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或许她有什么路子,你就静观其变。”贞娘道,田荣华那话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有什么办法她一时倒也没想透。

孙月娟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贞娘回到家里,而李家这边是人来人往的,姚千山姑父也已经到了。贞娘偷空的时间问自家大姑父:“大姑父,那事情查到什么眉目了?”

“冯大牛这人你知道吗?”姚千山问道。

“我知道啊,之前他还打算跟我爹合伙做生意呢。”贞娘回道。

“当年,你爹他们那个马帮离开苏州之前,有人在苏州见过冯大牛,他当时就在打听马帮离开的时间和路线,再加上他的身份,可以肯定,你爹当年那个马帮出事跟他有关系,就算不是他下的手,也是他把消息卖给鞑子的。”姚千山道。

“大姑父,既然已经有了眉目,为什么不抓起来,那冯大牛现在就在南京。”贞娘皱着眉道。

“这我跟文谦商量过,冯大牛目前只是打听消息,再说当初大家都知道,你爹他们的马帮是死于鞑子之手,所以,还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再加上冯在牛的背后就是秦家,戚帅的人如今正在北方查秦家的事情,所以,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姚千山说道。

“嗯。”贞娘点点头,便是明白了。

而一夜无话,接下来三天,李家大摆流水席面,整个徽州墨业一片欢腾。而这三天里,徐三公子醉后落水而亡的消息也在徽州传的沸沸扬扬。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李氏墨库

而随着这个消息传出,更有一股子流言传了出来——说田荣华是克夫命。

当年,田荣华跟罗文谦定亲,罗家败亡,而今田荣华跟徐家定亲,徐家就摊上了大事,还累的徐三公子丢了命。

如此,一条条的就似乎坐实了田荣华克夫的名头。

“幸好当初贞娘没有去攀徐家,要不然,如今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韩李氏来参加李墨的族礼的,听到徐家的事情,便一阵子唠叨。

“行了,这种事情别乱扯了,终归都是苦命的孩子。”李老夫人瞪着韩李氏道。

韩李氏悻悻的停了嘴。

此时,坐在一边的贞娘见得场面有些尴尬,便拿出一本制墨笔记,递给李老夫人,眼眶有些红的道:“七奶奶,这是我爷爷一生所记的制墨笔记,另外我在后面补了我这几年研究出来的墨方和制墨心得,一并交给七奶奶。”

“好,好。”李老夫人接过笔记,翻了翻,又重重的道:“这些笔记便是我李墨传承的根本。”说着,李老夫人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冲着贞娘道:“贞娘,跟我来。”

“七奶奶,去哪里?”贞娘有些好奇的问。

“来了就知道了。”李老夫人卖了个关子。

李贞娘便起身扶着七祖母,然后跟着她进了七房的后宅。来到了老夫人佛堂里。

到了佛堂这边,贞娘心里就约模有数了,不用说了,七祖母这是带自己进墨库。

李氏佛堂里有一个墨库贞娘早就知道,只是墨库一直以来都只有当家人才能进出的,贞娘是只闻其名却没有进出过。

而墨库是每一个制墨家族生存的根本。

此时不由的心中有些激动,看着老夫人走到佛龛的侧面。一个木楼梯之下,那里有一个屏风。老夫人把屏风移开,便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

这时李老夫人打开了小门。又随手点亮了一边佛龛上的烛台,然后朝着贞娘招了招手:“贞娘。跟我进来。”

“嗯。”贞娘点点头,接过七祖母手上的烛台,照着阶梯,阶梯不长,下去不过五阶。随后在贞娘面前出现的便是一间正屋大小的仓库。只不过这个仓库的位置算是半个地下室,因此,光线十分的昏暗。

“来。把四周的灯台点亮。”这时,李老夫人又道。

贞娘这才发现墙壁的四周都砌有灯台。于是举着手上的灯盏一一点四周的灯台点亮,立时的,仓库里一片通亮。贞娘这时才看清。整个仓库里有许多的展示柜,合是用酸枝木打造的。

“去看看属于李家的宝藏。”这时李老夫人又一脸笑眯眯的冲着贞娘道。

贞娘看了七祖母一眼,这才走到那些个展示柜前,打开柜子,便是一个个的墨匣。别的不说,单这些墨匣都是极尽雕琢之能事,再找开几个墨匣,一锭锭的墨便展现了出来。

而展现在贞娘面前的第一锭墨就是仲将之墨。

仲将便是三国的韦诞,他可以说是药墨的鼻祖。而李氏药墨便脱胎于仲将之墨,或许可以说,大多数的墨都脱胎于韦墨,甚到有人把韦诞立为墨祖。

再接下来却是一锭“芦山松墨”。

芦山松墨兴盛于南北朝时期,而当时也正是“易水墨”初露头角之时。

另外,贞娘还看到了她无意中收罗到的那块渝麋瓦墨,还有当初齐春齐老爷子送给她的那锭李氏四合墨,另外还有她最初在六爷爷那里发现的潞州龙宾之墨。

此外还有不少古墨,有的贞娘认的,有的贞娘却是闻所未闻。

到得此时,李贞娘才知道李氏积累之深,要知道,对于李家这样的制墨之家来说,每一方古墨就相当于后世所说的活化石,就能通晓一种制墨手法。

当然,随着墨法逐渐更新换代,一些古墨的墨法已经被淘汰,但它们都代表着历史的见证。

“七祖母,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古墨。”贞娘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你再看看那边的柜子。”这时,李老夫人又指了指另一边一个小柜。

贞娘打开一看,便是一叠一叠的笔记,还有一本一本的墨线图。贞娘打开一看,这些制墨笔记都是历代李氏制墨人留下的,有些这之前贞娘都已经看过,是老夫人拿给她学习的,而只是看来,心情却是不一样的。

之前拿到是纯学习,而这时看到,却是一种传承。

在这里面,贞娘甚至看到了自家爷爷年轻时留下的制墨笔记。

“贞娘,来,把这本笔记跟你爷爷年轻时留下的那本笔记放到一起。”这时,李老夫人将手上的笔记又递给贞娘。

贞娘接过笔记,一脸郑重的将笔记轻轻的放在那本笔记的边上。有一种重愈千均之感。

“贞娘,李氏墨业起起落落,可一直没有消亡,正是因为这些…”李老夫人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道:“有了这些,李墨便能一直传承下去,而这些就是李墨的根基,它是李家人誓死都要守护的东西。”

李老夫人这时又一脸郑重,随后从她那窜钥匙里分出了一套钥匙递给贞娘:“如今,我就把这些交给你了。”

“七祖母?”贞娘有些不确定,虽然,揭幕仪式上,七祖母等于已经确定了她李墨当家人的身份,但这墨库却又不好说,实在是价值太大,她不得不有所顾虑,按规矩,这些应该是交给天佑的。

“傻丫头,我李墨的传承,从来就不拘泥于嫡庶,其实就是你曾祖,在当初也只是李家的旁枝,李墨传承,重在技艺。丫头,你当之无愧。”李老夫人拍了拍贞娘的肩。

又道:“说实话,到如今,李墨人才掉零。其实或者也可以说,这是气数,一个王朝兴胜衰亡有气数。一个家族的兴盛衰亡也有气数,我李氏七房自接李墨以来。祸事就没有停,其实对于李墨,我只能固守,想要发展已经无能为力了,是你,丫头,是你给李墨带来了辉煌。”说到这里。七祖母叹了口气,轻笑了一下又道:“另外,七祖母也有些私心,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七祖母并不想佑哥儿走上制墨之路,毕竟我七房为制墨付出太多,我就想他平平顺顺的长大成人就行了。”

“七祖母,我明白了。贞娘会誓死守护李墨。”贞娘这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郑重的接下了钥匙。心里自也明白的,其实七祖母等于把七房同墨坊一起交给了她。

而对于七祖母的想法,贞娘是十分理解的,别说七房因着墨死了那么多的人。便是八房这边,自家奶奶因着当年大伯故去,也不想家人再碰李墨,李墨的荣光是李家人的骄傲,但它同样也给李家留下了一份伤痛。

而七房之痛,七祖母应该是痛彻心肺的,所以,一直以来,贞娘以七祖母为榜样,要知道,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担起家业,所承受的压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七祖母身上有着一种不屈的精神。

之后,贞娘又看了看墨库,除了墨和制墨笔记心得之外,还有许多的墨模,墨匣,墨囊,还有一些收集而来的胶和煤烟等等,另外还有一些制墨工具,算得是一个墨业的博物馆了。

“咳咳…”这时,李老夫人咳了起来。

“七祖母,回去吧,这里凉。”贞娘说着,吹灭了四周的灯,然后扶着七祖母走了出来。如今已是秋风瑟瑟的季节了。

七祖母岁数大了,这一阵折腾,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休息。

贞娘则先去墨坊转了一圈,盯了盯制墨的进度,随后便准备回家。

只是在路过六房门口的时候,润哥儿突然从门里跑了出来,跟她撞个满怀,润哥儿毕竟小,跟贞娘一撞,就一屁股墩子坐在了地上。

“我打死你算,我今天打死你算了…”这时,金花姑姑从屋里出来,提溜起润哥儿,扬着巴掌就直抽着润哥儿的屁股,那眼眶还红红的。

“金花姑姑,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贞娘看金花姑姑下手着实重,不由的拦了一把道,毕竟润哥儿今年才十岁。

“不要你管,不要你假腥腥,你是个坏人,我爹就是叫你害的。”没想这时,润哥儿却用劲甩开贞娘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贞娘叫这小子弄的一时都愣,润哥儿平日跟她亲近的很啊,什么时候竟是这么恨她了。

“李正润,你什么个东西,你居然骂我姐姐,我跟你没完。”就在这时,李正喜又从屋里冲了出来,冲上前,没好气的推了润哥儿一把。

润哥儿也反推了喜哥儿一把,喜哥儿还要上前打,被贞娘一把拉住。

“给我打,我看这小子是日子过快活了,想找事儿。”这时,李六老爷子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而贞娘看到跟着六爷爷出来的还有自家娘亲赵氏。

这时,自不用李六老爷子吩咐,李金花已经抄起了扫帚疙瘩直抽着润哥的有小腿。

赵氏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这时却拉住了李金花:“金花,这事儿啊,我估计跟那王得财有关,你好好问问润哥儿情况,过去的事情孩子不懂,你再跟他解释解释,打没什么用的。”

听得赵氏这么说,李金花才住手。

随后赵氏就带着李正喜,招呼着贞娘先离开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路上,李贞娘问自家娘亲,她无端的被润哥儿埋怨,这会儿还一头的雾水呢。

“你六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金花姑姑也不是个能事的,润哥儿又还小,六房这个家总要有人帮着担一担的。所以,我今天过来的时候,你六爷爷就提了一嘴,让族里看看,想让长根入赘,没想却被润哥儿听到了,这小子估计不知什么时候见过王得财了,居然不同意,还说他有爹的,要把爹接回来,还说当年他爹被赶出李家是我们害的,把你金花姑姑给气坏了。”赵氏道。

长根就是六房的长工,在六房呆了有十多年了,前几年娘子难产死了,如今也是光棍一个,人品又极不错,所以,李六老爷子便起了这个心。

第二百二十六章 殉节

“哼,不用说了,定是王得财那厮在搞鬼。”听了自家娘亲的话,贞娘有些气愤的道。

“可不是,你姑姑心里也有数,可问题是润哥儿这么大的孩子,说他懂事吧又不懂,说他不懂事吧,又懂一点,再加上父子之间总有一些割不开的血性,我瞅着呀,这事情弄不好,润哥以后得跟咱们结仇。”赵氏有些叹气的道。

“结仇就结仇,我怕他!”一边喜哥儿气哼哼的道,平日里他跟润哥儿玩的极好,可这回润哥儿结结实实的扫了他的面子,喜哥儿自是一肚子的不痛快。

“臭小子,你能的啊,我还没教训你呢,到处打架惹事生非的,回去仔细你的皮。”这时,赵氏又没好气的拍了喜哥儿几下。

“娘,我哪有惹事生非。”喜哥儿缩了缩脖子,强辩了一句,便闭嘴了,乖乖的扶着老娘,讨笑巴结。

贞娘看他那样子便翘了嘴角,喜哥儿的性子最象老爹,有股子惫赖劲,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为了这个,挨了不少赵氏的竹笋炒肉片。

笑过之后,贞娘也是有些犯愁的,润哥儿这事情一个处理不好,还真是烦心事。

不过,她当日之事却是行的坦坦荡荡的,润哥儿便是恨她,她也是问心无愧的,再说了润哥儿终究是要大的,只要再大一点,一些事情便能看明白了,倒也不需太过纠结。

而让贞娘有些不明白的是,王得财这么跟润哥儿造谣到底所求何事?若说王得财本着父子的关心,贞娘是丝毫也不信,前世,王得财眼里根本就没有润地儿,而现在王得财的行为则必然是心有所求。

只是倒底所求什么贞娘却也是不明白的,很明摆着润哥儿再怎么闹。李家也是不可能让王得财回头的,更何况王得财身边还有苏氏两口子呢。

至于说打李墨的主意,可仅凭着润哥儿也无法做到啊。

润哥儿一来还小。二来李家六房跟墨坊根本就不沾边。

当初出了王得财的事情,六爷爷心里自然是惭愧的。就把他手里仅剩的墨坊股分退了出来,如今墨坊跟李氏六房没有任何连系,王得财打润哥儿的主意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难道王得财这厮就只是来恶心李家?但若是这样的话,于李家其他人是无所谓的,最后倒霉的是润哥儿,难不成这王得财就是巴巴的来得害润哥儿在李家无立足之地,这也有些说不通的。

贞娘想了一会儿。脑袋一团乱麻,只得揉了揉额头,先不管这种事情,静观其变吧。

如此。李家三人回到了家里。赵氏自又跟奶奶吴氏和郑氏聊了聊金花姑姑跟长根的事情,吴氏和郑氏都看好,几个就约着明天去跟七老夫人说说,毕竟上过一次当,赵氏也是得了李六老爷子所托。这次要格外谨慎一点。

至于润哥儿意见,自然是被大家忽略了。

晚上,贞娘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先是想着润哥儿这事情,再又想着罗文谦。按着他的行程应该也快到徽州了,而想到罗文谦,贞娘又不由的想到了田荣华,如今田荣华克妇这名已经在人们的嘴里落实了。

而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之间,贞娘被一阵吵闹给惊醒了。

“起火了,起火了,快救火…”

贞娘猛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也突的急跳了几下,八月秋高,正是天干物燥,风起云扬之季,这个时候起火,那烧起来就是一大片呢。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贞娘连忙披衣起床,先是开了门朝着外面问:“六斤嫂,哪里起火了?”

“贞姑娘,好象是田家。”六斤嫂在楼梯口处应道。

“田家?田家怎么会起火了呢?”贞娘听了一下也是猛的一惊。

田家大宅就在四宝街后面,而四宝街那一片,全是木制的房屋,再加上风大,要是烧起来,那整条四宝街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啊,而李家的墨轩也在四宝街上。

贞娘这时更有些急了,连忙系好衣服,然后用一块蓝布头巾包了有些乱的头发,便一溜跑的下楼,然后跟着自家老爹和大哥一起出了门。到得四宝街的时候,就看到后面的田家大宅腾起的火苗已经映的半边天通亮通亮的,那情形,看着就能叫人心慌慌。

“怎么样?”贞娘冲着守墨轩的九房二堂哥李正言问。此时,李正言带着几个伙计手里都捧着桶啊盒啊的,里面都装满了水,只等万一火头窜过来就及时扑救。

好在眼前的情形,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明显着整个火头一直被控制在田宅的后院,别说四宝街这边,便是田家的主宅都没有受到火势的影响,看来田家的火势控制的还不错,尽管风大,并没有蔓延的趋势。

只是虽然没有蔓延的趋势,但田家那火却是越烧越旺,火苗是越腾越高,而从衙门那边调过来的水龙却一直没有救火的意思,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啊,衙门的水龙过来了,怎么不救火呀?”一边李大郎瓮声瓮气的问别人,大多数都摇头。

就在这时,几个人过来,随的后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什么,田三小姐自*焚殉节了!!!”人群里主要流传的就是这句话。

贞娘在边上听得也呆了,她想到田荣华会跟她一样背上克夫的名头,但没有想到田荣华居然以这种方式来解决这些流言。

“哎哟,这是谁出的主意啊,这也太狠了。”人群里有人唏嘘的道。

“这还用说,要么是徐家的主意,要么就是那春枝容不下田三小姐,逼她走这一条路的。”人群里又有那愤愤不平的声音道。

“不是的,是田三小姐自己要求的,衙门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便是烈女的旌表都已经写好了。”这时人群里又有人道。

听得这人的话,人群里几个理学夫子摇头晃脑的大赞:“英烈,忠义!!”

倒也有几个妇人暗里呗了一声:“什么狗屁的英烈忠义…”

而贞娘这时只觉得有冷。不管田荣华是被逼还是自己要求的,总之。此时贞娘觉得整个背直发寒,当初她刚来时,也面临着被逼殉节的场面,只不过家里人同心协力的,最终并没有如田夫人的意,所以,贞娘并没能体会到这种殉节的残酷。

便是听到丑婆的事情。心里感叹,但也远没有面前所见的这一幕来的震撼人心。

生命很重,但有时又很轻,轻的能被流言一冲就碎。

想着。贞娘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同时那指四紧扣着手掌上有肉,有些疼。

而此时,那早已烧塌的绣楼,残橼断壁堆着。就象是一坐坟墓,空中万千尘土飞扬,窒息的人不能呼吸。

就在这时,一阵短促的马嘶自人群中传了过来,不知为什么。贞娘便朝着那边望了过去,是在一家商户的屋檐之下,挂着标着程记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罗文谦此时牵着马就站在那灯笼之下,随着灯笼的摇摇晃晃,罗文谦的脸面便明明灭灭的。而发眼神一直盯着那火光,显得在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清明透亮。

这时,罗文谦手里牵着马,上面还有包裹,整个人风尘朴朴,显然刚刚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贞娘的目光,罗文谦突然扬起手朝着贞娘招了招。

贞娘深吸一口气,便从人群中走了过去。两人不由的便紧紧的牵着手。

肩并肩的抬头看天,天是黑沉的,而烟却是灰色的,如雾似霭的笼着,又被夜风卷的如裙摆一般的飘扬,好似田荣华离去的身姿。贞娘转过头看了罗文谦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的颇有些不是滋味。

贞娘才发现自己心眼其实很小。

因此,那手便从罗文谦的掌心里挣脱了出来。便打算离开,眼不见心不烦的。

只是罗文谦却死死的扣着她的手。

“放开。”贞娘有些恼了。

罗文谦却死死的拉着贞娘,而看着贞娘的眼神清透内敛,那神情认真而坚持。

突然间,贞娘明白了罗文谦的意思,他拉着自己的意思,不管任何事情,我们要一世相陪。只因为生命太过飘忽。

贞娘于是不再挣扎,而是走到罗文谦身边,就随兴的坐在一边的青石阶上,罗文谦也在她身边坐下,只留着马儿在一边打着蹄,鼻子里不时传出喷气声。

又过了一会儿,天空中的烟尘散尽,而围观的人也散了。而此时贞娘的眼神有些酸涩,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是回去睡他娘的一觉,希望明天晴空万里。

“回去了。”贞娘的站了起来,只是她是坐在阶梯上的,周围是黑灯瞎火的,没看清石阶,站起来的时候一脚踩空,不由的“呀。”的痛叫一声。

“怎么样,我看看。”罗文谦几乎就是在她扭到的同时,便抄起贞娘的腰,让她的脚离了地面,同时一脸紧张的道,随后罗文谦扶着贞娘坐下,又用手摸了摸贞娘的脚脖子。

贞娘嘶的一声,脚脖子生疼生疼的。

“来,我背你回去。”罗文谦这时背冲着贞娘。

“那不是有马吗?”贞娘指那匹很温顺的马道。

“我想背你。”罗文谦很认真的道。

贞娘鼓了鼓嘴巴,随后便不客气的趴在了罗文谦的背上,而一趴到罗文谦的背上,便能感到从他的背上传来的温暖,立时驱散了之前的寒意。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田家长子回归

夜深人寂,罗文谦背着贞娘缓步走在长街上,而边上的那匹老马显得颇为识趣,亦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身后,那鼻子时不时的打着嚏,而马碲踏在长街的青石板上,而静夜里,显得格外有韵律。

好似催眠曲一般,贞娘趴在罗文谦的背上,都快睡着了。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却突然的想起前几天,田荣华向孙月娟保证的“定会把田本昌救出来的”。

贞娘本来的念头是,随着田荣华一死,这话怕也就失信了,可这半梦半醒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进她的脑海——田本昌能出来了。

之前,许多人都在猜测,田荣华这殉节,可能是徐家下的手,也可能是春枝弄的鬼。

可现在,徐家正是在关键的时候,这时候,怕也顾不上田荣华克不克夫事情,所以,徐家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而春枝,她得到田家的财产已经惹人诟病,这个时候自不会节外生枝,弄个什么殉节的,那岂不是更惹闲话?

所以,这两种情况或许合情,但以现在的形式来说却不太合理,时机不对。

反倒是另一个说法,贞娘觉得合情合理,那就是这次的殉节是田荣华自己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