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心中大怒,冷冷地看他一眼,哼了一声.“你主子比皇子、公主们还金贵,老婆子碰得他们.倒碰不得你主子了,”

“不敢,不敢。”晏九打拱作揖,“小人绝无此意.实是蔡大人身体虚弱,如救治不得法,恐出大事.小人实在担当不起,这才斗胆请金嬷嬷稍候。”

金嬷嬷虽然骄横傲慢,却也知道利害,如果她一伸手便将蔡霖治死或使他病情加重,那绝对会引来龙颜震怒.就连太后只怕都保不住自己。这么想着,她又哼了一声,悻悻地退了回去.索性袖手旁观。

这时,仍放置在阶前的那两盆金盏玉盘散发出愈加浓郁的芳香,而蔡霖的脸和露在外面的双手也更加苍白.仿佛他全身的血谁正在消失,生机渐渐断绝。

第43章

欧阳铿与太医几乎同时到连。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慈宁宫,看着蔡霖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得对晏九恕喝,“怎么回事?”

晏九猛地跪下,“是奴才侍候不周,皇上恕罪。”

“你这个奴才.难道不如道你家主子有病在身?”欧阳铿越说越气,抬腿将他踹翻在地,“如此糊涂的奴才,要你何用?”

晏九挣扎着起身,跪着磕头,连声说:“是奴才糊涂,奴才糊涂。”

“行了。皇帝这是做给哀家看的不成?”太后的脸色阴沉下来,“是哀家请蔡大人过来赏花用膳,没想到蔡大人的身子骨这么弱。他一个奴才,难道还敢违抗懿旨,拦着不让主子过来?皇帝要怪就怪哀家,别拿着奴才撒气。”

欧阳铿确实生气,可也不能为这是责怪母亲.也无法发作慈宁宫的奴才,眼前只有一个晏九不是慈宁宫的人,当然只能怪到他头上,这时听母亲发了脾气,也不便再发作,只得转头对呆站在一旁的几个太医道:“你们还在那里发什么呆,赶紧去救蔡大人。”

这几个太医各有擅长,这时一起涌上去,围着蔡霖问诊。

欧阳铿是从坤宁宫闻讯赶来的,皇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也随后而至。看到太后与皇帝都神色不善,似是发生了争执,皇后便上前低声询问。

皇帝站在蔡霖身旁不远处,脸色铁青,一声不吭。太后坐在稍远处,急促地喘息着,面色煞白,也不理会她。皇后便轻声问金嬷嬷,那个嬷嬷满脸不忿,压低了嗓子,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皇后边听边点头,接着先去劝解太后,然后又来安慰皇帝,“蔡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其实特别空.欧阳铿担忧之余却觉得比较顺耳,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对她点了点头。

那几个太医折腾半晌,才有品级最好的一位老太医过来向皇帝禀报,“蔡太人并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过虚弱.又受了风寒,这才支持不住,现在需要卧床静养,在饮食上注意调理,再按方子服药.就会好起来的。”

欧阳铿郑重地问:“有性命之忧吗?”

老太医犹豫了一下,“照目前的情形.只要调养得法,于性奋是无碍的,就是不能再有别的什么意外。”

“好,朕明白了。”欧阳铿面色霁,“晏九,找人把你主子抬回乾安宫。你这回可要仔细了,再有差池,朕就要你的脑袋。”

“是。”晏九答应着,赶紧奔出去找人。

他虽然品级高,却连慈宁宫最低等的奴才也不敢使唤,这当然是尊重的意思,可太后却勃然大怒,“怎么着?这是怕哀家的人谋害蔡大人是吧?”

“母后多心了。

第44章

蔡霖的惜况一直很不哿,太医们束手无革,又查不出更多的病因,只得用千年老参熬汤,硬给他灌下去,托住他的元气,以保性命。

欧阳铿的脸色越来越坏,厉声斥责太医院滥竽充数,庸医害人,吓得几位太医面如土色,让太监赶紧把所有不当值的太医全都叫来,共同商议救治之法。

欧阳铿坐在床边,握住蔡霖冰冷的手,沉着脸听太医院医正禀报脉案。他也知道这些太医都尽心竭力在诊治,可心里忧急,难免迁怒于人。

直到了子时初刻,蔡霖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呼吸不再断断续续,手足也幔慢回温,煞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点生气。守在乾安宫的大群太医全部松了口气,很肯定地向皇帝禀报,“蔡大人已无大碍.只需徐徐调养,即可恢复。”

欧阳铿点了点头,态度也温和多了,“你们都辛苦了,留下两人值守,其他人就回去歇息吧。”

乾安宫很快安静下末,刘福和晏九照规矩请皇帝在偏殿安寝,不要与蔡霖同床而眠,可欧阳铿却摆了摆手,仍如往常一样与蔡霖同宿。

这一夜,欧阳铿数次醒来,查探身边人的情形,见他睡得安稳,病情没有恶化,这才重新入眠。虽然睡得少,但他仍在凌晨起身,照常去上早朝,只是临行之前特别吩咐,蔡霖的情况如有变化,必须立刻去禀报。

今日的早朝似乎与过去没什么不同,三公九卿各部太臣依次上奏,君臣共商军国大事。欧阳铿专心倾听臣子们的奏报,游刃有余地平衡着各派势力发生的争执,很快便将事情处理完毕。

西北蝗灾终于过去,但受灾地域十分广阔.境外蛮族屡次犯边,战事频频,幸而江南今秋大熟,税银与粮食都已足额送到京城,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

欧阳铿对亲自押送大批钱粮进京的江州知州大加褒奖,对江南各府官员都予以嘉勉,那江州知州是个人精.跪下磕谢皇恩后,十分诚恳地说:“微臣久沐皇恩,理应为皇上分忧,今虽有寸尺之功,却全仗太子殿下亲临江州督促,微臣不敢居功。”

欧阳铿笑了笑.“太子去江南主要是熟悉地方政务,学习为主,督促为辅。爱卿功在社稷,自当嘉奖,不必推辞。”

那知州得皇帝亲口表彰,忍不住面上放光,又谦逊了几句,这才退回去。太子一系的官员都面露笑客,颇感喜悦。

马上有宫员出班启奏,“皇上,安王殿下在西北赈灾安民,并亲冒矢石,上城御敌,前日安王殿下积劳成疾,卧床不起。此时蝗虫巳过,西北稍定,赈灾钱粮已发放到灾民手中.当地气候恶劣,缺医少药,于安王的健席不利。微臣以为,安王殿下宜回京诊治,以免病情加重,出现意外。”

“嗯,瑾儿此次去西北.所作所为颇各联意。”酞和锉微笑点头,“传旨,着欧阳瑾即刻回京,西北赈灾及善后事宜移交有司办理。”

安王一派的官员个个喜形于色,相视而笑。

欧阳铿已经习惯了各派人马的表现,这时只作不知,淡淡地道:“还有什么?如果无事,就退朝吧。”

他的话音刚落,宗正出班奏道:“陛下,太后万寿将至,本应普天同庆,请皇上示下,是否仍按此前章程筹办?”

今年虽说江南大熟,但中原遇水灾,西北遭蝗虫,国库收入大减,照理说应俭省各项杂务,可是,冬至节是太后六十大寿,如不欢庆一番,那就是皇帝大不孝,肯定不妥。宗正负责皇室庆典及礼仪等事,此时自然得先问个章程出来。

欧阳铿还未答话,已有不少官员纷纷出班禀奏,表示太后万寿之礼绝不可减,更不可废,此乃道德伦常,太后贵为国母.更不可轻忽懈怠。

欧阳铿想了想,朗声道:“母后的寿辰肯定要庆贺,治栗内史先把国库存银盘点一下,再与宗正拟出典仪条陈,朕与三公商试后再定。”

这下大家再无异议,欧阳铿看了刘福一眼,听他大声宣布“退朝”,便起身离开。

他本想直接回乾安宫,可柳仕逸却在退出金殿后匆匆追来,神色凝重地说:“皇上,有关蔡家灭门一案,臣有密奏。”

欧阳铿停住脚步.吩咐刘福,“你去着看文暄,若是他醒了,就侍候他先用膳,不用等联。”然后对柳仕逸点了一下头,“卿随朕去御书房。”

刘福匆匆而去,柳仕逸跟着欧阳铿来到距金殿不远的御书房。因为是密奏,欧阳铿将屋里的宫人全都打发出去,然后坐下,示意他可以禀奏。

柳仕逸脸色苍白,目光悲切,猛地跪倒在地,“皇上,案情牵涉臣的家人,臣恳请皇上免去臣的官职,另觅贤臣审理。”

“起来说话。”欧阳铿并没有惊讶,也不感意外,对他的态度很温和,“卿先讲案情,再说自己的功过”

柳仕逸递上厚厚一叠卷宗.然后开始详细叙述这些日子以来派人打探到的消息、搜集来的证物以及审讯人犯的供词。欧阳铿凝神细听,不时打断他,提出问题,待他解释清楚后再继续。

直过了一个时辰.柳仕逸才做最后陈述,“综上所述,当夜前住蔡家行凶的其实有两拨人。第一拨目标明确,杀了蔡府护院、家主以及四房主人,却并未惊动婢仆。

第二拨随后而至,将蔡府中人全部杀光,鸡犬不留,然后将府中财物洗劫一空。也就是说,此案的幕后主使人至少有两个。虽然仍缺少部分关键性证据,但昨日郑向明的夫人得知其夫君被人屡次谋害,观已命丧黄泉.悲愤之下提供了重要证言,指证当年京城有高官向郑向明威逼利诱,迫使他不得不杀人顶罪,草草结案,这些年明里提拔,暗里下黑手,全靠郑向明性子狡诈,在两方之间尽力周旋,这才维持住微妙的平衡,不但没有被害,反而平步青云,升迁极快。郑向明将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地写下来.与几样证物放在一起,托可靠之人保管,言明一旦他自己被害,便让那人将东西送给其夫人,为他伸冤报仇,昨日郑夫人将证供与证物全都交到臣的手中,进一步证实了臣的推想。当年指使凶手杀害蔡家满门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太后的兄长,一个…便是臣的父亲”说到这里,他又跪了下去,痛心疾首地道,“臣职在司法,家父竟犯下如此大罪,实令臣无地自容,恳请皇上免臣之职,治臣之罪。”

欧阳铿御案上的几样证物,心中翻江倒海,百味杂陈。

当年,郑向明在案发后本打算认真查案,并立即向朝中据实奏报,可京中的人比报案的小蔡霖还要先找到他。来人出示了一个信物,传达了一个口信。郑向明很机灵,当时坚持留下信物.不然就不肯听命行事。当时事情紧急,无法向京城请示,来人无奈,只得将信物留给他。郑向明保存了十四年,现在不得不拿出来,以证明当年他所承受的压力。

当年找到郑向明的信使有两个,带给他的信物也就有两件,东西十分精致,而上面的图案更有着特别的含义,别人无权佩戴。一件是凤钗,一件是玉佩,前者代表皇太后,后者代表大司徒。

当燕,如果去找当事人对质,他们完全可以推说饰物被人盗走冒用,所以当年的信使也放心地留给郑向明,可欧阳铿和柳仕逸一看就明白,幕后主使肯定是王家与柳家。

欧阳铿没有理会柳仕逸的请罪,沉默半晌.才缓缓地道:“那时候,先皇后王氏去世,令姐是淑妃,位在贵妃与德妃之后,太后本来与联的嫔妃均无深交,更没有特别的喜好或反感.忽然对她青眼有加,定要联立她为皇后,联就有些奇怪,那时只以为柳氏会做人,讨得太后欢心,没想刭…原来是你家与太师联手,立下大功。”

柳仕逸羞愧难当,跪在那里垂头不语。

欧阳铿抬眼看了看他,轻声说:“起来吧。当年你还是还在,那些事与你无关,朕不搞株连。只要你现在不徇私枉法,将此案的真相彻底查清,就是朕的功臣。”

“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绝不辜负皇上嘱托。”柳仕逸感动得热泪盈眶,重重地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欧阳铿将面前的案卷推开,神情间已经恢复了冷静,“现在案情已经有了重大进展,你打算怎么做?”

“按照常例,臣要拿问这些涉案人员。”柳仕逸微微皱眉,“可是,无论是太后还是家父,都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一旦拿问,定会引起无穷风波,臣不知该不该争,请皇上定夺。”

欧阳铿看着案上的翡翠凤钗和和田玉佩,从齿缝中迸出一个字“拿!”

柳仕逸立刻抱拳躬身,神情坚毅地说:“臣遵旨。”

第45章

太师王品儒乃太后兄长,在朝中任太司空,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皇帝诏令,并理国家监察事务,职司考察官员、弹劾贪官污吏、对皇帝及皇子皇孙的不当行为及时谰言,以正朝纲。大司徒柳诚乃皇后生父.是朝中首辅,协助皇帝总理全国政务。

二人与大司马白楚并列三公,地位极高.忽然同时被廷尉衙门拿问,顿时于震惊朝野。

说是锁拿到案,其实并没有披枷带锁,柳仕逸亲临太师府与父亲的府第,请他们到廷尉衙门喝茶。待两人到了他的衙门,将两位一品大员羁押在衙门问话王品儒与柳诚都勃然大怒,拒不合作。王品儒痛骂柳仕逸“沽名钓誊.假公济私”;柳诚怒斥“逆子”。骂着骂着,两人又互相指责,王品儒骂柳诚“父子勾结,装腔作势,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柳诚骂王品儒“栽赃嫁祸,托人下水,卑鄙无耻,其心可诛”。

他们在廷尉衙门吵得天翻地覆,消息很快便传进宫中。太后怒极,摔了手中的茶杯,皇后更是恨得砸了殿中的数只花瓶。当慈宁宫和坤宁宫的总管同时奔向乾安宫时,蔡霖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欧阳铿安静地坐在正殿另一侧的花厅处理奏折,刘福在一旁侍候。晏九始终守在寝宫里,按时给蔡霖灌下汤药,为他擦去额上沁出的冷汗。其他宫人都轻手轻脚地做着自己的事,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看到蔡霖醒来,晏九连忙上前去扶他起来,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床头,侍候他洗脸漱口。初五和腊八动作麻利地打着下手,拿靠垫,兑热水,端铜盆。

两个小太监一溜烟地进进出出,并设有出声,可欧阳铿也感觉到了那无声的异动。他放下手里的折子,起身出去,径直走进寝宫。

蔡霖连双唇都没有血色,眼睛便显得更大更黑。他靠在锦垫上,抬眼看着欧阳铿坐到面前,便轻轻地笑了笑。

欧阳铿抚了抚他的额,再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蔡霖无力地说,“好多了。”

“醒过来就好。”欧阳铿温柔地笑道,“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蔡霖如往常般温顺,显然对皇帝仍是一如既往地信赖。265249

欧阳铿的心里像有针在扎,一突一突地剌痛。看着蔡霖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他叹了口气,移坐到床沿上,将蔡霖搂进怀里。

蔡霖靠在他的肩头,额前的一络乱发轻扫着皇帝的下颌。他浑身都带着药味,有淡淡的苦涩,还有一丝奇异的香,渐渐撩拨着皇帝的心。欧阳铿俯下头去,轻轻吻住他柔软的唇。

蔡霖顺从地张开嘴,让他的舌尖伸进采。欧阳铿本来顾忌着他身子弱,不敢太过热情,可很快便沉醉下去,渐渐压下去,覆盖在他身上。蔡霖也有些情动,立刻感觉头晕日眩,只能闭上眼睛,对他的动作本能地回应。

欧阳铿离开他的唇舌,顺着他尖削的下颌一路向下,吻过他的颈项.停在他单薄的胸口。蔡霖的中衣已在刚才的缠绵中被拉开,那个奇特的朱砂印记在苍白的肌肤中若隐若现,更增魅惑。欧阳铿一见便觉脑中嗡嗡直响,欲望之火腾地燃起,一瞬间便间便弥漫到全身,令他难以自制,几乎失控。

屋里还有晏九,他垂头站在床边,眼里满是矛盾,最后终于咬着牙跪下,沉声道:“皇上,蔡大人病体虚弱,恐难以承受恩泽,请皇上体恤。”

宫中不能喧哗,太监宫女都习惯了柔声说话,他这时虽然努力鼓起勇气,声音却仍然不算太大。欧阳铿沉浸在蔡霖压抑不住的呻吟中,全身滚烫,热血沸腾,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晏九那一劝已是鼓足所有的勇气,见皇帝置若罔闻,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跪在那里不知所措,既担心又惶恐。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下了决心,打算再度劝诫,可是已经迟了。

一本锦被盖着床上交叠的两人,那剧烈的起伏已经说明了一切。皇帝愉悦的低吟、粗重的喘息与蔡霖断断续续的呻吟有节奏地交织在一起,再出言阻止已没有任何意义。

姜九沉默了一会儿,悄悄起身,为他们放下纱帐,然后退出殿外,轻轻地关上殿门。

初五与腊八捧着膳食进来,疑惑地走到他身旁,还没询问,便听到从寝殿内转出的欢好之声。两人便明白了,满脸忧虑地看了看晏九,却也只能默默地站在那儿等着。

皇帝在花厅丢下奏折就走,刘福便得留下替他整理好,再找个信得过的太监看着,以免被人窥视。他做完这一切,便打算过去侍候皇帝,刚走到正殿却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晏九和两个小太监担忧的神色,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去传太医过来候着。”

晏九看了初五一眼,那孩子马上放下手中的食盒,转身飞奔出去。晏九轻声对腊八说:“去准备热水。”腊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赶紧点头,放下东西便跑了。

刘福和晏九站在寝殿门外,垂目看着不远处窗下的清亮天光,都默不做声。殿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显见皇帝更加兴起,越发欢愉。两人都担心蔡霖会承受不住这浩荡皇恩,可谁也不敢去阻止。本来,皇帝在宠幸人的时候一时兴发,便是把人弄死了也是等闲之事,可蔡霖却是正得宠的人,皇帝对他的兴头就连瞎子都看得出。这番舒爽之后,他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皇帝多半会拿下头人撒气,他们这两个贴身侍候的人只怕会首先遭殃。

太医跟着初五进来时,便听到皇帝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吼声。刘福侍候皇帝这么多年,一向觉得皇帝在床第之间十分冷静,从不出声,更不纵欲,倒像是例行公事,总是只有一次交欢便即安寝,更不可能丢开政事,白日宣淫。他的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惊讶,接着便看到太医叹息着摇头。

无人敢说声王的不是,那位太医退到一旁,拟了一个固肾补气的方子交给初五,轻声叮嘱,“速去配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待皇上事毕,便让蔡大人服下。”初五答应着,接过药方便奔了出去。

寝殿中安静了一会儿,似乎皇帝与蔡霖交谈了几句。两人声音都很低,不知说了些什么,依稀仿佛是皇帝在喂蔡霖吃桌上备的点心,接着便传来皇帝低低的笑声,听上去很愉快。又过半晌,殿中再度响起急促的喘息和轻轻的呻吟,显然又开始了鱼水之欢。

太医没再摇头,只是无奈地捻须望天,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给蔡大人调理身子才可保他安然无恙。

殿中情事方到酣处,殿外有太监进来悄声禀报,“慈宁宫总管袁公公与坤宁宫总管吴公公驾到,求见皇上。”

两宫总管的品级虽比刘福咐低,但他也不敢怠慢,连忙出去迎接,笑着说:“皇上正忙着,奴才不敢打扰,请两位总管稍候。”

院里很安静,从寝殿方向隐隐传来一些声音,两个总管一听便知皇帝正当情热之时,确实不敢惊扰,仅对刘福躬了躬身。

慈宁宫总管昨日见过蔡霖病倒的情形,此刻不禁有些意外,忍不住有礼地探问:“蔡大人贵体竟已无恙?可以承受皇恩了?”

刘福心中忧虑,低声叹息道:“蔡大人刚醒,皇上来了兴致,做臣子的当然得敬承恩泽。太医已经候着了,蔡大人当可无恙。”

“哦。”两宫总管都心中了然, 同时点头,心里想着,最好姓蔡的就此死在皇帝身下,也算除了一个祸害,脸上却带着真挚的微笑,诚恳地说,“蔡大人深得圣眷,荣宠至斯,也走是我们做奴才的福气。”

“走啊。”刘福也跟着表示忠心,“有个人能让皇上惦记着,那是天大的好事。皇上心情好,大家的日子也都好过,岂不是好?”

“对啊。”两宫总管立刻附和。

他们站在院外的冷风中闲聊着,传到耳边的鱼水之声越发清晰。皇帝的声音低沉悦耳,三人只敢从中揣摩一下皇帝此刻的心情,绝不敢在心中品评。蔡霖的声音略偏于清冷,半分媚气也没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中带着几分不由自主的迷乱,让人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吸引力。

三个总管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想到四个宇,天生尤物。

欧阳铿一向意志坚定,这十余年来在情事上相当淡泊,可不知怎么的,只要一沾到蔡霖身上就难以自控,总是欲罢不能,而得到的欢乐也是从所未有的。或许过去跟蔡炫在一起时有过,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那些曾径的愉悦早已无从忆起,只给他留下无穷无尽的惆帐。如今,蔡霖虽然比蔡炫的性子收敛得多,可他的身体本身却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将欧阳铿一直往身体深入吸过去,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喜悦,令他如痴如醉,不肯停止,不愿离开。

院外的三位总管一直站到腿脚酸麻,皇帝却仍未尽兴。慈宁宫与坤宁宫总管在冷风中暗暗叫苦,却怎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薄暮冥冥,实在按捺不住的皇后与太后一起驾临。

三个总誉赶紧上去见礼,却对太后的质问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太后大怒,径直闯进殿中,却很快又停住脚步。皇后跟着进来,目光随即落在晏九背后紧闭的雕花格子木门上。

晏九始终直直地站在那里,默然地等着,此刻对着太后与皇后躬身见礼,却仍然一声不吭。

殿里殿外站满了人,却都没有出声。安静的房间里满是欢乐的呻吟,肆无忌惮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秋天枝头的蝉,用尽所有的生命力,放声歌唱。

第46章

欧阳铿尽兴之后,炽热得仿佛一团岩浆的脑子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撑起身来,看着下面气端吁吁的人,笑着吻了吻他满是汗水的额,轻声问:“累了吧?”

“嗯。”蔡霖懒洋洋地闭着眼晴,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欧阳铿翻下身来,将凌乱的被子拉过来盖好,这才朗声道:“来人。”

门立刻被推开,刘福、晏九、初五、腊八一起涌入,太医也随后跟了进来。欧阳铿很满意,对他们说:“先拿水来沐浴,准备好膳食、汤药,随后就用。太医先在这里候着,待文暄沐浴完了再给他诊脉。”

几个人答应着,分头去做事,只有刘福伸手搀皇帝起身,给他披上中衣,然后轻声说:“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来了,现在外殿等候陛下。”

“哦?”皇帝微微皱眉,沉吟片刻便道,“你出去告诉太后与皇后,祖宗家法,后宫不得干政,若是想要与联关说朝堂中事,那便是有违祖制,请勿令联为难。如果想说后宫之事,那由太后或皇后斟酌着办便是。联最近政事繁忙,后宫诸事就劳烦母后与皇后了。待政事忙完,联再去看她们。”

这是第一次皇帝对太后和皇后说这么重的话,刘福却无半点惊讶,答应一声“是”,便出去传话了。

太后板着脸,听着刘福重复皇上的口谕,脸色渐渐变得铁青。皇后则更多的是难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最后只能无奈地看向太后。

她们站在正殿,看着几个小太监进进出出,搬浴桶的,提食盒的,端药的,忙得不亦乐乎。稍顷,他们便出来,将寝殿的门重又关上。

皇帝将蔡霖抱起,慢慢放进沐桶,然后自已也坐进去,惬意地洗浴一番。蔡霖神情平静,在床上折腾了这么久,精神似乎还好了一些,只是身子无力,便软软地靠在身边人强健的肩膀上,任由他侍弄。

欧阳铿只觉得身心极之舒畅,脸上满是笑意,洗了很长时间才起来。快手快脚地擦干净水,将蔡霖塞进被中,他一边穿衣一边示意太医上去诊脉。

晏九与刘福在一旁侍候着,这时见他们可以用膳了,便开门出来,招呼小太监进去摆膳。

因为兄长的事,太后根本不想与儿子翻脸,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忍耐,可是等到此刻,终于怒不可遏,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皇帝,你给哀家出来!”

过了一会儿,穿着家常服饰的欧阳铿缓步走了出来。他身上的雪白长袍绣着松鹤图,看上去轻灵飘逸,十分潇洒。他走到正殿的主位坐下,淡淡地道:“母后,有事可以让人叫儿子到慈宁宫去,何必亲自跑过来?皇后看到母后在这里,怎么不劝回去?有什么事这么要紧,非得守在联的乾安宫?”

“怎么了?搅了你的好事不成?”太后大怒,“你把你的母亲、你的皇后晾在一边,急着处理的就是这种政务?”

欧阳铿从容不迫、一定一顿地说:“母后,乾安宫,是联的寝宫。”

“就算是你的寝宫也要甫有些体统。”太后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禁更加恼怒,“你走天子,乃万民表率,大天白日的宠幸后妃都不应该,何况那还是…”说到这儿,他仅存的一线理智终于让她及时住口,没把心里的话讲出来。

欧阳铿神色自若,没再跟着她的话题走,而是问道:“母后若是该要紧的事,就请讲吧。若只是有点闷,来找联聊天,那联明日去慈宁宫请安,可以陪母后好好聊聊。”

“我没那么好命。”太后没好气地说,“你现在还记得来慈宁宫请安?只怕守在乾安宫就挪不动步子了。”

欧阳铿淡淡一笑,“母后似是在责怪儿子,不知所为何来?”

太后深吸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态度缓和了许多,“皇帝,哀家听说你下旨让廷尉街门将大司空和大司徒拿了,有这回事吗?”

皇后看着皇帝,双唇微颤,目中含泪,太后已经帮她把话问了出来,她便没有吭声,只走心中忐忑,不安之情形之于外。

欧阳铿的脸色渐渐阴沉,声音仍很冷静,“这是朝政,母后不该问。”他神情肃杀,一瞬间便有了君临天下的气魄,即使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无法抗拒他的威严。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你到底被灌了什么迷汤?一下变得让哀家都不敢认了。你还是皇帝吗?竟然跟你母亲这样说话,还有没有一点天伦纲常?!”

欧阳铿的声音更加低沉,“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定下来的家规,难道母后不想遵从?至于廷尉街门办案一事,朕确已下旨,无论是谁,只要与案情相关,便即拿问。既是朝中重巨,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灭门血案,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朕都绝不宽恕,定要严惩不贷。”

太后抖着手指住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僵持了一会儿,她一口气没换过了,便晕了过去。

袁公公一直站在她旁边候着,这时赶紧扶住,惊慌地一迭声唤着“太后”。皇后与周围的宫人都围了过去,呼唤声此起彼伏,殿里乱成一团。

欧阳铿一边高声叫“太医”,一边关心地起身过去查看,吩咐道:“抬张榻来,让母后躺下。”他话音刚落,刘福已经指派小太监将花厅里供皇帝小憩的软榻抬来,将太后安顿好。

在寝殿里的太医本来在为蔡霖把脉,这时听到皇帝召唤,赶紧奔出来,为太后诊治。

外面一片混乱,蔡霖已然听见,不过,就算太后与皇帝吵得天翻地覆,那也是他们的家务事,他是不便出去的。晏九和两个小太监也呆在屋子里,侍候他服药、用膳,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殿里烧着地龙,很温暖,蔡霖低声让晏九拿衣服来给自己穿上。太后和皇后都在这里,虽然不太可能见面,但只穿中衣总是不成体统。

等到穿好衣服,梳理好头发,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只听太医禀报道:“皇上,太后只是急怒攻心,造成晕厥,臣可施针令太后苏醒,只是,不可再令太后受到刺激,最好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