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荣华既有心计,性情又十分的好强。更是一个下得去狠手的人,这一点,从她当初做决定打断田二的腿去给李福贵道嫌就可以看出。

只是田荣华也是人强命不强,徐三公子的死,等于把田荣华推到了绝境。等徐家缓过劲来,田家的账自会慢慢算的。

这是其一,则其二,田家如今落得这个地步,虽然春枝可能暂时不会对田荣华怎么样,但等她站稳了脚跟,也定然是容不下田荣华的,可以说。田荣华处境极为不妙。

再就是,贞娘自上回见到田荣华后,也明白田荣华虽然表面没说,但显然对当初朝田大下手后悔了,再加上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产被春枝占去,于是必须救出田本昌,才能保住田家。只是。现在没有徐家的靠山,田荣华到底也只是一介弱女子,就算她有心也根本无力。

那么,田荣华怎么才能救她大哥出来?

唯有破釜沉舟——殉节,得到烈女的封号,而凭着她这称号,她的一些请求便能得到应允。如此,衙门才有可能同意放出田本昌。

想到这里,贞娘对田荣华不得不感叹和佩服啊。

田荣华是一个狠人,也是一个有决断的人,只可惜田家没有给她一个展现的舞台。

“田本昌可以出来了。”贞娘这时完全清醒了,在罗文谦背上道。

“应试是,不过,暂时还不行,还得等朝廷的旌表下来。”罗文谦听了贞娘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亦是点点头。

贞娘点点头。那是自然的,没有朝廷的旌表,衙门的人自不会理会田家,想来孙月娟定然能抓住这个机会的。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李家门口。

此时,李景福和李大郎因着不见了贞娘一直在找,这会儿见到罗文谦送贞娘回来,才松了口气。赵氏自是埋怨了几句,不过看着贞娘脚痛,便又心疼的叫了六斤嫂和杜氏,一起扶了贞娘回房休息。

而李景福则问着罗文谦什么时候到的。再加上这半夜里一拆腾,大家肚子都有些饿,便招呼了罗文谦吃酒,罗文谦自是笑着应承,这两人因着有北地挖金打的交道,两人时而象翁婿,时而又象友人。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徽州最大的话题自是田荣华殉节之事。据说府台大人连夜快马加鞭的把写着田荣华为徐三公子殉节折子送了出去。

这种事在朝廷来说,是有关地方教化的,自也有当地官员的一份功劳。

于是的,由徐三公子死再到田荣华殉节,这两件事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朝中徐派的人借着这两件事对海瑞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最终的结果,便是海瑞被罢官了。

而海瑞被罢官的消息传到徽州已经是二十天后了。

此时徽州已经入冬,几场霜一打,便是北风萧萧了。

“这海大人,那可是清官哪,怎么说罢官就被罢官了咧?这真是好人没好报啊。”江娘母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拍着大腿,一脸痛心疾首的道。这次,她那闺女的田地被霸占,也幸得海大人做主,才从徐家要了回来。便是当年,养蚕被衙门克扣的钱,也在海大人的做主下补偿了一部份。

江娘母是把海大人当成万家佛的,这会儿自为要海大人鸣不平。

“这也未必,海大人清是清,可有时也会糊涂的,想想当年,杜家兄弟告李大郎的事情,最后若不是他们的娘亲出来做证,海大人不就活活的冤了李大郎嘛。”一边有人仗义执言的道。

江娘母却是有些不服的道:“那人家海大人最后不还是还了李大郎的清白了嘛。”江娘母辩解道。

“倒也是,不过朝中的事情我们又弄清楚,不管这些。”边上人又道。还摆了摆手。

“正是正是,莫谈国事,莫谈国事。”立刻的,又有一个老秀才凑趣的道。

江娘母兀自不甘,可她再不甘也没法子。

而贞娘得了这个消息,那是一点也不奇怪,历史上本来就是这样。

而此时,朝廷对田荣华的旌表也已经下来了,着徽州田家和衙门一起为田荣华立贞洁牌坊。

这不仅是田家的大事,也是徽州的大事。立时的,这又成了徽州的话题。

清早,李家,难得入冬的一个大太阳。气温有些十月小阳春的味道。

田氏和孙月娟一大早就过来,两人手里拿着一封诉书,是请求衙门放了田大的诉书。她们自是要趁着朝廷的旌表时机,把田本昌弄出来。而此时拿着诉书到李家,自是想求得李家的支持。

田氏是李氏七房的三奶奶,当初因着王得财的事情,被李老夫人遣回了田家,如今还住在田家。

“放心。这事我们不会袖手,到时,我会约了程三爷一起出面的。”李老夫人道。别的不说,就单田老爷子当初那一坛的千年松烟煤,李家也不可能袖手。

“多谢老夫人。”得了老夫人的应承,田氏和孙月娟道。

“对了,三媳妇儿。如今,田老夫人已经故去了,明日,我派景福景明他们去接你回来可好?”这时,老夫人冲着田氏问道。当初,李田两家斗的厉害,再加上田氏有些小算盘。李老夫人便遣了田氏回家陪田老夫人。

而如今田家已物事人非,再加上田氏一直没有改嫁的打算,李老夫人便打算把田氏接回来,毕竟如今田氏仍是李家的三媳妇,当然李老夫人也担心田氏另有想法,所以,便先问了一句。

李老夫人这一句三媳妇儿让田氏鼻子一阵酸,福了一礼道:“三媳妇儿日夜都想回到老夫人身边,只是如今家里几个孩子不容易,我再帮他们一把。如今我在田家内宅里,春枝还得顾忌着我一点的。”

“那也好,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来找我。”听得田氏这么说,李老夫人点点头。

随后,田氏和孙月娟便告辞了,贞娘替自家七祖母送两人出门。

而当天下午,李老夫人便去了程家找程三爷。然后一起去见了知府大人,一直谈到傍晚才回家,贞娘看李老夫人的神情,显然目的已经达成。

果然的。到得第二天,孙月娟就陪着田本昌到了李家,专门来跟李老夫人道谢的。

田本昌跟以前比,除了憔悴了些外,倒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似乎性情更阴沉了些。不过,贞娘看到田本昌跟孙月娟之间却比过去多了一份默契和和谐。

这两人一路走到今天,也着实不容易。

“李姑娘,帮我给罗文谦传句话,就说我想约他见个面,有事要谈。就约在太白楼,明日午时后。”田本昌告辞的时候又冲着贞娘揖礼道。

“没问题,我一定带到。”贞娘点头道。她明白,田家长子回归,自要重整河山,这怕是他开始布局的第一步了。

随后孙月娟便同田本昌一起离开了。

傍晚,罗文谦提了一条新安江的黄尾鱼进了李家,这厮这段时间正在修罗家老宅,每天便在李家混吃混喝的,如今李家人都已经直接叫她姑爷了。

此时罗文谦将鱼交给六斤嫂,便自己从井台里打了水上来洗手,贞娘递了一块帕子给他擦手。

“田本昌今天来了,约了你明日午后在太白楼相见。”贞娘眯着眼道。

“也该出来了,我也正要跟他见一面呢。”罗文谦点头道。

于是第二天进后,罗文谦便去见了田本昌,到得傍晚回来,贞娘好奇的问罗文谦,两人谈了什么,罗文谦这厮卖了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贞娘不由的皱了皱鼻子,罗文谦却仍是一副卖关子的轻笑,贞娘没好气的锤了他一记,又连忙收了拳头假装一本正经的,她这行为要是让赵氏看到,免不得要被说的。

罗文谦却是一副享受的模样哈哈笑。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金花姑姑一脸急慌慌的来了:“贞娘,可看到润哥儿了?”

“没啊,怎么了?”贞娘回道。

“这臭小子,我这段时间一直拘着他呢,可今天上午的时候,佑哥儿来叫他去玩,我想着拘太久了不好,便让他跟佑哥儿玩去了,可是这转眼都天都快黑了,还不见润哥儿回来,我便去找佑哥儿问,佑哥儿却说过午后就没见过润哥儿了,这真是的…”李金花一脸焦急的道。

“姑姑,别急,我们再找找。”贞娘安慰道。随后便发动所有人找润哥儿。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惩罚

“不用找了。”就在这时,七祖母拄着拐杖由佑哥儿扶着进来,一脸严肃。

“七奶奶,你知道润哥儿在哪里?”贞娘连忙上前扶着自家七祖母,一边的六斤嫂也搬了椅子过来,让李老夫人坐下。

“被我反锁在墨库里了。”李老夫人坐下,却是一脸寒霜的道。

李老夫人这话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贞娘见自家金花姑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先问道:“七奶奶,你怎么把润哥儿反锁在墨库里?”

“他今天趁我午睡的时候偷了我身上墨库的钥匙,自己开门进去的,于是我才把他反锁在里面。”李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的道,两眼却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金花。

贞娘自是晓得,七祖母虽然把墨库的钥匙给了自己,但她身上也还有一套备用的。而七祖母给自己钥匙的事情别人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润哥儿这行为明显就是在打墨库的主意,当然,他一个十岁的小子显然没有这样的心机,他的行为必然有人在后面主使。

这时,李贞娘先回过味来了,之前,她还在想着王得财接近润哥儿到底为的是什么呢,原来是为了李氏墨库,而八成的,就是为了李家存放在墨库里的李墨配方吧。

“老夫人,我决没有打墨库的主意。”李金花听到李老夫人这话,脸都白了,在李家,要打墨库的主意,那是大过。

“我知道你没有打,我是让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润哥儿这样的行为,你这个做娘亲的之前就一点察觉也没有?”李老夫人端坐着,瞪着李金花脸色仍是冷冷的,她自然明白,李金花不是这样的人,但肯定的润哥儿背后还有人。

到得这时,李金花自也不在隐瞒。把这段时间润哥儿因着王得财之故跟大家闹的事情说了说。

“这么说是王得财在弄的鬼?”李老夫人眼神冷冷的道。

“应该是这样的。”李贞娘也在一边道。

“你怎么教的孩子,十岁了,也懂一些事了,你也不要太顾忌的他,该说的就得说明。”李老夫人教训的道。李家不能留这样的空子让人钻。

“是,老夫人,我错了。我以后定把润哥儿教好。”李金花连忙保证道,其实,这回便是没有李老夫人的吩咐,她也一定要把该说的跟润哥儿说清楚,一遍不行两遍,总之要说到这润哥儿记住为止,润哥儿这回这祸闯的实在太大了点。她真是吓坏了。打墨库的主意,这要是搁到老夫人年轻那会儿,逐出李氏都是轻的。

“行,你记住就好,这种事情以后决不能有了,这回就这样吧。”李老夫人点点头,随后又道:“至于润哥儿,虽然小,但也有十岁了,多少也懂一点。今儿一个晚上,就让他呆在墨库里,不管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要让他明白错了的后果,关一个晚上,饿两餐不会死。”李老夫人说着,便起身。又由佑哥儿扶着回去。

显然的今晚是不打算放润哥儿出来了。

李贞娘同李金花一起送李老夫人出门。

看着老夫人走远了,李金花便在那里抹泪儿,润哥儿这么小,关在墨库里一个晚上。那绝对不好过的,只是老夫人的权威,李金花是不敢挑战的,更何况这回,润哥儿错的太离谱了。

想到这里,李金花狠狠的再抹了一把泪:“王得财这该死的,我跟他拼了。”李金花说着,脸上表情是少有的坚毅,就准备去找王得财算账。

“姑姑,今天已经晚了,你明天去,不要去王得财家里,直接去四宝街的田氏墨轩,就把这事情闹大,到那时,王得财有所顾忌,便不敢再打润哥儿的主意了。”李贞娘道。

润哥儿这事情可不是王得财一人的事情,自也有春枝一份,更有可能还牵扯着倭人呢,贞娘想着当日离开南京时,看到了田家如今跟倭人的关系,总之这事情不得不防,闹大了好,这种打人墨方的主意在墨业是大忌,闹大了,春枝和王得财才会投鼠忌器一点。

听得贞娘的解释,李金花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整张脸埋在手心里,贞娘自是明白金花姑姑这是担心润哥儿。

贞娘看着天已经黑透了,再想着润哥儿从下午就关到现在,一个人在里面,十岁的孩子,若是再一个人在里面呆一个晚上,说不准真要出什么心理问题,想了想,便冲着金花姑姑道:“姑姑,你去弄点润哥儿喜欢吃的,我一会儿带进去陪陪他。”

墨库里别人是不许进去的,如今除了李老夫人,也就贞娘能自由进出。

“这…不行,老夫人那里…”李金花摇着头,她也不能让润哥儿这事连累到贞娘。

“没事,我能进出墨库的,再说了,老夫人只是说关润哥儿一个晚上,又没说不让人进去陪他。”贞娘道。

“啊…好…那好…”听得李贞娘的话,李金花松了口气,于是连忙回六房那边弄了点饭菜,装在食盒里送了过来。

贞娘于是跟自家奶奶和娘亲打了招呼,便提着食盒去七房墨库那边。李金花也跟着。

“金花姑姑,你不能进墨库,还是回屋里好好休息吧。”贞娘道。

“不休息,你在里面陪着润哥儿,我在外面陪着你们,子不教,父之过,这孩子没了父亲,那便是我这个母亲的错,因此,他受惩罚,我也一样不能免。”李金花道。

贞娘看她说的坚决,便也不劝她了,其实也好,让润哥儿看着李金花跟着一起受过,至少更能明白他这会做带来的后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也会顾忌着一点。

如此两人便到了佛堂,李老夫人还在佛堂里静坐,贞娘笑嘻嘻的冲着七祖母打了招呼,便打开了墨库的门,提食盒进去。

李老夫人跟没瞧见似的,显然对贞娘的行为是默认的。

而李金花便跪在李老夫人边上,陪着李老夫人一起静坐。

李贞娘进了墨库,里面一团黑暗,贞娘点着了边上的灯台,在墨库里找了一会儿,才看到润哥儿一个人缩在墙角,整个人瑟瑟发抖。

看那情形,似睡非睡的,都有些迷糊了。

“润哥儿,润哥儿…”贞娘在润哥儿面前坐下,摇了摇他。

润哥儿这才抬起头来,一看到贞娘,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今天自午后被关到现在,润哥儿的心理已经奔溃了。此时见到贞娘,哪里还记得王得财在他面前编排的那些关于贞娘的坏话,只觉得这个大堂姐比什么时候都亲。便委层的哭了起来。

贞娘看着他大哭,心倒是松了一下,还好还好,能哭出来是好事。

“来,这是你娘给你做的晚饭,先吃了。”贞娘把食盒打开,润哥儿一闻到香味,那眼睛就亮了,再加上此刻他的肚子正饿的咕咕叫,便端起饭碗吃了起来。没一会儿,在碗饭便风卷残云的吃光了,小家伙打着饱嗝,精神头也恢复了。

“堂姐,我们怎么不出去?”到得这时,润哥儿才问道,眼睫毛上还挂着泪呢。

“你今天得在这里呆一个晚上,明白为什么吗?”贞娘看着润哥儿认真的道,她决定趁着晚上的时候跟着小子好好谈谈。

听得李贞娘这么说,润哥儿脸色一白,好一会儿才道:“我做坏事了,七祖母是要把我关在这里面惩罚我。”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进了墨库,听到外面的落锁声,自然明白是七祖母把他关在里面的。

“既然明知道是坏事,为什么还要做?”贞娘继续问道。

润哥儿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抬起头,两眼红红的道:“别人都有爹我没有,我想爹回来,爹说了,只要我拿到李家的墨方,他制出好墨,有了本事,老夫人就会让他回来的。”

“你爹不可能的回李家,不管他有没有本事,都于李家无关,因为你爹辜负了你娘,这些且不说,另外,你在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娘,你拿了墨方,你娘就要承受一切,你让你娘以后如何在李家立足?”贞娘紧锁着眉头问道,随后那手又指了指门:“你知道吗?你娘如今就跪在门外,她于你一起受过。”

“我…是我的错,不关娘的事…”润哥儿这时小脸黯然,又有些无措。

“可你还是个孩子,你又不懂,你的错你娘自然要承担。”贞娘道。

“我…”润哥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后悔。

“润哥儿,我知道,你想你爹没错,但大人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能明白。所以,这个时候,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参和,你要做的就是读书识礼学做人,等到你能明白事理了,到时再决定该怎么做,明白吗?”贞娘这时又道。

“嗯。”润哥儿抬起头来看贞娘,好一会儿,重重点头。

不管如何,今天这场教训他算是记忆深刻。虽然他想爹,但这些年来,爹对于他来说终归是比较虚幻的。而这回,他的行为却让娘亲跟他一起受过,到得这时,爹自然要摆一边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举多得

如此,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贞娘便带着润哥儿从墨库里带了出来。

润哥儿一出来,见到李金花在外面跪了一个晚上,那眼眶就红了,冲上前,跪在李金花面前:“娘,我错了。”

李金花抱着润哥儿,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不算错,是娘错了,以前总觉得你小,你爹的许多事情没跟你说清楚,现在你也有这么大了,也读过书,识得两个字了,你爹过去的事情娘在这里一五一十的跟你说清楚…”

李金花说着,便拉着润哥儿,母子俩席地而坐,随后李金花把王得财当年所行所为一五一十的跟润哥儿说了清楚。

润哥儿听了两只小子握紧着拳头,那样子若是王得财在面前,说不得就要上前好好理论一翻。

这些事情,其实贞娘本来打算昨晚跟润哥儿说的,可想想,这种事情由旁人说了不好,还是由自家姑姑说着最好。

如此说通了,以后润哥儿便也不会再被王得财利用。

之后,李金花便安抚了润哥儿睡下,本来,李金花还打算去找王得财算账的,不过,这事情贞娘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其实没必要。

一来,这种事情没有直接证据,找王得财算账他不会承认,除非让润哥儿出来指证,只是润哥儿倒底是孩子,而这个年月,三纲五常是人伦根本,虽然王得财是有错,但让润哥儿来指证却并不好,对润哥儿有影响。

二来。动心思盗墨方的毕竟是润哥儿,这对润哥儿来说也是个污点,闹大了也并不太好。

所以,最终,贞娘和金花姑姑说了说,便让金花姑姑直接无视了王得财。当然,王得财那边的鼓还是得敲敲的,而这敲鼓的人自然是李贞娘了。

看了看天色。已经透亮了。

昨晚虽然陪了润哥儿一夜,贞娘没休息好,但也迷糊了一阵子的,这大早上的,人并不太困。于是的,贞娘吃过早饭,便先的墨坊里打了一个转。辰时正的时候,又出了墨坊却四宝街那边。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再加上已快进入腊月了,那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天气尤其的寒冷。

怕是要下雪了,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都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四宝街的田氏墨轩。

此时春枝一身杏黄长袄,外套一件毛领斗篷。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就站在田氏墨轩的门口,看着田氏墨坊的招牌,脸上的表情是颇有些自得和满足,谁又能想到,一个买来的小妾最后能得到这一份家业了。

“夫人,天冷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时,王得财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春枝悠然的接过杯子。咪了一口,果然的,心里便是一股子暖意啊,这王得财不错,颇懂体贴。

而此时,贞娘就打两人面前路过,只是走过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退回来停在两人的面前。

“哦,贞姑娘,屋里坐,我这初掌墨业。还请贞姑娘多多指教。”春枝朝着李贞娘微微鞠躬道,倒也客气,对于她来说,李家于她是不相干的,可她心里也明白,王得财恨死了李家,所以对于李家,她自没有太大的好感。

也因此,这话说的便有些刺刺的感觉。

“春姨娘过奖,我哪有什么可以指教,不过,既然春姨娘这般说起,有些事情我便也提醒一二。”贞娘这时便接了春枝的话头道。

“哦,那我就洗耳恭听。”春枝听得贞娘称呼她春姨娘便觉格外刺耳,如今谁见到她不喊一声夫人啊,只是贞娘这么称呼她也没错,她也叫不起来,因此,这会儿便一脸嘲讽着,这李贞娘还真是给她三分颜色便开染坊了,真不识相。

贞娘哪里又会在乎春枝的脸色,这会儿便继续道:“春姨娘可听说过田家南京墨坊那一阵墨臭事件?”

“自然是听说过的,当初田二不懂事,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呗,反叫别人给算计了。”春枝翘着嘴角道,这个别人自是指李家了。

“所以说,这做生意,不管是哪一行,都得守着个规矩,要不然就是这下场,我这里呢便提醒姨娘一句,前车可鉴。”贞娘淡淡的道。

“李贞娘,你这什么意思?”听得贞娘这话,春枝那脸色就更沉了。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提个醒呗,春姨娘别多心。”贞娘说着,便走了。

“她这什么意思?”春枝将茶杯重重的砸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气的一脸铁青的冲着王得财吼。

“什么意识?怕是我让润哥儿去偷墨方的事情败露了。”王得财冷冷的道,李贞娘这意思很明显了,是让他们别再打李家墨方的主意,小心李家再挖坑,弄假墨方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哼,早叫你别节外生枝,别节外生枝了,如今倒好,又惹出这种事情,你还嫌我不够烦哪。”春枝一听,更是没好气的道。

“哪里,我这也不是为了家里的墨坊吗?本来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我还不想赶尽杀绝,这李贞娘既然这么不识趣,我手上还有一张能要李家人命的牌呢。”这时,王得财冷冷的道。

“什么牌?”春枝扯了王得财进屋,低声的问。

“你还记得上回跟秦四公子一起来的冯大牛吗?”王得财问春姨娘道。

“见过,色胚子一个,见到我,眼睛都不知道眨了。”春枝呸了一声道,随后又问:“他怎么了?”

“苏氏的兄长在苏州,得到一个消息,南京苏州分道的巡察使蔡大人正在查当年汪氏商行的商队在北地被劫杀之事,据说跟这冯大牛有关,而当年,商队唯一活着就是李景福,而且,李景福从北地回来就发了财,你说我要是去告李景福跟冯大牛勾结杀人劫货,怎么样?”王得财一脸皮笑肉不笑的道。

苏氏的兄长,也就是当年扮锦衣卫跟王得财一起准备谋算李家的那位,事发后,跟王得财一起发配琼州的,也是大赦之后回到了苏州。他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多,其中有一个就是巡察使衙门的差人,苏氏的兄长便是从这差人的嘴里知道这消息的,前几天过来看苏氏的时候,便无意中跟王得财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