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各个击破

徐贵从这儿走的时候,就见林权一家三口都过来了。抬头望见他,那表情多少都有些心照不宣的尴尬之意。只是无法确定,又不好问,只是干笑几声,点头打个招呼便错身而过了。

回头看看,等略离了十来步远,林权媳妇趁着进门之前,把自家男人一拉,悄声问道:“你说,他来是做什么?”

林寿嗔了娘一眼,“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为着那事呗,我就说三姑娘不好惹,你们非…”

“住嘴!”林权急忙喝止了儿子,瞧瞧四下幸喜无人经过,狠揪了他一把,小声训斥,“这什么地方,能乱说话的?一会儿进去机灵点,凡事都听我的。”

林权媳妇也有几分胆怯,“可是当家的,你瞧徐贵就他一人来的,三姑娘干嘛把咱们一家子都叫来?她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主意了?”

林权白了媳妇一眼,“管她有什么主意,这没有真凭实据,她能把咱们怎么样?这种事,摆明是夫人跟她过不去,咱们说起来只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办事罢了,就是天塌下来,也有夫人顶着。瞧把你们一个两个吓得,真是脓包。”

林寿冷笑,“我们是脓包,可不知又是谁挨了五十大板,害咱们涮了大半年的马桶。哼,还夫人呢,夫人怎么了?那是章家的夫人,不是潘家的夫人,咱们的卖身契可都在三姑娘手里捏着呢,等着天真塌了,夫人还能过来救咱们?别做梦了!”

“你这浑小子,老子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

“劝您少说两句吧,没的让我说出些不好听的来,到时又怪我这做儿子的不孝敬了!”

“你——”

林权气得抬手欲打,林寿也不躲,反拍着胸脯迎上去,“来呀,冲这儿来我是您生的,尽管打。”

“唉呀,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林权媳妇急得拉下这个又去劝那个,“当是在家呢?这在主子跟前闹将起来,都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咱先进去,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出来打个你死我活的不行么?真是的。”

父子二人总算消停下来了,却是彼此忿忿的横了一眼,跟仇人似的进了门。

总是已经有方才搬来的条凳,张蜻蜓一见他们到了门口,就招呼着,“坐吧。”然后嘱咐装腔作势在那儿写字的绿枝,“把他刚说的都记好喽,晚些时候再核一核,先去给林大叔一家倒茶来。”

瞧她的架式,似乎是徐贵已经说了什么?林家父子三人心中猜疑着,你推我,我推你,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却是都没有坐,林权推了老婆一把,林权媳妇猝不及防地上前了半步,只得赔笑行了个礼,“谢姑娘赏座,也不必倒茶了。姑娘到底是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张蜻蜓呵呵一笑,走了过来,“也没什么事,我这几天忙得是头昏脑胀的,就晚上抽了个空,把上回你们登记的那些名册拿出来瞧了瞧。林叔和林婶都不必说了,是府上的老管事。林寿原是大哥的伴读是吧?那有学过记账打算盘么?”

“学过!”

“没有。”

父子二人,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林权是听得张蜻蜓语笑晏晏,想替儿子脸上贴金。可林寿到底是年轻人,脸皮薄,不想事后出丑,所以实话实说。

二人话一出口,全家都觉得很是尴尬,当老子的暗怪儿子傻帽,当儿子的怨老子过于油滑。

张蜻蜓倒是笑了,“会不会的,也没什么关系,若是不会,学学也就是了。对了,那你跟大哥在一处,多半是做什么呢?”

林寿见问到自己,赶紧答话,“回三姑娘,从前跟着大少爷,主要是负责外书房的事情。陪大少爷上课读书,骑马备鞍,一应大小事务,都该我们几个伴当分担。”

张蜻蜓就势提起,“现在姑爷也要读书,我正想着给他寻几个伴当。你们也知道,姑爷从前好玩闹,他身边的几个人我都不太想用,想在咱们当中挑几个适合的人出来,帮着管管他。你既有经验,当然最好了。”

林寿一听大喜,赶紧打了个千儿,“小的愿意伺候姑爷。”

“起来起来。”张蜻蜓心中暗笑,知道讨要嫁妆之事在他身上已经成了。林家不比徐家,家里的三个人都是能说得上话的。林寿在章泰宁身边做惯了跟班,乍然给弄去打杂役,年轻人心高气傲,多半是受不了的。相比起父母,他肯定会更加看重自己的前程。

张蜻蜓笑呵呵又问起他一件事情,“你既是大哥那儿服侍过的,我且问你,你可得照实答话。”

“姑娘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寿忙着表忠心,连林权夫妇听着也高兴。儿子能有好差事,他们还有什么意见?

张蜻蜓赞许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读过书的,说起话来跟旁人就是不一样。我想问你,让墨冰和雪砚过去伺候姑爷读书,你看合适么?”

林寿怔了怔,“姑娘,您怎么会想到用她们呢?”

张蜻蜓追问:“不能用么?我瞧她们两个也时常写字看书,瞧起来似乎不错呀!”

“可是姑娘…”林权想插话了,可是张蜻蜓摆了摆手,示意不许多嘴。

林寿见状,以为是姑娘在考他,所以好生琢磨了一会儿方才回话,“要依着奴才说,若是姑娘只想让她们伺候着姑爷读书,那倒是没事,但三姑娘想要收伏了留在房中伺候姑爷,怕是不妥。”

他轻蔑地一笑,“这两个丫头都是七八岁时就买来的,墨冰从小不知被人拐卖了多少回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那雪砚的老家就在京郊乡下,家里好像还有个兄弟,逢年过节还上门来走动走动。只是太穷,来了也是来要钱的。她们两个原本都是夫人打小买了,要给少爷做通房的。只是很不识抬举,两人倒有些不清不楚,把少爷的心也冷了,夫人才弄来给了您。”

林权拉长了下嘴唇,多了一句嘴,“年纪轻轻的丫头闹那样的丑事,真是丢人现眼,姑娘若是好心收留,就不如把她们赶紧配了人,生几个孩子就都老实了。”

“不可!”林寿立即出言反对,他犹豫一下,想着三姑娘已经是嫁人的妇人了,这才低声道:“从前大少爷想用强的,结果差点没闹出人命,也不知打骂过多少回,只是不肯伏就,连夫人也没法子。只要她们不闹得太过份,也就由她们去了。”

是这样啊,张蜻蜓摸摸下巴,对那俩丫头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陆真私下也告诉她,林夫人应该在她身边还安插了暗线,恐怕除了周奶娘和绿枝,谁都有可能。所以想要真正知道她们到底能不能用,可不可信,还得时间来印证。

“林寿,谢谢你为我设想得这么周全。”张蜻蜓赞了一句,把话题转了回来,“现在你们也都知道,我们过完这个月,就要分灶过日子了。我呢,就想把这些嫁妆处理了,做点买卖,这当中肯定要用到不少人。像林寿你跟着姑爷合适些,但林叔林婶你们这样有经验的管事那以后都是要担着大事的。”

林权两口子听得喜笑颜开,“姑娘只管吩咐就是!”

“只不过嘛!”张蜻蜓话锋一转,斜睨着他们,“有些账总不能不清不楚的是不是?我说过,只要忠心跟着我干的人,我绝不会亏待他们。可要是有些人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挖我的墙脚,那我也是绝不客气!”

林寿听了这话,看了父母一眼,嘴唇动了几动,想说些什么,却被林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张蜻蜓拿着那个假嫁妆单子抖了几抖,“这上头到底有些什么,我那外头应该有些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们回去收拾收拾,看有没有‘不小心’把一些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混在你们的行李里了…”

“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林权当即叫屈,“我们哪有那个胆子呀?”

张蜻蜓微微一笑,“我只是说让你们收拾收拾,并没有说你们一定有啊?如果你们已经整理得很清楚了,确信没有,那就最好。只是如果有些遗漏的,今晚就送回来吧。这话我只说一遍,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一次,错过了,我这儿可也不缺要涮马桶的人好了,现在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林家三人面面相觑,站在那儿没有动。

张蜻蜓佯装不解,“怎么,你们还有事?”

“没…没有。”林权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两下,拉关着老婆儿子走了。

等一出院门,林寿就埋怨起来,“你看,你看,我就说三姑娘不好糊弄,你们瞧吧,话都在那儿摆着呢,以后是想做管事还是想去涮马桶,自己选吧。”

林权趁着天黑无人,使劲踹了儿子一脚,“你个浑小子,涮马桶怎么了?早些年,你老子什么苦没熬过,偏你这么少爷派头!”

“我就这样了,怎么着也是您养成的,您爱涮马桶,您自个儿涮一辈子去,我可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林寿忿忿地揉了揉被踢得生疼的小腿,忽地大步往家中跑去。

林权心中一紧,“你个死小子,你想干什么?”

林寿不答,只跑得更快了。

第103章 初战告捷

林权媳妇倒是先明白过来了,追着往前跑,“儿子,你别胡来。”

回头又骂,“你怎么还不快去追呀?真等他去…干那事啊?”

林权一下子明白过来,脸色大变,“死小子,你敢!”当下也是大步流星追赶上去。

巧云等他们跑远了,这才赶紧从躲藏之处闪身出来,进屋跟张蜻蜓如此这般地一说,瞧了彩霞一眼,问:“现在是去请江家人过来么?”

彩霞当即站了出来,“姑娘,你不用麻烦了,让我带两个人去,直接把他们的箱子笼子全都搬来,搜搜就知道了!”

这也是个办法呀,张蜻蜓觉得很合脾气,可绿枝却摇了摇头,上前劝解,“二少奶奶,现在可不是咱们单门独户地过日子,还在潘府里呢,您这才过门才三天,闹得动静太大,让那些下人们看着也不像个样子,还是想法跟他们也好生说说吧。”

唉,这大户人家过日子就是费劲,还得动脑筋,张蜻蜓哀叹一声,正琢磨着对付他们用什么手段好,彩霞给了个建议,“我家哥嫂虽不成材,但很是怕死,姑娘方才不是说那个安西挺厉害的么?把他叫来,狠狠揍他们一顿,他俩就老实了。”

张蜻蜓撇了撇嘴,安西是她灵机一动,拿来吓唬徐贵的。人家看起来乖得很,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可不像是个会打会杀的样子。

唔…不过彩霞的话倒也给她提了个醒,张大姑娘挠了挠头,有了主意,“这样吧,巧云,你回去先把你爹叫来,待会儿我问什么,就让他老老实实答什么,再找人把彩霞哥嫂叫来。对了,他们还有两个小孩子,若是没睡,也一起抱来。”

行,巧云出去叫人了。张蜻蜓又交待彩霞,“一会儿他们来了,你想骂他们几句也行,不过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看我眼色行事。”

没问题。

等这边全都布置妥当了,江瑞两口子牵着大儿子,抱着小儿子来到三姑娘的院子里时,就见厅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白大叔,您这边的东西真的都交齐全了么?”

“真的都齐全了!”白亮生性老实,被张蜻蜓问得紧张起来,“三姑娘,咱们可真的不敢作假,所有的东西,怎么收来的,就怎么交上来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

“您也别太紧张,我不过就是这么一问。若是齐了,等着跟那嫁妆单子对上,便没事了。”张蜻蜓语气虽然温和,但话可毫不含糊。

江瑞两口子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打鼓。

“来了怎么也不进来?躲这儿听什么墙脚?”彩霞早在门边躲着了,此时猛地将门一推,狠狠剜了哥嫂一眼。

江瑞两口子给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姑奶奶,您好歹动静轻着点,吓着我们没事,吓着你俩侄儿就不好了。”

张蜻蜓在屋里问:“谁在外头?”

彩霞按捺下心中怨气,“是我哥嫂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张蜻蜓坐在厅中,脸上却没了笑意。只是看着绿枝拿着一份单子对着几箱嫁妆,江瑞两口子进来想先卖个笑脸都没处收。

等了一晌,绿枝才敛眉回话,“姑娘,对上了。”

张蜻蜓脸上这才有了几分霁色,“白大叔,辛苦你了,这么晚了还跑一趟。”

“不敢,不敢。”白亮人本分,还真以为是东西对上了,老大地松了一口气,表情却显得极为真挚。

张蜻蜓让绿枝取了一吊钱来,“这些时辛苦你了,先拿几个钱回去买些点心吃。等往后咱们的买卖上了路子,还有用到你们的好地方。”

白亮还在推辞,“我们家人笨嘴拙,姑娘有什么花力气的活只管吩咐。”

张蜻蜓却不依,“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一家子的忠心我是知道的,日后肯定亏待不了你们。我这儿可跟从前府里不一样,不管人是聪明还是笨,最重要的是知道本分。钱收着吧,先回去歇着,这两日我还有要紧事情安排你们家的。”

白亮这才道谢收下,把他打发走了,张蜻蜓才转过头来瞧着江瑞一家子。

“姑娘好!”两口子被她盯得心里都有些慌。

张蜻蜓露出雪白的小牙笑了一笑,却闪着莫名的寒光,冲他们大儿子招了招手,“过来,给姨姨瞧瞧。”

那小孩有些怕,往江瑞身后躲。

彩霞咬牙切齿地将他揪了出来,“二少奶奶叫你,你怎么不出来?这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了?平素要是有好吃好喝的,怎么不见你往后躲?这会子倒会装斯文了!”

“你凶什么?好生说话不行么?”江瑞两口子护着自己孩子。

可毕竟是在张蜻蜓的屋里,不敢太过,到底是让彩霞一把将老大给抓了过去。江大郎被姑姑吓得瘪起小嘴,作势欲哭。

张蜻蜓忙命绿枝端了碟糕点过来,“不哭不哭,姨姨这儿有好吃的,过来吃吧。”

江瑞两口子见此,这才缓过劲来,“姑娘肯赏识我们这小子,是他的福气呢!”

江大郎这才好些,虽是抽抽搭搭,仍是含着两包泪给推到张蜻蜓面前,见嘴边放了块香香甜甜的糕点,终究是小孩心性,立即就张嘴咬了。

等他眼中的泪意下去了,张蜻蜓才笑眯眯地问:“我记得我见过你,那日你还跟我说话来的是不是?”

“没有。”江瑞两口子心中一慌,抢着答话。江大郎吃了一惊,小手一抖,那糕点都差点掉下去了。

彩霞不依不饶地冲过来,“姑娘有问过你们么?要你们乱插的什么嘴?再这样,把你们都赶出去,就不信问不出句话来。”

江瑞两口子一哽,不敢再乱插嘴了。

张蜻蜓笑着又问江大郎,“不怕不怕,那姨姨问你,你有钱给自己赎身么?”

江大郎不懂,眼睛只看着爹娘。彩霞上来挡住他的视线,“说,那天是谁教你说要拿钱给自己赎身的?你要是好好说了,姑姑还拿好吃的给你。你要是不说实话,姑姑就拿针把你的嘴巴缝起来,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

江大郎被她声色俱厉的模样吓着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是我,是娘让我这么说的,不是我。”

“这小孩子胡说,他是胡说!”江瑞两口子忙不迭地辩解着,急得头上汗都快出来了。

张蜻蜓微一挑眉,放过了那孩子,吓吓说出实话就行了,真欺负小孩子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彩霞,把你两个侄儿都带到隔壁去哎呀,瞧这小模样长得,还怪清秀的,应该挺多人喜欢的。”

江瑞两口子一听愣了,“姑娘,您…您这是何意?”

张蜻蜓拍了拍手,“没什么意思,不过赞他们二句,你们不乐意么?”

“可是…您,您要把他们带哪儿去?”

“拿来吧。”彩霞走到哥哥面前,一把将他怀里的老二抢过,冷笑着道:“姑娘要带他们到哪儿去,就带到哪儿去,哪里轮得到你们作主?”

转身将还在哇哇大哭的江大郎拖着,就往外走。

江瑞两口子以为这是要卖孩子了,江瑞媳妇先呼天抢地地扑了上来,“你不能,不能把我的孩子带走!”

绿枝拦了上来,“江瑞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姑娘不过说把他们两个带到隔壁去,你有什么好闹腾的?就算是姑娘说要把他们送走,你们又能怎地?”

“不许,臭丫头,你给我滚开!”江瑞媳妇撒起泼来,扬手想要打人了。

“住手!”张蜻蜓厉声喝了一嗓子,“这是干嘛?想造反吗?”

“可是姑娘…”江瑞气急败坏地冲上来,“您凭什么把我儿子带走?”

张蜻蜓冷笑,“对,他们是你们儿子,不过也是我的奴才,对于两个小奴才,我想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难道还要问过你们的意思么?别说这两个了,就是你媳妇现在肚子里搁的这一个,我也可以随时拿出去卖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江瑞怒道:“我们做错什么了,您要这么对我们?”

张蜻蜓反问:“你说呢?”

她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我不来揪你们的错处,你们倒好意思过来跟我谈赎身?哼,钱打哪儿来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可千万别说是你们自己攒的,你这几年连有了两个娃,就凭你一人的月钱,平常要不是彩霞接济你们,恐怕连饭都吃不饱,我现在是看在彩霞的面子上,念着你是她唯一的亲哥哥,所以才给你这个机会。俩孩子我扣下了,你们赶紧回房去把东西清了送来,少一样我就卖一个!”

她冷冷地看着二人,“你们可是知道的,这府里可不比章府,我公公是大元帅,他的脾气可不大好,若是让他知道有人克扣他媳妇的嫁妆,你说他会怎么样?要不要把你们两口子带到军营里去好好干几天的活才知道悔改?滚。”

张大姑娘一甩袖子,直接把他二人赶了出去。走的时候,还听见俩儿子此起彼伏的哭声。

江瑞媳妇眼泪汪汪地问:“这可怎么办?”

江瑞想想潘茂广的威严,再想想两个儿子,狠一狠心,跺了跺脚,“怎么办?回家拿东西!”

张大姑娘初战告捷。

第104章 特意洗了澡的…

等到院门关了,陆真才出来瞧看他们三家交回来的东西。

江瑞交的东西最多,但都是些小物件,大东西没有几样。此人虽然贪财,但胆子不大,也不敢弄得太过分。况且他有两个儿子扣在自己手上,张蜻蜓认为,他应该是基本上全都吐出来了。

其次交得多的就数徐贵了,共有五六件东西,其中三两件金器,还有几匹上好的锦缎。交得最少的是林权,只拿出来三两样东西,却只是些精致被面,不过是一百两银子左右的左右。他们之中,应该林权打的埋伏更多一些。

此时潘云豹也从大哥那儿下学回来了,见此情形,大为讶异,“怎么这些下人这么坏的?居然敢偷你的嫁妆?你告诉我,我帮你修理他们!”

张蜻蜓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念好你的书吧。”

心内嘀咕,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么好命,一生来就有人宠着惯着?

潘云豹一听到这儿就泄了三分气,张蜻蜓正好想起来,跟他说起,“你身边那几个小厮都不要用了,我给你换两个吧。”

“为什么?”潘云豹不解,“他们人都挺好的呀,追风手脚麻利,马术也好,平常跟我出去,落后不了多少的。追云读书最好了,字跟我也像,脑子也活,经常帮我出主意的。追雷消息最灵通,哪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知道。追电功夫最好了,不管是陪我出门打架还是喝酒,从来就不输人的。”

张蜻蜓看着他那双如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单纯又透明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生不起气来,难得好脾气地跟他讲解,“你说他们好,可是他们除了陪你吃喝玩乐,还能陪你做什么?还有你那四季丫鬟,除了每天哄着你玩,有没有劝过你上进?有没有督促过你做功课?”

呃…潘云豹低了头嘟囔着,“他们又不是我师父,管这么多干嘛?”

张蜻蜓给气乐了,“那你认为,你大哥天天逼你读书习武,就是害你么?”

潘云豹果断摇了摇头,“大哥也是为我好,只是…”

“这不就结了,只有真正为了你好的人,才会不嫌你烦地成天在你耳边唠叨,要你上进,因为他是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要不你以为他吃饱了没事干,愿意来当你老妈子么?有这闲工夫,他自己不如上哪儿玩去,何必管你?”

张大姑娘老神在在地拍拍他肩,“你啊,好生想想吧。”

她自去忙了,潘云豹想了想,很快就喜笑颜开地扑了上来,“我知道了,你也是为了我好,才愿意当我老妈子的对吧?你要谁来当我伴读就是谁吧,我都听你的。”

张蜻蜓睃着他,感觉有些无力,这豹子有时看起来也不是太笨,怎么这会子又恨得人直咬牙呢?谁愿意当你老妈子呀?幸好这家伙不知想到什么,又欢天喜地地蹦走了,否则张大姑娘真的按捺不住发痒的拳头了。

绿枝清点着东西,一面分箱装好,一面私下里问:“姑娘,您真的打算让林寿来给姑爷当伴读么?其实,他又能比姑爷先前那些人好到哪里去?等混熟了,都是一样的。”

张蜻蜓也知道啊,请教陆真,“陆嬷嬷,您说该怎么办?”

陆真笑了,“若是做主子的很笨,就要找个聪明点的奴才。可若是做主子的太聪明,就不妨用几个笨一点的奴才。”

张蜻蜓已经开始习惯她这种曲里拐弯的说话方式了,以此类推,“那就是一个太贪玩的主子,就应该找一个绝对不爱玩的奴才,或者说,是不会玩的奴才来才合适,对么?”

“聪明!”陆真眼光中满是赞许,她随手拿起一件刚送回来嫁妆,“比如这件事上,姑娘这招虚张声势用得就很不错,只不过呢,还差了一点火候。而在这个用人之事上,若是姑娘用得好的话,就有一石三鸟的效果了。‘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姑娘,您不是想学潘老爷的治军之道么?不如一并好生读读兵书,也是大有裨益的。”

张蜻蜓读不了她一听见那些之乎者也,头都大了,让她再去读书?杀了她吧,不过陆真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张蜻蜓细细琢磨了一时,悟出来了。

周奶娘听不懂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感觉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不由得抱怨起来,“说得这么玄乎,谁知道她自己搞不搞得清楚的?姑娘,你倒是跟我讲讲,那个破案子的事情。四个凶手,那县太爷到底是怎么把人找出来的?”

张蜻蜓笑看绿枝,“你先说来听听。”

绿枝瞧她今晚行事,已然想通此节了,“应该是那县太爷故意跟四个凶手说已经找到了真凶,然后一个个地分别告诉他们,你不是凶手,别人才是,等那凶手放了心,自然会有些异于常人的举动,这就把人找出来了。”

张蜻蜓鼓掌,“正是如此。故事上说,那县太爷把四人关进一间黑屋子里,说是请了鬼神,晚上会来他们背上写字,如果是凶手,等到天明背上就会显形。如果不是,就是清白的。那个真凶心里着慌,晚上拼命伸手摸自己的背。可他哪里知道,县太爷早在四人的手上都涂了炭灰,这一摸,不就自己露了馅了!”

周奶娘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县太爷也当真鬼得很,我们姑娘也聪明,读了个故事都能懂这么多的道理,真是不简单。”

张蜻蜓呵呵一笑,心中却有些犯愁。周奶娘除了照顾自己,做点针线活,什么也不会干。等到日后若是真的做起正经事来,把她留在家中也是坐镇不住的。要是派给她那些普通丫鬟仆妇们的活,她肯定心里有想法,搞不好背地里还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可若是白养着她,必然要减些她的月钱,才让人觉得公平,可那样她肯定又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了。张蜻蜓是不在乎自己多花点钱养着她,可要能够服众,却得从大局着想。到时怎么安置她,可真是件让人糟心的事情。

回了房,梳洗歇下,可一揭开床帐,张大姑娘发现了一个超大号春卷。

“出来。”

有只豹子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露出光溜溜的肩膀头,笑得满面桃花,“媳妇儿,你来了?”

勾勾手指头,张蜻蜓懒得跟他废话,“这是我的床,你睡外头去。”

“为什么?”豹子抑郁了,“我今天没喝酒,还特意洗了个澡,你闻,身上还是香的。”

就因为你没喝酒又洗了澡才更不能让你在这儿待着,可这个借口明显是说不通的,为了长治久安,张蜻蜓想了个比较高难度的借口,“你一日未中举,就一日不要想与我同房。”

以这头豹子的水平,估计在他的有生之年都很够呛吧?张大姑娘不无恶劣地想着。不过到时等自己赚够了银子,拍拍屁股要走人的时候,分他一点钱当补偿好了,她还是很宅心仁厚的。

可是春卷不同意,抱着被子不肯起来,“你是我媳妇…”

张大姑娘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能养活我么?”

春卷顿时就蔫了,“可我会努力的…”

“那就等你努力到了再说吧。”拍拍豹子头,表示安慰,“明年就有科举了,你努把力,拼一拼,也不过是三百天的工夫,很快就过去了。等你中了举,就有官职有俸禄了,到时什么样的媳妇讨不到?”张大姑娘拼命跟他画大饼,当然这个饼里,没有她自己。

豹子还不太傻,“可我已经娶到你了,我们家不让讨小的,就你一个。”

张大姑娘没有细察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只是继续忽悠,“你放心,我又不跑不掉,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急于一时?”

反正腿长在我身上,到时他们要跑,可不关我的事。

“可是…我要是没中呢?”豹子红果果的小眼神看着她,很像吃不到骨头的小狗。

这个简单呀,张大姑娘很是豪气,“那就下回再来吧。”

某只豹子哆嗦着伸出三根手指头,“可是科举…三年一次。”

突然异常痛恨起万恨的科举制度来,为什么要三年一次呢?怎么就不能三个月一次?或者三天一次?

那可太好了,张大姑娘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可那双微眯起来的桃花眼却写满了幸灾乐祸,“那你就再努力一次吧,反正三年之后,你才二十三,也不算太老。”

春卷般裹着被子包着身子坐了起来,很像是露了馅的包子,痴痴地瞧着媳妇,忽地冒出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

趁着张大姑娘怔忡之际,就见那只露了馅的包子飞快地从包子皮里钻出来,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口。

可是,一口是绝对亲不到两只眼睛的,所以亲完了右眼,还要左边再来一下,但是左眼收到危险信号,已经迅速远离了他。

在张大姑娘炽热的视线里,包子馅觉得有点冷,迅速又缩回包子皮里,可怜巴巴地问她,“那我可不可以不去睡书房?我一个人,好无聊的,我就睡在你旁边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