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笑道:“泠染,那日难得你来一次天界寻我,我又带你在天上晃悠了一圈。我们去了月老宫里将人家的红线给打乱了;还去了瑶池你说想吃瑶池荷叶下的莲藕,我们便栽下水去扒莲藕,最后还被仙婢拎回了药神殿。”

停了一下,我又咧嘴笑道:“你晓不晓得你的红线被我如何栓的?怕是被你知道了你非得要咬我不可。不过若你能醒过来,我便老实告诉你。”

漫天的红光霎时变得十分绚烂。我无力地笑了笑,就晓得泠染想知道这档子事。瞅着红光,我擦了擦眼角,大声道:“泠染,不管是在天庭还是在鬼界,我都与你过得十分开心十分圆满。若没有你出现,我便只能孤零零活在这忘川河彼岸。你我做姐妹,是我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当初你为何要那般傻啊,为何要为了我去破坏人家的仙婚惹怒了老天君啊!”

我手拽紧泥土里,泪珠子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道:“你自己都说那男人不值得我为他如此,他亦更不值得你那般做!你走了一身轻,你可知当日我站在断仙台上抱着你心里是何种滋味!我周身都是你的血,你存心是要我难受死么,泠染!”

“泠染,若你醒来,七万年前我们是好姐妹,七万年后我们亦是好姐妹。这七万年来我忘记了你是我不该,你莫要再与我置气…可好…”我喉咙疼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我闭眼想躺下时,河那边依稀响起焦躁惊慌的呼喊,有人在唤我名字。我抬眼看了看那抹红影,正向我冲过来。

我在这里守着,魑辰便一直在对面守着。

然我还未躺得下去,半空中红光徒然大增,蹭至我身后竟化出一个人影来,将我斜下的身体给托了起来!

那一刻,我捂住脸,终于忍不住放肆哭了出来。

章四十六

(一)

泠染周身闪着红光,自身后托住我,骂道:“弥浅你哭什么哭,是不是我还未死你便要存心将我哭死?”

“泠…泠染?”我颤抖着扭过身来,却见泠染一脸戏谑的笑。我颤颤巍巍道:“你、你可是醒过来了?”我看清了眼前的人,捏了捏她的脸,确确实实是泠染,欣喜若狂。

泠染打开我的手,笑道:“你如此又哭又笑又吵又闹的,我如何还能睡得着。七万年你竟还是未变,毛手毛脚的。”

我心一恸,扑过去抱住了她,闷闷道:“你晓得我毛手毛脚就好,若你再不醒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办。”

泠染拍拍我的背,轻声道:“好了好了,莫要再哭。老娘最是见不得弥浅哭。”

我赶紧擦了擦眼。

此时魑辰飞身过到这边来,弯起一双凤目,轻轻唤了声:“小染。”

泠染一怔,侧过头望着他。

同样一双凤目,两抹红艳艳的影,如出一辙。

泠染挑起嘴角,与魑辰道:“兄长,你莫不是也想学弥浅那般在我身前哭哭啼啼?”

魑辰却道:“要哭哭啼啼也总得你好完全了来。”

我却是不解,忙拉过泠染上下来回紧张打量了个遍,问:“你还未好全?哪里痛?”眼下她被淡淡的红光包围,红光久久未散。

魑辰浅浅笑道:“你的魂魄修补了七万年,如今才总算是修补好了。”那笑里满是辛酸和沧桑。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泠染,不想竟是一缕幽魂。

泠染眨了眨那双闪闪的眼,问我:“弥浅可是害怕了?”

我伸手想拉住泠染,却猛然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我拉不住她,忽而喉头一热,哽咽道:“泠染,你莫不是又要走?你还是要离开我?”我如何用力拉都碰不到她,手指清清晰晰地穿过了她的手臂去。

泠染眼角氤氲了些,与我轻轻道:“弥浅别怕,我既然回来了还不打算就如此轻易地又走。”

魑辰上前走到我身旁,道:“小染魂魄已复原,只需取回肉身她便会完全恢复。你先别急。”

我忙道:“那魑辰你快告诉我,如何能让泠染有新的肉身?”我知道她的肉身七万年前随我跳下断仙台时就毁了。

魑辰看了看我,动了动唇,道:“你还是先歇息一阵罢,守在这里都五日了。”

泠染亦跟着道:“弥浅,我不急的,你先歇一歇罢…”哪知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就变成一缕红光,在半空中飘了飘,然后缓缓落回彼岸花心里。

我慌忙惊叫道:“泠染!”

魑辰扶住我的肩膀,晃了晃道:“弥浅冷静些,小染出来一次仙气耗损得多,要回去养着,不是要走。”

我揪住魑辰的衣摆,看着他问:“是不是找到肉身她便能回来了?你快告诉我要如何找?”

(二)

魑辰盯着忘川河里静静淌着的河水,沉默了半晌才道:“天庭有一件上古法器名为昆仑镜。昆仑镜能现出万万年之前的所有往事,若仙力非凡者能驾得住它便可以穿梭过往。”

我第一次听说这这样的法器,问:“若能穿梭过往,是否可以回去七万年之前将泠染的肉身带回来?”

魑辰定定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似看见了希望一般,心里雀跃了起来,忙问:“那昆仑镜现在在哪里?”

魑辰道:“以前一直被安放在天庭的太虚宫。”

我拉着魑辰便欲走,道:“那我们现在还不快去太虚宫。”

魑辰没挪动步子,道:“但现在它不在那儿了。”

我心又沉了下去,问:“在哪儿?”

魑辰看了看我,又望向河那边,幽幽道:“十几万年前,有人问天君讨了那面昆仑镜。”

我道:“你告诉我去哪里找,我去借来便是。”

魑辰道:“昆仑山。”

我心一颤。

魑辰继续道:“你师父初为司战神君时击退魔族为仙界立下大功,天君问他要何赏赐,他要了两样,一样是昆仑仙山,一样便是那昆仑神镜。”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幽幽又道,“这三界上神中怕是只有你师父的仙力能驾得住昆仑镜。”

我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想起师父那温润的神色,轻轻浅浅的气息,我的心头就止不住地一阵堵痛。这么几天了,不知师父知道我不在昆仑山有没有下山去寻我。

泠染的事,我不想去打搅师父。

魑辰叹了叹,道:“罢了,弥浅你还是先歇息罢,待想好了再做打算。”

自他的话里看来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

我与魑辰飞离了忘川河彼岸,往对面去。

不管如何,我都应该先回去昆仑山一趟。一想起师父可能会为我担心,我就恨不得立马快些飞回去。

可偏偏,有人阻了我的去路。

对面,我与魑辰将将落脚,便见那里立着一个人。

他一身雪白的衣袍铺落在了地面上,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我心倏地像被针扎一般刺痛,痛得我抽冷气。

我以为过了这般久,若再与他相见我应再无波澜才是。那时年少,意气用事,不管什么良人不管什么情深,一股脑将心思全扑在了他身上。那时每日清晨在药神殿醒来,想望见的便是如此一抹雪白的影,在金金的晨光下渡着一层淡淡的辉。

雪白的影会转过身来,挑起嘴角冲我道:“小妖该擦口水了。”

回首间,一切都已成为过往。他的仙婚上,我的断仙台上,我说过,再也不要眷恋他。

倏地一只凉凉的手抚上我的眼角,我全身一颤,抬起头来。

只见尧司半垂着眼帘,眼里流光闪烁,看着我喃喃道:“弥浅,你可是回来了?”下一刻,他一把大力将我拉进怀里,又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瞠了瞠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全是他清清然然的气息,几经鼓励清醒我自己,道:“不是回来了,是过来了。”尧司一颤,我轻轻抽离了他的怀抱,扯了扯嘴角又道:“神君别来无恙罢。”

尧司动了动唇,道:“浅浅,我晓得是我不该,你…”

魑辰忽而转到我的边上,道:“神君,你晓得当初是你不该便好,如今你要想挽回,就算弥浅她答应,本君也不会再给你伤害弥浅的机会。”

我一愣,侧头看了看魑辰,发现他的眼神清晰而坚定。

许久不见他这般神情,我竟觉得有些久违晃神。以前他一直都是懒懒的玩味的,只有两次他像如此认真过。

一次是尧司仙婚前劝我放弃尧司的时候。他定定地看着我道:“这三界并非只有他一个可以让你欢喜,别人亦可以。”那时我便想,要是我没遇上来忘川河彼岸偷采彼岸花的尧司,只遇见魑辰,多好。

还有一次便是尧司仙婚上,泠染死去时。他一身红衣翻飞,站在凌霄殿上直直望向座上的老天君,一字一句道:“奈何天界上神结亲庆贺,眼下躺在地上周身是血的人却是本君的妹妹!”我忽而想起大师兄曾道,七万年前鬼君领着鬼军与天兵打了一仗。只是泠染与我都不曾亲眼瞧见。

我顺着魑辰的话,淡淡笑道:“鬼君说得严重了些。如今我看得透彻神君又何苦执着。只当是我从不曾与神君遇上过,从不曾与神君一同生活过。药神殿的那三载,在弥浅的心里早已是浮烟,散干净了。”

我脸上在笑,要努力笑,说这些话时心里却是苦的。我有血有肉有心有肺,那些过往纵然再如何暗淡不堪,岂能说忘就忘。

(四)

尧司一张脸有些苍白,看着我幽幽道:“我苦苦寻了你这么久,我放不下忘不去,当初见你离我而去时”,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又道,“这里,都快痛死了。如今你却是要把我忘了?”

他欲将我拉过来,魑辰却在后捉住我的肩。我不禁心里洼苦,又被卡在了中间。

只听魑辰忽然看向前方挑起唇淡淡道:“莫说七万年前神君将弥浅抛弃了已回不了头,如今弥浅已是昆仑山司战神君的徒弟倚弦,只怕神君更加是没有机会了。”

魑辰话一说完,霎时两道极为炫目强烈的仙光自前方闪过来,直直劈向尧司与魑辰一人拉着我胳膊一人捉住我肩的手!

魑辰与尧司身形倏地一闪,避开了去。那两道仙光劈到了忘川河里,激起了万丈红尘如潮浪。

我怔怔地看向前方,暗处缓缓现出一个人来。

他黑色的衣袍翻飞,墨发向后扬起,身上冒着幽幽的白光,一双细长的眉眼里尽是清淡的寒意。

我心便又开始悸痛。师父来寻我了。

魑辰冲尧司扬扬眉,道:“神君看清楚了,本君可没说假话。”

师父走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我轻声道:“弦儿,过来。”

我移动步子时,听尧司在后面唤我:“弥浅,别过去。”

我笑了笑,快步走至师父面前,微微仰起头,道:“师父。”师父来了,我忽然觉得我安然了。

头一回,我这般仰头看师父,仿佛将将心里的疼痛都渐渐平息下来了。我见他听我唤了一声“师父”后,双眼眯了起来有些弯有些闪。

师父带我回去了昆仑山。临走时,尧司欲上前来,师父连步子都未停顿一下,长臂往后一挥,顿时后面出现了好深的一道坑,将尧司隔在了那边。

章四十七

(一)

自鬼界回来,师父什么都未提亦什么都未问。他只让我回去歇息。

几天不曾合眼入眠,我是有些累,但如今见师父这般对我不闻不问我心里却如何都不是滋味,熬得难受得很。纵使我眼下便回去歇息,定也歇息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遂我站在师父书房外,犹豫又犹豫。

我还未敲门,里面倒是先传出一道声音:“弦儿还想要在外面站多久,进来罢。”我心恍然滞了一下,推门进了去。

师父背对着我,站在书桌前。修长的身体在地上拉出一抹斜长的影,青长的发丝恍若流线。

我不晓得为何,心口就开始如抽茧一般一丝一丝的疼痛。我轻轻唤了声:“师父。”

师父背影顿了顿,幽幽道:“为师不是让弦儿去歇息么,为何一直傻站在门口。”

我怕我听了师父的话一走,就真的似要错过了什么。我道:“师父没问徒儿这些天去哪儿了都做了些什么,师父还没说要怎么罚徒儿。”

师父一震,随即淡淡道:“弦儿没错,为师亦什么都知晓。弦儿的前世过往,都忆起来了罢。”

我心下一紧,道:“回师父,徒儿都忆起来了。但徒儿亦不敢忘记这七万年来师父的大恩大德。”

师父道:“为师道是过往如烟,如今却消散不得。弦儿本不属我昆仑,眼下又什么都记得了,怕是弦儿该想着要离开了。”

我惊道:“师父…”

师父继续轻轻浅浅道:“若是弦儿何时想要离开了便与为师说一声,你我这师徒情…”

果然我害怕会错过什么却也真的害怕将要错过了什么。心口抽丝剥茧,疼得更甚了些。我上前两步,攥紧了师父的袖角,轻轻晃了晃,仰头道:“师父,你这是想赶徒儿走了?”

师父不语,我的心霎时沉入了谷底,闷得慌,窒得慌。

(二)

我再晃了晃师父的袖角,鼓起勇气轻轻道:“师父…是不是不想要徒儿了?”

师父静默了一下,才叹道:“弦儿本不应在我昆仑,一直是为师在勉强。如今弦儿什么都记得了,前世的光景依旧,前世的…缘分依旧,弦儿若再做为师的徒弟,就怕是为师在束缚弦儿了。”

我脚下晃了晃,身体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空空如也。我万万没想到,去了一次鬼界,师父便要舍弃我了。

我攥着师父袖角的手紧了又紧,随后松了。

我本是鬼界一小妖,随师父修炼七万年修得一小仙。我还未能随师父修得上神,师父不要我了。

我喉头忽然灼痛了起来,动了动唇,不晓得还能不能发出声音,道:“师父可是认真的?”

“好,好…”见师父又不语,我颤颤巍巍跪了下去,哑着声音道:“七万年前弦儿悲痛欲绝抱着泠染跳下了断仙台,是师父捡到的我。若没有师父只怕弦儿早已不复存在。弦儿只是鬼界忘川河岸的一只小妖,一直是师父大恩大德苦心栽培我。”

我揉了揉双目,亦灼痛得厉害,继续道:“如今,弦儿已知晓了前世,弦儿是放不下。前世的光景历历在目,当初弦儿死心眼一心将爱恨都托付于不值得的人,害得好姐妹泠染替我不顾生死。现下好不容易她可以再活过来,我万万不能置她于不顾。但弦儿知错能改,日后定不会再如以往那般一心错下去。徒儿看得透彻,前世缘分不过如忘川河水那般,淌过去了定不会再倒回来。但是师父,弦儿做师父的徒弟没有束缚,若真要说束缚,倒是弦儿给师父添了许多麻烦。”

我双目死死盯着地面,眼前早已一片斑驳,越努力瞠眼越模糊。我道:“师父要赶弦儿走弦儿无话可说,师父若心里忘记了弦儿这个小徒弟便忘记了罢,只是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弦儿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忘怀。请师父受弦儿三拜,弦儿不敢再在昆仑山上搅扰,便离开。”

我弯下身,额头磕上地面,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怕是以后,我便再也无法再唤他一声师父,再也进不来这师父的书房,再也去不了师父的桃花林,再也闻不到师父身上的桃花香。

好多的再也不能。

我死死咬着唇,给师父磕下了第三个响头。

(三)

日后,昆仑山的师兄们便再也没有一个小师妹。

我紧紧闭着眼,忽而就咽出了声。

然我第三个响头还未着地时,忽然额头一片清凉。一只手抵上了我的眉心,将我额头抬了起来。

师父何时蹲在了我的面前,低垂着眼帘,半掩流光闪烁。

我忽而很想再看一眼,那双细长的眉目,弯弯浅浅的笑。

师父手指抚上了我的眼梢,低低道:“弦儿莫要再说了。为师不要弦儿的三拜,为师不想束缚了弦儿,但甘愿被弦儿束缚着。”

我鼻尖酸涩无比,伸手捂住嘴不想在师父面前丢了礼节哭出声,道:“师父不是要赶走我么,师父不是不想要我了么。我晓得,我这个徒弟做得很不职称,做个神仙亦做得半水不水;像我这样的弟子出了昆仑山只会给师父脸上抹黑,师父不想再收我这个徒弟亦是情有可原…”

“弦儿”,师父嘴角一抿,手指擦过我的眼角和脸颊,道,“不可胡说。”

我看了看师父,他依旧那般云淡风轻面色沉稳,我忽然觉得很委屈,他一直这般淡淡地,说要赶我走,又不许我多说。我一时憋不住哭出了声,道:“明明、明明是你先说不要我的!明明是你说不想让我做你徒弟的!都是你说的!如今叫我怎么办,你说叫我怎么办…我自己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我话还未说完,师父倏地欺身上前,一手将我头摁进他的怀里,一手拍着我的背,道:“弦儿不哭,为师后悔了,为师后悔不成么。”

师父身上萦绕而来的味道钻进我的鼻间,我心弦一松,竟哭得更大声。后来不晓得哭了有多久,哭得累了,只待我睁眼之际才发现我不知何时睡着了正躺在榻上。

(四)

我自榻上坐起来,慌忙往四下看去。待看见了师父正坐在桌边,我心才稍稍宽了下来。我还没被师父赶下昆仑山。

但看着师父胸前的衣襟一片褶皱,我又有些自责。在师父面前哭成那样,也太不像话了些。

我偷偷看了看师父,心里很是踟蹰,不知还该不该叫他一声师父。

此时师父先出声道:“弦儿可是睡饱了?”

我乖顺地点了点头,道:“睡饱了,给师、师父添麻烦了,是徒儿罪过。”这话一出,我自己却是惊了一惊,我的声音竟低哑得这般厉害!

师父静静地看着我,道:“弦儿哭得嗓子都哑了。”

一时我有些脸热。能当着师父的面哭成我这样的,委实太没面子了些。我不敢再看师父,结结巴巴道:“师父莫要误会,徒儿太乏了,难免声音沉一些。”

师父轻轻笑了两声,道:“哦,原来竟是这样。”

我听得明白,师父那笑声分明是在道:我看你撑我看你撑到什么时候。我羞愧得恨不得一走扎进被窝里去。

师父见我不语,又道:“不知弦儿现在可明白,为何为师不让鬼君与司医神君那二人与你多接触。”

我心沉了沉,如何不知。我是如何被诓到天庭的,如何与司医神君朝夕相处的,如何在鬼界遇上魑辰的…还有泠染如何死的,我如何要跳断仙台的,皆恍如昨日。

师父道:“为师唯独怕弦儿再一次深陷过往不可自拔。”

我吁了一口气,道:“师父都道那是过往,过往自然比不得眼下重要。眼下,徒儿只想在昆仑山,随师父修炼。”

师父闻言怔了怔,随即淡淡弯起嘴角来,道:“弦儿此番被鬼君带去鬼界,想必鬼君的妹妹是醒过来了。”

我有些吃惊,问道:“师父如何得知?”

师父挑了挑细长的眉眼,道:“鬼君不会没告诉弦儿,为师有一面昆仑镜。”

我抖了两抖,暗暗抹了两把汗。师父他老人家真是神通广大。

师父继续道:“鬼君亦不会没告诉弦儿那昆仑山有何效用。他可是要弦儿回来求为师用昆仑镜救他的妹妹?”

这…这…师父这司战神君当得太没道理了!他理应去当八卦神君的!

我扯了扯嘴皮子,道:“师父,徒儿去鬼界是见到泠染醒过来了,但她也只是一缕魂魄,失了肉身。鬼君说师父的昆仑镜能穿梭过往…师父,泠染是徒儿这几万年来唯一觉得亏心的人!”

师父定定看着我,轻轻问:“弦儿可是要为师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