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的一番话,让罗诗敏颇为震撼。仔细打量了她半晌才道:“婷儿,你变了许多。”

“是吗?”阮筠婷苦笑,“要自保,只能如此。你是不是觉得我变的可怕了。”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也说不出那种感觉,但这样的变化总归是好的。”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罗诗敏便起身告辞了。阮筠婷不放心,带着红豆亲自送罗诗敏回成名居去。徐承茗早就散了学。这会子正在书房看书,见了阮筠婷亲自送罗诗敏回来,自然是客气道谢,与徐承茗客套了一番,阮筠婷才道别回静思园。临出门之前,阮筠婷对着罗诗敏鼓励的微笑。罗诗敏也回她一个感激的笑容。

从成名居到静思园的路还远。此刻天色暗沉,大雪才停了片刻,又飘飘扬扬撒了下来。红豆连忙撑了纸伞为阮筠婷遮挡。

“姑娘,慢着些,仔细脚下。”

“嗯。”

听了阮筠婷那一声,红豆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掺和在主子和小戴大人之间的事,更不该将君兰舟的那件事告诉戴明,可惜错已经铸成,她只能想法子补救了,姑娘待她不错,且只有跟着姑娘,将来才有可能进戴家。

阮筠婷心事沉重,红豆也是满脑子心事,主仆二人都没说话,一前一后的转过拐角,正看到迎面一队丫鬟婆子提着灯笼急匆匆的迎面而来。

见了阮筠婷,十几人停下脚步齐齐行礼,“阮姑娘。”

温和有礼的笑容立即绽放在阮筠婷嘴角,“各位妈妈无需客气,走的如此急,可是府里有事?”

带头的一个穿青色布袄的婆子上前一步,行礼道:“回姑娘,十二姑娘这会子都没回府来,老太太吩咐奴婢们好生在府里找一找。”

“十二姑娘出府了?那可要好生找找,大雪天里不要冷着才好。”

“是。”

婆子们再度行礼退下,在众人转身之际,阮筠婷面上笑容淡了下来,俏立在风雪中,直看着这些人走远了,才举步回到静思园。

徐凝芳不见了,老太太派了人府里府外调查寻找,可是大雪封路的天气,哪里能轻易找得到?翠依娘求了三太太想出去亲自寻找,可三太太抓准了时机不放人。

如此找了两日,仍旧没有消息,府里众人开始有了种种猜测,最多的,便是说十二姑娘如此年轻漂亮,八成是给歹人绑走了。

三老爷丢了女儿,也并没有多么焦急。如今翠姨娘没了机会侍候三老爷,三太太又将房里的紫滢给了三老爷做通房,加上桂姨娘,早就将三老爷的心绑住,没有什么事,也想不起翠姨娘了,连带着,对徐凝芳一个没什么用还犯过大错的庶女淡忘了。

“姑娘,戴公子来了,老太太让您到前院去呢。”

阮筠婷斜靠着软枕,正望着蝠纹玉佩发呆,闻言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红豆:“戴公子几时来的?”

“回姑娘的话,奴婢也不晓得,才刚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来传话,只说让姑娘快些过去。”说到此处,红豆有些担心的道:“姑娘连着给了戴公子这么些日的闭门羹吃,再不去见,恐怕不好。”说罢又觉得自己多嘴了,连忙低下头。

阮筠婷坐起身,定定瞧着床帐发呆了半晌,最终叹息道:“罢了,将我那件墨绿色的斗篷找来。”

“是。”红豆不敢多问。更不敢再多嘴。那件墨绿色的斗篷颜色显老,虽然姑娘肌肤赛雪,穿来也不难看,可瞧着怎么都觉得死气沉沉的。

阮筠婷不耐烦梳头。只让赵林木家的取了桃木簪将她长发随意挽了个纂儿,在浅紫色寝衣外套上同色的锦缎棉褙子,披了披风。向荣祉堂缓步走去。

荣祉堂院子里堆着两堆积雪,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小丫头正用扫帚清理青石砖面上的浮雪,见了阮筠婷进来,纷纷行礼。

阮筠婷上了台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画眉立即上前来要接过她的披风。

摇头感激一笑,阮筠婷低声道:“多谢画眉姐姐,不必了。我怕冷。”

“是。”画眉笑着推开,为阮筠婷撩起了夹板的蓝布棉帘。

进了室内,带着合欢花香气的温暖熏香味扑面而来,阮筠婷皱了下眉,转弯往紫檀木落地的锦绣山河屏风后头走去。

老太太此刻正拄着挂了蜜蜡珠子的龙头拐杖。笑吟吟坐在太师椅上,与坐在下手边身穿湖蓝色大氅的戴明说着什么。

“老祖宗。戴公子。”

阮筠婷敛衽屈膝行礼。

老太太仍旧在和戴明闲聊说笑,好似没有听见阮筠婷的话,没有看到她进门来。阮筠婷就只能保持半蹲的姿势站在那里。

她是在生她的气了。阮筠婷心里有数,尽量保持身子不晃动。

戴明早在阮筠婷进了门,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她比那日见到之后更加纤瘦了,脸色也是白中泛黄,气色极差。如此虚弱的人。总这样蹲着怎么行。

好容易老太太的话告一段落,戴明笑着道:“徐老夫人,婷儿来了。”

“我知道,她如此不知规矩礼数,就让她多学一学,免得得意忘形。”老太太看着阮筠婷。声音包含威严。几日没见阮筠婷来请安,知道她病未痊愈,上下打量,果真发现她脸色极差,老太太心生不忍,道:“罢了,你坐下。”

“谢老祖宗。”阮筠婷站起身,挪动已经酸了的腿坐到一旁小杌子上。

不等阮筠婷开口,老太太就道:“婷儿,你素来是懂事识大体的,怎么还学会如寻常泼妇那般使起小性儿来?小戴大人是朝廷命官,就连我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你反而三番两次的给闭门羹吃,怎么,我徐家花了大笔银子教导你的规矩都就饭吃了?”

阮筠婷站起身,行礼道:“婷儿不敢。”

“不敢?还不给小戴大人致歉!”

阮筠婷许多时候都已经对老太太的独断习惯了,在面对戴明这类权贵之时,她也早就不奢望老太太会站在自家人的角度上为她着想,况且,在古代女子本就地位低贱,只有男子对女子始乱终弃的,却不见女子可以大张旗鼓给男子难看的。这样的女子若是有,也会成为簪缨王族之间的笑柄。

阮筠婷抬起头,明眸看向戴明。

戴明漆黑深邃的眼与她四目相对,虽然她什么也没说,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他就是能体会到她眼神中的轻蔑。感情她当他是卑鄙小人,来找徐老夫人搬救兵,用老太太的身份压制她?

“徐老夫人,婷儿并没有错。我会吃闭门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戴明帮阮筠婷解围。

老太太却不这么想,“不行!我徐家教养出的闺女怎能如此不懂规矩!婷儿,还不给小戴大人致歉!”

阮筠婷浅笑着看着戴明,福了一礼:“是我不懂规矩,若得罪了小戴大人,还请见谅。”

她的礼行的规矩漂亮,话也说的诚恳,可“小戴大人”四个字,还是让戴明原本见了她就有的好心情消失的一干二净。脸色也僵硬了一下。

“徐老夫人,您看,我能带着婷儿出去吗?公孙兄也还等着。”

老太太眉开眼笑,“既然是有公事,老身怎会阻拦。”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

“多谢老夫人。”

戴明行礼道些之后,笑着对阮筠婷道:“婷儿,跟我来。”

阮筠婷看了眼老太太,屈膝行礼,跟在戴明身后四五步远离开了荣祉堂。往徐家正门而去。

老太太则是望着两人的背影,好笑的摇摇头,年轻人的事情,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有趣。

眼看着周围没了旁人。阮筠婷停步在西穿堂前。

戴明见她停下,只得停下脚步,转回身看着她:“婷儿。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还说没有,你平日对我哪里如此冷淡。”戴明叹息。

阮筠婷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怎么会,是你多想了。今日出去可是有要事?”

“公孙兄在归云阁摆宴,请你一同前去。”

“我身子不舒坦,若只是吃饭,便不去了吧。”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心里冒火。那日的记忆又一次涌动上来,戴明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说出伤害他们感情的话来,道:“出去散散心,对身子也有好处,你整日闷在府里。病总也不好,说不定出去走动一番就好了呢。”

“不必了,天太冷了,我想留在府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代我替四哥问好。”阮筠婷颔首为礼,转身就要进穿堂。

戴明终于按捺不住,大手一捞,拥住阮筠婷纤瘦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婷儿,别再气了好吗?你我是要共度一生的,何须为了个外人影响了咱们的感情。”

阮筠婷面色不变。也没有挣扎,只是用澄澈双眼平静的看着戴明,让戴明缓缓松了手。

“之浅,感情之事,不是你喜欢谁,对方就有绝对的义务也要喜欢你的。”

“你是何意?”戴明脸上笑容已经绷不住了。

“若没有皇上的赐婚。你我只是陌路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敬佩你的才华和聪明,也感激你的照顾和维护,但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更记得初见那日,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以为你是一个懂得尊重人的男子,是与任何时下的庸俗之人都不同的才子。可是现在,你让我改变了想法。你的所有的维护都是出于对所有物品的责任。或许,我当你是朋友,才是傻的。”

戴明现在已经知道阮筠婷对女子的权益多么维护,忙解释道:“婷儿,我并没在你屋里安插人。”

“我知道,红豆一直喜欢你,想要讨好你是正常的。”

“既然知道,你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我那日,只是,只是被醋意冲昏了头。”

“我也知道。不过,你我的观念始终不同。之浅,你很好,很完美,完美到时下女子挑不出你身上的任何缺点,可是,你我之间最根本的想法不同,有些事情你不理解我,我也不赞同你。”

阮筠婷转回身,看着空旷的前院,幽幽道:“我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事任何人而随波逐流了,我不会放弃我的想法和信念。你也不会理解我的想法。我还是会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还是会为朋友担忧。甚至,我也不会容忍我的丈夫还有别的女人。”

阮筠婷说到此处,回头看着戴明。阳光和雪光在她的身后,戴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柔软温和:

“从前我一直以为,若是嫁给不喜欢的人,无论是谁都罢了,他喜欢三妻四妾也无所谓,因为没有感情,就不会动我的心。可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将来我要托付一生的人,必须是我真心喜欢的人,否则孤独一生又何妨?若是真的嫁了,我便会要求我的夫婿与我一样,能付出平等对等的感情,要求对彼此的专一。这才是公平的。我不想再打肿了脸充胖子,我承认,就是你们口中的妒妇。”

戴明想不到阮筠婷如此柔弱端庄的大家闺秀,能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叛逆的话来,“你的想法,恐怕终难实现。没有人会给你这个权利。”

“是啊。”阮筠婷自嘲一笑,在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世界中要求平等的感情,她真是疯了,“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以后,我不会再委屈自己。”阮筠婷说罢,礼数周全的行礼,转身上了穿堂的台阶。

戴明双手握拳藏在袖中,对着她的背影道:“是我对你太纵容了,才让你敢对我说出这番话来。”

“不,就算对着皇帝,我也敢这么说。一直以来,我都在退让,我还曾经傻傻的相信每人退一步就万事安稳天下太平了。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的退让只会让人更加得寸进尺,既然如此,我何必再退。”阮筠婷停下脚步,回头,双眸从未如此湛然有神:“之浅,从今以后,我只做我自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07~308章 一直都如初相见

他们初见面时,在御花园中她与所有宫女穿了相同的宫装,窈窕身姿鹤立鸡群,只是抬眸之间的惊鸿一瞥,已经让他惊艳。赐婚之后,从起初对她的好奇和观察,到慢慢的了解和欣赏,戴明越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人群中有她时,总忍不住将目光移向她的方向,她有绝代之风华,她的才华惊才绝艳,在大梁城中,她几次为皇上献策智斗西武使臣的聪慧为人所乐道。每一次有人说起她是他戴明的女人,他便极为骄傲。曾经的梦想之中,能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不正是这般有才有貌的吗?

然而现在,这个梦中的女子,却因为他的激进而远离。戴明很是懊恼,也知道人的关系一旦有了裂纹是很难修复的。懊恼之余,更多的是志在必得。他们有天定的缘分,她现在使小性儿也好,生气也罢,最终她也只能在他的羽翼之下,他会保护她,疼爱她,给她所有女子所向往的最幸福的一切。

而且,时下女子能如此有主见的极为少数,若她只愿做一个依附男人生存的藤蔓花朵,那与其他的女子还有何不同?她自信时的眼神湛亮,比之从前的端庄娇俏更加让人欲罢不能。她大概不知道,她越是如此冷淡疏离,就越似红梅花蕊上那一点白雪,馨香而令人神往。

“婷儿,那日之事我确实有冲动,我也承认我不理解也不赞同你某些事情的想法和做法。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是天下共知的事。”

戴明语气从未如此决绝,带着任何人都觉得陌生的强硬和占有:“我可以给你自由飞翔的天空。但是不会允许你飞到别人的天空去。至于你所说的无法容忍夫婿有别的女子,”说到此处,戴明语气一顿,笑着道:“我可以理解为你会吃醋吗?”

“是。我是会吃醋,但是并非针对你。”阮筠婷的语气比戴明更加决绝,戴明现在已经给她贴上了所有物的标签。好似她一定就是他的了一样,虽说以现在的趋势来看,除非抗旨不遵,他们是必然在一起的了。可阮筠婷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现在就是与霸道的现实较上劲了。

戴明想通了她的重要性,她的所有气恼,在他眼里就都成了亲密的撒娇。或许还有女子的一些欲擒故纵的手段。再涂上粉色的背景下,他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感觉她也中意他,但是戴明觉得,就算是吵架也好,也是一种感情的交流。比从如平静的死水一般相敬如宾更增添生趣。

阮筠婷不想分析戴明是如何想的,颔首一礼,转身进了西角门。

戴明负手而立,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才平静了心情,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太后生辰这日,普天同庆,夜晚取消了宵禁,街市上热闹非凡。直与月夕节和除夕时候一样,老百姓们都到了街上,集市中高悬彩灯,时常有爆竹声声传来,又有红色绿色的烟火飞上天空。

阮筠婷穿了身浅碧色的锦缎袄裙,披着老太太给她的那件紫狐裘。双手捧着细长条的红色锦盒,笑吟吟的上了台阶。

才跨进松龄堂的大门,就看到院子当中火树银花,徐承珍与徐承硕,正带着贴身的小厮玩烟火。

画眉眼尖的看见阮筠婷来了,忙笑脸相迎:“阮姑娘。”

“画眉姐姐,老太太可在吗?”

“在呢,三位太太和姑娘们都在。岚爷也才刚到。”

说话间到了廊下,画眉将阮筠婷肩头狐裘除去,阮筠婷颔首道谢,脱下套在绣鞋外头的木屐,步履轻盈的绕过屏风。

屋内有上好的合欢花熏香的味道,老太太穿着茶金色珠绣交领袄子,盘膝坐在炕沿上,头上同色抹额正中间的翡翠珠子光泽耀眼。

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自然也打扮的珠光宝气,七姑娘徐凝巧,正跪在老太太身后给老太太抓痒。

“奶奶,您觉着这样行吗?”

老太太缩着脖子,身子做挪右挪,好似怎么都不对劲,“再往左一点,不对不对,往上一点。”

看着他们如此,阮筠婷浅笑着到了跟前,给在场众为长辈都行了礼。随后道:“早知道七姑娘会如此贴心,我就不多费事,弄了这个东西来。”

二奶奶王元霜抱着瑾哥儿坐在大太太身后的圈椅上,如今阮筠婷对外好歹是戴明未过门的妾室,身份不同了,王元霜对她也格外迎奉,闻言立即道:“阮姑娘可是弄了什么好东西来?”

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阮筠婷身上。

“二嫂子说对了,我的确带了东西,可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阮筠婷双手将锦盒捧上。

韩斌家的笑着接过,转手呈给老太太。

老太太打开盒盖,只见黑色的绒布上,躺着一根铜钱粗细长约一尺的木棍,木棍的一头是个浅蓝色锦缎的球状荷包,荷包里不知道包着什么,柔软又结识,另一端,却雕刻成了一个寸许长小手的样子。

“这是…”

众人伸长脖子瞧着,都好奇的低声议论。

阮筠婷羞涩一笑,明眸中带着诚恳的关心,“回老祖宗,这叫‘孝子手’七姑娘虽然贴心,可身上哪处痒痒,还不是如人饮水?就算再贴心,也难免有伺候老祖宗不周到的地方。我头些日子听说归云阁给老客户送礼,送了个奇怪东西,说是捶背抓痒最好用不过了,就想法子托关系弄来了一个。”

老太太和在座的众位太太再见多识广,可也都是极少出门的,“归云阁”有什么新鲜物他们哪里会知道,而且“归云阁”名声在外,听了这三个字。阮筠婷送上的那个名曰“孝子手”的木棍,便被镀上了一层金,立刻金贵了起来。

老太太好拿起“孝子手”,阮筠婷略微说了说两头的用处。老太太一用,果真自己抓不到的痒处现在都抓得到,又用软捶的那头敲打了背部几下。也是极为舒服的。大太太和二太太、三太太纷纷传看,几人都说想要自己做一个去。

老太太拉过阮筠婷的手,“你有心了,这东西竟然还想着我。”

“老祖宗言重了,婷儿不想着您想着谁?”

二太太和三太太见状,都不着痕迹的回身看了看自家女儿,徐凝霞和徐凝巧便都有一些不快。

又话了一阵子家常。老太太就让众人都散了,还嘱咐若是想要出府去看灯的,身边千万要带着人。这样一说,就是默许了徐家人今夜可以出去,包括姑娘们。

阮筠婷在府里憋闷了数日。今日心情也好,外头白雪覆盖之下的夜晚景色也很是诱人,便让红豆和赵林木家的看家,带着婵娟,用她往常上学去的那辆马车,从侧门离开了徐家。

车把式和跟车的婆子将车赶的飞快,直奔繁华之处去。阮筠婷掀起门帘,低声道:“走慢些,我想瞧一瞧夜景。”

“姑娘。灯市上才热闹呢,有猜灯谜的,答对还有奖呢,您要不要去看看?”婵娟拉着阮筠婷的袍袖,笑吟吟的鼓动她去热闹的地方散心。这些日姑娘为了君公子失踪的事情郁郁寡欢,与戴公子也闹的很是郁结。好容易出府来游玩,她又不去热闹的地方,无聊街景有什么好看的?

婵娟性格直爽,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阮筠婷知道她是在担忧自己,感动的拉着她的手,柔声解释道:“我心里烦乱,去了热闹的地方恐怕更烦。出了府来只是想呼吸一下不一样的空气。”

“空气有什么不一样的?奴婢不懂。”

“你无忧无虑,还是不要懂得的好。”阮筠婷轻叹一声,撩起蓝色的棉布窗帘,吩咐外头的车把式,“咱们不要去热闹的地方,先绕着东郊走一圈吧。”

阮筠婷紧了紧狐裘的领口,索性将窗帘撩起固定住,痴痴的望着窗外,好像在寻找什么。寒风吹来,拂动她鬓边的碎发,紫色的狐裘在夜色下成了黑色,显得她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

婵娟叹息一声,拿了薄毯子盖在阮筠婷腿上,自己也掀起另一边的窗帘往外看。

“婵娟,你做什么?”

阮筠婷看了半晌外头,一回头,见婵娟也在开窗外,好奇的问。

婵娟道:“姑娘,您不是在找君公子吗?奴婢帮着您找。”

阮筠婷一窒,苦笑道:“我不过是存着侥幸的心思罢了。”大梁城中如此危险,君兰舟一有法子,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只是,他身上的毒没有全解,身体虚弱的很,外伤又那么严重,她实在难以想象,如此重伤之下,完全没有依靠的人会去哪里。

她曾经也想过君兰舟或许会去找君召英,可是转念一想,君兰舟的性子是绝不会愿意带累朋友的,离开她这里,也是为了她考虑,君召英那里他自然不回去,更别提萧北舒那里。

马车在偶有行人的冰雪路上行了许久,直到了东郊,也没有找到君兰舟的踪迹。阮筠婷原本不抱希望,这会子也有心如死灰之感。叹息一声,刚要吩咐车把式去西郊,却看到远处在夜色之下,原本该是空地的地方多了一个未完成的建筑框架,那样子,倒是有些像在现代西方的钟楼,在框架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院落,院子中三间极大的正屋,两边有耳房,最引人注目的是屋顶上绑着一个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