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另要一把剑。”令狐团圆对阿文笑道,“一把不要太锋利,不要太华丽的剑。”

四人无法不动容。

4恁多的哥

更新时间2010-3-9 5:15:55字数:2874

 4恁多的哥

在众多宫廷侍卫的扈拥下,令狐团圆踏上了豪华的马车。此时不同彼时,为了迎接明远郡主入宫,宫廷派出了与她身份相适的四驾马车,出行的侍卫达到了四十五位,其中七品恩骑尉两位,更有一位正五品的云骑尉带队。

这三员骑尉与纳兰颐不同,他们是真正的武官。令狐团圆一接近三人,便能感知到他们的武力修为。她不禁再次感慨,这年头的武圣入朝为官,也不过当个五品的骑尉。

还记得那日四月与立秋对决,曾言立秋不过刚迈入武圣的门槛,不是他的对手。直到潘怡和出诊令狐府,她才从老太医口中问到了细分。

武圣之上,竟有八阶之别。立秋的修为不过初窥门径,武圣一阶罢了,而四月等人分别达到了,武圣四阶到五阶。武圣八阶之上是什么,老太医却捋须笑言:“先顾眼门前吧!”

少女只能唏嘘,武圣遍地,武圣不值钱。可是这不值钱的武圣,其实又不多。要知道,这里毕竟是盛京,人才济济。

令狐团圆的马车抵达皇宫正门前,碰上了另一列车队。天寒地冻,粱王改乘了马车。

西日玄浩一身黑色裘帽裘袍,长身挺拔,他下车后斜乜了少女一眼。少女顿时觉得天气更冷,不禁缩了缩脖子。

到了宫门前,西日玄浩突然对少女伸出了一手。她只见毛茸茸的黑色袖笼,却不见他的五指。

“拿着!”

少女一怔。

西日玄浩见她模样,懒于解释,另一手捉起她的手,将手中之物塞她手中。

手心顿时暖和起来,令狐团圆看清了,那是一个黑色狐皮装的手炉。她错愕地望着他,他早收了回手,收回了目光,冷淡地道:“你妹子心眼多,你却是个缺心眼!”

西日玄浩率先入宫,令狐团圆捧着手炉赶了上去。“你说什么?”

她要把手炉还他,他头也不回地道:“这是你妹子命人特制的,你拿着吧!”

令狐团圆又追了几步,他不耐烦地道:“我王府里多的是,几乎人手一个。倒是你,一个女儿家,仗着有点功夫,就不懂惜着自个一点。这儿是北方,不是南越!”

令狐团圆终究拿稳了手炉,道声:“谢谢!”

“不谢!”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引路宦官。一路上,宫廷冬装肃穆,宫人虽厚袍棉靴,但露在衣外的面孔都被风吹的红彤彤的。少女双手捧着狐皮炉子,心底流动着一股暖意。走在她前方的冷面王爷,偶尔也会带点温暖。

“海岚一向体贴,想得也周到。”她找话题。

他轻哼一声,算作答。

“海岚畏寒,她想着自个冷了,就担忧旁人也冷着了!”

他无语。

“以前在望舒,冬天从来不下雪的。海岚小时候还问过我,雪是什么样的?”

他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道:“想问什么就直截了当。”

少女顿时粉了脸。他又继续往前走。

令狐团圆突然喊了声:“殿下!”

西日玄浩不理她。她三步并两步跑了上前,极低地道:“不要欺负我妹子!”

西日玄浩侧目。她已跑过了他,找宦官扯话去了。他在袖笼里的手悄然握拳,又缓缓松开。只有这个浑球事事糊涂,令狐海岚在王府里俨然女主人,哪里用她操心?

两人到了昌华宫,宫人解下他们的外袍,卸下粱王的佩剑,取过少女的手炉,请两人稍等。

身旁是烧得正旺的炭火,眼前是少女窈窕的身影,西日玄浩忍不住道:“就你们令狐女子的身子板,折两下便归西。你还算有功夫的,你那妹子我可不敢碰。弄死了,你又得找我斗殴!”

令狐团圆被他呛住了。但他确实答了,她不好意思问的话。

西日玄浩从她的表情上,即知浑球不仅是个处子,而且还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他自知失言,板起了脸。

宫外又有人来,少女陡然感知一股强大的压迫力。来人的修为好强。

皇长子沛王西日玄钊气宇轩昂地迈步前来。“四弟说的好!女人呐,就该得经得住折腾,南越的女人虽然长得好看,却中看不中用。前一阵潘老头送了本王两个,上月都死了。”

西日玄浩投他一眼,火花瞬间擦亮昌华宫外殿。

“哟,这就是明远郡主啊!”沛王一边在宫人的伺候下,一边上下打量少女。

令狐团圆迎上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也里外盯视他。应淑妃的长子,继承了其母咄咄逼人的气势,浓眉虎目隆鼻大嘴,容貌完全与俊美粘不上边,却叫人无法不承认,这是个雄雄赳赳引人注目的男人。

“很有味道…”他说了半句话,西日玄浩便挡住了少女。

沛王扬长大笑。

“什么事能叫大哥这么高兴?”郑王、秦王联袂而来。

沛王努嘴道:“你们来得怎么那么晚?”

秦王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不,正巧听到大哥爽朗的笑声。”

三人寒暄去了,扯的都是漫不着边际的闲话。西日玄浩投目少女,示意离他们远些。

沛王眼光瞥见,又好笑地道:“人家是亲戚,喜欢一边说些私房话。”另两人会意一笑。

少女见粱王冷笑一声后,却忍而不言。她心下再次感叹,他的暴躁猖狂,也是有原因的。他只有一个人,而旁人都三五成群,单独的粱王如若还温文尔雅,气势上早被人压死了。

少女陪着粱王一道沉默,陆续又有皇子到来。西日玄苠来了后,安静的立于秦王身后。少女不时拿眼瞟他。叫潘静初一直寻找的明明,面上挂着一抹类似无缺的神秘笑容,只是笑得很假,少女很快看出他心不在焉。

粱王冰硬地盯她一眼,她只得收回目光。雍帝召见她,又同时召见诸多皇子,意欲何为?

十位皇子到齐后,宦官才通传觐见。

粱王对少女沉声道:“你跟着我走。”少女应声。沛王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他是她亲戚。

踏入御香缥缈的殿堂,令狐团圆老远就望见,雍帝正对她微笑。她也回他一笑,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便似更高兴了。那一双狭眼眯成了线,温情仿佛能穿越迷香。

宫人引诸皇子入席,惟独将少女领上了高台。当诸皇子行礼入座的时候,雍帝一手拉起欲拜的少女,轻音而语:“你坐朕身边。”

殿堂上安静之极,皇子们的目光聚焦于红衣少女。粱王听到那缺心眼的答:“好啊!”眸光就更阴沉了。

少女挨着雍帝坐在龙椅旁的圆墩上,但闻帝皇一句“这是朕的家宴,你们都是朕最疼爱的。”她的心便打了个寒蝉,再望那些皇子们恍然的神情,便是连寒都感不到了。

此际,正殿内清一色的西日皇族男子们,他们容貌大多俊美,但目光却一水的深沉。他们会是她的兄长吗?她身边的男人真是她的亲生父亲吗?这样的家族成员,无法令少女接受。她犹如一只被诱入迷雾的飞鸟,扑腾在迷雾的森林里。相形之下,倒是素来与她不对眼的粱王,还能叫她稍作栖息。可是粱王离得她很远,很远。

雍帝温和的一句句道来,为她钦点诸皇子,逐一介绍。他每说一句,她便感到自己更深陷一分。他似乎在说,这是你的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是你的兄长。

每一位被雍帝提到的皇子,都会对她点一下头。粱王除外。雍帝也不在意,他两人熟得不能再熟。

介绍完皇子,雍帝饱含深情地道:“朕的团圆呐,青丝台上的事朕已为你处置了,如若还有人不长眼,你的这些义兄都不会放过他的!”

令狐团圆含糊应声,心里却清楚,雍帝是在警告诸皇子。

沛王当即起身道:“郡主,往后有什么事找本王。保管那些宵小之辈闻风而逃!”

雍帝瞥他一眼,他便坐回去了,不敢再冒语。

雍帝又亲昵的与少女说了几句,宠溺之情,流于言表。少女硬着头皮一一应答,她现在能体会到一两分,被雍帝宠爱多年的粱王的心情。

帝皇的恩宠,有时比严斥更加可怕。受宠若惊,惊远大于宠。

宫人开始传膳布菜,雍帝多次的亲手恩赐,只叫少女食之无味,骨鲠在喉。他究竟想做什么?

帝皇的家宴完毕,雍帝才说出了目的。

“小团圆呐,有一个人仰慕你许久,想见你一面。”他那远比粱王狭长的丹凤,流彩溢情,极具熏染地道:“朕也觉得你该见见她——应淑妃,此刻已在月照宫候着了。”

5陈年血色

更新时间2010-3-10 4:45:18字数:2841

 5陈年血色

令狐团圆惊诧。

雍帝携她的手,不理会诸皇子,亲自领着她穿过正殿。

他比她高一头,她走在他身旁,只觉压抑。帝皇所过之处,诸皇子皆垂首,众宫人纷纷行礼。

他带她行至外殿,亲手递她一件外袍,已不是令狐约为她扣上风帽的梅红锦袍,而是一件银狐裘袍。令狐团圆自然不会蠢到开口,她的那件红袍呢?

雍帝看着宫女为她穿袍系扣,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腰间的细水呢?”

令狐团圆答:“不用了。”

雍帝若有所思地道:“也好,改天朕送你一把剑。”

令狐团圆弯了弯腿,算答谢了。细水这个名字,她从未与外人道过。他不说软剑而直道剑名,已然说明了他早就清楚,细水是把什么剑。

宫人递上换了炭芯的手炉,少女抱入袖笼,跟随雍帝走出昌华宫。他送她一程,必是还有话说。

果然,过了一道走廊后,他停下了步子。午后的冬季阳光慵懒的投射在雍帝面庞上,一瞬间少女看出了他的老态。并非容颜的苍老,而是心的沧桑。他的眼眸仿佛在眷恋日光,又似在感叹年华。

抛开那些缥缈,甚至虚假的情感,不谈身份地位,她眼前的男子,实际是一位将近五十的人了。她会携她爹令狐约的手度过往后的漫长岁月,但雍帝的手,又会握住几回儿女的手呢?

历来君王都寂寞,越是能干的厉害的,就越活在权术的无边牢笼里。可是,又不能同情他们,他们也不要同情,他们要的是所有人的敬畏。

“小团圆…”雍帝眯起眼,望着宫墙琉璃瓦上折射的日光,轻声道,“偶尔朕也会恍惚,琼树朝朝见,金莲步步来,那些太轻易得到的,索然无味。你看宫廷是多么耀眼,风光无限,可有些人偏偏不在意。你娘如此,你也如此…朕拿你们没有法子。”

“团圆只知陛下是厉害的。”

雍帝淡然一笑,道:“你不用装了,畏或许有,敬你是决计不生的。”

令狐团圆笑道:“所以我说陛下厉害呢!”

雍帝慢慢地松开手:“你的路,得自己走。淑妃与你的过节,你得自己解。你且放心去见。有些话只有她才能答你。”

令狐团圆微微惊疑,但是雍帝转身走了。

在宫人的引领下,少女终于来到堪称大杲皇宫最美的宫殿。那日少女听了梨迦穆的话,特意去查阅过,那两处他不许她涉足的地界,其中之一便是月照宫。

杲史记载,月照宫的主人,无一不是权倾一时的后宫女主。只有太后或者特殊的女子,比如昌帝曾爱的贞武帝后,才会入主此宫。

应淑妃并未居住此宫,她的宫殿在昔瑶殿附近。雍帝安排两人在月照宫相见,必有用意。少女带着疑惑,踏入了景致优美的禁宫。

没有柳暗花明,也没有曲廊幽径,月照宫仿佛一位不假脂粉的国色天娇,未央阁就像这位美女简洁高贵的发髻,高耸入云又充斥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

令狐团圆拾级而上,淡雅的琴曲响起。当她登上未央阁,十一月拂上了尾音。

宫人告退,十一月抱琴与冯尚宫一并离去。令狐团圆从他们的表情上寻不出端倪,七月之中最特殊的两人,分别倾向于楚长卿和雍帝,而冯尚宫更牵涉帝妃之间微妙的关系。

当阁上只剩两人后,一身宫装盛服的应淑妃终于不再俯望宫阙,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冷冷地道:“令狐团圆?”

与潘亦心初见应淑妃的感受截然不同,令狐团圆第一个念想就是,应淑妃很可悲。她尖挑的眉,灼灼的眸,过高的鼻梁和略大的嘴,无一不写着可悲。

无缺说她不过是雍帝的玩物,小包子说她后宫独一份得罪不起,可都及不上潘静初的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

饼脸一日感叹:男人呐,真的永远只喜欢美女…

应淑妃距离美女千山万水。

“淑妃娘娘贵安。”令狐团圆目不转睛地道。这女人果然修为高强,她离她那么近,却只知可怕,不知可怕到何程度。

应淑妃哼了声,道:“明远郡主,坐!”

令狐团圆与她对坐下。

“你就不担心本宫在这里杀了你?”

“我想娘娘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

应淑妃盯她半响,才沉声道:“不错。本宫前番愚钝了,杀了你太便宜你,你死得越早就越无趣。”

令狐团圆静心寻思,莫非谁又敲过她的边鼓?“愿闻其详。”

应淑妃冷酷地一笑,道:“这得从你娘那说起!叶凤瑶她引诱了陛下。”

从应淑妃口中,令狐团圆惊闻了生母的一段详细往事。这无疑也是她的可悲。她从父兄、业师那里听不到,却从敌人这儿得知了叶凤瑶的过去。

二十年前,叶琴师在宫廷兴风作浪,迷惑住了雍帝。但她却是有目的的,她的目的就在雍帝的脚下,大杲皇宫之下。南越叶氏世代相传一个西日皇族的隐秘,那秘密就掩藏在大杲皇宫的地下。为了挖掘出那秘密,叶凤瑶居心叵测的接近了西日雍,并且成功的俘获了帝皇之心。她偷偷溜进了地宫,却被雍帝发现。雍帝无法相信他喜欢的女子,竟从头至尾都在欺骗利用他。

“你娘是个贱人!”应淑妃以此句终止了叙述旧事。她很满意的看着少女,少女仿佛被雷霹中。

地宫,月照宫和昌华别院是地宫的两个入口。梨迦穆声色俱厉的不准她接近,是担心她重蹈娘亲的覆辙吗?

欺骗利用,无缺说不希望她以后被骗,也不希望她骗人,难道所指的是她娘亲?

雍帝要她守身,绝了叶氏之脉,是因为叶氏几代人都背负着西日皇族的隐秘?

他们都不愿与她明说,是怕她看清了娘的真面目,而无法接受?

令狐团圆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她的娘不是贼,她的娘更不是贱人!幼年那残破模糊的记忆中,娘亲她笑的多么美,多么温和。拥有那样笑容的娘亲,怎么可能是个坏人呢?

“娘娘说完了吗?说完请准许我先行告退。”令狐团圆起身,竭力平静地道。

应淑妃嘲讽地示意她坐下,少女笔挺地站直了。

“你喜欢站就站着吧!”应淑妃笑道,“本宫现在与你说最要紧的话。”

“你娘拿走了地宫中一件重要物品,但陛下没能找回。照本宫的话,陛下就该千刀万剐了你娘,可陛下舍不得你娘,最后你娘便逃出了宫廷。”

令狐团圆终于明白,那些人要的是什么?他们都要她娘亲手中的一样物品。

“那是什么东西?”

应淑妃审视着她,却答:“本宫如何会知道?”

两人沉默了很久,应淑妃才低声道:“你会寻到的,因为你跟你娘一个德行。”

令狐团圆横眉,月照宫、昌华别院她都去了。雍帝一直在诱她进入地宫。

“我没兴趣。”

应淑妃眼光一厉,尖笑道:“这便是你活着的意义。嘴上说着不要的人,到最后都会动手去拿去夺!”

令狐团圆瞥着她道:“我只想好好活着,你不杀我就谢天谢地了!”

应淑妃突然发出了气劲,一时间,未央阁上戾声呼啸。

“活着…只会叫你生不如死!”她扬长而笑,那模样与沛王如出一辙。

在骇人的气场中,令狐团圆反倒无所畏惧了。她耸了耸肩,和应淑妃没什么好说。现在的她彻底平静了下来,在是非颠倒黑白混淆的盛京,最真的只有自个。他们说她娘偷了东西,可谁知道是他们想偷娘的东西,还是娘偷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无缺和粱王都没有评价错,应淑妃是个蠢货。令狐团圆能猜测,雍帝借应淑妃之口,引她入彀,但应淑妃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漏了!

生不如死,便是嫁入西日皇族的写照。

令狐团圆黯然的离开月照宫,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叶凤瑶第二副可怖的肖像画。未央阁在她身后,挂上了冬日的一轮红日。霞光倾斜,似陈年血色。

少女走着走着,错愕的发现,她还握有一丝温暖。袖笼里的手炉散发着余热,随她一同攀上高寒,步出月照宫。

少女不禁感慨,雍帝也好粱王也罢,同样也是人,是人就有情感,正如西日皇族的族徽,血色之日也有一道白泪。在他们心底,也埋藏着薄薄的温情,只是永远别指望那一抹温情能改变他们。

6某王龌龊