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不是傻子,静下心来细一琢磨,就知道卢月荷给的意见非常正确。

这事的确不能闹到章致知面前去,这样的丑事,让他如何接受?万一弄得连潘家人都知道了,那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别说以章致知那样一个爱面子的个性,就是寻常人家,也是坚决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到时就算明知林夫人在搞鬼,说不定章致知也不会承认,说不定反而要帮着林夫人,把责任推到几家陪房身上,打他们一顿,全给卖出去完事,这可绝对不是张蜻蜓要的结果。

可若是不闹,那还怎么逼林夫人承认呢?张蜻蜓左思右想也没什么好主意,心里头是越想越窝火,越想越头痛。

未免又暗悔起来,当时自己干嘛那么蠢?非到林夫人跟前去闹上那么一通?弄得给了林夫人一个这么好的借口,再要翻案,认真追究起来倒是自己的错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冲到林夫人面前,她就那么得意洋洋地瞟着自己,淡淡的表情嘲笑着,“三姑娘,这可怪不得我,全是你自己蠢,你自己蠢,你自己蠢。”

唉,张蜻蜓懊恼得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子。

“这是怎么了?”潘云豹刚进家门,就觉气氛不对。

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都知道二少奶奶心情不好,一个二个都屏着气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一推门,闯进客厅,就见媳妇眉头紧皱,一张漂亮的桃花脸硬是拧成了苦瓜,还是着了火的,浑身散发着怒气。

“你还有脸回来?”张蜻蜓正一肚子,打眼瞧见他一脸酒足饭饱的样子,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滔滔不绝就开始骂,“我说你到底还是不是人的?为了让你好好念点书,学点功夫,你哥是操心使力,恨不得什么都替你去了。连你爹这么个大忙人,都抽出工夫来教你。可你倒好,才学了几天不到,就怕苦怕累地躲清闲去了。这人但凡有一点良心,一点志气,也没有你这样子啊!”

“不是…不是!”潘云豹几回想插嘴,愣是插不进去,急得脸都红了。

“什么不是?”他越解释张蜻蜓就越生气,“那你说你自己今天干什么去了?大哥给你的功课你有做了吗?你拿出来看看呀!”

潘云豹一时语塞,“是娘,三弟…”

“你别跟我提他们,枉你活了这么大个子,是好是歹都分不清楚,你说你还能再没用点么?”

潘云豹也有点生气了,任谁被人这么教训都有点伤自尊了,“我怎么分不清好歹?娘让三弟陪我去做个推拿怎么就不行了?他们也是关心我。”

张蜻蜓嗤之以鼻,“他们关心你?他们不让你做功课,带你出去玩就是关心你。那好,你跟他们过去,让他们养着你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你…”潘云豹怒了,“你凶什么凶?你别以为爹让你管事,我就得什么都让着你,还说你养活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养活我了?我们现在不都还是吃着家里的?哼,还是云祺说得对,对你们女人,就不能太娇惯对你好一点,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告诉你,你是我媳妇,就得听我的这个家,我说了才算。”

好啊,这头死豹子居然学会顶嘴了?张蜻蜓怒不可遏,挽袖子冲他面前,“你看我不顺眼是不是?那好啊,休了我啊,你以为我多稀罕你么?草包一个,养着你还浪费粮食,咱们一拍两散,各过各的。”

“姑娘!”周奶娘一直想劝,左右插不进来,此时听张蜻蜓说出这样话来,可吓白了脸。“小两口闹别扭,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潘云豹给噎着了,没想到张蜻蜓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一时倒不知怎么回她,“你…你不要太过分啊!”

“我就这么过分了!”张蜻蜓心里头窝着火,不吐不快,指着身后的嫁妆,“你瞧瞧,快来瞧瞧吧,你媳妇连个正经嫁妆也没有,全是一堆破烂,这样的媳妇你要了干嘛?我告诉你,她还是个庶女,庶女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小娘养的,可比不上你这样正儿八经嫡母生的,我就是个贱种,配不上你,你快休了我,趁早另娶一个好的去。”

潘云豹有点被吓着了,不明白媳妇到底是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原本的气焰倒给她浇灭不少,只是纳闷,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陆真早已闻声赶来,把他往外推,“二少爷您快出去,少奶奶今儿心情不好,您别听她胡说。周奶娘,你快带姑娘回房去。”

周奶娘想拉着张蜻蜓走,却被她把手一摔,还上赶着去骂潘云豹,“怎么不吭声了?没种是不是?就知道你是个没种的,成天就会窝里横,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正经事啊?养着你白读书都读不进去,你说你活着干嘛?人家惜容妹妹有病还想着心思要给她哥少找点麻烦,你倒好,就怕你哥过得舒坦,非得让他把心操碎了不可,你说你生来是不是讨债的?谁都欠了你的么?”

潘云豹给骂得简直是百口莫辩,当中又有许多听得稀里糊涂之处,半晌也搞不清楚状态,嘴唇动着,却是一字也不知该怎么说。

第114章 刺客

“姑娘!”陆真越听越不像话了,忍不住提高嗓门喝了一嗓子,“再怎么样,姑爷方有一句话没说错,他就是有千般不好,你现在又没养着他,凭什么这么骂他?”

张蜻蜓一哽,“好好好,就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了!”

她一转身,气鼓鼓地回房了,周奶娘赶紧跟了去。

潘云豹看着有些不忍了,把陆真拉住,“陆嬷嬷,媳妇她这是怎么了?”

陆真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

豹子不肯撒手,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难受,“你就说一下嘛!”

陆真瞅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豹子很诚恳地点头。

陆真不想跟他多费唇舌,敷衍着他,“那等姑爷您把今天的功课做完,要是还想问,就来找我。顺便提醒您一句,今晚上您还是去书房歇着吧,别在姑娘跟前晃悠了,省得她闹心。”

她转身走了,剩下潘云豹一人在厅里抓耳挠腮,踌躇半晌,到底还是一人去了书房。想来想去,媳妇生气可能是因为自己今天没做功课所致,等他把功课做完了,媳妇应该就能消些气吧?

可刚坐下,就想起一事,悄悄唤来丫头,取出怀中一物,让人送进内室。

尔后豹子才老老实实点起灯,做起案头上大哥布置的功课。唉,考个武举为什么也非要学这么多的之乎者也?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呃,也不知道他送的礼物,媳妇儿会不会喜欢?真希望她会喜欢,他很用心挑过的哦,小豹子偷偷笑了,然后继续苦着脸埋首书本之中。

纵是回了卧室,可张蜻蜓哪里睡得着?心里跟火烧火燎似的,那份煎熬就甭提了。

周奶娘一直守到快三更才敢上前劝说:“姑娘,您还是睡一会儿吧,就是睡不着,去床上躺着也好。这么冷的天,就这么干坐着可怎么行?”

张蜻蜓本不欲去,可抬眼一瞧,却见灯光下周奶娘那张布满了浓浓担忧与疲惫的脸。到底于心不忍,自己要是不休息,她肯定也无法安睡,于是便起了身,“好,打水给我洗洗。”

周奶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彩霞和绿枝今儿都忙了一天,便让兰心过来伺候。在服侍张蜻蜓宽衣的时候,却是意外地滑出一封信来,差点掉进水盆里。

张蜻蜓赶紧一把抢了出来,暗地埋怨自己,差点把小大人交待的事情忘了。可眼前这个兰心又是她信不过的,周奶娘也不识字,让谁来念呢?

算了,等明早吧。把信塞到枕头底下,她上床躺下了。兰心觉得奇怪,姑娘怎么这么紧张却又不看的?

“你出去吧,我这儿不用人伺候了,把灯给我留下就行了。”张蜻蜓冷冷将她打发了出去,虽是躺在床上,却仍是抱着暖炉,盯着帐顶发呆。

到底该怎么办?她翻来覆去仍在琢磨着。

没法子,张大姑娘就是这么个急脾气,这么大事解决不好,让她怎么睡呀?直到四更时分,才迷迷糊糊浅眠起来。

天交五鼓,周奶娘心里不放心,一起来就过来瞧她,却见两条胳膊和大半个身子都放在被子外头,触手冰凉。她心疼地刚往被子里放去,张蜻蜓一下子惊醒过来,“去叫绿枝进来。”

“姑娘,您不多睡一会儿?”

张蜻蜓哪有这个心情?

掀开温凉的被子,自己拿衣裳穿上,“奶娘,我知道您关心我,可这个节骨眼上,您就让我先把事情办了吧。”

周奶娘也不好说什么了,绿枝很快进来,张蜻蜓从枕头下摸出信来,“赶紧念给我听。”

绿枝迅速拆了信,章泰寅除了报平安,只求三姐一件事,“三少爷请您给沈家舅爷报个信,他身边没有可以使唤的人,四小姐那儿更不方便。”

这是小事,张蜻蜓想了想,“沈家舅爷是军里的,你现就去大哥那儿说一声。再跟他说声对不起,我今儿实在没心情,就不过去练剑了。你去传了话,再让人把车套上,我吃了饭就回去。”

绿枝应了出去,兰心此时也听到动静自己起来了,见姑娘叫绿枝单独进去,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该着她当班也就算了,可这该着她当班,还让别人进来,这不当众给她没脸么?

带着三分怨气进来,一抬眼,就见梳妆台上压着一封信,瞧那样子,就是昨天晚上那封。为什么姑娘昨儿不看,非等今早才看?她也粗识几个字,瞟一眼,大概就看出个大致了。

“你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梳妆啊?”张蜻蜓不悦地催促着,才让兰心回过神来。

赶忙过来给她梳头施粉,忽地想起一事,从妆台拿起一盒胭脂,讨好地道:“姑娘,这是姑爷昨儿特意给您送来的您瞧,这可是京城著名的制香坊老益丰的,您闻闻这味道多好?”

张蜻蜓挺烦她的,“行了行了,你赶紧给我抹上就行了!”

啊啾,不料那脂粉凑得太近,闻得她一下打了喷嚏。这开了头,竟像止不住似的,一个接一个打了起来。

周奶娘收拾了床铺过来,“姑娘,您这别是昨晚上受了凉吧?”

张蜻蜓好不容易才止住喷嚏,拿手帕擤擤鼻子,“没这么娇贵,都是这香粉闹的,快拿走!”

兰心很是可惜,“这么好的香粉…”

张蜻蜓正没好气,不假思索地挥手,“你要喜欢你就拿去吧。”

兰心当即喜笑颜开,“谢姑娘赏。”

欢欢喜喜收了胭脂,再给张蜻蜓用平常的脂粉梳妆起来,但张蜻蜓却似被那盒胭脂弄得有些有反应了,一直吸溜着鼻子不说,连声音也微有些嘶哑。

“我…我能进来吗?”外头也有个人吸溜着鼻子,探头探脑地问:“我想进来换套衣裳,去爹那儿。”

张蜻蜓白他一眼,“进来吧。”

潘云豹迅速闪身进来,嘿嘿赔笑着,“我昨儿的功课都做完了。”

呃?张蜻蜓听着倒有些稀奇,瞟过去一眼,“真的?”

“真的。”潘云豹怕她不信,还拉人作证,“我刚给陆嬷嬷瞧过了,你要不一会儿问她?媳妇,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呐个…”

“我信你了,你就别再给我添堵了。”张蜻蜓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安慰,“你赶紧换了衣服去练功吧,别让公公久等。”

豹子挠挠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其实很想帮帮媳妇,可是该怎么帮呢?刚刚听陆真说起,他也觉得这事挺费劲的,他再不懂事,也不可能直接回去找丈母娘讨要媳妇的嫁妆吧?那成什么事了。

潘云豹心事重重地换了衣裳走了,汲取昨天的教训,他没再套那么多棉袄,就只穿了那件护身的软甲。白麒麟和徐吉荣两个早在外头候着了,一路无话。

可到了演武场,却见场中呼呼喝喝,竟已经有个蒙面人在跟潘茂广交手。

潘云豹吓了一跳,这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天下大元帅的府邸单挑,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四周已经被潘茂广的亲兵戒严了,各执刀枪,张弓拉弦,不断追踪着场中的蒙面人。潘云龙比他早到一步,执枪肃立。可没有潘茂广的命令,谁都没有动一下。

瞬息之间,两人已经交手数招,潘云豹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这…这不是…

蓦地,潘茂广觑着一个空档,飞起一脚就重重对着那蒙面人的左肋踢了过去。

“脚下留情!”潘云豹急忙高喊,“爹,这是浩然。”

可那一脚还是毫不留情地踢了上去。蒙面人一下给踹得飞了起来,这一下子要是落在地上,那可得摔得不轻。

潘云豹施救不及,潘云龙的反应却比他快多了,抢上几步,将梅花亮银枪一横,托着蒙面人的腰,把他接了下来。

蒙面人一把拉下面巾,不是胡浩然,却是何人?

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喘了几口粗气才断断续续地道:“谢…谢潘叔指教。”

“你没事吧?”潘云豹赶上去扶起他,埋怨起来,“老大,你要来就好生来,干嘛还蒙个面啊?”

胡浩然撑着左肋站了起来,勉强挤出个笑意,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想试试自己的水平,没想到…刚,刚入府就被发现了…要不是潘叔手下留情,我…我早就给射成刺猬了。你放心…我没事,来你们家…我还是做了点准备的。”

他撩起衣襟,露出里面的紫金软甲,“这是我爹留下的…皇上御赐的…可结实得很。”

潘云豹这才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捶了他一拳,却见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才知道还是受了伤的。

潘茂广淡淡地吩咐身边小厮,“安南,你赶紧带武烈侯到我书房,拿药酒给他揉揉,免得落下病来。”

打这么一场恶战,他却是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只是有些汗意,斜睃了一眼,“年轻人,这么不经打,真是给你爹丢脸。”

胡浩然一听这话,立即冲着他双膝跪下了,“潘叔,浩然糊涂,从前的混账事也没脸提。现在想投身军伍,还请潘叔指教。”

第115章 都是你坏事

啊?潘云豹惊悚,“你不管容容了?”

胡浩然昨晚已经想通了,一早也跟妹妹商量好了,“容容有少泉照顾,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几日安排下来,可能要搬个家,到时请兄弟们过来帮个小忙就是。”他依旧跪着向前膝行几步,“潘叔,您跟爹是一个沙场上拼杀多年的老兄弟,您就看在我爹的份上,收下我吧。”

潘茂广斜睨着他,“你们家世袭武将,你身上本来就有军籍,要入伍还不简单?不过在我的部下里,可没有武烈侯,没有世侄,甚至没有儿子,只有将士,你还要来么?”

“我来。”胡浩然昂起头来,满眼的倔强。

潘茂广微一挑眉,“那好,云龙你一会儿带他去军里挂个籍,这几日就要开始征新兵了,等过了年就让他们都去新兵营里练练。再有,给云豹也挂一个。”

啊?潘云豹再次惊悚了,“我…我也要去?”

潘茂广冷冷地吐出充满威胁感的两个字,“不行?”

潘云豹有一肚子意见也不敢提了。

潘云龙迟疑一下,上前问了句,“爹,您不是让云豹参加武举么?那就是来年秋天了。这入了伍…”

“这些新兵蛋子,没个一年半载的操练哪里见得了人?入了伍也不用离开京师,你当年不也进了军营,不也一样的考了武状元回来?把他们全都扔进去,误不了他们考科举,到时我要亲自指定教官,胡浩然。”

“有。”

这一声应得响亮,让潘茂广还有几分满意,“明年秋天你也去应试,功课上有不会的可以请教云龙,若是到不了殿试那一关,也甭在我手下丢人现眼了,直接退伍吧。”

“是!”胡浩然浑身的热血都给激发了出来。

潘茂广悠悠提起往事,“胡帅当年虽是死在沙场上的,却非但死得不丢脸,还死得英雄,死得气概浩然,你还记得你爹是怎么死的么?”

“记得!”胡浩然赤红着眼吼道:“爹以一敌二,重伤进犯边境的嵬项族正副首领宇文浦和宇文漠两兄弟,后遭他们暗算,才力尽不敌,却仍与他两人同归于尽,为国捐躯。”

潘茂广点头,“他们俩死了,嵬项族就此消沉了好些年,宇文漠有没有儿子我不清楚,不过宇文浦的儿子却已经长大成人,叫做什么宇文朴来着,已是现任的族长。云龙,我记得你头一回到边关,遇到偷袭那次,就是他领着人干的吧?”

“是!”潘云龙对此人印像非常深刻,“我们那次吃的大亏,就是因为他事先打伤了自己族人,伪装成是被强盗打劫的百姓混到我们周边做内应,才让我们吃了大亏。而此人劫了我们的粮草辎重后,怕被拖累,竟然将那些受伤的族人全部斩杀抛弃,因他狡诈如狐,狠辣似狼,所以有个外号叫狐狼。是西部诸多部落之中,现在最令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的年轻一辈。”

不用多说,胡浩然当即浑身血液都沸腾了,“我去灭了他!”

“好!”潘茂广一口应下,“那我就等着瞧你怎么灭了他,你去治伤,云豹,你过来,就用我昨天教你的,跟你哥哥一起上,我现在可不会手下留情了,你们小心!”

他自行取过兵器架上的长斧,严阵以待。

胡浩然才不走,这么热闹的父子对阵,看完再说。

潘云豹还有些发怵,潘云龙却是军令如山,听他爹一声吩咐,立即挺枪直刺,与潘茂广战在一处。

他的枪法灵活,脑子也聪明,不与他爹的开山斧硬碰硬的较量,专打薄弱环节。可潘茂广毕竟姜是老的辣,虽然身手不如儿子灵活,却一柄长斧将自己周身护得水泄不通,刻意放慢节奏,消耗潘云龙的体力,然后伺机进攻。

毕竟是亲爹,潘云龙打起老子来,可没老子打儿子打得顺手,所以十几个回合下来,就渐露败相了。

胡浩然看得着急,“老二,你傻了么?快上啊!”

潘云豹从来没经过这种阵仗,既怕打不好爹骂,更怕打不好哥骂,畏首畏尾不敢上去,胡浩然大脚在后头一踹,把他踢进圈子里了。

潘茂广一板斧冷森森地就对着二儿子鼻尖劈了过来,把个潘云豹吓傻在当地。潘云龙大骇,赶紧伸枪去救。这一下可中了他爹的圈套了,当下虚招变实招,狠狠对着他的枪反手挑去。潘云龙来不及收招,两只虎口震得发麻,梅花亮银枪给他爹生生磕飞了出去。潘茂广就势横过板斧,拦腰对潘云龙狠狠扫去。

“快出手呀,老二。”胡浩然恨不得自己冲上去了。

“咣!”

潘云豹还没回过神来,却是已经本能地出了手,板斧往中间一竖,挡住了老爹修理大哥的这一下子。

潘茂广动作奇快,当即收斧,又施展开一十三路的开山斧法,招招式式对这个老二左砸右打。潘云豹只得硬着头皮顶上,却是只敢守不敢攻,节节败退。

潘云龙得了这个空档,已经去把自己的枪拣了回来,一看这架式,当即吼道:“云豹,你别老是挨打不还手啊?爹怎么打你的,你同样还回去就行了,别怕,有哥在,你死不了!”

潘云豹给大哥吼得心胆俱裂,眼睛一闭心一横,死就死吧。

打当真劈头盖脸地对着他爹开始进攻,潘云龙又挥枪加入进来,不管弟弟打得多么没有章法,他只负责弥补他的缺漏,让潘茂广伤不到他二人。

这样交起手来,倒真有几分看头了。潘云豹虽然功夫差了点,但也就胜在他脑子直,反正爹出什么招,他就跟着学什么招,不怕死地往前凑,再加上潘云龙在一旁帮忙,倒把潘茂广忙活出一身汗来,却不住叫好,“就这么打,云豹,你把眼睛睁开,这招使得不对,你再看一遍。”

他这再看一遍,就意味着攻击更猛一分,潘云龙和潘云豹虽是兄弟两个一起联手,还不是对手。左支右绌,应付得十分勉强。

潘茂广不过瘾,正好瞥见胡浩然缓过劲来,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便下令了,“你也过来。”

胡浩然可不客气,当即从兵器架上操起一柄狼牙棒,带着呼呼风声就加入进来。潘茂广以一敌三,丝毫不惧,还提醒他们,“注意配合,要见缝插针。”

围观的亲兵看得心下佩服,到底是大帅,别说那功夫了,就是这气魄全军也没几个人比得上的。

潘茂广越打越过瘾,可小厮安北瞧瞧天色,不得不出言提醒,“大帅,时辰差不多了,您该上朝了!”

潘茂广微微一顿,似是露个破绽出来,三个年轻人打得热血沸腾,哪里肯停?当即一起攻上,潘茂广狡黠一笑,“来得好!”

忽地身形急退两步,将手中长斧一挥,招呼他们,“要用尽全力!”

轰!

这可是硬碰硬,兵器相交的轰鸣之声震得人耳膜都嗡嗡响。天空中,一柄狼牙棒,一杆亮银枪再加上一柄长斧全给磕飞了出去,三个年轻人皆给震得蹬蹬蹬倒退几步,可潘茂广还要乘胜追击。

扔下斧子,解下腰间别的流星锤,从大儿子开始,砰砰砰,一人补上一锤,决不手软,全部放倒在地。

跟他交手,打输了可不能认输了事,都得留下点记号才行。过足了瘾的潘茂广去上朝了,临走前胡浩然问他,“潘叔,那我入伍之前这些天,能天天早上来么?”

“行啊!”潘茂广头也不回地应着他,“想来讨打可得把皮绷紧了些。”

“你们没事吧?”潘云龙捡了枪,反手扶着腰站了起来,潘云豹和胡浩然互相拉扯着,从地上慢慢悠悠爬了起来,白麒麟和徐吉荣赶紧一人扶着一个。

“没事儿!”胡浩然一面说,一面疼得直吸凉气,“潘叔还一点不讲情面!”

潘云龙反倒笑了,看着他二人异常开怀,“走吧,都回去上点药酒,要不明儿都起不来了。”

小厮安南给他们直接捧来了一坛,“大帅说,你们这些时用得着,都给你们了。还问大少奶奶有没有虎骨这几味药材,若有就照这方子再多泡一些,以后用得上的。”

潘云龙道谢收了,三个残兵败将各自回去。潘云龙回自己屋子,潘云豹带胡浩然回房疗伤。

刚进门,就见兰心欢欢喜喜拿着一盒胭脂出来,一面走,还一面低头闻,跟潘云豹撞了个满怀。

“你这哪儿来的?”豹子色变,劈手抢了下来。

兰心吓了一跳,“这是姑娘赏我的。”

“她为什么赏你?”豹子的小心眼有点受伤了。

兰心不敢隐瞒,“姑娘早上闻着这个打了几个喷嚏,就赏我了。”

是么?豹子恨恨地盯着这盒胭脂,忿忿地嘟囔,“都是你坏事!”用力往地下一摔,还用力碾了几脚。这是他买的,媳妇不要也不能给旁人。

兰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容易得着个彩头,没了。

第116章 三姑奶奶回来了

潘云豹进了屋,本想在媳妇面前讨个好卖个乖,却听说她已经回家去了。绿枝、陆真都跟了出去,屋子里是周奶娘和彩霞看家。见他俩伤得不轻,赶紧招呼他们进屋,让人抬了两条春凳过来,架上火盆,烤得暖暖的,才让他们脱下衣裳,方便揉搓。

胡浩然的左肋后背上,各有一处碗大的淤青,一深一浅,潘云豹除了肩头那一片青紫,还有不少新伤摞老伤。

周奶娘别的事上不行,这些事可用心。尤其是姑爷还脱了衣裳,更不让大丫头们进来插手,亲自坐在这儿盯着,只让两个小厮替他们揉搓着。二人正给揉得吱哇乱叫,有人来报,“三少爷来了。”

潘云祺一进门,就见一个长得有五六分姿色的丫头拿簸箕扫了一堆红色粉末出来倒在门口的垃圾筐里,嘴里还在嘟囔着,“有这么做爷的么?不就一盒胭脂,姑娘都赏了我,偏还摔了,真是小气!”

潘云祺听得心中一动,看那胭脂盒眼熟,不正是昨日撺掇着让潘云豹买的么?他心里有鬼,赶忙上前笑问:“哟,这好好的胭脂,怎么就摔了?怪可惜的。”

兰心还没机会出这院子,也不知这年轻公子是谁,只觉他生得还怪好看的,“您是…”

潘云祺见这丫头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瞧着自己的目光中就有几分好感,笑得分外和气,“我是来看二哥的。”

“哦,原来是三少爷啊!”兰心赶紧行了个礼。

“无须多礼,”潘云祺见左右无人,似是无意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扶起,关切地问:“请问这位姐姐芳名?怎么好好的胭脂摔了?是二哥二嫂吵架了么?”

兰心脸上一红,怕人瞧见,赶紧抽回手去,“没…没呢,不过是我们姑娘不喜欢这味道,二爷就给摔了,三爷请进来坐吧我…我叫兰心。”似怕他看不起,还赶紧补了句,“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

潘云祺也不多说,只是在擦身而过时,低低说了一句,“你若喜欢,回头我打发人来送你一盒,这好东西就得用上美人身上才显得出来。”

兰心听得心花怒放,红着脸扭身进了屋,却又回头着实看了他好几眼才罢。

潘云祺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可不是无事献殷勤,自张蜻蜓过门之后,就把从前那些小谢夫人安排的人全都撵了出去,一个不让进门伺候。正苦于无法得知消息,可巧就天赐了这段机缘。看来这丫头是个水性杨花的,要是能勾搭得上,倒能做个内应了。

进了门,见潘云豹和胡浩然二人又伤了,潘云祺故作讶异,“二哥你昨儿伤还没好,怎么今日又去挨打了?爹也实在太狠心了,连胡兄也受了这么重的伤,用这些药油怎么行?还是出去找大夫推拿推拿吧。”

“不用了,一会儿我还要和潘大哥去军里,把这块淤血揉散就行了。嗳,你们找个瓶子给我带些回去。”胡浩然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斯斯文文的潘三少爷,先就拒绝了。

周奶娘听胡浩然吩咐,立即打发小丫头去找瓶子,自己仍是坐镇这里,寸步不离。听潘云祺此话,也不好反驳,只跟潘云豹唠叨,“姑爷还是别去了,一会儿倒是问问大少爷,该做些什么功课,免得姑娘回来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