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展昭出院。111寝室举办了一个名为去晦气实为腐败的庆祝会,四周寝室的兄弟们都来了,光着膀子喝着啤酒啃着猪蹄鸭舌鸡翅膀。

气氛正浓时,一个不速之客上门来。

萧扶铃提着精致的蛋糕盒子,姿态优美地走了进来。浑身光鲜的她同这间小且简陋的寝室格格不入,里面的人看到她,也纷纷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问展昭:“伤还疼吗?”

展昭客客气气地说:“多谢扶铃姐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扶铃姐太客气了。”

“朝枫前天回国,过几天才回来,没时间来看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白玉堂眉毛一拧,被李寻欢拉住。丁月华听不下去,冷哼一声,甩门而去。

展昭无奈地看了旁人一眼,依旧只是不停道谢,把萧扶铃送出门去。

白玉堂事后冷笑:“猫哭耗子!”

展昭说:“我哭你做什么?”

就这样把这事带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宋大学子们迎来了期末考试,而叶朝枫也一直没有从辽国回来。展昭等人为了考试日日苦读,自习上到深夜,就连一向散漫的白玉堂也抱着辽语天天在背。

一日,丁月华下了晚课,去五教上深夜自习,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白玉堂半趴在桌子上,一直手握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嘴里无声念着什么。他旁边一个女孩子忽然直起腰来,把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说:“67分,没算听力。进步很大嘛。”

丁月华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躲到阴影里。再看,没错啊,那个瘦小的,穿白衬衣灰裙子的女孩正是夏紫菀。

听夏紫菀温柔软糯的声音还在说:“你上次说到古兰经,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古兰经解读》,或许你写论文用得上。”然后把一本书轻轻递了过去。

白玉堂立刻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对她笑了笑:“谢谢你。”

夏紫菀羞赧地笑,平凡的脸竟也添了几分娇媚。但是白玉堂并没有多看她,又埋头做题目去了。

丁月华无奈一笑。夏紫菀这种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光是宋大里就可以找出一万个,白玉堂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未必会把眼光降低了来多看她几眼。喜欢上这样的人,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她忽然一阵伤感。自己容貌家身头脑性情都不差,展昭是否又会回头多看她几眼呢?

次日是个阴雨天,一直下到入夜都还没有停,路灯在朦胧雨水中酝成柔和梦幻的光团。路上人影稀疏,有情侣共撑一把小红伞,在那方寸之间甜蜜依偎。雨如一道帘子,把人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空旷的篮球场里,回响着单调的拍球声,一个停顿,过了片刻,又响起球进篮的声音。

展昭甩了甩头上的汗,抱着球往更衣室走。这时门开了,外面哗哗的雨声传了进来,淋得有些狼狈的叶朝枫也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片刻,展昭把手里的球丢进筐子里。

“从辽国回来了?”

叶朝枫一边脱去外衣,一边走过来,说:“下午的飞机才到。本来没计划呆那么久,我爸心脏病有点复发,于是多陪了他几日。”

展昭拿着抹布,擦着筐子里的篮球,笑笑:“那是应该的。”

“你身体怎么样了?”叶朝枫问,“现在就打球行吗,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没事。”展昭说,“都大半个月了,那伤早就好了。”

高高的窗户外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轰隆雷鸣,然后听到哗啦雨声明显加大。天上乌云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厚重。体育馆里一片幽暗,只有没关牢的门缝里泻进一道灯光。

叶朝枫站在他身后,头发上的水沿着脸的轮廓滑落到下巴,然后滴进衣领里。时不时的闪电照亮他深沉如水的脸庞。

展昭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他,说:“没打伞就来找我?更衣室里有毛巾,去擦一下吧,小心感冒。”

叶朝枫张开口,这时头顶忽然落下一连串的响雷,巨大的声响完全掩盖住了他的声音,展昭只在短暂的闪电片刻,看到他动了动嘴皮子。

说了什么?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

展昭丢下手里的球和抹布,对叶朝枫说:“来吧。”

更衣室的日光灯坏了一个,通电后不停地闪,配上这雷雨交加的傍晚,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展昭在窗户边坐了下来。雨水冲刷着玻璃窗,窗外几株天竺葵被狂风刮得摇来晃去,叶子疯狂地打着窗玻璃。

“雨下大了,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叶朝枫走过去,在展昭对面坐下。

展昭把视线移了回来,问:“什么时候回去?”

叶朝枫一边摸外套口袋,一边说:“明天……我爸,要动个心脏手术,风险有点大。”

展昭知道他在找烟,把自己的烟和一个打火机丢了过去。

叶朝枫一看那个银色打火机,笑了:“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在你这里呢。这还是我十八岁时,我小叔送我的生日礼物。”

展昭把这个给烟火熏得有点黑的打火机拿在手里把玩,“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爸工作的医院死了一个病人,家属非说是医院的药有问题。身为药剂师的父亲,几乎身败名裂进监狱。”

叶朝枫拧起眉毛:“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是一个律师查出是小护士用错了药,我爸这才洗脱冤屈,重回岗位。”展昭吐出一口烟,“我那时候就想,将来一定要做一个法律工作者,维持正义,维护弱者的利益。”

叶朝枫垂下眼把脸转了过去。他说:“将来,也许将来重逢,你可能就是大宋最杰出的年轻法官了,而我,则是个市侩的商人。”

展昭更正说:“怎么会?你将来是辽国的商业钜子,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幸福的家庭?”叶朝枫弹了弹烟灰,忽然想起那个送自己打火机的小叔。没有大他几岁的小叔潇洒又能干,对他来说,更像一个兄长,是他童年时学习追赶的榜样。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成了他竞争防备的对象。小叔不再是亲人,而成了敌人。

再说萧扶玲,家里人希望他娶她,他便娶她,也愿意和她一起过日子生孩子。他爱她吗?那并不重要。他们会幸福吗?这在两家合并这种大问题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雷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天边偶尔有一两道微弱的闪电。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体育馆对面的学生宿舍亮着灯,显得那么遥远。雨声渐渐微弱,可听到屋檐滴水的嗒嗒声,像在记录流逝的时间。

叶朝枫说:“你有话要问我吧。”

展昭看着指尖快要熄灭的烟,点点头。“赵冠生死了。”

叶朝枫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不是我。我还没到杀人越货这地步。”

展昭抬头注视他半晌,低下头。他选择信任他,或者说,他相信这个人不会说谎。

“我同警察说,你没有给我东西。”

“我都知道。谢谢你。”

“我不是帮你。”展昭声音提高。

叶朝枫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担心你的这一举动会扭曲赵冠生的死因的话,我告诉你,你根本无须这么担心。他的的确确是死于意外。你起码该相信在场学生们的证词。”

展昭沉默了。

“我给你的东西,我以我父亲的健康发誓,所有权是属于我的。所以,不论别人怎么说,不论赵冠生的人怎么指责陷害,我都有充分证据驳倒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去做?”

叶朝枫笑了,又不忍心太过讥讽,但是口气却控制不住朝那方便发展:“这世上除了黑和白,还有一种颜色叫灰色。”

展昭忽然想到,你叶朝枫最爱穿的颜色,也不正是灰色吗?

叶朝枫叹了一口气,“希望我的话已经结开了你心中的结。”

展昭沉默片刻,说:“你会叫我去搬东西,也是一早就想要拿我做幌子?”

这下换成叶朝枫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并未计划让你涉险,甚至受伤。”

“看样子我还反该谢你了?”展昭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该问那么多,少知道点好。”

多年后已是检察官的展昭被牵扯进辽新和萧氏的战火中做了炮灰,接受司法调查。当他在审讯室里被人故意刁难一遍又一遍地抄着审讯记录时,不禁回想起了当年为救叶朝枫而受伤的事。也许他该去算一下命,叶某人同他一定是命中犯刹。

那盏坏了的日光灯最后闪了几下,终于灭了,彻底停止了它的干扰。只是展昭的视网膜里还留下一片白色的恍惚,一时不能适应。

而叶朝枫,握住了他的手。轻柔而短暂,却留下永久的温度。

展昭忽然幽幽说:“我小时候,有一次听到妈妈单位里的阿姨在悄悄讨论我们家的事。她们说我爸原来是宋大里的高才生,留校读研究生。有个家世很好的千金小姐是我爸的师妹,很喜欢我爸。后来我爸要和我妈结婚,那个女人一怒之下,动用关系,将我父母赶出医学界……”

展昭说道这里,停了下来,黑亮如琉璃珠般的眸子把带着质问的目光投在叶朝枫的脸上。

“我后来跑去问我妈,那个阿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妈说,有些人,一直得到没有付出过,于是无法忍受一点点失去。我那时候太小还不懂。现在想想,那个女子,是有着得不到就毁掉的烈性子。她的一时任性,便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家庭从幸福顶端跌落下来,苦苦挣扎这么多年。”

叶朝枫抿着嘴笑了,四分无奈,四分苍凉,还有两分掩藏颇深的怜爱:“你说完了。想听听我的吗?”

展昭不语。

叶朝枫开始说:“我家从曾祖父那一辈就控股辽新集团,如你所知,我家境非常富裕,父母感情良好,兄妹友爱和谐。我父亲有两兄弟,本来家业传给大伯,但是他英年早逝,这才由我父亲做了一家之主。按顺序,接下来应该由我继承家业,但是我还有个小叔,正值壮年,也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辽新集团顶楼那间铺着红地毯的办公室,如果我没能力坐,那就是我小叔坐。”

“家中长辈商量下的结果,将我们俩外派,两年后考核。我小叔去了美国,我来了大宋。两年转眼过去,我将家母的制药所已经扩展至原先五倍,并且带领研究员研制出非常关键的新药。然而不久前,新药却被盗走了。”

展昭微微抬起眼睛。

“我一早知道赵冠生是我小叔的人,一直没揭穿这事,是想给长辈留个面子。但是丢了的东西,必须拿回来的,因这场仗我不能输。我母亲是汉人,我和妹妹是混血儿,没有了权利,我们在注重血统的耶律家再无立足之地,那是家庭美满和睦下隐藏的残酷。展昭,你不会明白的!”

展昭站了起来,“叶朝枫,你说得对,我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不同的人,萍水相逢,最终都要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我不去送你了,今后保重。”

视线再度投过来,那些惆怅忧郁已经给深深掩埋在了眼眸深处。伤痛仿佛是划过水面的一叶帆,带起一道波浪,但又转瞬散去没有痕迹。他拿起外衣,拉开门,走了出去。运动鞋发出的轻微脚步声渐渐微弱,和他的背影一起,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叶朝枫慢慢把视线移回来,轻声说:“保重……再见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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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来临,鸟儿的鸣叫也响在清新的空气里。昨夜一场雨,不知花落多少,学生们手拿着早餐匆匆走在去上课的路上。

叶朝枫看着家里派来的助理把行李一件一件往车上搬,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但是没有回头去看,他担心自己一回头,就会变成盐柱。

耶律皓兰有些离愁,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忽然听到身有有人在轻轻叫她名字,转过身去,看到白玉堂。

白玉堂依旧潇洒不羁的模样,俊脸上挂着遗憾不舍的笑:“神仙姐姐,一路保重。”

耶律皓兰扑哧笑出来:“这时候你还油嘴滑舌。”

“我若说我想同你吻别,你恐怕更要抽我耳刮子。”

耶律皓兰听在心里一阵伤感,叹了口气,凑过去在白玉堂的面颊上吻了一下,“你也要保重。”

白玉堂没料到她真会亲他,愣住了,半晌,才伸手摸了摸脸,笑道:“值得了。”

说完挥挥手,转身跑远。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似乎一直在等着他,这时小跑着追他而去。

耶律皓兰怔怔站着,心口有些疼痛。她很喜欢白玉堂,他玩世不恭的面孔下有着真挚的内心,他的生活风度多彩,他的身边永远有股清新的气息。

赵子彬说他一毕业就飞去辽国找她,也许到时候就会求婚了吧。她本没想到同赵子彬会发展得这么深,不过这些天的交往下来,发现他除了有些刻板外,也的确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他们俩家世相当,郎才女貌,放在哪里都登对。

利用赵子彬的事,他其实未必不知道,但他若愿意被利用,她又怎么去说破呢?这份情,有点重啊……

只是她有点遗憾。

她是知道哥哥和展昭两人有肩并肩吃遍了开封的小吃,游完了各个著名景点的。她也期望能跟着一个人恣意轻快地走在汴京的小巷子里,坐在不大干净的小店里吃碗云吞。而不是穿着昂贵的礼服戴着名贵的首饰坐在幽暗的歌剧院里动也不能动地听歌剧。恋爱应该打破一切常规。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再成熟,也是憧憬着海角天涯的流浪的。

只是她恐怕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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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朝枫走后,汴京的雨季也结束了,随之而来的炎热的夏季。校园里的梧桐树茂盛依旧,球场上的紧张依旧,食堂里的喧闹依旧,自习教室里的宁静也依旧。展昭有时候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树木,看着又吐露芬芳的兰花,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十年,醒来才发现不过小憩片刻而已。

叶朝枫没有来信,也没有来电话。大概真的就这么断了。在汴京的这一年多的时光,就当是人生旅途中路过的一道风景。

丁月华陪着展昭打球上自习。渐渐的,也就这么替代了叶朝枫。展昭看着她的白色头绳,心里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后来展昭要考GRE,丁月华帮着他复习,给他改卷子。若是犯了重复错误,她亦会屈起纤细的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一下,轻声笑:“笨头。”

丁月华也忽然发现自己的耐心和忍耐限度出乎自己意料。对于展昭,她几乎是觉得自己可以爱到地老天荒了。有时想到这里,都忍不住落泪。

丁氏兄弟总是见妹妹打电话,无比温柔地问:“昭哥,吃了吗?”“别看书太晚,注意眼睛哦。”“我给你买的牛奶放在你抽屉里,记得喝了再睡觉。”

于是感叹女大不中留,养女儿不划算。

一日夏紫菀来找丁月华,焦虑担心地说:“你们去看看白玉堂吧。他整日关着门画画。我很担心他,但他绝对是不会听我劝的。”

丁月华便同展昭去看白玉堂。

充满松节油味道的画室,堆满颜料罐子和废布,重重画架后,白玉堂正趴在一大摞速写纸上呼呼大睡。人瘦了一圈,头发长了许多,刘海几乎盖住眼睛,雪白衣服也染上了颜料。

展昭和丁月华对望一眼,有默契地行动起来,一个扶起白玉堂,一个蹲下来背起他,把他带回了寝室。

走前,丁月华的高跟鞋挂住了一块布,扯了下来。一米乘一米五的画布上,一簇玉兰花栩栩如生,碧绿的叶子,洁白晶莹的花瓣,似乎可以感受到一股芬芳扑鼻而来。

展昭对丁月华说:“艺术灵感大多来源于爱情,所以艺术家总是不停恋爱然后失恋。”

所以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展昭总是见到白玉堂身边来往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娇嫩得仿佛带着露水的鲜花,衣着鲜艳明快,嘴唇饱满,特别是,都有一对冷冷的,有着风景的大眼睛。看着她们,只想到一个字:红颜。

白玉堂就在着寂寞与喧闹之间、在淳朴乡野和灯红酒绿之间,一次次完成他的艺术神话,相比之下,展昭的日子就过得简单而平静多了。

大三那年,展昭被选入学校辩论小组,参加全国大学生辩论赛。白玉堂笑,说展昭那么老实,从不和人争辩,更别提当众和人吵架了。

不过辩论并不是当众和人吵架。博闻强记和灵活运用是展昭最大的优点,用理论武装自己的论点是他的强项,也是法律系学生应该具有的素质。

宋大辩论小组在这场比赛中夺得冠军。颁奖的时候,摄影师给这个英俊的大男孩一个十秒特写。清朗的眉目,挺直的鼻梁,微笑着,似乎,又那么点落寞。

那天,颁奖典礼直播完了,播正点财经新闻,其中一则消息,是说辽国金融家耶律宏裕因为癌症去世。一个追悼会的镜头,耶律晁锋和皓兰身着孝服的影象一闪而过。

跟夏天才道别,转眼,满地落叶。

跟去年才说再见,转眼,又是冬天。

大四那年,包院长推荐展昭到熟人的律师事务所实习。“天平”是家颇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展昭又是由包院长介绍来,不敢丢了院长的脸,于是格外勤奋努力,每每工作到深夜。

那时候,丁月华家里已经打算送她出国进修,如果展昭愿意,他们是不介意把他也一起送出去的。丈人家培养女婿,那也自古就有的。只是,丁月华知道展昭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

她也想找展昭谈谈,可是展昭早出完归,已经俨然一副都市上班族的作息。两个月下来,又黑又瘦,衣服穿这身上都是空的。丁月华心疼地忙着给他进补,可是改善不大。

白玉堂嘲笑他:“一根火柴都可以把你点燃,打火机都不用!”

展昭一怔,摸向口袋。那里,装着一枚银色的打火机,上面还刻有一只雄鹰。机身一角已经给烧黑,可是看上去似乎像本身的工艺。

那还是叶朝枫留在篮球室的更衣间里的,隔日他去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桌子上亮晶晶的,便收了起来。

事务所接了一个经济大案,忙得人仰马翻。展昭帮着前辈们到处搜集资料,写分析,饿了,随便吃点快餐,忙得晚了,就在事务所里凑合一晚上。

丁月华给他送过两次饭,然后被“前辈们都没有,我不好搞特殊”给禁止了。丁月华只有气得破口大骂他呆子。展昭一味地笑,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上司的马屁是需要拍的。

社会最能改变一个人。

那个案子判下来那天,整个汴京的财经记者都涌在法院门口,像是苍蝇见着了有缝的蛋。师傅有经验,看了看外面,拍拍展昭的肩,说:“来,我们先到厕所里抽支烟。”

厕所里聚集了不少烟民。男人在一起时,也会八卦一下,展昭进去时,正好听到他们在说:“耶律家的大公子,耶律晁锋,和萧家大小姐,上个礼拜结婚了。”

展昭想:哦,他终于结婚了。然后接过烟点上。

那人还在说:“没有请记者,不过听说非常华丽啊,我老婆可羡慕了一阵子。”

旁人笑:“大嫂也不想想,人家是多有钱的人,我们一个月才挣多少?”

又说:“耶律家二小姐,也和赵市长的长孙订婚了。这家人的亲家,真是非富即贵啊。”

展昭又想:哦,皓兰居然要嫁赵子彬了。姻缘还真是奇妙,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谈婚论嫁的样子。这消息白玉堂一定早知道了吧,他倒是瞒得深啊。

等他们出来,记者已经散得差不多。雪还在下着,法院外的绿地全部被一层洁白覆盖,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孩子和一个一身白风衣的男生在那里徘徊。似乎是冻得厉害,女孩子时不时突然把手伸进男生脖子里,惹得对方哇哇大叫。

展昭远远看着,心里暖暖,笑了。不论如何,总有人在等他。

白玉堂先看到展昭,张口就骂:“死小猫,你在里面磨蹭什么呢?冻死你爷爷我了!”

展昭想道歉,可是张开口,一股热流涌猛地了出来,然后他听到了丁月华惊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