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家可是真正的名门世家,在朝中势力也是盘根错节,极为稳固。说到底,潘茂广能当这个大帅,多少还是沾了谢家的光,否则统领全军的重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交到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人手里?

都是官场厮混多年的老狐狸了,章致知当然掂量得出其中的轻重,笑吟吟地问:“我们家三姑奶奶在你们家还得上上下下的认可?”

“那是当然!”追风现在捧着张蜻蜓的饭碗,自然要说她的好话,“我们二少奶奶真是能干之极,家里家外哪里不靠她?就连我们大少爷走时也说,把二少爷尽交给她了。上上下下,可没有不服气的。”

章致知很是满意,“来人啊,赏他二两银子。你回去跟你们二少奶奶说一声,明儿他们几个弟妹必到,自家骨肉,客气什么?”

哎唷!追风笑得眼睛都眯成条缝了,“谢谢老爷!”

这是二两银子啊,加上在谢府得了一两,今儿这趟差就足足赚了三两,现在追风可一点不抱怨了,甚至希望天天有这差使就好。

章致知微微一笑,“我们三姑奶奶在你们府上,到底是新媳妇,凡事就算不出大格,但细致之处还全赖你们共同用心,回去好生伺候着。”

“小的知道!”追风喜笑颜开地走了。

章泰宁也咋摸出些味道来了,略带兴奋地道:“爹——”

章致知微笑着摆了摆手,“不要操之过急。你几个弟妹明儿不是要过去么?泰安、泰寅,你们也一起到我书房里去说话。”

他心情颇好地背着两手起身了,转而看了林夫人一眼,想了想,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中微有失望之意。

多年夫妻,林夫人如何不知他眼中深意?再想起章清雅,林夫人是心痛如绞,为什么,她的女儿在那么好的一个环境里,却得不到一句像样的赞扬呢?难道真的是她没教好?

第163章 耐心

章泰安如愿又来潘府来玩了,张蜻蜓很够意思,让潘云豹指点了他们三招两式功夫,回去可以蒙混过关,直接就问:“你们想上哪儿?一会儿我就带你们去玩。”

小胖子喜不自胜,拉着她的衣袖就要走,“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可章泰寅却愿意跟着潘云豹一块儿读书习武,“我受不了那些热闹,你们去玩吧。我瞧姐夫这儿还挺多书的,不如留在这儿歇歇,也是一样的。”

章泰安不乐意了,“三弟你太不够意思了,咱们一起出来,你一人留下,算怎么回事?”

章清莹知道弟弟想用功,忙道:“二哥哥,我陪你去玩儿。小寅确实身子弱,上回出去玩那一天,他回来累得几天都没劲。万一再闹病了,倒不好了。不如让他和那些下人们留下帮着打马虎眼儿,咱们出去玩也玩得痛快些。”

小胖子如此一听,倒也有几分道理,嘟囔着问章泰寅,“你真的不去啊?”

小大人确实不想去,扯了个由头,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愿意啊?这些天尽给你做功课,写字写得我手都酸了,跑出去也没劲。你一会儿出去了,可得给我带些好玩意儿回来,要不,二回我可不帮你了!”

“别介啊!”小胖子立即赔起笑脸,“你还是在这儿歇着吧,哥哥出去了,一会儿给你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对了,还有你上回说的那些书和笔墨,哥哥送你一套,安心待着啊!”

张蜻蜓瞅着弟妹的明来暗往,各自耍着小心思很是好笑。既然是当大姐头的,她有些话还是得说。

对着小大人的时候就道:“你偶然帮着那小胖子也就算了,不过可别帮得太多了。否则那不是帮他,反是害他,往后给爹知道,也没你好果子吃的。这小胖子吃软不吃硬,他要是跟你来横的,你就慢慢跟他磨,适当给点甜头,他也没那么坏。”

对着小胖子,她又这么交待,“你不爱读书也就罢了,也没指望你一定就去考状元。不过就是临阵磨枪,也得磨个表面光,应付不了别人,起码把咱爹也应付过去。你这么老指着三弟给你打埋伏,那万一哪天上考场了,他也能替你?不可能的嘛,我瞧你平常对付起我来,一套一套,脑子也挺好使的,怎么就不能挑一样你有兴趣的学学?否则将来文没文,武没武的,那多丢脸?”

两番话分作两下里交待,张姐姐知道,这么半大的孩子最要面子,你要是当着人面说,非跟你急不可。就是心里明白是好话,也绝不可能照做的。但像这样,私下里说,他们就容易接受得多。

小大人面有愧色,“三姐教训得是,往后这方面我多注意一些,再不这么干了。”

小胖子若有所思,“三姐,你也觉得我挺聪明么?”

“那当然,你弹弓打得那么准,这不也是本事?”张蜻蜓不遗余力吹捧着,给他树立信心,“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读书写字,跟你三姐夫似的,习武也可以呀,到时我到我公公面前保举你,也到军中做个大将军,一样威风。”

章泰安还当真动了心思,“那你回头去问问爹的意思?”

“成啊!”张蜻蜓拍胸脯打包票,“这不元宵爹让我们回去么?到时我跟他提一提。不过呢,这打仗也得先读点书,你瞧你三姐夫,就是小时候没读好,弄得现在天天临时抱佛脚。晚上还得上谢府去给他舅舅,也就是你们那院长训,多丢人啊!”

小豹子很无辜地做了反面典型,给媳妇拿来教训弟弟,“你想想,你这么点大给人训训也就完了,他都那么大把年纪了,还跟小屁孩似的被吆来喝去,啧啧,真是没脸,说白天都不敢去,非等天黑了才偷偷摸摸过去,你往后愿意像他那样么?所以你暂且先在书院里读几年书,再把那骑马射箭练好,有空就来我这儿,让你姐夫教你点功夫,说不定到时你也能那啥百步…百步啥来着?”

“百步穿杨。”

“对,就是那个,不是一样的威风?”

章泰安给说得心动了,琢磨了一阵,“那行,我听你的,不过,你回头得送副好弓箭给我。”

“行啊!”就怕你不学,张蜻蜓可不小气。她见潘茂广那儿可挂着不少弓箭,到时随便拎一副出来打发这小子就行了。

这边商议已定,章泰寅留下来跟潘云豹作伴读书,张蜻蜓就带着章泰安和章清莹出去溜达了。只是之前,还有一件要事,得问问他们,正好,两个兄弟也有话要单独跟她说。

这种场合,章泰安就把章泰寅往前推,“三弟你来说吧。”

既是推心置腹之人,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对这个三姐,痛快说实话还更容易些,小大人上前密告张蜻蜓,“爹那意思,是想让你帮忙搭上谢府的线,介绍咱大哥也能去他们家走动走动。他们家是文官,大哥也是读书人,想让他们拉拔拉拔。正好趁着正月里,爹就想让大哥上门去拜访一回,让你给安排安排。三姐,你瞧这行得通么?”

这样啊,张蜻蜓还真不敢一口就答应。她到这些大户人家打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些人情世故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像谢家那样的人家,想巴结的肯定不少。而他们呢,多少还是有几分高高在上,像小谢夫人和谢云祺,人家说不搭理就不搭理了。就连小豹子,这个亲外孙也给拒之门外好几年,现在才缓和下来。

能不能要到这个面子,她心里也没把握,不过张蜻蜓还挺感念章致知待她的好处,何况顾绣棠也还算不错。至于章泰宁嘛,虽说和林夫人是一条道上的,却也没有太深的得罪过自己,难得她爹给她张了这个口,张蜻蜓不好驳回,也怕丢了面子。

于是低头琢磨了一时才道:“谢家我统共也才去过一回,只是外公和舅舅们都挺给面子的,还算客气。不过大哥想去套近乎,我还得先去问问人家的意思,否则我傻不愣登地把人带过去,结果碰一鼻子灰,那多没意思?要不这样吧,你回去跟爹说,这事我记下了,让他别限时日,总之我这几天就找个机会跟谢家探探口风,看有没有机会,再让你姐夫请了大哥一同过去,岂不更好?”

章泰寅点头,悄声告诉她,“我估计爹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先打发我们来私下跟你说一声。不过三姐,现在爹挺器重你的,你要是能办成这事,爹和大哥肯定更感谢你,到时纵是别的人有什么想法了…”

小大人挑一挑眉,不再往下说,张蜻蜓却已明白,这往后在林夫人面前,她就更有说话的余地了。

“行,我会尽力。不过我还有件事要问问你们,我和你三姐夫闹的事情,爹是怎么知道的?”

一听这话,小胖子赶紧上来表功,“这可是我来得巧了,听说你们出了这事,那还了得?当时就回去告诉爹了!”

他瞧了章泰寅一眼,到底没好意思把功劳全占,“后来三弟也帮着出个主意,我就写了封信给姐夫他哥,顿时把人招回来了怎么样?三姐,我这事给你办得长脸吧?”

“长你个头!”张蜻蜓老实不客气地敲了他一记爆栗,“要不是你这么一闹,他大哥能违反军规地跑回来?我能挨爹一顿好骂?”

悻悻地磨着牙,“不过这些也就算了,你只告诉我,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胖子很郁闷地揉着脑袋,“我这不也是好心么?不就是来你们家,请你们回去玩的时候,你那丫头说的?”

张蜻蜓急忙追问:“哪个丫头?”

章泰安没好气地道:“就你陪嫁那个,碧落。”

张蜻蜓一把拉着他,“你快把详细情形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胖子当下就嘀嘀咕咕,满心不快地把那日的经过说了,末了嘟着个嘴道:“你瞧,我这不是好心没好报么?难道听人说你都被这么欺负了也不管?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浑说什么呢!”张蜻蜓瞪了他一眼,心下思忖一阵,有了主意。

章泰安见她出神,还怕自己今天玩的没了着落,可是张蜻蜓忽地却又堆起了笑脸,“行了,算你好心,走,我带你们玩儿去。”

小胖子这才放下心肠,兴高采烈随她走了。

因为带了章清莹,张蜻蜓把会功夫的安西也特意带上了。前些天,因为过年她实在腾出不手来,便让安西做了内院总管,听候卢月荷的差遣。等忙完了年,知道他着实辛苦了,便放了他的假,让他好好歇几天。

安西和安东本来还约好了安南、安北,要和军营里的兄弟们一块儿好好聚聚,可是临时出征,那些兄弟们全都走了,就剩他们俩在府上,也就闲了下来。

张蜻蜓一招即至,再把追风等几个从前最会玩的小厮带上,保驾护航地出去了。铺子里,绿枝还是照常带着人过去。就少了张蜻蜓一个,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张大姑娘玩归玩,心里还是算计着事情。

碧落还当真会挑时候,故意在章泰安面前夸大其词地说那样话,无非是想激得章家人性起,过来闹事,那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她若是没嫁人,可能还有些想头,可她一个已经嫁人的妇人了,还想扑腾个啥?张蜻蜓确实有些费解。

其实白家人真的还算不错了,白亮夫妻老实憨厚,做事踏实有原则。巧云虽然机灵,但并不乱耍小聪明。

就算是白麒麟,以这些时张蜻蜓对他的了解来说,他其实也是很不错的一个人。长相并不难看,只是算数什么的,比常人反应慢些,但并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傻子。否则,从前的章府,不可能连徐吉荣这样读过书的人都不要,反收了他进去做工。

现在白家跟着张蜻蜓混,也开始慢慢赚些小钱了,这样的日子或许算不上十全十美,但也不至于很差好不好?若依平常人的眼光来看,能做一对明堂正道的夫妻,公公婆婆小姑都好说话,这样的生活也算可以了。

况且,张蜻蜓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碧落,相反,她的心里还一直存着个疑虑。原来的章清亭上吊自杀那夜,是碧落侍候在一旁的,她怎么什么也没发现?

若说开始没听到,可上吊总得踢凳子吧?这可不像她爬歪脖子树上吊颈子,可以弄得悄无声息。那么大的一下动静,身为贴身丫鬟的她,为什么不早点吭声?而是等到张蜻蜓的魂魄被送来,才活过命来。可如果碧落是故意不施以援手的,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三姐,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章清莹拉拉她的衣袖,好奇地问。

张蜻蜓嘿嘿一笑,“四妹,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你要想先从别人手上拿点什么过来,就得自己先给他们点甜头。”

章清莹笑了,“三姐你考我呢,这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我在书上读到过的。”

呃…三姐其实是想卖弄一下的,不过没想到又失败了。唉,她以后还是少掉些包袱的好,省得出丑。

不过张大姑娘既然花工夫读了书,总不能浪费,所以她这回就想按着书上说的,也玩点深层次的东西。

“走,姐带你买首饰去,喜欢什么,自己挑,只别太贵就行!”

章清莹给说得不好意思了,“我不要!”

“那可不行,大的东西三姐现在送不起,小玩意儿没事,就当给你元宵节添个趣儿了。”张蜻蜓死活拉着她进了银楼,给章清莹挑了一对新鲜花样的银耳环,又白又圆的几颗小花球簇在一处,就像是把小元宵挂在耳朵上,摇晃之间,还叮当作响,很是有趣,连张蜻蜓自己也买了一对,又选了一枝银鎏金的珠钗,挺别致的,让人包了起来。

章清莹随口问了一句,“三姐,你这要给谁啊?”

张蜻蜓神秘兮兮地一笑,“钓鱼。”

章清莹正纳闷着,章泰安皱着眉头过来寻她们了,“你们也太慢了,快走吧,那边还有挺多热闹的,照你们这速度,得什么时候才逛得完?”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随他去了。

小胖子今儿玩得痛快,用过晚饭,才高高兴兴回家去了。章泰寅不与他争功,让他去把三姐的话跟章致知回说了一遍。又添油加醋地帮三姐说了些好话,讲了些她的难处。

章致知很是满意,不仅没有怪罪张蜻蜓,反而觉得这个女儿很是实诚,办什么心里还是有数的,于是就安下心来等消息。

张蜻蜓晚上回去,觑了个空,把碧落一人唤到房中,笑眯眯地告诉她,“你替我办的事,我都知道了。难为你这丫头替我操着这么些心。这儿有枝钗子,你且收着吧。”

碧落喜出望外,跪下磕头,可想了一想,却说:“奴婢这身子都是姑娘的,怎么敢不尽心?姑娘这打赏可是折煞我了,碧落不敢收。”

不要打赏?那是看不上了。张蜻蜓不动声色问下去,“那可不行,做得好就是做得好,快收下!”

碧落坚决推辞,趁机表述忠心,“奴婢只要能有机会朝夕伺候姑娘就行了,这打赏,实是不敢要的。”

张蜻蜓听出弦外之音来了,眨巴眨巴眼睛,拉着她的手起来,一脸诚意请她坐下,“唉,从前在章府的时候我就不说了,那是没法子,委屈你了。上回让你们比试的时候,实话告诉你,我心中第一个取的就是你。毕竟咱们主仆多年,我不信你,还信谁去?只是你也看到了,彩霞是母亲大人派来的,立夏又是少爷屋子里的,我不可能一个都不用。故此只好委屈你做了二等。可你等着看吧。”

张蜻蜓嘿嘿冷笑,“那俩丫头,尤其是立夏,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碧落听得心中一动,偷眼瞧她眼色,并不像是做假,先试探了一句,“那立夏也没做错什么。”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丫头的心可不是在咱们这边的,远的不说,就我上回离了家,估计她就不能安生吧?”

碧落一听,顿时心中新仇旧恨全都涌了出来,“姑娘,这也不是我背着人说她坏话,实在是…”

她当下就把那日之事说了一遍,“她这么对奴婢倒没什么,毕竟她是大丫鬟,压着我一头。可她当着姑娘的面怎么不敢这么张狂?分明就是见姑娘不在,所以才故意作践您的人,在人后头打您耳光子。本来这事,我也是不愿意说的,姑爷才刚跟您合好,咱们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又跟姑爷闹将来…”

“这怎么还叫做小事?”张蜻蜓面上显得极气,“她算哪根葱哪根蒜,又不是肚子里也怀了潘家的种,就算是相公,也没这个理儿替她撑腰。行了,此事我记下了,你且回去吧,好生准备着,过几日,我就升你坐她的位置!”

碧落大喜,脸上却极力克制,领了珠钗回去,心中委实得意。果然不出几日,张蜻蜓就寻了立夏一个错处,把她贬为二等丫头,将碧落升了上来。

周奶娘听了长舒一口气,“早该如此了,那丫头也算是受了些委屈,姑娘您往后可得多赏赐些她。”

张蜻蜓轻轻一笑,没有反驳,只私下交待了彩霞一句,“你要是想往后得个好归宿,就把那丫头给我盯好了。”

彩霞不解,张蜻蜓也不会解释给她听,只说:“你是个聪明丫头,你哥哥嫂子又是绝对指望不上的,若是你肯忠心待我,往后我必如你自己意思择门好亲,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彩霞怔了怔,没有赌咒发誓,却问了一句,“那姑娘肯放了我么?”

张蜻蜓一笑,“那就得看你做得如何了。这就不仅是一个碧落,还有整个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物,你要是能在我不在时都给我盯牢了,我不会亏待于你。”

彩霞懂了,应了个是字,悄然退下了。

张蜻蜓手指轻敲着桌子,小豹子教过她的兵书上曾经提到过,有时候打仗,不一定原本的敌人就是你永远的敌人,有时候,找到一个敌人与你共同的利益,充分利用这一点,也许还能跟他结成盟友,去攻击你们共同的敌人。这种效果,会更加的好。

彩霞从前是章清雅那伙的,可是自从被邝府赶回来后,她已经对那边死了心。虽然也对张蜻蜓不怎么感冒,但自己现在毕竟是她的主人了,她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用她,张蜻蜓觉得还是信得过的。至于周奶娘,就让她糊涂着去吧,兴许这样,才更能让人觉得有机可乘些。

耐心张大姑娘握紧拳头,自己一定要学会有耐心。可是,他祖母的,这耐心真是让人憋屈。

拔出承影,张蜻蜓对着虚无的空气戳戳戳,等她日后慢慢把身边的人全都收伏了,谁再敢不听说的,直接拖出来,打屁股。

初十很快到了,南北西三城的张记猪肉铺重新开张了。

敲锣打鼓舞了狮,张蜻蜓给伙计们派了开门利是,大家伙抖擞精神,重又上工了。

忆江南酒楼的吕家小姐也特意过来捧了个场,不过这只小辣椒也来提了个意见,“你们这儿既然杀猪的都是一家的,何不给大家统一成一样的衣裳?就像我们酒楼,跑堂的,或是在屋里伺候的,客人从衣裳上,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是这么五颜六色的,总不像是一家子。”

这个建议提得张蜻蜓没往心里去,能干活就行了,管他穿什么?

可是陆真却觉得非常好,“在有些大户人家,或是宫里头,也是这样的,怎样的品级就穿怎样的衣裳。看起来既有礼貌,让大伙儿也精神些。横竖咱们铺子里是包了大家一年四季衣服的,不如就麻烦一些,不再发布匹了,咱们买了统一的布,请裁缝回来量身订做。也不用太多,只做两套厚实的罩衣,再一人做条新围裙即可,你们看如何?”

张蜻蜓觉得试试也行,这事情既是陆真提出来的,就让她弄去了。她更关心另一件事,“你们两个聪明人,想那事想出来没有?少泉怎么想得连铺子都不管了?未免也想太多了吧?”

陆真掩嘴一笑,“你放心,误不了你发财,我和少泉核计过了,他还得再研究研究,这几日是我做主让他去弄的,别看他在家,可比咱们在这儿还忙。你呀,就别抱怨了!”

那张蜻蜓就不管了,忙活完铺子里的事,就遣人给谢素馨捎了个信,请她出来喝茶,顺便把章泰宁的事提了一下。

谢素馨听得噗哧笑了,“二表哥现在成天到府上来,你怎么不让他来说?”

“拉倒吧。”张蜻蜓一甩袖子,很是不屑,“那傻子比我还不会说话,指望他,我还不如亲自登门去求人了。这事他也不知道,我只告诉了你,你好歹帮我问问,我大哥那人,学问咋地,我是不知道。不过外公家这么大的名声,就当是见见晚辈,指点指点总可以的吧?要是人来了,舅舅他们实在看不上,那我也没二话可说。只是还请给个面子,见见面总行吧?”

“话都让你说尽了,还让我回去说什么?”谢素馨答应下来,却是斜睨着她一笑,“只是,我这么帮你,能有什么好处么?”

张蜻蜓给她那眼光瞧得心里毛毛的,“你想要什么?”

谢素馨伸出一根如玉葱般的手指头,“这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回头哪天我有什么事,你得帮我。”

见这丫头表情甚是古怪,张蜻蜓有些怕,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狠一狠心,咬一咬牙,“成交!”

谢素馨回去一说,事情立即就成了。不过谢尚贤他们自重身份,不愿意直接出面,倒是谢家的几个子侄和一帮好友们办了个什么文社,每月都有两三回的活动。就给了个帖子,说下回的文社在谢家举行之时,请章泰宁也去参加,这就一来两便,既让谢家长辈见到他了,也能有机会考校他的学问,探探底再做进一步的打算了。

当元宵节,张蜻蜓亲自把帖子递到章致知手中时,可把她爹高兴坏了,这样的活动要是表现得好,说不定就有融入的机会,那可比光依靠邝玉书那个小圈子强得太多。

章泰宁赶紧拱手给三妹道谢,张蜻蜓难得有个机会应下,还老神在在的勉励几句,“大哥,您到了那儿,可得好好长长威风,别让人小瞧了才是!”

章泰宁那当然要打起百倍的精神,不过冯遇春听得不解,“这是何事?”

张蜻蜓笑嘻嘻又掏出一张请帖来,递到他的手上,“大姐夫,人家可也请了你的。说是慕名已久,很想结交呢!”

哟,这倒是意外之喜,连张蜻蜓自己也没想到的,谢家居然给了两张帖子来,特别请了冯翰林同去。

只是邝玉书未免有些无趣,谢家那帮子秀才跟他不是一路人,请章泰宁是张蜻蜓的面子,请冯遇春是出于他的名声,可是请他,就没必要了。就算你是国公之子,可是不入他们这些世家之子的眼,就不会卖你这个面子。

可他的小小情绪,现在除了林夫人和章清雅,根本无人理会。

因为谢家请了冯遇春,连带着章致知对这个女婿都高看了三分。心想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可不能因为家贫位卑怠慢了,否则传出去可显得自己太势利了。

他的态度这么一变,章清芷感受得非常明显。心中暗暗感激三妹,和她也越发亲热了起来。

元宵灯节一过,脑补了几天的小豹子都没找着空和媳妇卿卿我我,便和一众新兵走进了城郊军营。

新的生活,开始了。

第三卷

第164章 新兵

小豹子走了,家里顿时感觉冷清了一大截。

白天在铺子里忙还没感觉,等到晚上回了家,张蜻蜓觉得有些不习惯了。连吃个饭也没人陪,再好的山珍海味吃起独食,也没什么意思。让周奶娘等人来陪,没一个敢逾矩的,张大姑娘实在吃不下去,找一个敢跟她平起平坐的去了。

卢月荷已经确定有了身孕,只是仍在保密状态。有孕初期的妇人胃口都不太好,便少食多餐,有食欲了就吃一点,也没个正点。见张蜻蜓来了,也不过是摆双筷子,陪她坐着意思意思罢了。

听她抱怨起屋里没人肯陪她用饭,嗔了一眼,“就算你想平易近人,也不能没了分寸。尤其现在这个家里,越是小叔不在的时候,你越是要拿出二少奶奶的款儿,这样才能镇得住人。否则,每个人心都是一个无底洞,让他得了寸,就该想着近尺了。所以这礼仪规矩,还是错不得的。”

张蜻蜓嬉皮笑脸,“那我以后每日来陪大嫂吃饭好么?我给你教训,让你来立规矩。”

卢月荷掩嘴而笑,压低了声音,“我还确实要给你立点规矩,小叔虽然走了,但你的功课可不得拉下。以后晚上到我这儿来吃了饭,我给你上上课。主要是你那字儿,真得好好练练。”

潘云豹教媳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会认会写就行了。可是卢月荷却着实见不得张蜻蜓那几个七歪八斜的字,比三岁顽童还不如,丑得人神共愤。

见大嫂一脸的恨意,张大姑娘挠挠头,觉得自己好像——自投罗网了。

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她,还有近万名新兵,都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功名利禄诱惑的小鸟,全都投进了军营这张大网里。

“我为什么要来这儿啊!”相同的哀嚎在不同的帐篷里此起彼伏,成为今年新兵营的一景。

巡营的老兵听见,面无表情的经过,心下却无不偷乐。这些新兵蛋子,活该还以为进军营是多么威风的事,这下全都老实了吧?

不过说起来,三位殿下也真是够心狠手辣的,第一日开营,居然不给这些新兵片刻休整,就命令他们开始了站军姿的训练。

老兵们都知道,表面上看来,这站军姿又不跑又不跳,不过站在那儿,能有多累?可你真要按着标准站好了,并坚持下去,却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又兼天寒地冻,今天每个营里,都有几个站得直接晕过去的。平头百姓人都老实,不敢吭声,可是那些公子哥儿们也没有一人敢吭声的,因为二殿下就在高台上,一样笔笔直地站着,他不下来,谁敢抱怨?

这个下马威算是整足了威风,不过也整足了这些新兵。老兵们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在一个个的帐篷之间穿行而过,这苦日子才开始,小子们,慢慢熬吧。

忽地,一个小帐篷里传来叫嚷,“这还是人吃的饭么?我要吃八宝鸭子,手抓羊肉。”

“你拉倒吧。”蒋孝才不屑地瞥了眼抱着被子瘫在床上,鬼哭狼嚎的郎世明,用哆嗦着的手夹起一筷子少油的青菜,费力地往嘴边送,“有得吃,你就赶紧趁热吃。一会儿凉了,想吃都没得吃,老二,你怎么还不来,坐那儿参禅还是悟道啊?”

潘云豹目光忧郁地转向他,“我忘了告诉我媳妇,我书房抽屉里还有过年收的几锭金银,忘了交了。”

噗!蒋孝才刚扒拉到嘴里的一口菜瞬间喷了出来,如天女散花溅了一桌子,有不少还喷到了对面的饭碗里。

胡浩然黑着脸一拍桌子,“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老二,你能出息点么?”

“就是!”蒋孝才刚想说,大丈夫千金散去还得复来,这么一点子钱应该视如鹅毛。

结果却听胡浩然道:“这一丝一缕,当思来处不易,你得了钱怎么不早点交给弟妹?就算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也别浪费啊,要是攒了私房倒也罢了,你乱搁个什么劲?”

蒋孝才无语了,深刻考虑自己是否应该要重新结交几个好友,否则跟这群斤斤计较的小男人混在一块,他还能有什么前途?

潘云豹给骂得更加忧伤了,“那我要不要现在给她写封信?”

“你有完没完?”蒋孝才受不了了,拍桌子咆哮了,“不过十天,就有假回家了。你那银子会长了翅膀飞了不成?就是飞了也就飞了,我给你行不行?再说这个,老子抽你!”

有了冤大头,小豹子终于消停了,振作精神过来吃饭。

军营人多,伙食不可能做得那么精细。桌面上就两只木桶,一桶糙米饭,一桶几种大锅菜混搭的菜,跟猪食似的,看着人就没有食欲。

不过肚子着实饿了,不吃怎么办?潘云豹有气无力地给自己添了一碗饭,再捞一勺菜出来淋在饭上,就这么凑合着吃了。

可是扒拉两口,吃到嘴里的全是萝卜青菜,一块肉都没有。肉食动物小豹子不满地抬头,左右看看,发现不对劲了。

“老大老三,你们的肉是哪来的?”

胡浩然凉凉地瞅了他一眼,不语。

蒋孝才得瑟的拣起一块油光放亮的肉片在他眼前晃过,才塞进嘴里,“这就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好哇,你们两只坏鸟把肉都挑光了!”小豹子大怒,顾不得兄弟情谊,直接一筷子戳进蒋孝才的饭碗里,抢。

蒋孝才急了,“你还是不是人哪?我碗里的你也要抢?”

那当然小豹子没空说话,抢回来就吃。

还在床上赖着博人同情的郎世明听得急了,挣扎着酸痛的身子爬了起来,“嗳,你们可得给我留点!”

桌边混战一团,哪里还有人肯理他?郎世明赶紧翻身下来,加入战局,抢来的饭似乎吃得也没那么难吃了。

“嗳嗳嗳,这是干嘛呢?”教官虎着脸进来了,看着屋中混战一团的局面,拉长了脸,正是萧森。

“没事,没事!”蒋孝才嘴边还粘着饭粒,拍拍刚刚还大打出手的豹子肩头,“我们闹着玩呢!”

“嗯嗯。”潘云豹嘴里含着一大包饭,含含糊糊地应着话。

郎世明伺机想从胡浩然的碗里偷出一块肉来,却被他目光如炬地用筷子一挡,宣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