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虽然不用上早朝,欧阳铿仍然惯性的一早醒来。他觉得精神特别舒爽,心情十分愉快,这是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蔡霖睡得很沉,昨夜的情事令他精疲力尽。欧阳铿放纵了自己压抑已久的欲望,几度索求,历久弥坚,但他甚有经验,每每会在蔡霖快要承受不住时控制自己,只温柔而热情地亲吻抚摸,等他缓过来。恢复神志后再继续。蔡霖在极致的快乐中几经沉浮,直到下半夜,欧阳铿才终于罢手,拥着他沉沉入睡。

看着怀中人熟睡的容颜,欧阳铿觉得很满足,心里有种早就失去的踏实感。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鸡鸣声。在黎明的微光中,雄鸡报晓,此起彼伏,报告者新的一天已经来临。他轻轻将胳膊伸出,披衣出门。

霜寒露重,令他忍不住颤栗了一下,赶紧穿上夹袍,系好扣子,拴紧腰带。他缓步走入院中,马上有个护卫从暗处奔出,来到他身边。

欧阳铿低低地问:“怎么样?有无异常?”

“没有。”那人轻声禀报,“整夜都很平静,四周无人潜伏窥视,也没有人试图接近。”

“哦。”欧阳铿带着他走出院门,坐到前面的大槐树下,一遍看着东方天际一边问,“朕记得当年是派你和五福,七星一起去淮左接人的。”

“对,当日是奴才们到淮左蔡府后,只见那里已是一片废墟,经过勘察,显是被大火烧尽。奴才们向当地人打听,说是蔡府遭了瘟疫,阖府俱亡,当地官府恐疫情流行,因而焚烧了蔡府。”那人的话有条有理,“奴才们奉的是密旨,不敢上官府查问,只得暗访了一下,但是发现当地百姓对外地人都很警惕,均是三缄其口。奴才们又悄悄去查看了蔡家祖坟,发现蔡府所有人都有坟有碑,看上去确实是全府皆亡,无一幸免。”

欧阳铿点了点头。

他身边的七大暗卫是他自己栽培的最信任的人,不但身手绝佳,而且头脑灵活,相当精明,当年他与敌对势力周旋,屡遭危险,皆靠这七人保护。当他外诛奸佞,内灭强敌,终于使局势稳定下来,便派了眼前这个陈三顺带着五福和吴七星兼程南下,去接蔡炫进宫,自己只留下四人护驾。可是,日期夜盼,得到的确实噩耗。

他不信蔡炫已遭不幸,还以为他们是为了避开自己而举家迁移,诈死埋名,便派人暗访,谁知线索却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断绝。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以为蔡炫还活着,在他找不到的地方过着快乐的生活,如果真是如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知道十几年后,在宫中看到蔡霖,听说蔡府当年满门被害,蔡炫也在其中,他在震惊与愤怒之余却仍然不愿相信。

看着东方渐渐出现的绚丽彩霞,他轻轻地说;“炫如果还活着,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跟他最疼爱的侄儿在一起而不闻不问,看来…他是真的不在了…”

陈三顺没有吭声。这是皇帝的私事,他没资格参与意见。

欧阳铿坐了很久,知道朝阳升起,才起身回到屋中。晏九已经起身,伺候他脱下夹袍,轻手轻脚地避出屋去。他躺上床,讲蔡霖搂进怀里,轻轻吻了吻,这才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地眠到午时,忽然有快马向这边奔来,急促的马蹄声立刻将他惊醒。他冷静地睁开眼睛,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晏九似乎在与外面的人说话,“皇上正在安寝,不得惊扰。”

“可是…柳大人有急事禀报。”赶来的人气喘吁吁地说,“此事十万火急。”

欧阳铿放开仍在熟睡中的蔡霖,起身走了出去,“小声点,说吧,什么事?”

晏九赶紧过去为他穿衣系带,服侍他梳洗。来人是廷尉衙门的小吏,意见皇帝便跪倒磕头,“柳大人今晨提审重要嫌犯郑向明,他却突然在堂上倒毙,经仵作查验,确认系昨夜中毒,滞后发作。柳大人欲向皇上请罪,并向皇上禀报几日来的审讯结果。”

欧阳铿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继续净面,漱口,坐下让晏九梳头,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回去告诉柳爱卿,让他从速查明毒死郑向明的凶手,将功折罪。朕大概午后会去廷尉衙门听她禀报,他不必专门等朕,只管做他的事。

那名小吏是第一次得见天颜,心情紧张,虽然皇上已经说过他要小声,可他片刻之后便已忘记,大声应道:“遵旨,奴才告退。”

欧阳铿并不是苛刻的主子,虽不满他大声喧哗,吵到蔡霖,但不知者不罪,一而就没有斥责,而是淡淡地道:“去吧。”

那人磕了头,飞快出门,上马离去。

欧阳铿转身走进卧房,便看到蔡霖迷蒙地睁着眼睛,有些懵懂地打量着四周,仿佛还没清醒过来。他笑着坐到床边,温和地问:“怎么样?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蔡霖只觉得浑身酸疼,放佛每根骨头都被拆散了又重装起来,一动就咔咔乱响,似乎又要散架了。他微微皱眉,想起昨夜那些枉乱的情事,苍白的脸渐渐变得滚烫,只觉窘得无地自容。他拉过锦被蒙住头,闷闷地说:“皇上,国事要紧,你还是回宫吧。我想留在这里不回去了,这儿才是我的家。”

欧阳铿很喜欢他的反应,隔着锦被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笑道:“现在不行,你在这里不安全。而且这屋子太小,也太简陋,朕会让人把周围的地埋下来,重新建个庄子,我们闲暇时可以过来住住。”

“别。”蔡霖赶紧拉开锦被,认真地反对,“这儿周围都是良田,很多佃户靠种地吃饭,你要是买下来建什么庄子,说不定有可能逼得别人家破人亡。”

你提醒得对。”欧阳铿一点也不气恼,宠溺地看着他,微笑着说,“朕会让经手的人注意,不得仗势欺人,强买强卖。地不要多,买个十来亩就可以了,一般来讲,种这十几亩的佃农顶多也就两,三户,可以全部安排进庄子里做事,这样一来,旱涝保收,比种田还强,你说呢?"

蔡霖想了想,便道:“如果是这样,你要建也行,不过那是你的庄子,我只要我自己的房子和地。”

“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欧阳铿愉快地说,“要不,你出地,朕出钱,建的庄子就应该是你我共同的吧?”

蔡霖有些为难,“可是,我就靠那些地收点租过日子,没地了还怎么活?”

欧阳铿忍不住哈哈大笑,“跟朕在一起,你还怕没饭吃?”

蔡霖的脸又红了,随即鼓起勇气;“可是,太子他…”

欧阳铿笑容一敛,伸手抚了父他的脸,淡淡地道;“你和太子以后只是宾主,除此之外,不要再有其他联系。”

蔡霖垂下眼帘,低声说;“太子对我很好。”

欧阳铿温柔地问;“难道朕对你不好吗?”

蔡霖咬住唇,半响才道;“你也对我很好,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欧阳铿带点戏谑地说,“嫌朕老了?”

“没…”蔡霖赶紧摇头,“皇上春秋鼎盛…”

“别说那些虚的敷衍朕,这又不是朝堂奏对。”欧阳铿凑近他,带点戏谑地笑道,“你说实话,朕老不老?”

蔡霖叹了口气,“你正是壮盛之年,要称老,再过三十年差不多。”

“说的好。”欧阳铿愉悦地大笑,然后关心的道,“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嗯。”蔡霖挣扎着起身。他确实又饥又渴,虽然全身酸疼,也得先起来吃喝。

欧阳铿扶住他,先替他把了把脉,觉得他没有大碍,这才笑着让晏九服侍他起床。

郑向明在廷尉衙门的大牢中被人灭口,这是非常严重的事,自柳仕逸上任以来,廷尉衙门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从未有过犯人自尽或者被人灭口之事,可见这次的事态有多少严重,可欧阳铿却恍然未觉,笑吟吟地陪着蔡霖洗漱,用膳,督着他服药,然后才带着他回城。

蔡霖浑身无力,精神却好了些。他将心理的纠结暂时放到一边,听欧阳铿吩咐到廷尉衙门去,便以为案情有了眉目,高兴的问;“柳大人那里有结果了吗?"

欧阳铿牵了牵嘴角,平静地说;“郑向明被人谋害了。”

蔡霖吃了一惊,“怎么会?他不是被关在廷尉衙门吗?”

“是啊,所以 这事才透着蹊跷。”欧阳铿冷冷一笑,“能收买或命令柳仕逸的人做事,很不简单啊。”

蔡霖疑惑地看向他,“难得哦啊你一句知道是谁干的?”

欧阳铿缓缓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但可以推测,不过,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嗯。”蔡霖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问,“难道真有人想要谋反?”

“不一定是谋反。”欧阳铿将他搂过来,轻轻地说,“或许有人不想让朕知道当年的真相。”

第41章

廷尉衙门里戒备森严,里面的人在别人眼里本来就是牛头马面一般的可怕人物,现在更是阴沉着脸,看上去鬼气森森。

欧阳铿的车刚到府门前,晏九便抢上前去,中气十足的朗声道:“皇上驾到。”

门里门外正在忙碌的衙役立刻停下脚步,用到门口两旁跪下。他们都没见过皇上,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不失礼,因此都不吭声。

欧阳铿唯一十足的从马车里出来,从容下车,随即转身把蔡霖扶下来,这才缓步向里走去。

柳仕逸得到师爷禀报,立刻从内堂奔出,跪下见礼。欧阳铿和颜悦色地说:“爱卿免礼,这些繁文缛节就不用讲了,你跟真说说案情吧。”

“是。”柳仕逸站起身来,对站立在皇帝身边的蔡霖拱了拱手,“蔡大人。”蔡琳抱拳还礼,“柳大人。”

柳仕逸将他们带到大堂坐下,先呈上厚厚的案卷,这才冷静的禀报,“皇上,郑向明被罢官以后,情绪便有些异常,臣告诉他,他既无官职在身,陈便可随意用刑,他若在东拉西扯,遮遮掩掩,臣就不客气了。以臣之经验,凡是奸猾之辈,往往不能熬刑,郑向明刚被拉上刑架绑上,还没动大刑,他就软了,表示愿意招供。此人在官场多年,在地方上审案无数,经验丰富,供诉的东西仍然只是烟幕,根本没有涉及案情本质。臣疑惑的是,当初廷尉衙门派员去带他回京,途中遭到数次拦截,一看就是要杀他灭口,可以他却仍然顽固不化,拒不交代,这是相当少见的。通常来说,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对幕后之人忠心耿耿,宁死也要维护,要么就是请朋好友受到挟持,为保家人性命,只得自己做出牺牲。据臣观察,郑向明此人不似铮铮铁骨之士,入仕之前不过是普通平民,并无特别背景,因而不可能对什么人特别忠心。臣以此判断,他的家人有可能受到威胁,便对他说可以保护他的家人。郑向明当即表示,如果臣将他的父母和妻妾儿女接到京城,让他看到确实安然无恙,他便将当年案情和盘托出。臣为稳妥起见,找白大将军调了一队兵,雨辰的人一同前去接他的家眷来京。无论他的家人能不能接来,郑向明都不可能保住他的秘密了,如果他的家人平安无事,他承诺了会交代一切,如果他的家人出了事,他一怒之下更会说出来,因此臣很有信心,案情很快就会得到突破。日前他们才出发,昨夜就有人给郑向明下毒,足以证明臣的判断无误。只是,臣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在臣的衙门得手,这是臣的疏忽,请皇上之罪。”

“先不说有罪没罪,案情没到水落石出,谁得罪都定不了。”

欧阳锉很冷静,“郑向明确定已经死了吗’

“皇上英明。”柳仕逸面带微笑, “臣的主薄能辨认部分中毒征兆,今晨提审郑向明时,他一眼便看出嫌犯已中毒,当即施救,虽然末能解毒,但保住了郑向明的性命。臣怕幕后之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便放出风声,称郑向明已死。”

“嘿,甚好。”欧和锉赞许地点头, “郑向明现在能说话吗,供出什么没有,”

“还没有。”柳仕逸很镇定,“他仍然昏迷不醒.臣正在努力施救。”

“哦。”欧阳锉沉蜂片刮,便道,“他的安全要绝对保证.不非再出纰漏。”

“是,臣一定严加看护。”柳仕逸神情凛然.“皇上.此案虽然一时未明,但臣可断言,必定牵连很广.甚而臣的亲朋好友都有可能卷入,因此,为避嫌疑,臣请皇上再多派几位大臣与臣共同办案,以示公正。”

欧和锉笑了.“怎么’你怕牵连到朝中各大家族,树敌太多?”

柳仕逸猛地跪下“皇上,臣自上任以来,一向铁面无私不怕在朝中敌。臣虽无尺寸之功,但勤恳办事,自认无愧天地,亦未负皇恩。”

“那不就行了。”欧阳锉满意地点头,“你起来吧。虽然这次郑向明被害之事是你的疏忽,但人非圣贤,孰稚无过?联对你的信任并未减少,你尽管放手办案。无论此案涉及到谁,朕都希望爱卿能一如既往,铁面无私。”

“是,臣遵旨。”柳仕逸感激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恭敬的说,“皇上,案情太过复杂,幕后之人势力强劲,臣恐势单力薄,应该不了,恳请陛下能调白大将军前来,助巨一臂之力。”

欧阳锉看了他一会儿,徽微一笑,“既然爱卿坚特,朕便依你之言,调白贲过来协助你办案。”

“谢陛下。”柳仕逸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欧阳铿笑着起身, “既然现在问不了郑向明的话,那朕便回宫了。晏九,你去给白责传旨,让他立刻到廷尉衙门朱,与柳大人商量办案事宜。”

晏九答盏一声,立刻出门,上马向大将军府奔去。

柳仕逸恭送皇帝出府,看着他充把蔡霖扶上车然后自己才上去,脸上神情始终未变,等到马车向皇宫驰去,他才转身回府。

欧阳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靠在厢壁上沉思。蔡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眼神清亮如水。

马车驶进宫门,长驱直入,绕过金殿、卸书房、卸花园,直趋乾安宫。几名护卫骑马上左右护驾。宫中只有皇帝才能有如此声势,并且已经多年未见,一时震动整个皇宫,顷刻便传遍各处。

欧阳铿扶下蔡霖,与他一起走进殿中。

。马车虽然是特制的,奉行之间很平稳,但蔡霖的身子弱.仍然在长途奔波后感觉疲惫。他虽然硬撑着不说.欧阳锉却能看出,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肌肤仿佛已经变得透明.在淡淡的斜阳中就像是一层薄薄的冰,似乎很快就会融化成水,消失不见。

欧阳锉有些担心,立刻吩咐迎上来的刘福. “去宣太医.过来为文暄诊脉。”

蔡霖歪倒在塌上,这才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全身更加酸痛.再也动弹不得。欧阳铿跟过去,将他抱起来.为他脱下外衣。蔡霖有气无力,想挣扎着自己来,却敌过他的力气.只得由他。欧阳锉笑吟吟地将他脱得只剩中衣,这才从宫女手上拿过丝被,亲自为他盖上.又一迭声地吩咐拿参汤、煎药等事,然后才让宫人侍候着更衣、净面。等到诸事已毕.他刚端起茶碗,太医便赶到了。

这回蔡霖的病症比较明显,也不复杂,太医请脉之后便从容奏报,“皇上,蔡太人 肾脉虚,应该是精气外泄.肾气不足,因而出现必备不堪,精神不振,腰酸腿软,头晕耳鸣,口渴盗汗等种种症状…”应对之策无非就是忌房事,多滋补、宜宽心等等;

欧阳锉耐心听完,知道蔡霖没有因自己昨表的纵情而引发什么重症便放了心。他让太医去开方子.然后温柔体贴地说:“文暄,朕要去看看皇后,用完晚膳就回来,你记得服药.晚膳也要多用些,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刘福,让他去办。”

“好。”蔡霖微笑着点头。

他没有丝毫妒忌气恼之意.欧阳锉既感失落又觉喜欢,忍不住抚了抚他的脸,这才起身离开。

蔡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乾安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忙着为他熬制汤药、准备晚膳、收拾脱下的衣服.却都蹑手蹑脚,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夏末秋初,已是昼短夜长,暮色很快罩下来.巨大的宫殿变得更加幽深。蔡霖躺在窗下的暗影里,生命的气息仿佛在黄昏里越来越淡,让人几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到了晚膳时分,他仍未醒来.宫人们都不敢唤他,初五与腊八隔一阵就悄悄地进来看一下,见他仍睡着又站着脚尖出去,都不敢出声。刘福陪着皇帝去了慈宁宫,乾安宫群龙无首.没人敢檀自做主,只能干着急。直到晏九传旨回来,他们才松了口气,纷纷向他请示.是否把莽霖叫醒,让他用膳、服药。

垂九听完他们的话.尚未出声,忧院门口便传来慈宁宫总管的声音, “太后懿旨,请蔡大上到慈宁宫用膳。”

晏九连忙转身迎过去.恭敬地道:“袁公公,蔡大人正病着,怕过了病气,可否回复太后老佛爷.等蔡大人将养两日,病体痊愈了,再去见见她老人家。”

那位总管是太后心腹,一向眼高于底,只对刘福客气点.此刻一听晏九的话便炸了,“晏公公.莽大人好大的架子,连太后赏宴都敢拒绝。就算他飞上枝头做凤凰,,身份不一样了.那也还是臣子,怎么着,这就不把太后老佛爷放在眼里了?”

“哪儿的话,”晏九连声低声下气地解释,“是奴才怕蔡大人生着病,冲撞了太后她老人家.这才总之.是奴才的罪过,还请袁公公见谅。袁公公且请进店稍作片刻,奴才这就去唤蔡大人起身更衣,再去拜见太后娘娘。”

慈宁官总管发作了一通,见他卑躬屈膝地低了头.心里甚为满意,想着他是蔡霖眼前得力的奴才.也不可太过得罪,便笑着点了点头,“行,你去吧,快着点,别让太后老佛爷太等。”

“是。”晏九低声答应着,怯步走进寝段。

蔡霖已经被那位总管的尖利呵斥声惊醒,看着晏九进来.便轻声问道:“是太后叫我去,”

“是。”晏九赶到他身旁,低低地问,“要不要击亲报皇上?”

蔡霖想了想,平静的说:“不用了,我自己去。”

第42章

这回慈宁宫里很清静,只有太后这一个主子。她依然慈眉善目,看着跪下见礼的蔡霖笑吟吟说:“蔡大人请起,不必多礼。”

“谢太后。”此阿里一丝不苟,礼节周到。

太后慈祥地说:“过来坐,先歇会儿在用膳。哀家专门去问了出身淮左富绅之家的大臣,让厨子学几道你的家乡菜待会你尝尝,看地道不地道?”

研究扶着蔡霖起来,走到一旁坐下。蔡霖谦恭滴笑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微尘自小就离了淮左,一直四处漂泊,对衣食住行都不讲究。即是太后娘娘挑中的菜肴,必是美味,微臣谢太后赏膳…”

太后爽朗地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哎,别搞的这么隆重嘛,自家又不是与你讨论什么军国大事,只是请你来聊聊天,用个膳,蔡大人不要尽是君前奏对一般的说话,倒要让哀家接不上来了。”

蔡霖有些腼腆的笑了笑,驯顺地说:“是,微臣谨遵太后很亲切,吩咐身边的人送茶送水果,照顾的无微不至,这才兴致勃勃地道,听说皇上昨日带你回魏庄去住了一宿,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来听听。哀家进宫这么多年,最喜欢年轻人讲宫外的那些热闹事。”说着,她又开朗地笑起来。

周围的宫女么么太监们都凑趣滴跟着笑,大殿里顿时一团和气。蔡霖也就应景地将了些沿途的一些田园风光、乡野民情,在编看些有趣的小事情来讲,逗得太后笑得前仰后合。到了魏庄之后,两人也不过就是下过棋、钓了鱼。然后就乏善可陈了。

太后听完,不断点头,兴致不减地问:“听说皇上亲手做羹汤了,是不是?”

“是。”蔡霖微笑着说,:我们钓上来两条鱼,皇上就拿来做了菜。”

“哎,竟是真的。”太后拍了拍身旁的心腹嬷嬷,“哀家还没吃过皇上亲手做的菜呢,真是可惜啊。”

那嬷嬷是当年跟着太后进宫的陪嫁丫头,是宫中位分颇高的女官,对太后忠心耿耿,此刻听她这么一说,便笑着劝解,“太后,儿大不由娘,现在皇上心心念念的是旁人,自是想不到您这来,不过,依皇上的性子,那些奸佞小人也受宠不了多久,热络不了几天也就丢开手了。陛下是孝子,仍然回来孝顺您的,想吃皇上亲手做的鱼,那也不是难事。”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后嗔怪地道,“蔡大人怎么能跟那奸佞臣相提并论?”

“对对,太后教训的是,是奴才糊涂了。”那个嬷嬷抢先上前去福了一福,“老奴有口无心,还请蔡霖大人见谅。”

蔡霖立刻拱手还了一礼,微笑着说:“下官并非多心之人,金嬷嬷请起。”

太后很高兴,”你看还是蔡大人有气度。“

金嬷嬷退回到太后身边,拿出媒婆的架势,笑逐颜开地说:”太后,皇上既如此宠爱蔡大人,不如就纳进后宫,给个位份,享受应得的供养,以后侍候起皇上来也名正言顺,省得让那些言官一窝蜂的弹劾,令皇上心烦。这皇帝纳男妃,前朝也是有的,不算惊世骇俗。”

“这话倒也说的是。”太后沉吟着点头,“既有先例,此事就不算违了祖宗规矩…”

蔡霖安在坐不住了,只得起身回禀,“太后.微臣断不敢领旨。微臣得皇上错爱,安已诚惶碱恐.但陛下有旨,臣不能不从。微臣一心只想报得满门血仇,并无其他非份之想.请太后明察。”

太后呵呵笑道:“蔡大人别急,坐,坐。”

“谢太后。”蔡霖长出一n气,重新坐了下来。

太后笑眯眯地说: “你既是不想入后宫,衰家当然不能勉强。你不想要这个名份,袁家也能理解,自古啦采.无静是佞臣还是男妃男妾,有几个得着好下场了。

那些后官的娘娘们.只要生下一儿半女的,便终身有靠,即便没有子嗣,将来总也有个尊贵的名份,说起来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男子自个儿不能生育,光凭着以色侍人,风光日子又能有几年?老了没有依靠不说,传出去也令祖上蒙羞,百年啦后,怕连祖坟都不让进。只要是有见识的人,没有肯做这种事的。”金嬷嬷和慈宁宫总管袁公公齐声附和,“太后说得是,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蔡霖微笑着点头.“太后圣明。”

太后开心地直摇头.“这是那些大臣们拿来说皇上的话,你却用在我身上,那不妥,不妥。”

金嬷嬷也跟着高兴,“蔡大人说得也没错,皇上是您一手教出来的,那些大臣用来夸皇上的词.用您身上是最妥当的。”

太后容颜大悦,殿中一片笑声。

过了一会儿.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袁公公,“昨日他们送来的那盆花,你叫人搬来给蔡大人看看。”

袁公公立刻答应了,赶紧去安排太监从外面搬花进来。

太后和蔼可亲地对蔡霖说:“江州知州供上了两盏名种,说是叫金盏玉盘,民间也叫富贵花,最早是你们蔡府花园培育出。后来才成为江南名家都希望拥有的名花。

昨日送进宫来.花苞已是牛天,袁家看了,确时不同凡响。

听说这种花很难成话,从育种到开花往往要十年以上.此后每过五到八年才会再开花,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蔡霖有些激动,“微臣出生时,淮左连降甘霖.家中的几株金玉,一齐绽放,祖父欢喜.便以霖字为微臣起名。微臣长到六岁,尚未看到每玉再次开花,现在竟能在太后宫中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果真如此,那这花儿倒是稀罕。”太后有些诧异.随即愉快地笑道,“袁家没别的喜好,就爱养花种草.外面的宫员有时觅到好花,都会送来给衰家瞧瞧。蔡大人要是也喜爱那些花啊草啊的,可以经常过来看看。”

“是。”蔡霖的话音刚落,就有几十太监抬着两个大花盏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石阶前。

太后兴奋地招呼蔡霖一起去看。两盏花都有半人高.枝叶茂盛,郁郁葱葱,顶上盛开着金色花朵.花蕊火红.在灯下越发艳丽耀眼,金花之下是一朵半开的白花,花瓣如玉片雕成.晶莹剔透.花蕊如冰雪凝结,清纯雅洁,朵朵花都如碗一般大令人一见便会忍不住屏住呼吸,难以言语。

“今天全都开了。”太后喜上眉稍, “蔡大人.这花真好,简直天上有,地上无,你们府上的花匠了不起。”

“谢太后夸奖.此花乃家父培植,倾半生心血。”蔡霖仰头看着盛开的鲜花,脸色却渐渐白了下去。

殿中人都闻到从花中弥漫出的既馥郁又青雅的芳香,不由得如痴如醉,都有点心神恍惚。

安静了一会儿.外面有太监进来禀报,膳食已布好,请太后用膳。大家连才回过神来,太后对着花赞叹了几句.这才笑呵呵地叫蔡霖同去用晚膳。

蔡霖跟着太后坐过去.对着满桌珍馐美味却没半点胃口,面上却还不能表露出来。

太后谈笑风声.让总管把淮丘的几道名茉挪到蔡霉面前,嘱他多吃。晏九一声不吭地侍候着蔡霖进膳.体贴地不断络他盛汤,竹便把那些膳食冲下去。蔡霖本来性子淡,不爱说话.这时要吃得兴高彩烈还得夸赞每道茉的色香味俱佳,又要应和太后的话,很快就累得筋疲力尽。

在精致又富丽堂皇的金玉装饰的衬托下,他的脸越来越白,眼前直冒金星,却必须硬撑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也始终没有变。

终于等到太后用完膳.蔡霖连忙放下筷子,依着规矩离座,谢太后赏膳。他抱拳躬身,话还没出口.便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顿时,殿里大乱.太后又惊又急,一迭声的叫人传太医。晏九俯身抱起蔡霖,却不知该往哪里放.一向沉静的脸上也有了忧急之色。蔡霖是外臣,绝对不能往太后的寝殿去,更不能睡到太后的床上,那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可这里离乾安宫有很长一段路.如果等把人带回去再掘救,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的身份在这里是最低的,虽然心里着急,却没有资格说话,只能听候吩咐。

袁公公径验丰富,立刻叫人抬来软榻,让晏九把蔡霖放上去躺好。金嬷嬷挽了袖子,上来就要插人中.晏九顾不得落下犯上之罪,硬把她拦住,低声下气地说:“不敢有劳金嬷嬷.还是等太医来诊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