘了好些回来,让我挑一些好的带给王妃尝个鲜。”

“哦?”九阴拿了一下笑道:“你哥哥还记着我呢?”

白微没听出来她话里头的暧昧,只说她和哥哥都很感激她,自然是铭记于心的。

两个人坐在凉亭里说话,丫鬟在替她们剥莲子吃。

九阴“嘎嘣嘎嘣”吃着听着白微跟她说外面的事儿,宋明辞官了说等母亲丧事一过就带着女儿和母亲的灵柩回老家去守丧养老。

而她兄长的战绩也被几位大臣又翻了出来,联名请奏追封她嫂子为诰命夫人。

白微说是此事□□不离十了。

九阴想着,宋明辞官和宋燕锦愿意跟随他一同回老家,定然是被顾朝警告吓到了,老太太会突然病逝,还不是顾朝为了灭口动的手脚?宋明和宋燕锦深知留在京中,以后凶多吉少。

但是皇帝和皇后会答应追封她嫂子做诰命夫人是让她有些疑虑的。

她竖着耳朵想听裘衣轻那边的动静,可白微这边说着话她就很难集中注意力去听,所以听的零零散散的,什么派老太傅去做一件事,什么二皇子,什么……葡萄?

雨大的她什么也听不清了,干脆算了,专心跟白微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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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裘衣轻那边,白老太傅和康大夫都在屋中,小心翼翼的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又不适了。

可这半天他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低头玩着手里的发带,咳嗽也少了一些。

“王爷今日叫老臣前来,是为了宋燕音之事,老臣明白该怎么做了,会立刻着手去办此事。”老太傅心里说不出的欣慰,王爷总算是要动手了,这么多年王爷终于开始主动出击了。

“不。”裘衣轻理着滑溜溜的发带,抬起眼来看他,“宋燕音之事是次要,你要着手先去办的事是差人供葡萄来,路上要快一些。”

老太傅惊愣愣的瞧他,“王爷……王爷找老臣来主要是为了采办葡萄?”他还以为采办葡萄只是王爷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康大夫心知肚明的低下了头,这葡萄嘛……确实很难搞来,夫人爱吃的那种葡萄乃是外邦引进来的,只有在特定地区特定天气才能种活种好,又要跋山涉水的运过来,葡萄娇嫩,又怕挤压又怕磕碰,还怕热,运过来基本上都烂完了,所以这葡萄比黄金还要贵,一般是供应给宫中的,还十分少。

也就宋少夫人家是大商户,花起钱来比达官贵人家还阔绰,才将夫人的嘴养的如此刁钻。

他们嗣王府可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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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到午饭的饭点时,老太傅和白微离开了嗣王府。

九阴在屋门口等裘衣轻,见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还真没用那根发带自残,那根发带被他绑在了他还没好全的手掌上。

九阴也没在意,坐在了他旁边,将他又是喝白粥,怪可怜的,将桌子上剥好的莲子拉了过来,“这是白微送来的莲蓬,刚剥下来的莲子,甜甜脆脆的很爽口,相公吃一个?”

“是夫人亲手剥的?”他看着一碗白嫩嫩鲜莲子问她。

“自然不是。”九阴摸出一颗莲子道:“那么难剥,我可没那么耐心。”她抬手将莲子托在掌心里递给他,打趣他,“不是我剥的相公不吃啊?”

裘衣轻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她的掌心里,那颗莲子滚圆滚圆。

“不吃吗?”九阴被他拒绝惯了,刚想收回手,手腕被他轻轻握了住,他忽然低下头来凑到她的手掌里,张口含住了那颗莲子。

“!”系统震惊。

春桃和止水睁圆了眼睛。

他的黑发散下来扫在了九阴的手掌旁,和触碰在她掌心里嘴唇一样,又凉又令她发痒。

他将黑发挽到耳后,坐直了身子慢慢的嚼着莲子不看她,言语没有任何变化的说:“涩,夫人爱吃这个?”

他的耳朵红的要命,再装也掩盖不住。

九阴瞧着他慢慢的抚摸着她掌心发痒的地方,攥住了手掌,裘衣轻进步越来越大了呀,“先前不怎么爱吃,后来觉着甜中带苦,倒是像相公喝药后嘴巴的味道,就喜欢吃了。”

裘衣轻一口粥险些呛在喉咙里,抿着嘴闷咳了两声。

“……”它的宿主又开始了。

午饭还没吃完,管家又来通报说,二皇子来了,在外面等着想来看看王爷和王妃。

九阴看了一眼裘衣轻,又看了一眼她的系统界面,反派二号的动态是:委屈屈。

这傻孩子,他堂兄只怕不会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吧。”裘衣轻没有抬眼继续喝粥道。

九阴惊了,那个心眼比绣花针还小的裘衣轻怎么突然这么大肚了?

非但如此,裘衣轻居然还准许没有吃饭的裘望安跟他们一块吃了午饭,把裘望安高兴的啊,诚惶诚恐,给他多少吃多少,一个也不敢多吃,也个也不敢剩下。

等吃完午饭,三个人坐在屋中各怀心事,气氛尴尬。

裘望安这傻子先开了口,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听说宋姐姐……是祖母过世了,我很、很担心……宋姐姐还好吗?”又补了一句,“也、也、也担心堂哥哥的,病,堂哥哥……好些了吗?”

九阴还没开口,裘衣轻忽然咳了起来,咳的好生厉害,她都怕他把刚吃的又给吐出来,忙站了起来过去问他,“又想吐了?”

他掩着嘴巴闷咳着道:“夫人帮我去厨房找些山楂来。”

九阴歪了一下头,这种活不能找下人去?裘衣轻这明显是在想支开她吧?

“我、我、我去吧!”裘望安担心的站了起来。

九阴笑着对他招了招手,“你坐下陪你堂哥哥,我去,我去。”她扶着春桃出了屋子,她倒是想听听看裘衣轻支开他想跟裘望安说什么。

她扶着春桃慢慢走,竖耳仔细听,才走没几步屋里的咳嗽声就听了。

他是装的?好个狡猾的裘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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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裘衣轻听着她脚步声走远,慢慢的放下了帕子,随手丢在了一旁,理了理掌心上的发带,幽幽长长的叹了口气,“望安,你喜欢你堂嫂吗?”

裘望安没反应过来的傻眼看向他,点点头,又忙摇摇头,“我、堂哥哥我……我不是那个、那个喜欢,我……我我……”他急着想解释,可越急越说不清,着急着他站了起来。

裘衣轻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我知道,若你敢是男女之爱,今天你吃的就不是饺子了。”

裘望安脸色惨白惨白,他也不大懂不吃饺子吃什么,他只是害怕,害怕裘衣轻的眼神,像是生气了,可又明明是笑着的。

“你怕什么,堂哥什么时候伤害过你对不对?”裘衣轻瞧着他慢慢的笑,语气温温柔柔,伸手点了点对面的凳子,“乖乖坐着。”

裘望安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乖乖的坐在了他指的地方。

“不要害怕。”裘衣轻对他笑着道:“从小到大,堂哥不曾打骂过你,不是吗?”

“是……是堂哥哥。”裘望安忙点头,“堂哥哥……对我很好,很疼我,我……我被送走,被关着……只有堂哥哥,偷偷去看我,我心里……心里是知道的。”

裘衣轻看着他笑容淡了淡,低头抚摸着他掌心的发带,慢悠悠对他说:“知道就好,我们望安心里清楚明白的很,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裘望安不住点头,“知道的。”

“那望安,你堂嫂对你好不好?”裘衣轻问他。

“好,最、最好!”裘望安毫不犹豫道。

裘衣轻手指在发带上打转,眉头细细的蹙了起来,“她待你这样好,她是世上最好的人,可如今却有人欺负她,要害死她。我自是要杀了他们,望安,你要不要帮堂哥?”

“要,要帮!”裘望安立刻答他。

他掀起眼帘看着他笑了,“真是个乖孩子。”

第40章

裘衣轻在搞什么鬼?他昨晚哭过一场之后进步了这么多啊, 都能哄骗裘小傻子了。

九阴没再往下听,进了厨房的院子。

春桃的阿娘金娘是个胖乎乎的妇人,是嗣王府的老人了,能被留在府中就是因为她心眼实, 嘴巴又严,她话不多却是爱笑,一瞧见九阴过来便眉开眼笑, 这些日子新夫人总是望着厨房里跑,问她准备了什么食材,厨房上下都和新夫人熟了。

府中自从有了这位新夫人才算有了人气儿,之前府中一整日都不见得有人说话,王爷不出门也不喜吵闹, 府中上下噤若寒蝉。

“好香啊,在炖什么?”九阴一进来就闻到了炖肉的味道, 香的她吸了两下鼻子。

“夫人, 晚上吃炖羊肉。”金娘笑呵呵的擦着手道:“再炖一下午, 晚上肉就烂的入口即化了。”

九阴闻着味走过去,凑在门边看那冒着热烟的锅,“炖多久了?捞两块先给我尝尝。”

春桃哭笑不得,夫人这才刚用过午饭,就不怕撑着吗?

她娘还一味的应好, 掀开锅盖挑了两块带软骨的盛在青瓷碗里, 端给了她。

九阴就坐在厨房外廊下的椅子上, 端着碗用筷子扎着羊肉, 边看雨边吃的眯眼,肉还不够烂,软骨嚼在嘴里嘎嘣嘎嘣的脆。

金娘站在一旁瞧着她吃忍不住笑,“夫人吃的可真好。”

春桃边替她扇扇子也边笑道:“夫人来替爷取山楂,倒是自己吃了起来,您别撑着。”

“宿主……您修道不是该辟谷吗?”系统问她。

“我从不辟谷。”九阴||道,她便是从前得了道成了魔也没辟过谷,她单纯是享受这些口腹之欲,如同她享受双修之乐一样,乃是人生两大极乐。

系统猜她可能就是这样不修仙去修魔的。

两块肉很快就下了肚子,她又喝了半碗冰镇的山楂酸梅汤才觉得满足,让春桃盛了两碗给裘衣轻和裘望安端过去,半路上她偷偷给裘望安那碗酸梅汤里加了点她的血,还低头闻了闻,正常人应该是闻不出来血腥气。

等她带着春桃再回去时,一进屋就瞧见裘衣轻和裘望安这两兄弟竟然坐在一张桌子上在剥莲子。

两个神仙容颜,安静坐着,这是什么惊人的岁月静好画面,令她不敢相信。

“宋……”裘望安笑着要叫她,却慌忙看了一眼裘衣轻临时改口道:“堂、堂嫂嫂,你、你爱吃、莲子啊?”

裘衣轻说的吧?

九阴看了一眼裘衣轻,他坐在轮椅里慢条斯理的拿着小刀子划开剥好的莲子将里面绿色的莲心取出来,他手指上的伤口还没好全,捏着莲子不太方便,要好半天才挑好一个莲子。

怎么让他一个病人剥啊?他手指头上全是伤口。

九阴回头看了一眼康大夫,康大夫无奈的摊了摊手,谁敢拧着王爷的意思啊。

“这些小事哪儿用得着相公做啊。”九阴过去拿过了裘衣轻手里的小刀子笑着道:“相公别剥的手疼了,我也没有太爱吃,不过是随便一说。”

裘衣轻看了她一眼,她的话哪句是认真的?

“闲着无聊而已。”裘衣轻收回了手,靠在轮椅里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久吗?”不过是吃了两块肉的时间,九阴让春桃将各自的酸梅汤端给这两位。

好在裘衣轻似乎没看出什么,只端着他那碗浅浅的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裘望安喝完他的,又瞧上了裘衣轻的,想喝又不敢问他还喝不喝了,堂哥哥府上的酸梅汤比宫中的要好喝,又酸又冰冰的,好像还有桂花。

裘衣轻见他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碗,伸手将他的酸梅汤推了推,“想喝就拿去喝。”

裘望安一下子就高兴了,“想、想,谢、谢谢、堂哥哥!”他伸手端过去瞧着裘衣轻,学着他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九阴望着他们俩人心里嘀咕了起来,他们……不是敌对的吗?现在是达成了同盟?

“喝完了就回去。”裘衣轻咳了一声,“这里没有你的晚饭。”

裘望安喝完了最后一口有些舍不得走,堂哥哥这里的饭也比宫里好吃的多,他在宫里从来没有吃过酸汤饺子,不知道堂哥哥和宋姐姐晚上吃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