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阴瞧着他腿上扎的密密麻麻的针只觉得宛如酷刑,可他却摇摇头,他没有丝毫感觉。

“不妨事不妨事,今日才第一次怎会那么快就有感觉。”康大夫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埋头又去调整他腿上的针。

九阴点开系统栏,看着裘衣轻的状态栏——

【生命】1000\\950

【肢体】1000\\0

她在法华寺最后一夜突然就突破了筑基期,如今已是开光期,下一个阶段便要进入结丹期了,她猜只要和裘衣轻再多待一待成功双修之后想结金丹也是轻而易举之事,这是她进入开光期最快的一次,裘衣轻就是个宝。

进入开光是个分水岭,从凡人到“知天命”。

自从她进入开光期之后她的灵气提高,每一次给裘衣轻喝血获得的灵气也就多了许多,等生命今日点满,她就可以开始加在裘衣轻的肢体上了,这么瞧着用不了半个月就能点满肢体,瞧惯了他坐轮椅,她倒是脑补不出来裘衣轻站起来走路是什么样子。

她又瞧见了裘望安的状态——伤心心。

这小子在伤心什么?今日他应该入宫陪皇后了吧?

管家匆匆而来站在院门口叫了一声春桃。

春桃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了一个黑匣子,笑盈盈的走过来捧给九阴|说:“夫人,宋少夫人差人给您送珍珠来了。”

好快啊,温玉这个嫂子当的真没话说。

九阴抬手掀开了春桃手里的黑匣子,这哪儿是一对黑珍珠耳坠了,这是送来了一匣子的黑珍珠,满满当当,个顶个的圆润漂亮,有一对耳坠,一副手串,一条项链,还有许多零散的珠子。

温玉娘家未免也太富裕了。

她拿着那对耳坠瞧了一眼屋里的裘衣轻,他还在施针,康大夫在他手上也扎了针,仿佛有了痛楚一般紧紧皱着眉,抿着嘴。

“相公。”她叫了一声看他皱着眉瞧过来,摇了摇手里的黑珍珠耳坠,“送给你的,喜欢吗?”

裘衣轻目光落在那对耳坠上,被戏弄的手指一动,那针就扎歪了,疼的他轻轻抽了一口气。

“哎……”康大夫忙拔出那根针,直起腰叹气道:“王爷不要总是分心……”这样没法专心,他索性让止水将房门先关上了。

关上后裘衣轻却也很难专心,他听着院里的动静,好半天没听见九阴的声音,开口问止水道:“夫人在院子里做什么?”

在门外的止水小声答道:“回爷,夫人在打坐。”

又打坐?

裘衣轻总觉得他的夫人与寻常人不太一样,打坐、画符、日夜精力充沛……

他派人去查过,宋燕呢在宋府时并没有信什么佛教、道教,行为和品性也与现在很不一样,甚至连口味也差许多。

“康大夫,你说一个人死里逃生的活过来之后,会因此性情大变吗?”裘衣轻忽然低声问他。

康大夫顿了一下,想了想答道:“人在鬼门关走一遭之后都会有所变化,比如王爷和从前……就大不一样。”

“是。”裘衣轻点了点头,“可口味总是不会突然改变的,对吗?比如从前不爱吃冰寒之物,如今却酷爱冰镇食物。”

康大夫似乎听出来他话里头在说谁,抬起眼里瞧他,先点了点头,后又低声问:“王爷是觉得……”

“我只是随口一问。”裘衣轻却打断了他,“不是重要的事情。”无论她是不是从前的宋燕呢,他要留住的,守着的,也就是如今这个她而已。

他瞧向了紧闭的房门,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听不见她叽叽喳喳的说话,倒是觉得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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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九阴没有在修炼,她差遣府上的管家送了几个桃子和其他果子进宫去给裘望安,而食盒里压着一张符,她凝神在那张符上,果然是能听见一路上的动静。

开光期还得依靠着符咒,若是结丹就可以随心所欲。

系统在她身体里也听见了动静,“宿主……您在干什么?”

九阴没有理会它,听见很快到了宫门,管家将东西递了进去,宫人偷偷打开瞧了瞧,摸走了几个果子,却还是剩了一些给裘望安送去了。

她先听见了哭声,有皇后的也有裘望安的——

“你若再敢提那个女人明日就将你送回道观去!”

裘望安只在哭着,什么也没说。

那句是皇后气急了,说出口没一会儿她又哭着软了语气道:“母后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你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如何能害你?宋燕音不是个女人,如果你再执迷不悟非她不娶,你父皇定然不会留你在京城,你会被送回道观一辈子不能回来,你想要吗?”

裘望安哭的低声,“父皇、父皇……就这么……讨厌我吗?母后……是不是、是不是……也和父皇一样……”

“母后是天底下最疼你的人,哪有母亲不爱亲身骨肉的?你怎么能这样想母后?”皇后打断了他的话。

“说谎……”裘望安哭声哽咽,呢喃一般道:“母后……从来、从来没有去看过我一次。”

皇后哭着与他又说了好些理由,她常常派人去瞧裘望安,可她是皇后,她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离京去道观里看他?她也是有苦衷的。

可这些裘望安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安安静静的听着再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皇后才又开口,“母后知道这些年让你吃苦了,但唯独这件事上不能任性安儿,除了宋燕音,你喜欢谁母后都会成全你,这京中名门贵女哪一个不比她好?老太傅府上的白薇无论品性样貌皆是一等一的好,先前围猎你不是还与她说过话吗?她才是你该娶的皇妃。”

裘望安慌忙哑声道:“白姐姐、白姐姐很好,可我、可我……她不喜欢我。”

“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有般配不般配。”皇后道。

裘望安还要说什么,桂月嬷嬷在外回禀了一声说:去给宋姑娘送东西的姑姑回来了。

皇后便没有再与裘望安说,让他先行退下。

桂月嬷嬷带着姑姑和他错身而过,低低回禀皇后,“送去的东西又全都带回来了,说是没有圣上的口谕不许进宅子。”

之后的九阴也没有再听清,宫女已经将食盒交给了裘望安。

裘望安抱着食盒也不知去了哪里,九阴什么人声也听不见了,只听见鸟语虫鸣声,食盒的盖子被裘望安打开。

她也总算是通过符看见了裘望安,他哭红了一双眼,瞧着食盒里的桃子忽然又哭了,边哭边拿着桃子往嘴里塞,满脸的眼泪和桃汁。

他头顶一片黑漆漆的,脚边却是绿草,他像是躲在园子里的假山里?

他哭的实在太伤心了,九阴动了动手指,食盒里的那张符纸忽然站了起来。

裘望安被吓了一跳,却听见那符纸说话了!

“今晚来嗣王府吃饭,给你烤河蚌吃。”

是宋姐姐的声音!

裘望安盯着那符纸目瞪口呆,将口中的桃子慌忙咽下去,“宋、宋姐姐吗?你……你、你怎么……这纸……”

符纸又传来了宋姐姐的声音,“不过是神仙的小伎俩罢了,不必大惊小怪,也不许对人提起。”

说完那符纸飘然而起,燃成一团火焰自己烧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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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在院子里慢慢吐出一口气,收回灵力睁开了眼。

系统不得不开口道:“宿主,您这样……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什么身份?老祖身份吗?”九阴不屑的从榻上起身,对系统道:“这有什么好隐藏的。”左右她不过是来这个世界养反派的,反派滋养够她重新结了金丹,修成出窍,达成原主和她的所有夙愿,她便功德圆满了。

她刚要朝卧房走,紧闭的房门打了开。

裘衣轻坐在屋中一眼就瞧了出来,他腿上、身上的针已经拔完了,额头上竟然有些汗水。

“完了?”九阴走了过去。

又见康大夫蹲在地上开始给他活动脚踝。

施针过后,就要开始按摩活动他的下肢,好让他慢慢恢复知觉。

康大夫边活动边问他有没有知觉。

他看了一眼九阴像是放下心来,收回眼专心的回答康大夫,“没有。”

康大夫忙说才一次不急不急,慢慢就会有触觉和痛觉的。

九阴进屋坐在裘衣轻对面的椅子里瞧了一会儿康大夫的按摩动作,忽然开口道:“我来试试。”

康大夫一愣。

裘衣轻也顿了住,抬眼看她,她已起身走了过来俯身在他光着的膝盖上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有没有感觉?”

裘衣轻手指动了一下。

“我碰你,你能感觉到是不是?”九阴瞧他那副样子就知道,她挥手让止水将椅子推了过来,坐在椅子里弯腰捏住裘衣轻的脚踝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夫人。”裘衣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腕上套着新得来的黑珍珠手串,她的手腕细,手串在她腕子上绕了两圈,滑溜溜凉丝丝她顺势就将腕上的珍珠手串撸下来从他的脚趾套上了他的脚踝,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条件反射的紧了一下,让他将后半句“让康大夫来”的话咽了回去。

他非常清楚感觉到她手指的温热和珠子滚过他肌肤的触觉,真奇怪……他不止是对她有触觉,连她手里的东西也可以让他有触觉。

“相公有没有感觉?”九阴热热的手指推着珠子滚过他的脚踝、小腿……他腿上的肉可真软,没有半点肌肉,还真像捏着一团河蚌肉,她揉着黑色的珠子在他白色的腿上滚动,另一只手抬着他的脚踝,学着康大夫的动作缓慢的活动,珠子膈在他的小腿上,揉来揉去,九阴听见他轻轻抽了口气,停下了手,“怎么?”

他皱眉盯着自己腿上的珠子,这感觉太陌生了……他已经忘记双腿上的痛觉,但现在他觉得痛。

“有些痛。”他说。

康大夫惊讶不已,“王爷有痛觉了??”他忙用手敲了一下裘衣轻的膝盖,却是没有反应。

裘衣轻伸手盖在九阴的手掌上,就着她的手将她掌心的珠子用里按了一下,眼皮动了一下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王爷……是只有夫人按压您才有痛觉?”康大夫瞧着他等他反馈,心里却是失望的,有一种:果然是如此的感觉。

“是。”他靠在椅背里看九阴,无惊也无喜,“想来夫人换任何一样物件碰我的腿,它都是有感觉的。”

九阴轻轻拨了一下珠子笑了,“这可好了,裘衣轻你若是以后惹我生气我抽你的腿,你也是会痛的。”

他所有的软肋都捏在了她手上一样。

“王爷,夫人。”春桃从院门口走过来回禀道:“二皇子来了。”

裘衣轻看过去刚要问就听九阴|说:“来的这么早啊?还没开晚饭呢。”又对他道:“我方才叫人请他来吃晚饭,今晚我们在院子里架火炉烤羊肉和河蚌吃。”

从法华寺回来后他还没有单独与她吃过饭,本以为今晚可以单独吃的。

他却也没说什么,让春桃去带他进来。

春桃又道:“白小姐也来了,说是游湖摘了许多鲜莲蓬和莲花来给夫人,正好……在门口遇上了二皇子。”

来的巧了,居然撞一块了。

九阴起身道:“请进来吧。”她有心让裘衣轻单独跟裘望安说话,裘望安定是会将皇后与他说的全告诉裘衣轻,便说:“我和白薇去亭子里说会话,你就招呼你的堂弟弟。”

春桃将白薇请去了凉亭,白薇瞧见她坐在凉亭里等自己便笑了,“早知道嗣王妃在府上待客,我便不来了,我还怕嗣王妃在府中无聊。”

九阴实则在听着裘衣轻那边的声音,她让白薇坐在了自己身侧,一面与她闲话,一面听着裘衣轻那边——

裘望安的嗓子还哑着,叫一声“堂哥哥”小声音都委屈的在打抖。

裘衣轻却十分冷漠的说:“又哭什么?”

裘望安便哽着声音结结巴巴的将宫中发生的事全吐出来了,什么母后回宫后就气病倒了,父皇也不来瞧母后,两个人仿佛吵架了一样……絮絮叨叨、磕磕巴巴的说来说去才说到,母后要给我选妃子,说要将白姐姐指给我。

裘衣轻那边这才发出了声音,“是皇后单独与你说的?还是当着旁人的面?圣上可知道此事?”

裘望安想了好半天才抽抽搭搭说:“我、我也……不知道,是母后、对我、对我一个人、说的。”又问:“我、我该怎么办……堂哥哥?”

裘衣轻那边没有答他。

过了有一会儿,只听见裘望安哑着声音自己先转开了注意力说:“堂哥哥、脚上、脚上的……珠子、好圆,像、像弹珠,我能……看看吗?”

“别碰。”裘衣轻说了一句,似乎拨开了他的手,“一会儿让止水找些旁的珠子给你包了当弹珠玩。”

裘望安乖乖的应了一声。

九阴这边一时分心被白微笑了一句,“嗣王妃想什么呢?”

九阴忙收回心神看向了她,瞧着她那张美丽秀雅的脸笑道:“小白微有没有想过要寻个什么样的相公?”

白微脸一红道:“嗣王妃又要拿我打趣了。”

“哪里是打趣。”九阴笑眯眯道:“你伸手过来。”

“啊?”白微没反应过来,却是将手慢慢伸了过去,“嗣王妃要我伸手干嘛?”

“谢你的莲子,我替你瞧瞧手相,瞧瞧你的姻缘在何方。”九阴拉过她的手,如今她开光期看个手相还是准的,她摊开白微的手掌,瞧着她的掌心纹路顿了一下,又问她,“你生辰八字说给我听听。”

白微只当她打趣玩乐呢,便将生辰八字低低附耳说给她听。

九阴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石桌面。

而裘衣轻那边,他开口对裘望安道:“别怕,堂兄怎么会不帮你呢。”

白微笑着问她:“嗣王妃可算出来了?我倒是要听听这次嗣王妃又要怎么打趣我。”

九阴眨了眨眼道:“如今不能与你说。”

她猜想,如果她没有进入这个世界,原书没有烂尾,那白微确实是一个绝佳的伏笔人物。

第49章

晚饭之前白微就离开了。

天暗下来, 九阴带春桃回到院子里在院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肉香味,快了两步进去瞧见大树下的石桌旁已经生好了小火炉,止水正蹲在回炉旁边烤着羊排。

裘衣轻坐在石桌旁的轮椅里, 膝上盖着绒毯子,他脚边蹲着认真看着止水烤肉的裘望安, 裘望安怀里还抱着一盒子五颜六色的宝石珠子和珍珠。

别说,他们堂兄弟二人待在一块有一种微妙的和谐感。

裘衣轻听见脚步声第一个朝她看了过来, 瞧见她下意识的轻轻笑了,“饿了吗?”

“好香啊。”九阴快步过去闻了闻, 又问:“怎么不将河蚌拿来?还有那条鲈鱼, 也一并烤了吃。”

止水抬头冲她笑道:“河蚌和鱼好熟,爷说等您来了再烤那些,先将不好熟的羊排烤上,免得叫您等太久。”

不得了, 裘衣轻那颗七巧玲珑心连这些小事都想的周全。

她扭头去看裘衣轻, 他点了点身侧的椅子让她坐下,细白的手腕上套着方才她套在他脚踝上的黑珍珠, 很是好看。

“堂嫂、嫂!”裘望安一瞧见她立刻兴奋的捧着他那匣子珠子给她看,兴奋的眉飞色舞,“堂哥哥、送、送、送了我好些漂亮的珠子!”

这傻子, 哭过的眼睛还肿着,如今却已是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高高兴兴的跟她分享漂亮珠子, 当真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儿一样。

“瞧你高兴的。”九阴坐下对他笑了, “你堂哥哥一盒子珠子就将你俘虏了?”

“不、不是!”裘望安认真的对她道:“堂哥哥、待我好,小时候就好,去看我,给我送吃的,我、我喜欢的,他、他都送我,从来、从来没有人,送我。”

九阴惊讶,“没有人送过你这些珠子?”这些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宫中不是多的是吗?他好歹是个皇子,喜欢这些皇后会不给?

裘望安抿了抿嘴,难过的道:“父皇……不喜欢、我玩这些。”父皇会骂他没出息。

真惨。

九阴歪靠在椅子里看他问道:“你父皇待你这么不好,你恨不恨他?”

她这么直接的问将止水吓了一跳,忙看了一眼裘衣轻,裘衣轻转着腕上的珠子也顿了一下。

“啊?”裘望安显然吓的愣了愣,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呜呜囔囔道:“我、我……我不能……”

是不能,不是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