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林夫人,不管她待其他家人与妾室如何,毕竟是元配,是绝不会有贰心的。就是刘姨娘,也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

所以,章有信就发话了,“芬儿是咱家的骨血,定是要留下的。等过了年,给她些钱,就把那女人打发了吧。若是将来老大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

林夫人心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章致知不在,她不好开这个口,现在既有二老作主,那她就好行事了。

不过,她还有一事要跟二老商量,“今儿三姑奶奶送了好些布票回来,还很是不少。只不过媳妇想着,孩子们和您二老是该穿些光鲜亮丽的,但咱们就没必要了。不如拿着这些票多添些布帛,往后咱们回乡,也好分些给亲戚们的不是?”

这话说得老两口非常爱听,媳妇能有这个心,就是真的在替整个家,而不只是她自己的小家打算了。

“那咱们也不必弄这么好的,再金贵回了乡下也没几个人识得,捡那差不多的就行了。再挑些扎实的好料子,往后回了乡下,不说送给亲戚们,就是你们自己也省了好大的费用。这些事情你比我们老两口懂得多,就由你来作主了。”

林夫人接着就问了下公婆大概需要给亲戚们带多少身衣料,像二叔家比较亲近的,老两口不好意思多提,她就大方的多估了些数,一番算计下来,该买东西,她心里就有底了。心里一时又念着张蜻蜓的好处,林夫人开始思忖,有什么能帮帮这个庶女?

可是,张蜻蜓的烦恼,却不是这么容易能够解决的。

第314章 哄媳妇是很要紧的事情

按着一般的风俗,女孩儿若是定了亲就基本不怎么出门了,既是为了避嫌,也是让待嫁的女孩儿好好地在家中修身养性。

可是大年二十八,祝心辰却约了未来的嫂子谢素馨,一同到潘府来看望张蜻蜓。

“你们千万别劝,越劝我越堵得慌!”一照面,张蜻蜓就有言在先,作了声明。

尔后盯着她俩嘿嘿地笑,“你们两个可以啊,不声不响地就都解决了。可这亲事成了,怎么也不给我这媒人送份大礼的?可千万别想过河拆桥!要不是你俩跟我去了趟边关,能这么容易都找着如意郎君?”

祝心辰和蒋孝才的婚事自不必说,只回到京城之后,祝心远也跟姑姑提了,想同谢府的千金求亲。虽还没有正式放定,但两边都透了个口风,算是基本通过了。

张蜻蜓这话一出口,说得二女耳根子都有些微红。其实她说得不错,若非是跟她出了趟远门,怎么可能结下这两桩亲事?

只祝心辰仍颇有些忿忿地道:“哪有什么如意不如意的?此事我压根都不知情,谁知就给说定了?”

她在边关吃了蒋孝才的许多瘪,原本还小心眼地惦记着要伺机报复报复。这下可好,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闹腾了。只是有个不太雅的名称,叫窝里斗,想起来都没劲!

张蜻蜓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不错啦,你就别挑三拣四的啦!就你这样的,能有人愿意要就不错了。十一虽然阴险了点,坏心眼多了点,但总的来说还是有点长处的嘛!你们知道不?他最擅长就是做假画了,都没人瞧得出来。往后你们家要是没饭吃,让他随便捣鼓捣鼓就能骗不少钱。就算被人看穿了,你鞭子一挥,那人还不得吃个哑巴亏自认倒霉?”

一番话说得二女忍俊不禁,原本的羞窘之意顿时少了许多。

就听张蜻蜓一本正经地又道:“心辰和十一在边关的时候闹得挺明显,我还瞧出了点形迹。”

祝心辰听着顿时急了,要过来捶她,“那有什么形迹?哪有?分明就是他欺负我!”

张蜻蜓不理睬她,只是拷问谢素馨,“你这婚事咋不声不响地就定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谢素馨脸又红了,低低地道:“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我知道!”祝心辰见不打趣自己了,便嘻嘻笑着插进话来,“我哥是给她那个飞抓抓住的。”

原来那日在西戎遇险的时候,谢素馨情急之下放出来的飞抓虽然救了祝心远一命,却也把人给抓伤了。事后谢素馨很是过意不去,一直都打发人送药探询祝心远的伤势。

祝心远对这个聪明灵动的女孩极有好感,虽然不便见面,却根据自己的伤口的深度和力度,对她的飞抓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

谢素馨一看就更不好意思了,但也对他的宽容大度有了一定的好感。根据他的意见,重新画了几张改进的飞抓图,等回了京师,就命人重新打造了一份送到祝府。

其实二人心里头都有点那么个意思了,所以当祝家后来请媒人上门来提亲时,谢素馨心里还是有底的。但这门亲事能这么顺利的得到家里人的同意,谢素馨确实也很意外。

要认真说起来,谢家可是多少年的名门望族了,祝家后头虽然有个二殿下,但说真的,还不太放得进这些世家大族的眼里。

当年谢长德慧眼识英雄,将女儿嫁给潘茂广,那在家族中也是承受了极大压力的。而今的祝心远谁敢担保他将来就一定能有潘茂广的成就?

谢家之所以会同意这门亲事,一是顾忌到女儿的喜好,毕竟嫁女娶媳,还是要孩子们自己将来过得舒心才行,二个祝心远也真是托了潘茂广的福。

就因为潘大叔跟皇上这些明争暗斗,谢家觉得与其让女儿日后成为各方争夺的砝码,还不如让她跟宫中有些瓜葛的祝心远订下亲事。既让皇上放下些心,也全了孩子们的心意。再加上,祝心远自身的人才武功还算不错,做个女婿也马马虎虎了。

既然兄妹俩的婚事都订下了,往后要办的话肯定得先就着祝心辰的。若是年后蒋孝才能光明正大回到京城,那自然是先嫁了她,再办祝心远的婚事。否则就该谢素馨先嫁了,但这两场喜酒肯定是少不了张蜻蜓去凑份热闹的。

瞧瞧左右二位待嫁娇娘,潘二奶奶忽地有些感慨,“这人生的事真是难说,要是早知道你们今日会结亲家,那之前那么多时候都干嘛去了?浪费!”

二女给说得都笑了,彼此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挽着张蜻蜓,谢素馨开了头,“二表嫂,虽说你不让提,但我们今儿来,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的。”

关于皇上赐婚的事,她们也觉得很是气愤。祝心辰很是同情,“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千万别气坏了自个身子。”

“打住!”张蜻蜓放下脸,左右睃了她们各一眼,“你们别拣这些没用的说,要是真的想谈,不如跟我说说,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长相如何,个性如何,好欺负吗?”

二女想笑,但勉强动了动嘴角,却都心里酸酸地想哭。任何一个女人,要接受强加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是谁都无法容忍的。

知道二表嫂的脾气,怕她恼怒,谢素馨赶紧收拾了情绪,“这个我不太了解,心辰,你跟二表嫂先说说看。”

袁丽嫦,具体生辰八字祝心辰也不详,只记得她大概是十七八岁,生得确实很标致,在美女云集的宫里也算得上是上等姿色了。而且为人极是圆滑,手段灵活,见人总带三分笑,行事作风一看就是在宫中历练多年的,滴水不漏。

张蜻蜓一听就垮了肩,“那岂不是说,我想跟她斗,那基本上是没有可能?”

祝心辰当即摇头,“你怎么这么说?宫中的女子再美丽,再有手腕,却总像戴着个面具似的,冷冰冰地让人不愿亲近。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又活泼又开朗,我要是潘云豹就成天把你捧在手心里,才不会多看别人一眼!”

“可惜你不是。”张蜻蜓一句话就让她泄了气,却听她又问:“咱们私底下说句实话,皇上是不是看我很不顺眼,所以非把这女人弄来恶心我?”

谢素馨忙忙道:“这不关你的事,是皇上和姨夫的事情,只是无辜牵连到你了。二表嫂,你可千万别想岔了。”

张蜻蜓冷笑,“真的是我想岔了吗?那你们说,为什么皇上不选别人,非要选中我,还让那女人跟我做什么平妻?你们真觉得皇上就这么闲,把一个太妃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宝贝疙瘩就这么塞到我身边来了?”

她嗤笑一声,自揭真相,“皇上还不是气我在全京城人的面前,打了他大舅子的脸!我虽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小老百姓,可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什么想不通的?”

二女面面相觑,这样简单的道理有谁不知?说实话,连她们都觉得皇上这回做得太过了。

就算是皇上和潘大叔有些君臣失和,但彼此辖制的方法多得是,干嘛非弄个女人插在人家小夫妻中间?就算是皇上要赏赐美人,那也不过赐个妾就完事了,干嘛还非弄个平妻出来?要说这件事里,最难为的人,真就是张蜻蜓了。

那皇上为什么非要跟一个大臣的儿媳妇过不去呢?说白了,不就是张蜻蜓当日带着人在刑部大大地闹了那么一场?让皇上觉得下不来台来,这就要变个法子来出气了。

张蜻蜓问二女,“你们觉得我那天做错了么?”

谢素馨坚定地摇了摇头,“爷爷说,你做得很好!”

吴德为什么会这么猖狂?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人都顾忌着皇家颜面,隐忍不发。就算有些小打小闹也是隔靴搔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吴德可以一直在京城之中作威作福,如果这回的事情,张蜻蜓不是闹得这么大的话,那结局会怎样?

是,上奏给朝廷之后,皇上肯定会处理。毕竟事关社稷,像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是一定要严惩的。但是整个考试的结果会这么快就被推翻吗?吴德又会得到怎样的处理?皇上能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地接受万民的唾骂?

恐怕还是胳膊折了往袖里藏!不痛不痒的惩戒一番之后,他依然是做着他的吴国舅,粉饰着皇家的冠冕堂皇。

可是,这对于天下的老百姓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嘴上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若是真的按照吴德的所作所为,把他拖出去砍十回脑袋都够了,可凭什么他至今还逍遥法外?

不就是为了皇家脸上的那层皮么?明明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就因为大家都隐忍着不说,才把那个肿包越养越大,而当所有的人都渐渐习惯无视之后,却冷不丁跳出一个人来,一针就把这脓包刺破了,把那个溃烂流脓的伤口血淋淋地摆在世人面前。

所以,皇上才会觉得痛,才会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个问题,才会对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这层皮的张蜻蜓如此恼火,才会想这么多心思,玩这么多的花招去对待一个臣子的妻子。

可是公道自在人心。

皇上到底干了些什么,大家看得到,张蜻蜓是如何的委屈,大家也看得到。

要不然,祝心辰也不会约了谢素馨,一定要来看看她了。

谢素馨告诉二表嫂,“爷爷知道我今天来,让我告诉你一句话。甭管别人怎么说,你是二表哥的结发妻子,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这是爷爷亲手画的,说送给你。”

她此时才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打开给张蜻蜓看。

上面绘着一棵青松,立于悬崖之边,看似摇摇欲坠,却是根繁枝茂,牢牢咬定着磐石。画风笔力遒劲,透着一股豪迈之气,旁边还题着一道小诗,张蜻蜓现在识了不少字,也能依稀辨认出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清,郑板桥,《竹石》。)

轻轻吟诵着这几句诗,张蜻蜓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她没有错,那错的就是皇上!哪怕他是皇上,错了就是错了。

就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错误的决定而妥协?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错误的决定而弄得自己不快活?

她在心中作了个决定,把折扇好生收下,释然地笑了,“谢谢你们今天能来看我,真的。”

看她似是真的放下了心中大石,谢素馨和祝心辰这才放心地离去了。可有一个人,心里却始终放不下。

“你快帮我想想,到底能为她做些什么?”知道媳妇心里憋屈,潘云豹想在大过年地替她做点什么,让她开心。

蒋孝才都快被潘云豹烦死了,真的要让你媳妇开心,就是让皇上收回成命!这样的话,一向毒舌的蒋孝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还得费神费力的窝在屋里,给潘云豹想些不着边的主意。

“去买上许多梅花或水仙,摆一园子?”

不行。旧年因为娇蕊的事情,在向张蜻蜓道歉时已经用过这一招了。还不仅是送花,连唱戏这招也使过了。

蒋孝才绞尽脑汁地琢磨着,“那给你媳妇弄些彩缎丝绸扎成各色鲜花,也摆一院子,弄得气气,漂漂亮亮的!”

不行,大浪费了,媳妇会骂的。

无奈地翻翻眼珠子,某人再接再厉,“那把你媳妇带出去游园听戏吃好的?”

也不行,这条蒋孝才自己就否决了。他们现在还都见不得光,就连他自个儿的未婚妻来了,他也没出去套套近乎,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这些事情了。

“你怎么这么笨的?平常鬼主意一个接一个,怎么关键时候,一个也没有了?”小豹子很不满,埋怨起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怒了,他可以被骂,但不能接受对他智慧的否定。

“咱又不能出门,又不能出去见人,你让我怎么办?让你敲锣打鼓唱大戏?拜托你现实点好不好?咱们就这情形,能折腾得出什么东西?难道让你上天摘星星摘月亮?你飞得去么?再说,那是你媳妇,嫌我想得不好,自己想去!”

自己想就自己想,某只豹子就不信,自己就哄不好媳妇。

第315章 我不惹事

不过匆匆几日,年关便至。

若说因为国丧而令得整个京城的气氛都颇为压抑,那在潘府,这个新年的气氛就更加诡异了。

东府那边,潘云胜的灵堂还设在那儿,白幛惨惨,另一面却是在正院后头的含香阁,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更有三少爷的院子,是一片秋风惨淡。那日听说庶出的小孙少爷不知何故,啼哭不停,恼得三少爷差点摔了孩子,幸好三少奶奶拼命护住,方得保全性命。可到底是受了惊吓,大过年的还折腾着请大夫吃药,越发忙乱了。

但最应该闹腾起来的二少奶奶,却一点动静没有。跟没事人似的,成天该吃吃,该喝喝,真不像她的作风。

这种时候,就算平常再爱嚼舌根的下人们此时也都屏气收声,留神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好,免得一个不小心就引发事端。

小谢夫人又重新开始管家了,可比从前更加严苛。稍有差池,轻则呵斥,重则就要挨板子。大过年的,谁想讨个不痛快呢?

于是阖府上下战战兢兢,小小心心迎来了新年。

大年三十的这一日,天还未亮之际,全家上下便都换了门神对联等物,布置张贴得焕然一新。

因潘茂广不在家,故此只有潘云龙一位在朝食俸的官员要进宫朝贺。他此次虽连跳两级,攫升上了从四品之位,但还不到留在宫中饮宴的级别,故此时候不长就回来了。

只是宫中还派了两个太监随他过来,查看给新人准备的居所。见事事齐整,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着宫中的规矩略改了一两处,又提醒他们晚上不要误了时辰,早些来迎候才是。

张蜻蜓一直没有吭声,直到人要回去的时候,才非常礼貌地问了一句,“二位,能不能麻烦你们跟皇上回禀一声,今晚我想亲自到宫中迎接新人,可以么?”

此言一出,全家人都吃了一惊,张蜻蜓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两个太监也有些诧异,按理说这种事情做大妇的应该没什么好高兴的,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才是,但她怎么还上赶着往上凑?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稀奇。毕竟丽嫦是宫里派出来的人,这位潘家的二少奶奶怕日后受欺负,所以想提前巴结讨好一番,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横竖于他们来说只是带一句话的事情,又轮不到他们到皇上跟前去说,纵是答应也没什么好为难的,便卖了这个顺水人情。

等这两位太监走了,潘高氏一把抓住张蜻蜓,“云豹媳妇,你不会是想去惹事吧?”

潘秉忠也面色凝重起来,“圣旨已下,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云豹媳妇,爷爷知道你委屈了,可这时节,咱家可真的不能再添乱了!”

看全家人都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张蜻蜓笑得非常规矩,“你们别瞎猜了,我就是再大的胆子,难道还敢去宫中胡来么?不过是想去接接新娘子,真没别的意思。再说,大哥也要跟着我去呢。我就是不顾自己性命,敢不顾他的?真没事!”

在她的百般保证之下,一家人才渐渐安了心。只有卢月荷心头不安,这个弟妹平素就是个火爆性子,难得这几天却是如此平静,实在让人摸不清头绪。可接下来便是祭祖参拜,今年新添了潘府的长孙,处处行礼都要她抱着孩儿站在前头,也实在是没什么时间盘问张蜻蜓。

一顿午饭,家人坐是坐齐了,可就没有一家脸上有多么笑容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的心里都有不痛快之处。勉强说笑几句,吃过了饭,按规矩是儿孙给长辈磕头行礼,又有奴才给主子们磕头行礼,一拨拨的人来人去,闹得人仰马翻。

等到差不多这些闹清楚了,天又黑了。又得开晚宴,虽比中午略简便些,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一样不能少的。

好容易主子们闹完了,也该让奴才们乐乐了。还要到屋内各处供奉的神佛灶王前焚香上供,正房院内还要设天地纸马香供。各处仆役之间相互往来,恭贺新禧,忙得众位主子都是团团转。

张蜻蜓那儿家下人们早都说好了,晚饭后要来给她行礼的。于是晚饭后她在中院坐了一回,便告退回去了。

要是可以,卢月荷真想把她拴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她总觉得张蜻蜓有心事,冷静得过了头。可想着弟妹也是有身子的人,便先放她回去歇歇,想着回头等忙过这一阵子,就过去陪她。

可等卢月荷终于抽出时间的时候,让人上张蜻蜓那儿一打听,却说二少奶奶给下人们请到他们那边去了。不过她留了话,说要是他们过来打听,就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忘了去接人的时辰。

卢月荷想着潘云豹还在后头藏着呢,毕竟是小夫妻,哪有大过年不让人家团聚的?于是便不再追查了。

可她不知,现在的张蜻蜓却真是在背地里进行着一项了不得的大事。

“都准备好了么?”张蜻蜓沉着脸,冷静发问。

她现在白亮家屋子里,面前就白亮和安西两人。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对视一眼,安西嗫嚅着问:“二少奶奶,真的要如此么?要不要…”

“不用了。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张蜻蜓忽地一笑,“对了,今儿大过年的,还累得你们不能安生。接下来白叔就在家好好团圆吧,安西,你带着几个单身的兄弟跟我出去。”

“不!二少奶奶,让我也去吧。”白亮真的不放心,这么大的事情,万一…

他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张蜻蜓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就这么说定了,你们相信我,我既然说了没事,就肯定没事。明天早上,记得还要来给我拜年哦!”

她还能笑得出来,但白亮一张脸却苦得都快拧出汁来,嗐地重重拍了下大腿,半崩溃地蹲下哽咽着,“二少奶奶,您要是有个什么…我可怎么向一在家子交待啊。”

“白叔!”张蜻蜓的声音忽地严肃起来,却压低了音量,“你这个样子,让外头的人看到该怎么想?今儿还大过年呢,难道您就不盼着我点好么?要是真心敬我,就多在心里替我念着点,可不许这样了!”

她虎着脸走到跟前,把白亮扶了起来,又是嘿嘿一笑,“这会子,我要去园子里头溜达溜达,你们可要替我打好掩护哦?”

这…让白亮怎么说?除了从命,也只得从命了。

于是旁人都道二少奶奶还在白家这里闲话,而一袭裹着斗篷的娇小黑影,却悄然去了潘府的后院。

潘云豹昨晚就跟她约好了,让她忙完了过来一趟,说有惊喜等着她。正好,张蜻蜓也想过去见他一面说件事。

年三十的,就算她不来打发,这儿除了纪诚他们,别人也早跑光了。张蜻蜓过来得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没人过问。

而这一处马厩,因怕马粪味儿传到别处,位于潘府的西北角上,很是僻静。

“最适宜干某些黑灯瞎火的勾当。”蒋孝才一面乐呵呵地说着,一面捶捶潘云豹的肩,“兄弟们这么帮你,你回头要怎么谢谢咱们?”

潘云豹很豪爽地从腰包里掏出一枚新制铜钱递上,“来!哥哥给你压岁钱!”

蒋孝才两根手指头拈着那文钱上下打量,啧啧称赞,“哎哟喂,我这哥哥可真大方啊!回头就拿这个给我还没见面的干儿子封红包吧,多体面哪!”

他干儿子的亲爹没啥可说的,直接踹了人一脚,“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也不想想,方才是谁陪你冒着杀头的危险深入龙潭虎穴,见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嘁!蒋孝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越说越离谱了,去我家看一眼我十九妹是多大点事么?只可惜,没跟我娘说上话。”

到底是怕露了形迹,蒋孝才就算是看见亲娘眼中的忧思与惦念也没敢出来相见,只是偷偷摸摸抱着小十九亲了一口。回头就算小丫头说哥哥回来了,肯定也没人信她。

说着话,就听有人蹿到这边道:“来了!”

二人立即打起精神,出来办事。

张蜻蜓觉得甚是奇怪,为什么一到了这儿,纪诚就让她一人进去,连个丫头都不许带?幸好大年三十,处处皆高挑着火烛,彻夜通明,故此此处虽然僻静了些,但还不算太黑。

“嗳,你在哪儿呢?”张蜻蜓不敢唤他姓名,只轻声问着,一路顺着甬道进来。走不多久,她就瞧见在前方路边亮着一队红烛,曲曲折折指引着道路。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张蜻蜓不禁莞尔,顺着蜡烛加快了脚步。在更加僻静的后院,有一块空地,原先是做蹓马的地方,为了避免马儿乱跑,就着那里的几棵树,修了堵围墙,正好把周遭隔了开来。

见张蜻蜓过来,一根绳子突然唰地一下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上,两盏悬在树梢之上的灯亮了,旁边有两个帮手。而绳子系好之后,便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绳索之上。

不是潘云豹,又是何人?

第316章 记住我叫张蜻蜓!

大年三十的夜,处处都泛着喜气,透着那一盏盏大红灯笼映出来的光,在寒冷的冬天,有一份特别的暖意。

张蜻蜓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男人穿着一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花豹衣服,在半空的绳索之上翻腾跳跃,蹦高蹿低,一时耍个猴拳,一时探个虎爪,惟妙惟肖的模拟着各种动物,做出滑稽有趣的动作,所为的,也仅仅只是博她一笑。

真的,好开心。

张蜻蜓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有一个男人这么样地爱着自己,为自己用心,她的心里就像是给填满香甜可口的八宝粥,真的好满足。

曾经所有的顾忌,所有的忐忑,都随着泪水一并落下,让她的心里充满着大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心。

这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不仅是需要他来守护她,她也可以守护他,守护他们共同的家!

天交子时。

在新年旧岁相交之际,似是约好的一般,或至高如皇城,或至清静如大小寺院道观,或宏大,或小巧,或古老悠远,或新巧雅致的钟声被同时撞响了。

新年来了!

抵制不住的欢呼声如波涛一般,从京城每个亮着灯火的角落同时吼了出来!震耳欲聋的鞭炮,五光十色的烟花漫天飞舞,整个京城瞬间成了所有百姓的狂欢场!

新年了!解禁了!大家可以肆意欢呼了!

潘云豹忽地从怀中取出个火折子,摇亮之后,猛力往地下一扔。熊熊火焰顿时从地上蹿出一尺来高,以张蜻蜓为花蕊,烧开了一朵巨大无比,又绚丽之极的莲!

而当火焰烧到每个莲瓣尖上时,都会有一簇大大小小的孔明灯除除升起。而当几百盏孔明灯同时围绕着自己轻巧飞舞时,张蜻蜓彻底震惊了。

那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或是到了九天之上,光华璀璨的银河里!

潘云豹从绳索上飞下,跳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笑得一脸灿烂,“媳妇,我再带你去看全京城的烟火!”

脚下猛地一震,尔后张蜻蜓才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原来薄薄的沙土下竟暗铺着一块木板,而木板周边是用最轻巧结实的皮质绳索捆绑串连起来的围栏。

当身边那成百盏的孔明灯飞向天空之后,自然也把连接到她这里的木板,一起带着缓慢飞了起来。当然,为了安全,木板底下还留有长长的绳索,给不能见光的蒋孝才等人把持控制。

张蜻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头顶上方,是无数的彩色的孔明灯,而随着这些孔明灯越升越高,她也慢慢的越过了小树,越过了围墙,越过屋子,看到了京城四处燃放的无数华丽烟火!

在张蜻蜓已经觉得蔚为壮观的时候,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当他们升到一定高度后,三只冲天炮接连从潘府后院飞上了半空炸响,在传递着某种约定好的信号。

潘云豹指着正前方,无比骄傲地告诉张蜻蜓,“看,那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烟火!”

轰!

一声巨响过后,巨大的七彩烟花在不远处的天空炸响,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全京城的百姓都可以看到,今夜,在京城的某一处,有人似是不要钱一般,放起了从前他们只有在元宵佳节,才能在皇宫的城楼上看到的烟火。

在苍茫辽阔的夜色中,当各式各样的烟花华丽绽放之时,照亮的不仅是那一片天空,连大半个京城都几乎要为之疯狂了!

到底是谁家在如此盛放?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在潘府后院,纪诚和绿枝彩霞等人一个劲儿地解释,“是二少奶奶的娘家,她义弟董公子,还有武烈侯、郎世子,一帮子朋友们在替二少爷给二少奶奶庆祝新年呢。没事,没事儿啊!”

可这怎么能叫没事?

小谢夫人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烟花,心内震惊得无以复加,更是妒忌得无比复加!那个女人她凭什么?凭什么有这么多的人来为她筹办这样一场隆重的庆典?

卢月荷激动得都不顾形象地当众落下泪来,一个劲儿地埋怨潘云龙,“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好歹也让我出份力啊!”

可潘云龙当真冤枉,他同样也是惊喜得无以复加,“这事儿我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情!没一点风声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