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说到贡墨,贞娘便又把李氏三才墨的构思跟自家七祖母说了说。

“好,若真能制成这个三才墨,那这回贡墨非李家莫属。”李老夫人眼神着坚决,这回,田家那边休想再走什么歪门斜道,否则,拼去这条老命,她也定要讨个公道的。

如此,接下来几天,贞娘便同李老掌柜两人一头钻在墨坊里。

所谓三才,其重点自然是在合墨对胶之上,胶既是粘合剂,同时,胶的氧化对于墨来说也是一种极其重要的化学作用。

一般来说,新墨的断面干枯,如此,字迹也就显得暗淡无光,只有摆着七八年后,那墨色才能有好的表现。而老墨的断面光亮润洁,写出来的字墨色十分黑亮,这里面就是因为墨里面的胶经过时间的氧化而造成的。

当然,高品质的新墨同样也能达到老墨这种效果,那么,怎么来的?就在这个对胶之上。

其重点其实就好比和面一样。

贞娘还记得后世时,她喜欢吃她奶奶做的手杆面,而手杆面自然要自己和面。和面的时候,若是一次和成的话,那煮起来的面条就容易糊。贞娘还记得她奶奶当时和面的情形,常常是把面和成团后,休息一下。过一会儿再和,再休息。再和,如此,那面煮起来就十分的劲道。

和墨里面的对胶亦也是这个理,一合,二合,三合,四合。乃至五合,,其目的也就是通过对胶和墨,即使得胶于墨充分的融合。同时也加速胶的氧华过程,另外还可以用老墨为引,起到一个媒介做用。

比如苏轼用高丽墨制再和墨时,就是用了潘墨做引。

当然,整个和墨过种中的温度。时间,都是极有讲究的。

总之,这些天,贞娘跟自家爷爷待在墨坊之内,由李老掌柜和墨。而贞娘就是盯着温度和时间,每一合要试各种温度和各个时间段,那眼睛是眨也不敢眨一下,如此,直到腊月二十三,李氏六和墨才大成,而接下还需融合潘墨和罗墨技法。

“我们继续。”李掌柜躬着背,咳着声的继续道,竟是一刻也不休息。

“爷爷,明天就小年了,咱们还是休息几天吧,等过完年再试,也不差这几天,我这可有些吃不消了。”贞娘一脸哀求的道。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的,本也是一个墨狂,便是再接着一个月也能扛得住,可她扛得住,她爷爷却是扛不住了呢。

墨坊里熬胶本就是烟火气重,爷爷这段时间咳的越发的厉害了,尤其那脸颊子,越发的红,老人家这脸色太红可不是好事,这是肺病加重的兆头啊。只是她如果直接劝自家爷爷的话,爷爷肯定不听,所以,她便说自己吃不消要休息了。

听着贞娘这么说,李老掌柜哪里还不明白自家这孙女的心思,也确实他感觉最近身子骨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休息一下也好,于是点点头:“成,那就休息。”

随后想起什么似乎的道:“对了,文谦说明天让人送年节礼过来的,听你爹说的那口气,似乎明天的排场小不了,我正好瞅瞅。”

“呵呵。”贞娘装傻的笑了。

李景福和罗文谦他们是腊月二十二到徽州的。

于是,爷孙俩便回到家里,这些日子在墨坊里,一身的烟火气息,贞娘自又好好的泡了一个澡。

如此第二天一大早的,她难得瞧一个懒觉,还没起来呢,就听得外面一阵的暄闹声。连忙穿衣起床,则洗漱好,五岁的小笑官就颠颠的跑来,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道:“姑,姑,爷爷说了,今天要吃杀猪饭。”

“家里又不养猪,哪来的杀猪饭?”贞娘看着他那样子,便好笑的道,家里也不缺肉吃,只不过这小子上回听润哥儿说回庄里吃了庄上的杀猪饭后,这小子就成天掂记着杀猪饭。

“有猪,还两头呢,又肥又大。”小笑官掰着指头道。

“两头猪,哪来的?”贞娘奇怪的问。

“抬来的。”小笑官哈哈的道。只是仍然没解释清楚猪哪来的问题。

“你这小子,别在这里烦你姑,去找你小叔玩去。”这时,杜氏过来,才笑着解释道:“是罗家人那边抬来的,两头猪,还有鸡鸭,再加上别的礼物,整整十台,这样的年节礼哪曾见过,整个街面都哄动了。”

贞娘一愣,这个年节礼也似乎太大了点吧,有钱烧的,不过那心里还是有些甜滋滋的,再瞧见一边自家大嫂打趣的眼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爹娘高兴的很呢,你也知道,婆婆因着你的亲事,背后没少被别人说,如今也算是杨眉吐气了。爷爷发话了,今天就宰一头猪,再杀几只鸡鸭什么的,请墨坊里的工人和原来的邻居吃顿流水席面,大家图个乐呵。不过,你今天可不能的出去了,省得大家鼓噪了起来,你不好意思。”杜氏道,前面这些是她自己的真心话,后面的显然是递赵氏传话。

贞娘点头,正好,她也要画墨线图。这参选贡墨的墨线图也是要好一翻思量的。

到得午后,马大娘和怀德嫂吃的一脸满足的从李家出来。

“怎么着,你那时候还说田姑娘有福气,说贞娘订的亲不行呢。依然看哪,贞娘这门亲事还真是订对了,罗家少爷可真是大手笔,其实订亲啊。终归是要门当户对,这罗家虽然败了,可人家田少爷争气啊。正是门当户对的。你再瞅瞅田家,徐家那边可有一丝响动。这都过小年,该来送礼的都没来,徐家那样的人家,这年节礼怕是不要想了。”怀德嫂道。

“也对。说起来,这福气本是田家姑娘的。”事实面前,马大娘也没话说了。

“活该,谁让当初罗家一出事。田家就不认那门亲事了,更何况,田家墨坊可是罗家的,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怀德嫂道。

这时马大娘那眼睛却正好看到从前面街面药店里出来的田荣华。整个人看着倒是去以前清减了不少,不由的摇摇头:“田家是多事之秋啊,听说田老爷中风了?”

“可不,岁数不小了,又讨了那么个美娇娘。听说那春枝缠人的紧,这夜夜的,哪里受得住啊,听说是马上风呢。”怀德嫂摇着头道。

这色是刮骨钢刀啊。

田宅。

“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佣妇给你磕头。”苏氏一手拿着信。一脸欢喜的冲着田二道,说着,就要跪下来给田二磕头。

这信是曾经的李得财,就是当年李家的赘婿,后来被逐出李家,改回了本姓,成了王得财他当年因着奸计被李家拆穿,后来发配海南。

而后隆庆登基大赦,王得财自也在大赦之例,只是他远在海南那边,没有盘缠,最后,苏氏求到田二身上,田二便给了银子,如今王得财来信,说已经在路上了,不久将到,苏氏自是欢喜的给田二磕头了。

却被田二一把拉住。

“磕什么头啊,快别了,你的事情我可一向着紧。”那田二说着,却是伸过手住了苏氏,只是那手握着苏氏的手,捏捏揉揉的就是死不放开,另一只手却是捏着苏氏的下巴。

田二有个怪毛病,他不喜欢那些个毛都没长开的丫头片子,就喜欢逗弄这年轻的妇人。

苏氏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只也不敢真得罪田二公子,只是任他轻薄。

此时田荣华匆匆的进了田宅。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之前看到罗家给李家送年节礼的情形,她本就不痛快,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就重重的给了那苏氏一个巴掌,“啪”的一声老响的。

苏氏的脸立刻就起了五个手指印。

苏氏痛的捂着脸,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我说三妹啊,你这是干啥?罗家那小子惹你不痛快了,可你不能把气撒在二哥头上吧。”田二也瞪了眼,这打狗还看主人的面呢,三妹这是活生生的撕了他的脸面。

更主要是他一腔兴致,结果叫田荣华这一施为,便如同兜头浇了冷水一般,让他如何能痛快。

说着,田二就伸手拉了那苏氏起来。然后挥挥让苏氏下去,苏氏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二哥,你这些腌渍事我也懒的管,可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时候了,爹还躺在病床上呢,你不在跟前侍候也就算了,居然还跟佣妇这般,你还是人不?再说了,这明年三四月里就要竞选贡墨了,咱家拿什么跟李家争?你还真要让李家爬咱们田家头上不成?”田荣华瞪着眼。

“那决对不成的,李贞娘那丫头片子我不会让她好过的。”一说到李家,田二便恨恨的道。他可是几次栽在李贞娘身上,这口气他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如此,田二也觉的自己先前的行为过份了点,便笑嘻嘻的冲着田荣华道:“妹子能干,你跟二哥说说,二哥该做什么,二哥听你的。”

听得田二这么说,田荣华脸色才好看一点,挥挥手让身边的丫头下去,随后才道:“趁着年边,墨务司的人二哥多走动走动,另外,墨坊里的几个大师傅正在研究宋徽宗的苏合墨,这个墨对于我们田墨的贡墨竞选尤其重要,所以,过年的时候他们怕是不能休息了,大哥还是要花些心思笼络一下几个师傅的心,结他们鼓劲,让他们早些研究出苏合墨来,如此的我们便能早先布局。”

“好好好,不就是请人吃酒送东西的事情吗?这我最拿手。”田二拍着胸脯道。

见自家二哥这么说,田荣华便点点头,也是,自家二哥别的不行,这请人吃酒送礼倒是拿手的,更何况有徐家做靠山,倒也不怕别人不给面子。

随后田荣华先便回屋了,站在自家的阁楼上,看着远处李家大宅:“李贞娘,我一定会赢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李墨大成

转眼就是隆庆二年,十五的花灯节一过,这隆庆二年的正旦算是过的差不多了,徽州这边在外讨生活的人也都背着包裹雨伞聚在了渔梁码头。

而李家这边,李景福带着几个人也要回了南京,主持南京的墨庄的生意,而贞娘和自家爷爷却留了下来,主持今年的贡墨竞选。

而同李景福一行的自还有罗文谦。他南京一摊事情不少,自不可能窝在徽州。

“罗大哥,一路小心,我爹爹这人有时有些乱来,你帮我看着点。”清晨,贞娘跟自家大哥一起去给自家老爹和罗大哥送行。临上船前,贞娘自少不得一阵唠叨。

一边李景福听得自家闺女说这些,一阵无奈,这便是女大不中留啊。

罗文谦自不能不给丈人面子,因此不敢笑,只是点头,只是那眼中的笑意怎么掩也提成不住。然后又叮嘱贞娘一切小心。

随后李景福和罗文谦一行就上得船去。

看着船行渐远,贞娘这才跟着自家大哥转身回去。

转身之即,却听得几个刚从另一条船上下来的乘客在河堤的茶摊上,边喝茶边聊天。

“海大人到南京了,才刚到几天,南京一些商家就因着朱漆大门违禁,被海大人狠狠的拆掉了大门,那些商家的当家人还被打了板子,吃了不少的苦头。便是衙门里,平日里一些小官小吏仗着一点身份,出入四抬八抬大轿的,如今也因着这个违禁被狠狠的拿剥掉了官衣,如今南京是谈海色变哪。”说话的是一个着员外服的山羊须男子,看打扮应该是账房或管事一流。

“活该,年前就传海大人要升应天巡抚了,海大人什么样的人。既然知道他要来,早就该收敛收敛了,还不知死活的犯忌讳。那吃苦头被剥官衣的也就怨不得人了。”另一个是个五十多岁师爷打扮的老者不屑的道,都是不帮不识实务的。

“这还不是两年前那事闹的。两年前,改稻为桑时,那地价被炒的火热的时候,不是也说海大人要来吗?结果到最后却是海大人抬棺上书,被下了牢。所以,这回大家一听海大人要来,都没几个信的。毕竟应天巡抚那多大的官啊,一个个都说,海大人得罪的人太多,这差事落不到他头上。所以。一个个的都没当回事情,可不成想这回大年初九,海大人就到了南京,本就是个年节边,那些个有钱人哪还不各种犯禁。结果,最后就全落到海大人的手里被收拾了。”先前那管事样的男子摇着头哈哈笑道。

“倒也是,之前还真没人能料到海大人居然是一步登天哪,这从牢里出来没多久,才刚升为大理寺的尚宝丞。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又成了应天巡抚,这升官速度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哪。”那师爷应是摇头叹息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羡慕。

想他考了三十年的举人,都没能过,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

海瑞这就成了应天巡抚了?贞娘在边上听着,先是一愣,历史上海瑞应该是明年才得了应天巡抚的官职的,怎么今年这一过年就来了?

会不会是因为当初那本账册的事情?当然,想是这么想,事实如何,贞娘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略有些奇怪罢了。

又想着,那徐家的事情还会不会如历史那般?

此时河风渐起,春寒料峭。

“妹子,回去了。”一边李大郎催促了句,贞娘连忙小碎步跟上自家大哥。

回到家里,刚坐了一会儿,春花姑姑和千山姑父就来了。贞娘便忙着给他们沏茶。

两人过段时间就要去苏州,千山姑父答应了给南京苏州分道巡察使察大人做师爷的,这就要正式走马上任了。

贞娘沏好茶,听千山姑父说起这个,心神动了一下,不由的就想起罗文谦从石州回来后说的关于秦家的事情,当初自家老爹就是在苏州的一家商行搬货,最后因得肯吃苦,才得了商行东家的赏识,进了马帮。只是没成想,一帮人去北地走货,最后却只有自家老爹一人侥幸得活。

而从罗大哥打听来的消息来看,这个秦家在这件事中竟是有些可疑。

想着,贞娘便冲着姚千山道:“千山姑父,贞娘这里有个事情还得请姑父帮忙。”

“哦?什么事你说?”姚千山一脸慎重的道,对于八房这个丫头,李家可没一个人小看她。

在坐的都是自家人,贞娘也没什么隐瞒的,便把罗文谦打听来的事情说了说,最后才道:“我就是想托姑父到了苏州后再重新查一查当年那间商行的事情,看看他们跟秦家可否有商业往来什么的。”贞娘道。千山姑父的东翁是苏州巡祭使,由此,自家姑父若是查此这样的事情来应该是方便的。

“嗯,秦家通倭这个风声我在山西时就曾听说过,既然如今是这个情形,那我一到苏州,就着手查这个事情。”姚千山点头道。

“查的时候小心一点,可别漏了风声。”这时,一边的李老掌柜的也叮嘱着。毕竟通倭事情可是灭族大罪。若是让秦家知道分毫,那岂能不反咬一口。

“我晓得。”姚千山慎重的点了点头道。

这种事情的轻重,他比哪一个都了解。

出了正月,二月二的日子,姚千山一家便远扑苏州。

而这一天,贞娘和李老掌柜的就生生的窝在墨坊里一整天,从早到晚的,李老掌柜的就盯着灶里的火,眼睛是眨也不眨的,只看火苗添一层蓝,便立刻吩咐贞娘合一次胶,每合一次胶,便又蒸一次,几合几蒸。

而贞娘,每合胶时,竟是不顾热胶的烫水,时不时的直接用手指烫温度,整只手已经全是水泡了。贞娘却顾不得这些,还得时刻小心,不能弄破了。要不然水泡里面的水万一污了墨,那就前功尽弃了。

李氏三才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了。

这个时候。贞娘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嘣嘣直跑,她亦是紧盯着蒸笼里的墨团。

“贞娘最后一合,添胶…”李老掌柜的几乎歇斯底里的叫道,两眼全是红红的血丝。

贞娘一听自家爷爷的话,哪里敢有丝毫的待慢,最后的胶便下去,然后迅速搅拌。这中间不能有丝毫的停顿,而且速度必须快,因为胶和墨冷了便会变硬,那样子就和不均了。

等到和均了后。便立刻把墨团交给了马师傅,由他杵捣。

三万次的杵捣是不能有丝毫停歇。也就马师傅这等老杵捣师能胜任。

这亦是最重要的一关,马师傅丝毫不敢怠慢,那石杵一下一下的,规律而均匀。便是每下的力量也都不差分毫。

此时,贞娘扶着李老掌柜在一边坐下:“爷爷,这还有好一会儿呢,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贞娘看着自家爷爷眼里布满了血丝,劝道。

“这不看着。我哪里能安心的睡。这回,你由着爷爷了。”李老掌柜的道。

听自家爷爷这么说,贞娘也无可奈何,知道这时让爷爷去休息是不可能的。

于是,接下来,整个墨坊只有杵捣的声音。

如此,一个时辰后。

“老爷子,贞姑娘,成了!!”马师傅此时亦是一脸兴奋的道。都是在墨道里打滚了几十年的人,只看这墨团的成色,便能估出最后墨的成色来了。

“扶我过去看。”李老掌柜的一脸兴奋的道,贞娘于是扶着自家爷爷到得石臼里的墨团幽黑光亮,其表面的光润就好象一块玄玉一般,深深的吸引人众人的目光。

“好好好。”李老掌柜看着,叠声的道,随后一挥手:“贞娘,称重,入模。”

“是,爷爷。”贞娘应声,这些她自是早已经准备,此时立刻将墨团搓成圆条,然后就象是做馒头那样摘成一团一团,墨重八钱,摘的时候要留有一些余地,因为最后要挫边。

墨入得模后,再压结实。如此,一阵忙活,等一切弄好,外面已是油灯初上。

奶奶吴氏正打着灯笼站在墨坊门口同等候着的七祖母说话。

贞娘扶着自家爷爷出来。

“怎么样?”七祖母脸上一片平静的问,但那口音里却有些颤动,显然也是极紧张的。

“成了,成了,七嫂,我李金水九泉之下也有脸见七哥了…”此时,李老掌柜的抬头望天,老泪纵横的道。

当年,因着李景福之故,李墨出事,李家七爷最终病故,为着这个,李老掌柜的一直耿耿于怀啊。

“好,好,好。”七祖母那眼睛也湿润了。嘴里喃喃着:“老爷,老爷啊,这些年,我终是不负所托的,不负所托的…”

说着,竟是忍不住频频抹泪了。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该高兴才好。”一边贞娘的奶奶吴氏也哽咽着。

贞娘此刻看着两个老人这样,那心便也有一股子酸楚,此时此刻,无关贡墨,李氏三才墨的大成才是李墨如今最大的成就。

此刻,她亦在心里对着后世的爷爷道:“爷爷,不管如何,李氏墨法真正重现并突破了,您的愿望,孙女儿在这个大明朝墨业最兴盛的时候完成了。”

而就在这时,李老掌柜整个人突然往后一抑,贞娘没扶住,幸好跟在后面的马师傅手快,一把抱住了李老掌柜。紧张的大叫:“老掌柜,老掌柜。”

“爷爷…”

“他八叔…”

“老头子…”

第一百九十章 苏合墨

李老掌柜病倒了,这回是来势汹汹啊,李老掌柜的因为年轻时操劳,本来就是病根,只是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一点,养的不错,身体看着好似好了许多,但病根仍在,而自去年起,他一直在研究李氏四合墨,当初,情形就已经不太妙了,咳的越来越厉害,再到三才墨,其中艰辛不足于外人道。

可以说,老爷子之前的身子骨其实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只不过因着心里的一股子信念,这根弦一直崩着呢,如今李氏三才墨终于成功了,那根弦一松,于是人就倒下了。

如此的,李家自是一通忙活,又请了郎中过来整冶。

直到半夜里,李老掌柜的才醒过来,只是仍没什么精神,那眼睛半睁半闭的。

郎中再一次检查过后,便到了外间,开了药,随后便冲着李家人一阵叮嘱:“今天可真是好险哪,老爷子年轻时候就留下了病根,如今可是不能再操劳,不能烦神,更不能再去墨坊了,那里面的烟火气息太重了,对他的肺不好,他这身子骨得养,慢慢养。”

“哎,晓得了。”李家人自是忙不叠的着应。随后李大郎举着灯送郎中出门。

贞娘这时端了药过来,奶奶吴氏一手接过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小勺一小勺的喂李老掌柜的喝。再看着李老掌柜半睁半闭的眼神,吴氏自也是一阵子唠叨,把刚才郎中的话挂在嘴边道:“大夫说了,以后不能能再操劳。不能烦神,更不能再去墨坊了,他这身子骨得养,慢慢养。知道不?”

“成,我以后就成日里拄着根拐杖在墙根晒太阳得了。”李老掌柜的依然有些虚弱的道,不过口气里却有些打趣,显然是不想家里人为他太担心。

“你啊,就说嘴。嘴上说的好听,你们李家的人我还不知道?别看这时候应的好好的,可等真有事了,该去墨坊还得去墨坊,那一门心思还扑在个制墨上,李家的人都这样。”吴氏却又是一阵唠叨。

李老掌柜仍虚弱的笑笑,也嘀咕了句:“好似说的你不是李家人似的。”

这一句话。倒是把周家的人都听乐了,吴氏一向是好脾气的,这会儿却也免不了瞪眼,只是这会儿,李老掌柜的又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那药里,大夫特意加了安神的成份。主要是让李老掌柜休息好。

看着李老掌柜的沉沉睡去,吴氏才轻轻的挥了挥手,压低着声音冲着赵氏等人道:“景福媳妇儿,贞娘,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也累坏了,看这天色,公鸡都快打鸣了。”吴氏道,果然的,她话音刚落。养在院子里公鸡就叫了起来。

赵氏等人看了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了,于是便招呼了贞娘和杜氏先回去休息,而她跟郑氏刚守在外屋,方便照顾。

“娘,那我们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您叫我们。”杜氏道,又叫了贞娘一起离开。

贞娘和自家嫂子各回各屋了,一个大半夜的忙乱。终算是没出太大的事情,才算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又想着李氏三才墨终于大成。那心里又是高兴的很,不过,那墨还有最后几道工序,这最后时候,自不能放松。

这压模,描金,阴干也是个技术活儿,如今自家爷爷这样了,这后面的事情,她可不能再让爷爷操心了。于是的,也就浅浅的眯了一下,天刚亮便也起了床,贞娘梳洗一翻后便先去了墨坊。

已是仲春的天气了,那清晨虽有些寒意,但没不刺骨,反而有一种温和之意,贞娘一路走进墨坊,只觉和风扑意,十分惬意。

“贞娘,八伯怎么样了?”贞娘刚进墨坊,就碰上九房的景东叔坐着轮椅过来。

他的腿不方便,许多雕刻的活儿其实都是在家里完成的,平日没什么事一般不到墨坊里来,这回想来是听说了李老掌柜的事情,便过来看看。

“昨天半夜里就醒了,是太劳累了,休息调养调养就没事了。景东叔放心。”贞娘微笑着道,然后很自然的接下轮椅,推着景东叔进墨坊。

“嗯,说起来八伯身子骨一向不太好,这段时间为了研究这个李氏三才墨又是没日没夜的,那身子骨怕是有些顶不住了,以后好好养,墨坊里,我们这些人还能顶顶。”景东叔点头道。

“可不是,奶奶已经发话了,今后不准爷爷进墨坊。”贞娘微笑的道。

“墨大成了?”这时李景东又回过头问。

“大成了,就剩下最后的收尾活儿,不过,也得注意,省得功亏一篑。”贞娘道。

“这放心,有叔看着,不会有事,对了,田家给我们下贴子了。”这时,李景东又从怀里拿出一张贴子递给贞娘。是刚才过来,遇上田家的管事,那管事交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